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法海的餐具人生 1 殘月軒 網

法海的餐具人生》

“法海師弟,雞叫三遍了,快起牀做早課了!晚了會被師父責罰的!”

小小少年正睡得迷迷糊糊時,耳邊忽然響起一個高分貝的少年聲音。

“別吵!等我吃完這條雞腿再說!”正沉浸在美夢中的人不耐煩地嘟囔一句,然後毅然決然地轉個身繼續睡。

肩膀忽然被人抓住大力搖晃,同時耳邊的聒噪聲更加變本加厲:“師弟,快起牀!再晚會被師父罰抄一百遍《金剛經》的!”

——敢阻撓我享用美食者死!

順手一拳搗去!

“啊!”的一聲淒厲慘叫,聲音綿長不絕,尾音還帶了相當詭異的顫音,就算是用繞樑三日來形容也不算過分。

這樣驚悚的聲音終於使熟睡中的某人腦袋清醒了一些,勉強將神智從虛幻的雞腿誘惑中擺脫出來,然後張開惺忪的睡眼,隱約看見自己的牀鋪邊坐了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相貌頗爲可愛討喜的小和尚,正用一雙淚汪汪的大眼哀怨無比地看着他,眼圈上的一片烏青頗爲明顯。

用力地搖晃了一下腦袋,終於想起自己現在身在何方,連忙一把抓住那小和尚的肩頭,不解地問:“法靜師兄,你怎麼來了?你眼睛怎麼搞得跟大熊貓一樣,不小心撞傷了?”

“你還好意思問,”法靜憤憤地瞪了他一眼:“還不是你剛纔打的!看不出你人又瘦又小,力氣居然這麼大……誒喲誒喲,疼死我了,嘶……”

“我打的?”被叫做法海的少年微微露出疑惑的表情,但旋即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抱歉啊法靜師兄,我這人睡覺愛迷糊,正睡着被人吵醒時免不了會拳打腳踢,(潛臺詞:我睡覺的時候不要來打攪我,不然就做好捱打的準備!)不小心傷到師兄你了,真是太對不起了……不過啊,師兄你怎麼一大清早就來擾人清夢啊?”要知道他現在這具身體正值生長髮育期,睡眠不足的話會影響發育的!

“你以爲我想啊,”法靜微有些不滿地道:“師父吩咐我督促你早上起來做晨課,如果你去晚了可是連我都要一起受罰的!”連坐最可恨!

法海這才恍然大悟,轉頭看向窗外尚未大亮的天色,心中不由哀嘆起自己真是命苦,居然莫名其妙地到了這個地方,還穿到了這麼一個小和尚的身體裡,結果現在居然要受這種洋罪,天剛亮就要被人揪出去摔打,連平時最愛的懶覺都沒得睡,真是衰到極點了!

至於他爲什麼會來到這個地方,要從三天前的某個清晨說起。

話說他這人一向倒黴,平時喝冷水都會噎到,買東西常常買到次品,好好地走在路上也會莫名其妙摔一跤,他幾乎都倒黴成習慣了。

可是他做夢都沒想到他會倒黴到這種程度,規規矩矩地在大街上過個路口,居然有輛闖紅燈的轎車飛速朝他駛來,並且在他被嚇呆了來不及反應的瞬間,狠狠將他撞飛了出去!

隨着‘砰’的一聲巨響,他感到身體一陣鈍痛,然後就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但很快他發現自己就神智清醒了,不過神智清醒的他忽然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頭。

仔細地研究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虛浮地飄在半空中的!

這一嚇委實不算小,再定睛一看,不遠處的地方圍着一羣人,人羣的中心靜靜躺着一具熟悉的身體,腦袋附近一大片殷紅刺目的血液,而那具身體竟然是他自己的!

——怎麼會這樣?

漂浮空中的他傻了半晌,這才恐懼地想到一個事實:難道我已經死了嗎?

不!我剛考上大學,還有無限光明的前程在等着我,我甚至連女朋友都沒有交過呢,我可不能就這麼死了!

