如今回想起當年父皇對付這幾位頑固老頭的招數,南夜千潯仍舊忍不住想要偷笑。
唔,他的父皇,別看平時不苟言笑,面無表情像座冰山,行事果斷,可是行起損招呢,那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啊。
那幾位老臣被貶去看守皇陵後,剛開始還頗有怨言,仍然時不時瞅準機會上個奏本,勸廣納宮嬪之事,時間一長,久而久之,他們便受不了了,沒人理他們,上的奏摺如石沉大海,他們就如同被拋棄的可憐蟲,孤零零地守着偌大的皇陵,除了嘆氣還是嘆氣。
最後被消磨得沒了脾氣,一年後,皇帝想起他們,便派人將他們叫到金鸞殿上,當衆詢問他們感想如何,觀念是否轉變。
幾人老老實實乖乖地收回了那些曾經遞上的奏摺,從此絕口不再提此事,不多久,他們便又官復了原職。
被這樣整了一通的幾位大臣,從此在先皇面前,可不敢再指手畫腳插手他的家事了,當然,一旦涉及到國家大事和要事,他們還是會據理力爭的。
這也是讓先皇欽佩他們,願意繼續重用他們的原因。
今天的傳國玉璽之事,說起來,也確實是非常非常的嚴重,若真的失蹤,不幸落入心懷不軌的人手中,輕則皇上無法頒佈任何政令與旨意,所有的行政命令都將無法下達下去並執行;重則,會引發京城乃至全國的動盪,更有甚者,若是皇室之人拿了傳國玉璽在手,是可以一呼百應,堂而皇之要求取代現任皇帝,公然奪位篡權的。
這也正是施大人幾位老臣所深深擔憂的地方。
南夜千潯心裡知道,他們其實是心繫朝廷和南夜安危的,出發點好是好,就是有時候太固執,頭腦太簡單了些。
傳國玉璽失蹤是大事,能保密的肯定要儘量保密,不能保密了,比如被假歌玉孚一語道出,那也得想辦法完美地遮掩這件事,不能讓傳國玉璽失蹤之事流傳到民間,讓民心動盪,那纔是比玉璽失蹤更可怕之事。
施大人悄悄朝歌飛飛看了一眼,近距離這麼一看,果然見她臉色頗爲憔悴,想想她在大牢裡關了三天三夜,最後一天還被範丞相禁止吃飯和喝水,也是蠻辛苦和受罪的。
他的臉上頓時起了憐憫之心,人老了,對於年輕漂亮的姑娘,哪怕見到她受一點點的委屈和傷害,他的心都會過意不去。
於是,他先將自己要說的話放在一邊,趕緊說道:
“潯王殿下,既然潯王妃這幾日遭受了太多的苦,如今又久未吃飯休息,連個好覺都沒睡,不如您先送潯王妃回府,老臣幾人就在這裡等着您回來,再一起商議大事,如何?”
這是要發揮他們纏人的功夫,將傳國玉璽的下落追問到底的節奏啊!
歌飛飛知道拖也不是辦法,總得給這幾個老頭一個說法,打發了他們,定了他們的心神纔是正理。
在手在南夜千潯的掌心再一次輕輕撓了撓,她略帶虛弱地有氣無力地說道:
“千潯,你就給施大人他們吃顆定心丸吧,要不然,即便回去了,你又要牽掛我,又要和施大人商量要事,也會累壞你的,我不忍心。”
她這話,表面上聽上去是在撒着嬌,實際上卻是在暗示南夜千潯,速戰決,想辦法堵住他們的嘴,否則一個
處理不好,只會讓事情往更糟的方向走。
南夜千潯心領神會,其實他早就有主意,只是故意不說,他就是要讓施大人幾人先忍不住,來開口求自己,只有這個時候,自己說出的話,他們纔會聽得進去。
否則,說早了,就如同先前在大殿上一樣,這幾個老臣根本就當耳邊風,不當一回事,或者根本就認爲他是在偏幫他的皇上哥哥在隱瞞。
施大人一聽歌飛飛說出“定心丸”三字,幾人的眼睛頓時亮了,他們又不笨,潯王妃這句話裡的意思太明顯了。
所以,幾人立刻激動起來,忍不住搓着手,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道:
“潯王殿下,聽潯王妃的意思,是不是傳國玉璽,傳國玉璽的下落你們知道對不對?”
南夜千潯故意朝大殿外面看了一眼,然後又警惕地看了看殿內的各個角落,確認此時除了他們幾人外並不其他人,他這才壓着嗓子,聲音低沉地說道:
“唔,傳國玉璽在哪,本王當然知道,皇上也知道,只是,這事我們無法對外言明,這麼說吧,就如胡公公被害之時,我們爲了抓住真兇,不得已只好委屈飛兒當了那個嫌犯一樣,你們,明白?”
