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3 告老還鄉

623.623 告老還鄉

奕東城

與消失的清雲城爲鄰新搭建的新城池,模仿清雲城的構建,令人感到熟悉,可是消失的東西還是消失了,永遠也不會再回來。

例如,陽光下的清雲街已經成爲了歷史。

隨着當年封寒林取出虛幻之鏡,這件神器已經跟着他一起消失,現在的奕東城也沒有神器的結界保護,可強者數量之多也是不可小覷,而由半神級強者葉清雲親手佈下的結界也不是普通人能夠打破。

百年的時間,使得它成爲了奕東大陸最大的一座城池,同時也是權勢代表的中心點。奕東城皇宮,每日從各個盟國傳來的消息絡繹不絕,御書房時常夜燈長亮,一道清瘦的身影坐在桌前,專注地處理着一本本上來的摺子。

又時而伴隨着他的咳嗽聲傳出。

聞聲每個人都擔憂地看向御書房,透着門窗,似乎可以看到那道虛弱卻仍挺直着背脊的年輕男子。

徒然腳步聲迴響在宮廊上,不緊不慢地向御書房的方向過來,侍衛們似乎知道來人是誰,並沒有動。

御書房的門被來人推開,“嘎吱”一聲響在暗夜很是清晰,俯首在桌前的葉子昂頭也未擡,聲音沙啞透着難掩的疲倦。

“你來了。”

“九紙諭令,喚我緊急回城,我能不回來嗎?”來人無奈地嘆了一聲,露出了一抹苦笑,“葉子昂,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當今世上,敢喚祁臨國皇帝本名的還真沒幾個,葉昊天就是其中之一。

葉昊天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從東南邊境的軍營裡被緊急喚回,趕路的這十多天,他還沒好好休息過。

葉子昂擡起頭,目光凝視着他,這個一百年來未曾回奕東城一次的弟弟,如果這一次不是自己強制召回,他只怕還留在軍營練兵跟修煉,永遠不想也不會知道這裡的情況。

兩人目光對視,葉昊天怔了一下,隨即面色一變,幾個快步上前,他抓住了葉子昂的手腕,靈力探入他身體之後,渾身一顫!

“你在騙我!”葉昊天氣勢一變,凌厲地如同出鞘的劍,他盯着葉子昂從牙縫間擠出了一個個字:“你們爲什麼騙我?!”

“沒騙,只是沒明說。”葉子昂平靜地說,抿直的脣角極力壓下了他的咳嗽。

“我去找祖爺爺!”

葉昊天轉身欲走!被葉子昂一把拉住,起身間撞倒了一旁的墨硯,墨水灑了一地,濺在了他們兩人的衣角,明黃與白,墨色在其上慢慢暈開……

“沒有用了……咳咳!”

葉子昂再也忍不住,用力地咳嗽,彷彿要把肺咳出來一般,他緊緊地拉住了葉昊天的手,感覺到他浮起的青筋,葉子昂咳過之後的聲音沙啞,他低聲說:“傷了五臟六腑,能活這麼久已經是個奇蹟,這是祖爺爺的原話。”

葉昊天緩慢地回過頭,看着眼前的男子,以往溫潤如玉的臉龐被病痛侵蝕,白中帶青的臉憔悴異常,暗淡無光的臉只有一雙眼睛依舊平靜,深埋裡面的睿智始終動人。

若只看他的眼,沒有人能想象得到他的身體是怎樣的情況,葉昊天輕顫的手緊緊收起,他不想回想剛纔感覺到了什麼……

他感覺到的是一片沒有生機的身體,葉子昂他現在只是憑着一股意志在撐着,他的身體……已經完了。

兩人靜靜地站着,葉子昂低低的咳嗽聲從喉間溢出。

許久之後,葉昊天開了口,“葉子昂……”聲音幽遠彷彿從異空傳來,“你這是在懲罰自己……對嗎?”

葉子昂怔了怔,連難忍的咳嗽都一時因爲這話而減輕了許多,他抿了抿脣,微微一笑:“是啊。”

這樣的坦白,這樣的直接,令葉昊天心中更痛,眼前恍惚浮現了當年她遠走流放空間的一幕,葉昊天干脆閉上了眼,沉聲道:“那根本不關你的事……”

“可名字是我的,因爲她信任我,甚至都沒懷疑到我的頭上。”葉子昂打斷了他的話,以一種複雜的心情在述說,秦素信任他讓他高興,可卻也因爲這信任害了她,這是他難嚥的痛。

“我這次讓你回來,不是想談這件事。”

感覺到葉昊天的身體的緊繃,葉子昂平靜地轉移了話題,丟出了一個更大的炸彈,“我已經寫好了讓位詔書,你來當祁臨國的皇帝。”

“我不答應。”葉昊天淡聲拒絕,“這個皇帝我不會當。”

葉子昂目光凜然地逼視着他,溫潤褪出,他一字字強勢地道:“你必須當。”