下定決心的他,拼命控制自己朝着自己倒在地上的身體飄過去,然後幸運地發現自己居然很快速地就飄到是身體的上方,他心頭大喜,連忙想進入自己的身體,誰知他一接近身體的三尺左右,就被巨大的無形推力推到一邊。

他不死心地又試了幾次,結果每次都被自己的身體狠狠地推了回來。

他正不解和沮喪時,忽然聽到遠處隱隱約約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聲音很是瘮人。

轉頭一看,遠處徐徐飄來一黑一白兩道人影。

黑白無常?!

他頓時感到頭皮發麻脊背發冷,下意識地掉頭拼命朝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也不知道究竟是恐懼激發了他的潛力,還是現在作爲靈體的他本來就該有這樣驚人的速度,不過片刻他就飄到了幾十裡外的郊外。

不過那黑白無常顯然比他更快,很快他就感覺到身後的陰森之氣,連忙又轉了個方向。

可是那股陰森之氣還是越來越近了。

正當他心裡怕得要死時,忽然聽到不遠處隱隱傳來神聖的梵音吟唱,同時看到前面金光大盛!

難道是我快飛昇到極樂世界了,前面的梵音和金光是佛祖派來迎接我的隊伍?

欣喜若狂的他頓時如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地朝金光處飄去。

身後遠遠傳來黑白無常帶了慌亂的聲音:“不可!危險!”

……切,你當我傻子啊,這種鬼話還是騙別人去吧!

他不屑地想着,一頭扎進了金光裡。

第2章

眼前一片耀眼的金光,映得他一陣眩暈,連忙下意識地想要閉上眼,這才發現靈魂是沒辦法閉眼的,於是只好繼續被金光荼毒。

等到他雙目重新能夠視物時,就發現自己正盤膝坐在一間寬敞整潔的佛堂裡,身周圍了一圈大和尚小和尚還有不大不小的和尚。

還沒等他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坐在他對面的一位慈眉善目、銀白長鬚垂胸的老和尚就對着他笑道:“好了,終於救回來了,法海,總算你命大逃過此劫,今後十年之內定當平安度過。”

“咳,這位……大師,你在跟我說話嗎?”他轉頭四顧,只見身周那些和尚距離自己尚有一段距離,而那老和尚的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確實是盯在自己身上,不禁有些詫異地問道。

“法海師弟,你傻了嗎?師父當然是在跟你說話!”旁邊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和尚說道。

“可是我不叫法海啊,還有,你這個小屁孩纔多大,居然就叫我師弟……等等,我剛剛聽到了什麼?法海?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不會剛好就是自己所知道的那個法海吧?爲毛這小子要叫自己法海呢?

“當然耳熟了!因爲這就是你的法號嘛!”剛纔說話的小和尚馬上接口道。然後他轉頭對着那老和尚哀嚎一聲:“完了,法海師弟患了離魂症,把咱們都忘記了!”

小和尚在一邊嘮嘮叨叨,不過他眼前的‘法海’卻半個字都沒有聽到耳內,此刻的他正驚訝地看着自己赫然變小,看起來頂多十歲的身體,震驚於這對他來說相當驚悚的發現,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看見自己愛徒呆呆愣愣的模樣,老和尚朗笑一聲:“好了,既然招魂大法成功,法海的魂魄已被召回體內,大家也各自散去休息吧。”

衆僧人聞言,紛紛起身各自回房。

‘法海’看着僅僅剩下自己和老和尚,因而顯得格外空曠的佛堂,有些詫異地道:“大師你剛纔說什麼?——招魂?”

“沒錯。”老和尚點點頭和藹一笑:“昨天你不慎摔下懸崖,你普濟師叔救你回來時,你已經氣息全無,魂魄離體,爲師不得已只好召集本寺所有高僧,爲你開壇做法,總算你命不該絕,魂魄被及時召回體內,這才躲過這場生死大劫。

ORZ,法海頭痛地捂住額角,合着方纔他所看到的金光聽到的梵音原來是這幫和尚在做法啊,結果卻錯把自己這個慌不擇路的魂魄給召來了。

這麼說自己以後都要頂着這具小和尚的身體和身份度過一生了?

想想就覺得悲慘。

不行,他可不要當和尚,和尚多清苦啊,既不能喝酒又不能吃肉,還不能娶老婆(這纔是最重要的),所有他無論如何都不要當和尚!