他故意不點透,不明說,只說一半,還拿歌飛飛坐冤牢之事做對比喻,表情神秘莫測,似乎有着不能說的苦衷。
他的話和表情,立時讓施大人等人恍然大悟,幾人自以爲是地輕輕“哦”了一聲,也學他的謹慎地四下張望了一眼,然後壓低嗓子小聲說道:
“老臣明白!潯王的意思,是……”
“噓,隔牆有耳,你們自己知道就好,不要說出來,免得走漏了風聲,影響到本王和皇上的計謀的順利實施。”
南夜千潯豎起一根食指,壓地脣上,眨了眨桃花眼,示意施大人他們不要說出來,有些事爛在肚子裡就好。
幾個老臣立即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忙不迭地連連點頭,也跟着他眨了眨眼睛,小聲說道:
“潯王殿下放心,老臣幾人省得的,我們什麼風浪沒見過,什麼陰謀詭計沒經歷過?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老臣們還是有分寸的,王爺放心便是,我們嘴嚴得很。”
“那就好,本王是知道施大人幾位的,你們是一片忠心耿耿爲朝廷和百姓的好官吶,不像那些縮頭縮尾不敢說話的庸官,有你們幾位在,實乃我南夜國之大幸,也是皇上之大幸,皇上先前發脾氣也是逼不得已,還望幾位不要往心裡去,該配合的地方適當地配合一下就好了。”
“嗯嗯,王爺說的事,老臣記下了,您趕緊回府吧,我瞧着潯王妃只怕體力快支不住了呢。”
施大人眼光瞟到歌飛飛身體左右搖晃,皺着眉頭,似乎在極力忍耐着什麼,想起他們幾人攔着潯王說了這半天話,便打心眼裡過意不去,趕緊主動催促他們回去。
南夜千潯轉頭朝歌飛飛看去,見她果然虛弱得站立不穩,臉上立即流露出心疼憐惜的表情,改牽爲接,攬過她的肩膀,說了聲“那本王便先告辭了”,然後擁着他的王妃,一邊低頭在她耳邊小聲詢問着她是否還好,一邊往外走。
等兩人相擁的背影消失在金鸞殿外的臺階上後,施大人這才直起腰,撫着下巴上稀疏的山羊鬍子,無限感慨地
說道:
“沒想到,潯王殿下對潯王妃,還真的是寵愛有加,深情無限啊!以前只是道聽途說,王爺對王妃如何如何的喜歡,如何如何的好,今日一見,果真如此,想起就在半年前,京城裡還流傳着‘潯王不娶妻不納妾,不是斷袖就是有病’的流言,看來,傳言還真的事不能相信吶!”
圍在他周圍的另外幾人收回目光,也附和道:
“施老這話說得極是,就從謠傳之不可信,再到潯王殿下寵妻愛妻疼妻若此,王爺這人就是個值得依賴和尊敬的好王爺呢。”
“嗯嗯,對的,既然王爺剛纔說了,傳國玉璽……”
“你胡亂說什麼?怎麼又提這茬了?真是個榆木腦袋!”施大人打斷某個大臣的話,一揮手,豪邁地道:“走,事情既已解決,我們再擔心也是無用,不如回家含貽弄孫去,再呆在這裡都快餓出毛病來了。”
經過他這一提醒,其他人立即覺得肚子餓起來,幾人匆匆走出金鸞殿,各自回府不提。
在回王府的馬車上,歌飛飛終於忍不住,脆生生地笑了起來,她只顧着笑,偏又不能說,一時間,豪華馬車裡便只聽得她嬌脆動人銀鈴般的笑聲,彷彿如同天籟之聲,飄落在南夜千潯的耳邊,讓他受了這笑聲的感染,也跟着“呵呵”笑了起來。
邊笑,他還邊伸手,在她略有些蒼白的臉頰上掐死了一把,惹來她的不滿,朝他瞪了一眼,嗔道:
“你又掐我!我的臉就是被你掐腫的!”
她每回嬌嗔的時候,眉眼橫斜,眼波流轉,櫻脣微嘟,眉梢眼角、脣角腮邊,俱是自然流露的風情,看得南夜千潯總是心神爲之一蕩。
這次,仍不例外,他依然被她這副如同情人間撒嬌般的神態撩得心裡一動,忍不住俯身上前,俊臉湊近她的粉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低低說道:
“飛兒,你的臉掐起來很舒服,水嫩嫩的,又滑又細,我掐上癮了,怎麼辦?”
歌飛飛被南夜千潯欺得這麼近,兩人的鼻尖幾乎碰在了一起,額頭也幾乎抵在了一起,他說話間呼出的鼻息和氣息拂在她的面上,送來一股好聞的蘭花清香,讓她立刻不自在起來。
以前不是沒有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過,這種姿勢也經常在兩人間出現過,每每都是他一時興起,起了捉弄逗趣的心思,所以她從未怕過,總是淡定地和他對視,看誰最後先敗下陣來。
但這次,在這狹窄逼仄的馬車裡,她忽然感覺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來,“撲通撲通”猛跳個不停,似乎恨不得跳出她的體內,蹦到外面來。
而且,她的臉也不由自主地紅了。
她突然間,就無法淡定地和他維持這個姿勢,也無法淡定地反懟回去,比比誰的定力強了。
趕緊不自然地將頭偏開,一張臉悄悄爬上一朵紅雲,讓她原本有些蒼白的臉龐頓時嫣然生動起來,如同上午盛開的芍藥,豔麗非常。
意識到自己的不自然和羞澀,歌飛飛胡亂抓住一個話題,試圖轉移自己的尷尬,打破車廂裡陡然生起的一絲微妙氛圍。
慌亂之下,她的後背往後仰,緊貼在車壁上,目光移向別處,沒話找話地問道:
“千……千潯,你打算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