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雪原白馬

176、雪原白馬

張望雄突然收到手下的消息時吃了一驚,那名“清潔工”姓蔣,是他派去的,但是張望雄也沒想到,朱山閒等人會出現得那麼早。

張望雄和田仲絡的關係既有合作也是相互利用,互相之間當然不可能掏心交底,但張望雄在很多事情也不得不佩服田仲絡的眼光老辣,幾乎是言出必。而這一次,田仲絡將大部分事情都說對了,只是把時間給判斷錯了。

朱山閒等人的確在顧家那裡得到了金山院的線索,而且也找到了鐵索崖這個地方,但田仲絡認爲他們會在春節長假期間來,不料他們在年前出現了,時間是春節前的最後一個週末雙休日。

田仲絡擁有一個叫“巖境”的地方,那是世人所不知的神世界,能獨享一片世外山水之國,宛如神話傳說的洞天福地,據說是從長輩手繼承的。張望雄還了解到,世還有別的方外世界以及與田仲絡一樣幸運的人,他很是羨慕,也想尋找與得到屬於自己的方外世界。

金山院的線索是他查到的,他還通過範仰找來了那兩件法器。範仰事後可能回過了味,但當時並不清楚張望雄的真正目的。張望雄找到了鐵鎖崖,通過那兩件法器好似也能感應到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卻不得其門而入。

想想這也正常,想當年朱山閒將自家後院門開在了小境湖的門戶處,卻始終沒能發現與進入小境湖,每次打開門走到南沚山森林公園裡去了。

張望雄的爵門望氣術手段,恐怕還趕不當初的朱山閒呢。況且他並沒有得到控界之寶,雖然找到了鐵鎖崖這個地方,但手並無《方外圖志》的指引,難以確定門戶的準確位置,看不見也很正常,更別提進去了。

在範仰失蹤後,張望雄終於拿出了那兩件古董去找田仲絡 “掌眼”,這也是不得已。在張望雄看來,田仲絡的本事他大、手段他高明,而且已擁有一處方外世界,應該有辦法打開金山院。一個人守着秘密卻無法解開,還不如另找高人幫忙一起分享。

田仲絡帶着那兩件法器去了鐵鎖崖,他很肯定地告訴張望雄,能感應到另一個彷彿並不存在的世界,那面像兩扇巨門般的懸崖是通往它的門戶,而這個世界應該是傳說的金山院。但是口說無憑,田仲絡也沒能把金山院給打開。

張望雄其實很後悔,他分享了自己的秘密,卻沒有達到目的,早知道不去找田仲絡幫忙了。後來張望雄在朱山閒手裡吃了虧,不僅讓人給揍了、門檻也被拆了,還損失了一個據點以及一批很能幹的手下。

朱山閒並沒有控制沙朗政那夥人,反而通過老顧將他們送進了監獄,這讓張望雄有點慌了,他擔心朱山閒也抓住了自己的某些把柄,同時也擔心朱山閒查到了金山院的線索。由於幾次較量都落了下風,張望雄自忖不是朱山閒的對手,勉強硬剛說不定會落個兩敗俱傷,所以想借助田仲絡的力量來收拾朱山閒。

他的小心思讓田仲絡當面看破了,田仲絡還告訴他先別打草驚蛇,等朱山閒等人打開金山院再說。張望雄又動了私心,假如能從朱山閒這裡得到打開金山院的辦法,他並不想再與田仲絡分享。

那名清潔工是他派來的,任務是盯住鐵鎖崖,有什麼發現及時彙報。給張望雄幹活確不好受,扮做清潔工的小蔣年都過不了,大冷天還得守在這片荒郊野外。張望雄並不認爲朱山閒等人會在年前去,派個人去盯着只是以防萬一,反正辛苦的又不是他自己。

張望雄有官方身份,當然也有正經工作,不是有什麼事說走能走的,年前正是最忙的時候。接到小蔣的消息,他感覺有些措手不及,週六要加班,白天肯定無法離開逍津市,算儘量抽時間趕到北京郊外的房山區,最早也得明天午了。

張望雄能利用官方資源監控朱山閒等人,但實際情況並沒有想象的那麼誇張,一方面因爲他本人的權限不足,另一方面這畢竟只是私活。

在本省範圍內,他可以監控朱山閒等人的手機定位、通話以及短信內容。假如有必要的話,他還可以監控以身份證購票或住宿登記信息,還包括指定車輛路過國道檢查站、高速公路信息採集點的情況。但也僅此而已了,而且出了本省範圍,再想監控這些信息要提出專門申請。

朱山閒等人突然出現在鐵鎖崖下,張望雄事先沒有監控到,這說明了一件事,對方早在防着他了,而且也動用了反偵查、反追蹤手段。該怎麼辦呢?張望雄想了半天,還是決定暫時不通知田仲絡,讓小蔣繼續盯着。

他告訴小蔣,只要遠遠地盯住朱山閒等人的行蹤行,不要靠得太近,有異常情況隨時彙報。張望雄想確認的是——朱山閒能不能打開金山院?一切等打開了再說!

