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綰站在一旁看着四姐的動作，見她先是拿了手帕將他下巴和嘴邊的血跡擦乾淨，又將他身上染了血的外袍解開，一看見這一動作的時候，蘇綰綰低叫了一聲連忙擡起手捂住臉，背過了身去。
九月懶得理那個小丫頭，只一邊將樓辭遠胸前的衣服解開一邊再又探了探他的呼吸，這古人的各種藥都是中藥，沒有速效救命的效果，現在開藥方再費時間去熬藥也救不了他，只能依稀推測着他應該是因爲肺部和呼吸道的障礙和咳嗽等原因導致的肺部出血和呼吸道堵塞。
將他胸前的衣服全部解開後，讓他的胸口全然放鬆，然後擡手便直接貼着他的胸口一下一下的幫他順着氣。
蘇綰綰偷偷的將臉上的手指打開一條縫，回頭悄悄的看，一看見四姐竟然解開了世子的衣服，還直接用手去摸世子的胸，瞬間又低叫了一聲重新閉上了眼睛再一次背過身去。
九月轉頭看着那一驚一乍的小丫頭，手下的動作卻沒有停，忽然她說道：“綰綰，會不會寫字？”
蘇綰綰轉過身，依舊捂着眼睛，卻是悶聲說：“會……”
“別捂着眼睛，這世子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咱倆都脫不了干係，你去找個筆來，我說你寫。”
“哦……”
沒一會兒，蘇綰綰就向小二要來了紙筆，九月這一時慌亂之下也記不住那麼多藥材，她又不是專業的醫生，只能憑着印象中哪些藥對應哪些病症來說了個藥方。
死人在她眼裡比較好辦，想怎麼解剖檢查就怎麼解剖檢查，承封的傷是在腿上，她想開刀幫忙做個手術就可以開刀，反正也不會要命，但是這樓辭遠的病症是在肺裡，她沒有辦法去開這個刀。
這裡沒有合適的醫療環境，也沒有那麼周全的醫療器材和衛生手段，她是個習慣摸屍體的法醫，想要救人，卻又做不了太多。
一邊撫着他的胸口幫他順着氣，她一邊轉頭看向已經拿着藥方跑出去抓藥的蘇綰綰，九月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看來她真的應該找時間把安王府的醫書還有五毒經都拿來從頭到尾的看一看，還有她留在晟王府的那幾本醫書，她還沒有看完……
如果真的要救樓辭遠，只靠她自己腦子裡的知識還是不行，還是要古現代結合才靠譜。
沙蔘、麥冬、天冬、生地、百部、百及、雲苓……
像他這種肺陰虧損型的病症，應該再放些什麼藥來着，之前自己的確誇下過海口，但這也在這種醫療環境下，算是疑難雜症了，哪那麼容易說治就治。
三七和川貝，還有……
正在想着，忽然手下的胸腔震動，樓辭遠在昏迷中猛地咳了一聲，她當即停下手，見他赫然仰起身迅速俯向了牀畔對着地上便用力的連咳數聲，咳出的血沫直落在了地上。
九月將手貼在他背部輕輕拍了拍：“怎麼樣？順過氣來了沒有？你這樣咳下去可不行，本來肺部就已經受損，要是常年這樣咳下去，連我都救不了你了……”
樓辭遠又咳了兩聲後，俯在牀邊不動，好半天才緩緩撐起手臂坐起身來，向後靠到了牀頭，九月舉起手裡的帕子正要將他嘴邊剛又咳出的血沫擦一擦，卻被他擡起的手輕輕擋住，慢慢的推開。
“我已是廢人，我若就這樣死了，你便不必再嫁進安王府，既未成婚，也不必與我陪葬。”他有些艱難的順了順呼吸，才啞聲道：“何苦還要管我死活？”
九月看了看他，卻是將他這話一笑置之，拿着沾了血的手帕起身走到旁邊將手帕放進了水裡。
將手帕上的血洗乾淨，九月才說：“你再怎樣也是安王世子，你若是就這麼出了事，我也不好交代。”
樓辭遠轉眼看向她，卻沒有說話。
九月以爲他會質問自己竟然只是爲了一個交代，會質問她竟然如此現實如此只顧及自己的性命安危，可他卻什麼都沒問，只是又咳了幾聲，沉默了半晌，須臾啞聲道：“你剛纔在嘀咕什麼？”
說話的同時，他緩緩擡起手，將胸前剛剛被她扯開的衣襟輕輕的收攏了一下，蒼白的臉頰後側，耳根處又顯出可疑的紅來。顯然九月剛剛一直在撫他胸口的動作他在順過氣醒來的時候都能感覺得到。
“哦，我剛剛是在念叨着之前在古醫書裡看到的那些專門治療肺癆的藥方，不過看的太匆忙，有一些也沒記住。”九月說着走回到牀邊：“不過依我看，這些藥方是治標不治本，都只是一些長期養肺的方子，卻不能治病。”
樓辭遠這時終於有了絲笑容，卻只是無奈的嘆笑：“如果這治肺癆的方子在醫書裡就能找得到，我還何必等死？”
九月也是笑：“你放心，我會幫你想到治這癆病的方法的，不過有可能我的治療方法與你所遇見過的那些郎中不太一樣，但只要我能找到安全可靠的方式，一定會盡快爲你醫治，真的，相信我。”
樓辭遠靠在牀邊，輕道：“你剛剛看見我時，還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現在卻要想方設法替我治病。外人皆傳蘇丞相府的四小姐貌醜無鹽，性格軟弱無能，我聽說後也只是笑笑，並未放在心裡，但卻萬萬沒料到，你這個蘇四小姐，卻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姑娘。”
“這樣的？是怎樣的？”九月笑着看着這眼含溫柔的樓辭遠，嘖嘖，這小子才十七八歲而己，看起來似是不打算逼她嫁進安王府，可他現在這顯然是在明目張膽地勾搭她嘛。
不過見他順過氣來，九月也放心了些，將小二端進來的熱水放在手邊，將帕子用熱水再洗了一次遞給他：“那，擦擦臉和手吧，都還有些血，剛纔太着急想讓你順過氣來，就只擦了一部分。”
樓辭遠順從的接過她遞來的帕子，雖是身體病弱臉色蒼白，但眸光依舊黑亮，他垂下眼時又一次看見她手背上那兩點淺淺的黑斑，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已用手帕擦了擦手。
“之前你去安王府，闖進我房裡，卻忽然出手將我擊倒，看見我咳血了就慌的兩邊臉頰都紅了起來。”
“我本與你陌生，不太習慣與女子接觸，但見你心思澄明，雖大膽卻又有着似是江湖女子的俠氣，我隨父王在外行走多年，對江湖中的人和事還算熟悉，便也對你的所做所爲不會太過驚訝。”
難得樓辭遠會忽然對自己說這麼多話，只是他有氣無力，聲音很輕，略帶着沙啞。
九月見他一邊擦着手一邊在跟自己輕聲說話的樣子，畢竟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被讚美，當然不能隨隨便便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