所以……

法海對着老和尚鎮定一笑道:“那麼,大師你有沒有發現你召錯魂魄了呢?”他打算向對方解釋清楚,自己不是原來的法海,而是誤入這具身體的孤魂野鬼,希望對方能放自己走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老和尚比他更鎮定地莞爾笑道:“發現了。”

“啊?你發現了?”不可思議的質疑聲。

“不錯,自從你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你早已不是先前的小法海了。”

“那就好。”法海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既然對方已經知道此法海非彼法海,自己就不用費心解釋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不行。”斬釘截鐵的拒絕聲。

“啊?爲毛?……我是說,爲什麼我不能走?”

“因爲你現在這具身體還是法海的。”老和尚笑得一臉高深莫測:“既然你還是法海,那麼你就不能走。”

“喂,你這人看着挺和善的,怎麼不講理啊?都說了我不是法海了,爲什麼我還不能走?”

——難道他要重新把自己的靈魂從這個身體裡趕出來,讓自己繼續當孤魂野鬼?

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老和尚對他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你放心,既然你已經進入到這具身體內,那就證明你與這身體有緣法,而法海原來的魂魄既然招不到,想來他已進入輪迴,轉世投生了,因此你不用擔心我會把你從現在的身體裡趕出去。”

這就好。法海頓時鬆了一口氣。

然後就聽老和尚接着說道:“不過,我曾經看過你的命局,你的八字太輕,除非身在佛門,否則必定夭折。”

“這不是已經夭折了嗎?”法海馬上舉手提出疑問:“既然都夭折過了,那麼應該沒事了吧?”

“阿彌陀佛,此言差矣。”老和尚搖着頭道:“雖然你的魂魄已非法海本人,但身體畢竟還是法海的身體,命局是絕不會變的。如果你就此下山重返凡俗世界,恐怕不出三個月就要一命嗚呼了。”

……啊?有那麼厲害?

法海臉上頓時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來。

既然這個老和尚會招魂,那麼……他說的話,可能真的會靈驗吧?

正自驚疑不定間,老和尚又淡定地笑着拋出最後一擊:“拋開這些不說,只說你就這樣貿貿然下山去,帶着這麼一幅孩童的身體,你有把握能在這個世界生存嗎?”

好像……不能。

畢竟這個世界對於自己來說還是完全陌生的,他現在這副身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這麼下山的話那他的下場除了要飯就是餓死。

而這兩條路他都不想選。

所以現在好像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暫時先留在這寺廟裡,等這身體成年了,有了生存能力了再拍拍屁、股走人也不遲。

這時法海纔想起一個問題:“請問現在是什麼朝代?”

老和尚微笑道:“大宋。”

宋朝嗎?

好像許仙和白娘子也是這個朝代的……不,一定是巧合,天底下的和尚這麼多,叫法海的估計也不少,而且白蛇傳只是傳說,並不一定真的發生過,所以自己應該不是那個遺臭萬年人人唾罵的老法海。

自我安慰了半天,法海繼續問道:“那這裡是什麼地方?這個寺院又叫什麼名字?”

“這裡是鎮江地界,”老和尚不厭其煩地回答他:“本寺乃本朝第一大寺——金山寺?”

“金山寺?”法海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法海,你怎麼了?”老和尚一臉詫異地扶他起來。

——坐着不動也能摔跤?這人真是太出息了。

“沒事沒事,”法海手忙腳亂地拍着身上的土。

這一定是巧合,天底下寺廟那麼多,有個叫金山寺的寺院也不奇怪。而且就算有白蛇和許仙,自己將來祝福他們都來不及,肯定不會去尋他們的晦氣,再說自己就算想去也沒那個本事,所以自己肯定不是那個遺臭萬年人人唾罵的老法海。

糾結完了這些,法海纔想起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不無沮喪地問:“那照你這麼說,我這輩子都得在這裡當和尚了?”如果他敢回答是的話,自己就立馬下山,誰也別想攔着他!

要他當一輩子清心寡慾的和尚還不如讓他死了算了,說不定還能再穿越到其他地方混個皇帝王爺的當當,畢竟他以前在某點看過的穿越文裡面的男主一個個不是皇帝就是王爺,至不濟也能混個武林盟主黑幫老大,過着香車怒馬左擁右抱的愜意生活,沒理由輪到他穿越了就這麼衰只是個小和尚……難道他其實不是主角而只是個龍套炮灰之流?