小蔣得到了老闆的指示,並沒有再靠近鐵鎖崖,找了個地方遠遠地觀望,還悄悄摸出了一個單筒望遠鏡。那片高崖無遮無擋,假如朱山閒等人在玩攀巖,他從很遠的地方能看見。

朱山閒等三人站在崖下卸了裝備,擡頭看着這面高崖彷彿在尋找攀登的路徑,尚妮有些不滿地嘟囔道:“那個戴紅箍的太可惡了,我們是來攀個巖,他居然還要敲詐,回頭一定得投訴他!譚師兄也是,怎麼一下子給那麼多錢,這不是把壞人的胃口給養刁了嗎?”

朱山閒小聲笑道:“你還真沒地方投訴去!大冬天的沒有人,治安聯防員跑這裡來巡邏,你不覺得怪嗎?”

譚涵川也笑道:“原來你沒認出來呀?我剛纔還在心裡誇你,今天演得真好,一點破綻都沒有!”

尚妮突然反應過來了,張大嘴道:“啊,那人原來是……”

朱山閒打了個手勢:“知道好。”

尚妮壓低聲音道:“那個清潔工……”

譚涵川也壓低聲音道:“你說呢?”

“嗨,你們不是要攀巖嗎,在這裡琢磨啥呢?”正在他們小聲嘀咕時,那位治安聯防員又大聲吆喝着走了過來。

譚涵川轉身解釋道:“我們正在找合適的路徑呢。”

聯防員:“找路徑?你們想從這下面揹着繩子徒手爬去呀?那樣可不行!”

朱山閒:“怎麼不行了?”

聯防員:“且不說摔死了誰負責,你們不是說好了不打巖楔嗎?從下往爬,怎麼可能不打巖楔?你們應該先派個人到崖頂去,把安全繩墜下來……往下游走,那邊有條路能山。一點經驗都沒有,敢跑到這兒來胡作!”

尚妮則笑着躹了一躬道:“謝謝領導提醒!我真沒想到,還有人能把軍大衣也穿得這麼帥!”

扮做聯防員的莊夢周很滿意地衝着尚妮點了點頭道:“算你有眼光!我得回去洗把臉歇着了,你們要注意安全,不許破壞巖體,帶來的東西事後也都要帶走,將垃圾收拾乾淨,那邊有個清潔工盯着呢。”

說完話莊夢周離開了崖下的河灘,也不知去哪兒歇着了。朱山閒和尚妮留在原地,譚涵川揹着繩子繞路來到了崖頂,固定好之後將繩子墜了下來。

攀巖的保險繩一端掛在攀援者的腰,穿過固定在崖頂的滑輪組把另一端墜下來,崖下站着一個人隨時拉着。尚妮戴了護腕、護膝和攀巖手套,掛繩子、率先攀了崖頂,然後換成譚涵川滑了下來,再換朱山閒爬去。

這三人玩得挺歡,一百二十多米高的崖頂,每個人都登去兩次。崖頂的油輪組可以調整,算尚妮的體重遠不如朱山閒和譚涵川,但站在地也可以拉住保險繩。其實也不用她拉,是做個樣子而已。

看去他們真是來玩攀巖的,這倒是苦了在遠處監視的清潔工小蔣,在河灘吹了一整天的冷風,臉都凍木了。

下午四點鐘左右,朱山閒等人收起裝備離開了,他們去了附近的張坊鎮,先找了家酒店入住,然後又在鎮找了家飯店吃飯。而小蔣已經換下了清潔工的裝束,一直在暗盯着他們,一直等到他們吃完飯回酒店休息。

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冼皓與丁齊來到了鐵鎖崖,兩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像夜色潛行的影子。冼皓說道:“附近一帶我都暗搜過了,沒有什麼可疑的人。朱師兄他們也確認了,只有一個人在這裡盯着,現在那人被引到張坊鎮去了。”

丁齊皺眉道:“果然有人在這裡盯着,看樣子張望雄也在尋找禽獸國,而且找到了地方,我們也得小心了。”

冼皓:“譚師兄已經來了,他在面盯着,莊先生在河對面的小區裡注意崖下的動靜,我們先試試能不能進去吧。”

