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令出，千噸巨石緩緩打開。
陵寢內，別有洞天。
圓形的陵寢，不高不低，裡面如普通山洞般，並無任何祭祀之物，香火燭臺也不見蹤影，卻在四周刻滿了上古的咒文，似是感應到有人進了陵寢，一陣佛光拂過咒文，咒文上青苔與雜質脫落，露出咒文原本的形狀。
拂蘇手執菩提令一路在前開路，金光閃閃的咒文，一個接一個離開山壁忙落在半空，圍成一圈圈。
“拂蘇師兄，我們到底來這裡做什麼？”這哪裡是祭拜始祖啊，那些符咒怪怪的。
“師伯叫我帶你來此處。”拂蘇道明來意。
老頭？
卿雲歌秀眉微蹙，只是片刻便鬆開了。
卿雲歌擡手扶着山壁，只覺入手感覺不太對勁，陵寢內有股渾厚清明的力量從山壁內溢出來。
陵寢內，瑩光滿溢。
卿雲歌擡眸，只見前方不遠處拂蘇對着菩提令施法，菩提令散發着瑩光，那瑩光如漩渦般，在吸食着山壁內溢出的力量，連帶着漂浮在半空的咒文一併吸入，四道金光如轉動的風車，匯聚在菩提令上。
四面有清風吹來，帶着清幽的花香，腳底的山體如鬆軟了一般，給人一種踩在棉花上的不安感。
“拂蘇師兄。”卿雲歌喊道。
突然菩提令發出刺眼的白光，讓人不可視物。
卿雲歌閉上眼睛，下一刻只覺有力量自眉心涌進了腦海，她頓時失了意識。
身歸混沌，萬物虛無。
卿雲歌只覺自己的靈識在一片虛無中飄蕩，尋不到歸處。
一朵微涼的花瓣落在她臉上，她覺得有些癢，這才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景物是棵巨大的菩提樹。
菩提花開，層層疊疊的花盞簇擁在枝頭，蔓過了白雲，連綿成片。
卿雲歌起身，四下環顧，周圍清淨得感受不到一縷人氣。
浩浩白雲，虛無白茫。
在她不遠處，碧色的池水浮起朵朵睡蓮，蓮花連綿至無窮處，似潔白的虛無暗繡了一層蓮花紋。
“方纔還沒這東西。”卿雲歌喃喃自語一句。
這片虛無古怪得很，本是虛無，卻生菩提，暗長睡蓮，盡是一夕之間。
耳邊響起一陣嚶嚶哭泣聲，細小而微弱，自碧水的蓮蓬處傳來。
卿雲歌望着不遠處的那無盡的蓮池，走近後一聽，聲音依舊距離她甚遠，彷彿她所走的數步並未拉近過距離。
提起裙襬，跨進蓮池。
卿雲歌越發覺得不對勁，碧色池水變得溫熱起來，在池間瀰漫出一層濃濃的霧氣。
她回頭一望，竟見濃霧漫過菩提樹枝頭，眨眼間菩提花開的景象便消失在眼前，好似方纔所見只是幻覺，哪裡從未有過菩提花開的美景。
垂眸望着碧色的水，因她走動而蕩起層層微波，微波拂動睡蓮，蓮花一晃一晃，如孩童在池子裡搖晃着腦袋。
嚶嚶哭聲越發清晰，像是個小女孩的聲音，然而聲音似從四面八方傳來，壓根分不清小女孩所在的位置。
“喂，你在什麼地方？”卿雲歌揚聲喊道。
無人回答，那哭泣的聲音有片刻停頓，隨後又哭聲越發悽苦孤獨。
卿雲歌無語，她最煩這種情況了，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她有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景象淹沒在濃霧之中，她便明白，這裡便是所謂的虛無之境。
萬千塵世，佛法無邊。
始於混沌，歸於虛無。
這是佛法的規則，所以她走過的地方都將不復存在。
倘若她尋不到那小女孩，那小女孩只怕也會歸於虛無中。
只是，虛無本無一物，隨入者心境所幻，一個小女孩能在虛無之中生存嗎？
卿雲歌食指中指併攏，恍然察覺此處虛無靈氣渾厚精純，卻與浮朧山的靈氣有些許不同，卻絕對同屬一脈而出。
捏出一個口訣，她體內靈氣如遊絲，向着無盡的蓮池散去。
漫天紅絲，結成網，遍佈在蓮池之上，在一池碧水中格外顯眼。
然而紅絲無果，蓮池內除她之外，並無人存在。
果然，那小女孩是與虛無一體而成，非人類，但只要有神識，總能會探出位置。
除非……
卿雲歌猛吸一口氣，扎入水中。
身入碧水，蓮池內濃霧越發濃，如池底有吞雲吐霧的怪物。
方纔她分明能踩到底，入了水以後方覺這蓮池下又是虛無之地，她人入碧水下，蓮池下的虛無方纔開啓。
她向着蓮池地下的光亮游去，距離看似不遠，然而她遊了許久，卻沒有絲毫靠近的感覺。
這是要憋死我嗎？
卿雲歌負氣一想，手心紅線如活物，以極快的速度遊向碧水下方的光亮。
不出片刻，紅線不再往前延伸。
卿雲歌收緊紅線，讓紅線拉着她前行，卻感覺有異，似乎紅線一頭有人在拽着她！
拂蘇師兄還是滄凜？
猛地竄出頭，用力呼吸，池邊一張臉在她眼前放大。
卿雲歌恍然一驚，又跌入水底，這會卻覺池水不深，她坐在池子裡，水深剛到臂彎處。
她站起身，走出池子，放火一烤，衣物與髮絲瞬間烘乾。
“你是誰？“卿雲歌望着趴在池子便玩着她紅線的小女孩。
對方約莫只有五六歲年紀，青絲碧衣，圓臉大眼，整個人很是懵懂，將紅線纏了一身，解都解不開。
卿雲歌輕嘆一聲，手一拂，小女孩身上的紅線便消失了。
紅線消失，小女孩沒了好玩的東西，眼巴巴的望着卿雲歌，粉嫩的脣瓣一扁，泫淚欲泣。
“打住！”卿雲歌一急，又將紅線放出來，小女孩拿着紅線，安安靜靜地玩着，有點小肉的手指將紅線圈在手指上，單手卻不知如何將紅線系起，急得又要哭了，見狀卿雲歌好心的把紅線給她席上，“你這個小娃子有話好好說，別不如意就哭，會令人厭煩的。”
小女孩歪着腦袋看着她，水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懵懂無知，一見便是未曾入世之人。
世間險惡與情愫，於她而言，便是這片抓不住的虛無，白茫茫的一片，看似隱藏萬千，實則什麼都沒有。
她一人，在這虛無中，煢煢孑立，踽踽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