就在他的思維跑到八百里外時,老和尚終於開口了。

答案竟然出乎他先前的意料之外,老和尚搖頭道:“那倒不必。經過老衲仔細推算,你在二十三歲有一場生死大劫,若能度過此劫,你此後的人生當可一帆風順。所以,你最多隻要在這裡呆上十三年。十三年後,縱然你還要再留在寺中,本寺也不會留你。”

“十三年?”那麼現在他這具身體應該是十歲了?

不過,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

“真的嗎?”法海聞言精神大震,雙目炯炯有神地看着老和尚,一疊聲問道:“你不是在晃點我?真的會在我二十三歲以後讓我離開?”

“出家人不打誑語,老衲既然說了只留你十三年,自然不會多留你。”老和尚雙掌合十肅容答道:“只因你塵緣未盡,所以老衲雖然收留你入寺,卻不曾爲你剃度落髮,爲的就是你有朝一日還俗下山時比較方便。不信你用手摸摸,你的頭髮還在。”

法海聞言連忙擡起手摸了摸自己頭頂,發現果然是有頭髮的,短短的髮絲在頭上盤成一個小小發髻,而非他方纔見到的法靜等人那般都是澄亮的光頭。

看來這老和尚並沒有晃點自己,自己真的只是個俗家弟子。

法海不禁放下心來。

看到他沉默不語,老和尚便問道:“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好像……沒有了。

接下來自己只要在這裡呆上十幾年,順便再學點謀生的本事,然後等時限到了就自由地下山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即可。

法海搖搖頭,忽然問道:“說了這麼多,還沒請教大師法號。”

“阿彌陀佛,老衲普慧,正是本寺住持方丈。”

第3章

就這樣,法海就在金山寺留了下來。

在這裡住第三天時,他就發現自己的身份在寺裡還挺高,在寺裡他什麼雜活也不用幹,除了每日清晨必須做的打坐誦經的功課以外,他只要老老實實和師兄法靜等人一起學習武藝和法術即可。

除了練功有些辛苦,以及必須吃素之外,寺裡的生活倒也沒有他先前想象的那麼清苦難捱。

而且他在寺院中四處走動時,還有不少年紀比他大很多的青年和尚一見面就向他見禮,恭恭敬敬地叫他師叔。

法海事後問了法靜才知道,原來自己是本寺住持普慧大師的關門弟子,而普慧大師本擬在收了法靜之後就不再收任何弟子的,卻在見到他之後改變了主意,沒有依照慣例讓自己的其他弟子收下他,而是親自收他做了親傳弟子。

據法靜轉述,普慧大師之所以會破例收他,是覺得他修習法術的天分極高,起了愛才之心,兼之他本人也有能辨識妖邪的異能,如果不好好加以利用實在太過可惜。

能辨識妖邪的異能?

法海聽到這裡嚇了一跳,他居然有這麼牛掰的本事?

於是忍不住問法靜道:“你確定我真的會辨識妖邪什麼的?”

“怎麼不確定?”法靜言之鑿鑿:“上回在山下我親眼看見你一眼看到不遠處的那隻蛤蟆精就臉色大變,跑過去告訴師父它是隻妖精,然後那隻蛤蟆精果然被師父打回原形了。法海師弟你不會忘記了吧?”

“這個……呃……”法海尷尬地一笑:“我自從魂魄被師父召回來之後,腦子就不大清楚,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可能是招魂的時候不小心出了什麼差錯吧……”

“是這樣嗎?”法靜有些半信半疑,畢竟師父在他心目中是神一樣的存在,神怎麼可能會犯錯誤呢?

他剛想質疑,忽然聽到不遠處的普濟師叔大聲叫道:“法靜、法海,你們兩個好好給我蹲馬步,不許交頭接耳!”