以兩人的身手,其實用不着繩索,但爲了安全起見,還是垂了一條繩子下去。掛繩子的地方十分隱蔽,不在崖頂,而在那條巖隙的側面,算在近處也很難發現。鐵鎖崖有一道貫穿整面巖體的深色縫隙,是自古以來的水流沖刷形成的,遇到下雨,山的水流會順着這條巖隙匯入拒馬河。

這條巖隙之所以顏色很深,是因爲岩石表面生長了很多苔蘚,從遠處看去,它像兩扇巨大門板間的那道縫。《方外圖志》標註了禽獸國的門戶位置,按照例,大約在離地六十米高的地方。

丁齊和冼皓沿着這條巖縫向下攀緣,來到大約六十米高的位置,巖縫的山體向內凹陷,形成了一個可以落腳的天然小平臺。丁齊取出禽獸符道:“應該是這裡了!”

冼皓:“怎麼把門打開?”

丁齊:“我感應到了門戶,但好像還缺點什麼。”

冼皓:“根據傳說,要十二個兄弟齊心合力才行,我們好像人不夠。”

丁齊:“傳說未必完全準確,還有一個說法,要在月圓之夜。”

冼皓:“今天是臘月二十一,日子不對,難道要等正月十五?”

丁齊:“我們先等等,等月光照進來。”

今天是晴天,天有一彎下弦月。兩人在這裡等了半個多小時,隨着月影移轉,終於有一線月光穿過山崖巖縫照在了他們的立足之地,丁齊突然道:“有了!”

他在月光下托起禽獸符往崖壁一按,禽獸符居然化做了一對門環,彷彿一拉這對門環能將這片山崖給打開。冼皓又問道:“你次是怎麼把小孟他們帶進琴高臺的。”

丁齊解釋道:“其實我是把他們給催眠了,在他們的潛意識顯現我所見到的情景。”

冼皓:“那你也對我這麼做吧。”

丁齊:“那你得完全信任我才行。”

月光下的冼皓笑了:“我從來沒有不信任你,你也得完全信任我才行。”

丁齊嘆了口氣:“我並不是不信任你!”

夜色下的世界,白雪飛舞,一彎下弦月朗照雪原,清輝映襯着銀裝素裹。一匹白色的駿馬走在雪原,眼神有些迷茫,它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誰、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但它是莫名來到了這裡,而且是一匹馬。

這匹馬長得極爲雄駿漂亮,渾身純白不帶一絲雜色,額頭還有一根銀色的獨角,微翹的弧度像半截月芽。茫茫雪原,白馬行走得並不快,它好像在尋找着什麼,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找什麼。

雪花落在身,白馬抖了抖長鬃,它並不畏懼寒冷,但總歸不太舒服,於是又邁步小跑起來。離白馬不遠的地方,有一隻白鷺在雪原起舞,用長喙梳理着羽毛,然後展翅在夜色下飛翔,似乎也在尋找着什麼。

月光下的雪原,無論是白馬和白鷺,都彷彿隱去了蹤跡,所以它們彼此都沒有發現對方。那匹長着獨角的白馬不知跑了多久,天色漸漸亮了,雪也停了下來,它在一條河邊止住了腳步。

時節應該是冬季,但這片原野的雪卻很異,以這條河流爲分界,對岸卻並沒有下雪,遠望可見枯黃的草地、起伏的山丘,落葉的樹木間還點綴着些許常綠的顏色。河流的淺灣處有些碎冰,但河面並沒有完全封凍,流水聲淙淙如樂。

白馬在一個靜水灣邊照見了自己的影子,還歪着腦袋左看右看,似是有些不解,可能是不明白自己頭爲什麼會長出那一根獨角,或者不明白自己爲何會是這個樣子?在這時,它好似有所感應,擡頭向河望去。

水站着一隻白鷺,一雙長腳露出一半,似是在捉魚,又似在四處逡巡。這隻白鷺通體雪白,長喙鮮紅,長着漂亮的冠羽和胸羽,有一人來高,體形鶴還要大了。馬是應該沒有動物學知識的,可是白馬看見對方,莫名認出這是一隻白鷺。

白馬與白鷺之間彷彿有着某種精神聯繫,白馬看見白鷺的時候,白鷺也有感應,扭頭望了過來併發出一聲鳴叫。這聲鳴叫落在白馬耳,在腦海裡卻彷彿化成了另一個人的聲音:“你是誰?”

白馬打了個響鼻,似突然衝夢驚醒,仰頭喊道:“冼皓,是你嗎?”但它的聲音傳出去的時候,卻只是一聲馬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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