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愣了一下：“這麼小？”
那小衛兵頓時不滿的瞥了她一眼：“很小嗎？我聽說元恆皇朝四百年前的德威帝九歲鞍馬定天下，人家九歲就能上戰場定天下，我都十歲了怎麼就不能來當個衛兵？”
古代人的年紀與一些制度的確不太人性化，特別是男孩子更爲早熟，十歲就必須要有二十一世紀十八九歲的智商和理智，十二歲就能娶媳婦圓房生孩子了，所以十歲的男孩兒在這些衛兵裡倒並不是有多起眼。
看其他幾個小衛兵，最大的也的確沒有超過十五歲的。
因爲年紀小，所以他們只能做廚衛兵，做個後勤類的活計，不能像那些年紀大身高體壯的青年一樣在前面持着刀槍，不過九月倒是驚訝於這孩子才十歲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德威帝九歲鞍馬定天下……
十歲的孩子嘴裡說出來的話呀……
九月看着他：“小子，你還挺有志向的嘛！”
那小衛兵對她這熱情的來聊天的人有些不習慣，平時這些衛兵都不怎麼說話的，迦爾國因爲是神族制度，所以衛兵們在神族面前是屬於殺戮的一派，羞於見人，所以大家的頭盔都會遮住半張臉，這樣更減少了交流的機會。
但是九月這麼熱情，小衛兵到底也是年紀小，孤單的久了，難得有人會和自己聊天，於是擡起手擦了擦嘴邊的水漬，小聲說：“我只告訴你一個人，我已經在公主的侍衛隊裡當差有半年多了，那次在皇城裡看見公主府外面有招兵買馬的，我就去了，仗着自己比同齡的孩子高一些，我騙他們說我已經十二歲了，不然他們也不會收我的。”
九月斥笑：“那他們也真是夠糊塗的，你明顯就還是個孩子。”
小衛兵也不反駁，只是環視了一圈後小聲說：“你剛纔給他們發餅的時候都走錯了，我們每個人負責一隊，你跑到甲隊裡去幹什麼，我本來還想提醒你來着，但是公主和使臣們沒注意到你，我也就沒吭聲，你以後小心點，公主身邊的那幾個使臣脾氣都不好，因爲一點小事就能把你打的滿身是傷。”
“那還真要謝謝你提醒了，我也是剛來沒多久，也是運氣好，剛混到公主身邊去，竟然就能去元恆皇朝走了一遭。”
兩人正聊的開心，忽然，小衛兵推了推九月的胳膊：“起來吧，要繼續趕路了。”
九月立刻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後的泥土，很是自覺的走回了隊伍裡，不過想到剛纔那孩子雖然年紀小，但是觀察力還不錯，也很細心的，覺得應該能套些話出來，便輕輕拍了拍他身後那個位置的人，跟他換了個位置，站到了那個小衛兵身後繼續趕路。
途中隊伍不再如最開始列隊的那麼整齊，九月趁勢走到了小衛兵身邊去：“喂，小孩兒。”
小衛兵回頭就看了她一眼，頭盔下的眼神有些不高興：“我不是小孩兒，我叫阿展！”
九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的年紀和曾經的綰綰差不多，又或者是對孩子總是沒有多少抵抗力，看見他這一副小大人似的表情，直接就笑彎了眼睛，呵呵笑着說：“阿展，我叫阿九，我在這裡還算是新人，你以後要罩着我呀。”
阿展沒吭聲，只沉默着走了一會兒後才認真的點了點頭：“好，那你要叫我大哥。”
“……”這小子，佔她便宜！
“你比我小，我還怎麼叫你大哥……”
“我罩着你，你就要叫我大哥！你別看我年紀小，我功夫還不錯呢！”阿展一邊走一邊說：“其實我不是迦爾國人，小時候我是在西番之地那邊長大的，西番之地連年戰亂，跟我同齡的男孩子也都像我一樣，爲了一點食物就會大打出手，那邊曾經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打不贏別人就搶不到食物，就只能被餓死，我最後活着從西番走出來了，你就能知道我有多厲害了！”
說着，他還孩子氣的舉起拳頭在她面前晃了晃，意思是他很厲害。
九月笑着說：“好吧，不過你倒是真的很厲害，這麼小的年紀就一個人跑到迦爾國皇城裡去了？”
阿展忽然又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有什麼讓他心情不好的事，九月見他忽然沉默了下來，就沒再繼續吭聲，這小孩子年紀不大，似乎故事挺多的，不然也不會這麼早熟了。
正走着，阿展的聲音突然低低的傳進了她的耳裡。
“兩年前西番之地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影響，大家忽然變的人人自危，街上都是喊打喊殺的人，那時候西番又鬧起了饑荒，街上都是餓死的人……”
九月轉過眼看向他。
“我爹孃將不知道從哪裡搶來的最後一點食物給了我，那時我生病，意識很模糊，什麼都記不清，只記得他們因爲搶了食物來餵給我吃而被別人追着打，他們就這麼活活被人打死了……”
九月的目光一黯，所謂的悲慘世界，也不過如此了吧。
“我那時候趴在我爹孃的屍體上求他們不要死，可是他們還是嚥下了最後一口氣，我全身都沒有力氣，病的頭暈目眩的，抱着我爹孃的屍體就那麼昏了過去，後來，西番之地的幾個昏官到城裡清理屍體，將所有屍體都用板車運到了西番和迦爾國之間的江裡，江水很涼，我當時只是昏死，還有些直覺，在水裡醒了過來，拼着命游到岸上……”
“岸上有幾個船家看我年紀小，又因爲生病而渾身滾燙滾燙的，就把我送到了對岸，他們說西番之地已經不是人能生活的地方，如果我能活下去，就到迦爾國謀個生計，因爲元恆皇朝兩年前似乎是有幾個皇子在朝中內鬥，導致西番之地的變化，百姓都覺得元恆皇朝馬上就會有戰亂了，很多人都趁機逃到了迦爾國，我就跟着那些人一起混了進來。”
“聽人家說，男兒想要出人頭地，就一定要到軍營裡去，我就一路乞討到了皇城，這兩年裡一直想找機會，可是因爲太小了，沒有人肯收了，直到今年長的高一些，才終於被公主府的人收了進去。”
九月聽罷，沒有說話，而是沉吟着忽然看向浮墨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