法靜法海齊齊嚇了一跳,連忙維持住標準的馬步姿勢。

光陰似箭,轉眼法海到寺裡就三個多月了。

這三個多月裡,他跟着諸位師兄唸了不少佛經,學會了一些花拳繡腿,以及一些玄門法術的基本入門知識。

每天這麼忙忙碌碌地過着,生活也不算枯燥無味。

唯一讓他感到鬱悶無比的是,他在這三個月裡半點葷腥都沒有沾過,真是饞死他這個上輩子無肉不歡的人了。

現在的他就算看到地裡鑽出來的蟬蛹都有抓回去烤烤吃的慾望——就像他上輩子看別人家的孩子專門從泥裡抓來吃一樣,儘管那時候他總是覺得髒——由此可見此人對肉的飢渴已經嚴重到什麼程度了——遺憾的是因爲金山寺裡頭總是人來人往,所以他也這個念頭只能是想想而已。

終於有一天,法海覺得如果他再繼續吃那些能淡出鳥來的齋菜的話他非得瘋了不可,於是趁着中午大家都在休息,沒什麼人注意他的時候,偷偷地找了些趁手的工具帶在身上,然後溜到了寺外的樹林裡。

他足足走了七八里,確定這裡不會有金山寺的僧人出現之後,才從身上拿出工具來,做了一個簡易的捕獸夾,然後找了棵大樹,準備爬上去邊休息邊靜等獵物上門。

走到樹邊的時候,法海忽然覺得腳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什麼,低頭一看,原來根青色的樹根。

“好粗的樹根啊。”法海感嘆一聲後,身手利落地爬上了樹幹,完全沒有想到樹根怎麼會有點軟軟的。

等他爬上樹枝後,樹下盤着的‘樹根’的一端忽然慢慢地動了起來,那圓圓的頂端赫然有兩點紅色亮了起來。

如果此刻法海還在‘樹根’附近的話,就會發現那兩個紅點其實是一對深紅色的眼睛,而這對眼睛,赫然長在一條小水桶般粗細的青色大蛇身上。

被法海不小心踩到的大蛇微微動了動碩大的蛇頭,猩紅的信子吐了出來:“嘶嘶,嘶嘶……”(這個小P孩,竟然敢說老子是個樹根,你丫什麼眼神啊,深度近視了就找地方去配副眼鏡矯正一下,少來這裡丟人現眼……你見過像我這麼漂亮的樹根嗎?——不過話又說回來,貌似眼鏡這種高級貨只有天庭的太上老君那個老眼昏花的傢伙纔有,而且那老小子寶貝得跟什麼似的藏得特別牢,儘管自己上回閒極無聊偷偷溜到那裡翻箱倒櫃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摸回來一副,結果一戴上就頭暈眼花看不清東西,最後只好隨意丟到某個樹洞裡當收藏品了。)

某蛇邊遺憾邊擡頭看看頭頂樹上的小P孩,只見他緊緊閉着雙眼,好像已經睡着了。

呃,這個小P孩長得還蠻不錯的,脣紅齒白眉清目秀,裸/露在外面的皮膚白嫩細滑,一看就知道一定很好吃!

某蛇看着樹上的法海兩眼放光蠢蠢欲動,猩紅的信子晃來晃去,口水流了三尺長,最後卻有些沮喪地縮回了身子,強迫只見閉上眼不去看頭頂上那塊香噴噴誘人無比的美味佳餚。

沒辦法,師父說了,自己以前吃的生靈實在太多有礙修行,如果他想修成正果就不能再吃肉,尤其不能吃作爲萬物靈長類的人類——對於師父搞區別對待特別強調這一點某蛇很不滿,憑什麼人類就要比其他動物高一等?他明明覺得他們蛇類纔是最高貴最美麗的生物——跑題了,總之師父千叮嚀萬囑咐他不準再吃肉,即使實在憋不住了也只能吃別人殺了煮熟的,這樣的話損的功德也相對少一點。可是熟肉哪有生肉來得鮮美可口,如果要吃熟肉的話,那還不如干脆不要吃的好。

所以某蛇最近都不得不違背本性地找些野果之類的東西充飢,至於他平時最愛吃的老鼠和青蛙,現在只能看着默默流口水了。

所以,今天在看見一大塊這麼鮮香誘人、讓人一見之下就食慾大增的生肉(某蛇眼中最真實的法海小師父)之後,大青蛇同志纔會激動得忍不住熱淚盈眶。

唉,可惜只能在腦子裡YY,不能真的下口大快朵頤啊!

一想到這點某蛇就覺得自己實在是餐具到了極點。

——天底下還有什麼比一條蛇必須被迫吃素更加可悲的嗎?