衆人都以爲葉子昂做事多面圓滑,狡猾的像只狐狸,卻從來不知道當他強勢起來,即便是衆人反對,他也會堅持到底。只是他的手段層出不窮,常常將人弄得應接不暇,當他的目的達成,其他人還雲裡霧裡地不知道他到底得到了些什麼。

這就是他與葉昊天的不同,心思之深,極少有人能看透。

但有一點是不容置疑的,就是他想做的事,無論多難,他也會讓它成真。

葉昊天垂眸,“哥……”

葉子昂一怔,這一聲透着依賴的哥,他有多久沒有聽到了,至少有一百年了吧……從葉昊天離開之後,他就沒有再喚過,信中不是稱他爲陛下就是直接叫本名。

可現在……

“我不想當皇帝。”葉昊天喃聲說:“我還有自己想做的事…”

“你想做的事?呵,”葉子昂冷笑,“你想做的無非是想去魔城找魔主,然後找死罷了。”見葉昊天別開了眼,葉子昂字字如刀:“我不會讓你去,你想去可以等我死了之後,也可以拋下這上千萬的臣民離開,這一切都隨你,反正我在世時,你別想。”

“你在逼我!”葉昊天冷冷地看着他,葉子昂竟然以他的責任心在逼他!

葉子昂背過身,目光透過桌案前的熒珠似在看着另外一個世界,聲音飄渺似不真實:“我只有你這一個弟弟,你出了事,可可怎麼辦……”

葉昊天一震。

他們的父皇因爲對秦素之事的愧疚,在當年的事發生沒多久就退位給了葉子昂,老年時鬱鬱寡歡,帶着對他們的愧疚去世。

現在葉家除了一個常年閉關不出的葉清雲,就剩他們三人,如果葉子昂出了事,葉昊天再去魔城,那葉可可怎麼辦……

葉昊天緊緊地抿了脣,最後摔門而去,留下了一句堅定的話。

“我不會讓你死。”

葉子昂苦笑,當年翟凌雲那一招,可是下了死勁的……能活這麼久,已經耗費了葉清雲大量的心血,他怎麼還能如此不孝,繼續讓葉清雲以本源之力給他續命。

一百年,已經夠了。

葉子昂緩步回到桌前,他必須趁着這不多的時間,替葉昊天掃清一些麻煩,讓他登位更順利。

晚間的熒珠,久久不滅。

邊境之城

將軍府

所有的副將得到趙小俊的通知,都趕了過來,只是現在的氣氛有些不對勁……方起攥着飄到眼前的一張紙,手上青筋浮跳。

臉上的怒火連廳外的護衛兵都能感覺要被燒到。

“趙痞子!你媽的最好別被老子見到!”半天之後,一聲爆吼響徹將軍府,話語裡帶着的怒火,使得護衛兵都情不自禁顫了下。

“趙將軍做了什麼?怎麼惹得方副將生這麼大的氣!”

“聽說他寫了一封信給方副將,說要告老還鄉。”

“就這樣?”

“嗯,還把將軍的位子讓給了方副將。”

“唉?這樣方副將加官了應該高興啊。”

“咳咳,我也覺得奇怪,不過想想又懂了,以趙將軍的性子,那封信肯定寫得不太好聽。”

“……有可能。”

方起攥着那張紙在將軍府住下,嘴裡罵罵咧咧,就差沒把趙痞子撕成碎片!直到夜晚,一行人實在忍耐不住,派出了一名輕功了得的副將潛進了他的房間,將信偷了出來,藉着月光看清。

“起子,這邊境之城跟你相處的一百年,多蒙你的照顧了,非常感謝。”

“咦,沒問題啊,寫得多煽情。”有人看了一眼出聲說。

“噓!”整齊地噓聲喝住了出聲的人,幾人繼續看了下去,整封信都是感謝方起的照顧,以及對邊境之城一些兵力的部署跟交代,並沒有什麼出奇,當衆人看得滿頭霧水時,一位看的快已經瞄到了最後的尾信。

面色瞬間變得十分古怪,不止是他,連其他看下來的人也一樣。

“起子,上次你醉酒聽你說有位妹妹長得美若天仙,大爺爲了報答你這麼多年的照應,準備前往奕東城護你的妹妹,放心,有我趙小俊一天,就不會讓她受委屈的,你不用急着回來,好好帶兵守城。”

“趙將軍……真會挑老虎的虎鬚拔。”有人幽幽地感嘆了一句。

衆人連連點頭。

方起的妹妹是他的死穴,這是軍中每個人都知道的事,而趙小俊還敢在信裡調-戲他,這不是故意刺激他早點上奕東城抽他嗎?

“不過,他妹妹真的很美嗎?”有人好奇地問了一聲,得到了衆人瞪視,有位跟方起熟悉的副將聞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你放心吧,趙將軍就算真找到了人,他也不敢動的。”

說完給了衆人一個高深莫測的背影,走了。

寧靜的夜風中吹來他幽幽的嘆息,美則美矣,只是不是每個人都吃得消……

衆人整齊地打了一個寒顫,將信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方將軍,你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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