要知道他雖然也是光頭,可是他畢竟不是和尚啊喂!

算了算了,爲了避免自己把持不住,還是不要擡頭去看樹上那塊鮮肉好了……睡覺睡覺,這麼熱的天,自己還是老老實實地睡覺不要胡思亂想的好,畢竟他修行了近千年,馬上就要修成正果了,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壞了功德,導致千年修行毀於一旦。

某蛇拼命地在心底告誡着自己,然後努力收收心,強迫自己繼續睡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蛇類怕熱的天性使然,大青蛇盤在樹蔭下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又開始昏昏欲睡了。

這時法海在不遠處設置好的捕獸夾忽然有了些微的動靜,正在樹上閉眼假寐的法海小朋友聞聲,頓時精神大振,猛地睜開眼朝着捕獸夾看過去。

只見一隻五彩斑斕的山雞已經被捕獸夾夾住了,此刻正死命地撲騰翅膀呢。

法海一眼看到山雞便覺得喜出望外,現在那隻山雞在他眼裡已經化成一隻金燦燦不住流油的燒雞了。

法海連忙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滑下樹,慌亂中似乎踩到了什麼軟軟的滑滑的東西,不過他也沒顧上看,而是徑直撲到捕獸夾旁,把那隻又肥又壯的山雞從捕獸夾上弄了下來,然後迅速跑到附近的一處清泉邊,從懷裡掏出事先從廚房裡偷摸出來的一把水果刀,然後手起刀落,乾脆利落地一刀把山雞開膛破腹,再拔毛清洗乾淨後,法海順手抹了抹額頭熱出來的汗水,轉過身來準備拎着山雞回去生火烤熟後大快朵頤。

這來時候他忽然毫無緣由地感到胃裡一陣不舒服,似乎是想要嘔吐的感覺,心情也莫名地煩躁起來。

法海正在疑惑自己怎麼忽然變成這樣時,忽然看見一個一身青衣的小童悠哉遊哉地朝這裡走來。那小童大約七八歲,脣紅齒白眉眼精緻,猶如粉妝玉琢的白玉娃娃般可愛,神情間卻給予人一種張揚輕佻的感覺。

隨着小童越走越近,法海胃中不舒服的感覺越發嚴重,同時心裡那種異常的煩躁感也不住增加。

法海忽然想起來,他曾經聽法靜提過,說是‘自己’以前曾經跟他說過,只要一有妖怪接近,他就會產生一種奇怪的不舒服的感覺,這也就是爲何他能夠一眼就辨認出對方是否是妖怪的原因。

這次一看到這個小童子,自己就忽然如此難受,難道說……這個小童子其實是妖怪變的?

嗯,絕對有可能,不然這荒山野嶺的,怎麼會有一個年齡如此小的孩童孤身一人出現。

得出這個結論後,法海‘嗖’地一聲丟掉手中已經洗剝乾淨的山雞,迅速轉頭朝着金山寺的方向跑去。

就在他掉頭跑的一瞬間,一道青光籠罩住了他,然後法海就驚駭地發現自己無論怎麼跑都只能在原地踏步。

他正驚慌失措時,那小童子已經施施然走到他身前來站定,一雙墨玉般深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眼中似笑非笑,表情更是莫測高深。

“你、你想幹什麼?”法海挺起胸膛,努力讓自己表現出鎮定的模樣來,可惜那忍不住在發顫的聲音卻泄露了他心底的恐懼,使他強裝出來的大無畏表情全體破功。

小童子見裝,那精緻的脣角不禁微微翹起,深黑中的眸子笑意更深,然後他開口用一口清脆的童音問法海:“你是金山寺的小和尚?”

法海正在心底鄙視自己的膽怯,竟然被一個小孩子小瞧,卻忽然聽他這麼問自己,心底不禁一驚,下意識地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猜的。”小童子嘴角揚得更高:“你身着僧衣頭戴僧帽,顯然是出家人身份,這附近方圓百里除了金山寺之外根本就沒有別的寺院,你說你不是金山寺的和尚又是哪裡的和尚?”

哦,原來是根據自己的裝束推測出來的啊,早知道自己就不該穿這身僧衣了……不過自己好像了除僧衣之外根本沒有別的衣物,所以他就算想穿其他的衣服都無法實現。

不對,自己應該慶幸今天穿的是這身能被人一眼看出身份的裝束來,畢竟金山寺是出了名的玄門正宗,裡面多的是以降妖伏魔爲己任,在妖界聲名赫赫的大人物,比如他的師父普慧大師和師叔普濟大師等人,既然這個小童子知道他是金山寺的僧人,那他一定也聽過師父他們的名頭,希望他會因爲忌憚這些高人,爲了不跟他們結仇而放過自己。

可是,他看到對面那小童子分明笑得一臉開心,不會剛好他有親人被自己的師父他們收了,現在逮到了仇人的門人弟子,因此才笑得這麼開心得意吧

心中這麼想着,一股懼意頓時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加之那小童子給他帶來的煩躁和不舒服的感覺此刻尤爲強烈,法海猜想自己的臉色此刻一定難看到了極點。

菩薩千萬要保佑他的猜測是錯誤的,他好不容易纔重獲新生,還有着一片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他,他可不想這麼快就變成妖怪的點心啊啊!

第4章

小童子見法海的臉色片刻間連變數次,先是懊悔,後來是類似慶幸夾雜着忐忑,再後來就是微不可見的恐懼……不過他的臉色這麼怎麼青中透白,跟死人一樣?

——難道是被自己給嚇的?

不會這麼沒用吧,自己好容易找到了一樣讓他勉強覺得感興趣的東西,如果這東西這麼怕自己的話,那就不怎麼好玩了。

小童子有點悶悶地想着,然後問正強忍着胃裡翻江倒海難受的法海道:“你怎麼不說話了,不會是被我嚇得想要尿褲子了吧?”

法海聞言頓覺自尊受損,心道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被區區一隻小妖給嚇倒,立即挺起胸膛道:“胡說!誰怕得想尿褲子?!分明是你身上的妖氣太重,我的身體承受不住纔會這樣的。”

“是嗎?”小童子上下打量了法海幾眼,然後身子一飄退出數丈之外,果見法海的臉色比先前好了許多,這才勉強相信了法海的話,心想他大概體質特殊,所以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妖氣吧。

他正在皺眉思索,法海已經忍不住開了口:“喂,小妖精,你把大爺我定在這裡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是覺得好玩。”小童子頗爲玩味地看着眼前強自鎮定的法海。

不怎麼樣?

只是覺得好玩?!

法海頓時出離憤怒了:“小子,我警告你,最好馬上把我放開,否則信不信等我沒事了以後立即回寺請我師父過來把你收了!”

“請你師父?收我?!”小童子忽然哈哈大笑,就好像自己聽到了什麼特別好笑的話一樣。

法海正在疑惑他到底笑什麼,就見小童子一招手,先前那隻被法海隨手丟掉的野山雞忽然憑空出現在他面前,只見那野山雞上面乾乾淨淨,半點泥土也沒有沾,估計方纔被小童子連同他一起順便定在半空中了吧。

小童子順手抄住山雞,挽脣一笑:“請問,這個是什麼?”

“山雞啊。”法海頓時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心想這小妖該不會連山雞都沒有見過吧?

“你知道是山雞就好。”小童子眸中笑意更深:“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是你不久前剛剛抓住了這隻山雞,並且把它給一刀送終,還拔毛放血打算烤熟了好自己解饞?”

法海聽到這裡就覺得不妙,果然就聽小童子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們佛門弟子講究慈悲爲懷,戒葷食,殺生尤其是大忌?”

“這,呃……這個……”法海頓時被問得張口結舌,無言以對——總不能告訴他自己這個和尚是個現代穿過來的西貝貨,而且是絕對的肉食主義者吧?

“那麼,”看到法海的表情,小童子笑得更加愉悅:“如果我告訴你師父你爲了自己的口舌之慾而殺生的話,你師父會怎麼懲罰你呢?”

法海聞言,後背上頓時冒起一陣冷汗。

因爲他自己也知道,如果師父真的知道了這件事,自己起碼會被罰洗全寺的馬桶三個月,外加後山面壁思過半年。

上次被抓到偷偷挖蟬蛹吃的釋清師侄就是被這樣處罰的,他可不想接釋清的班,那會要了他的老命的。

“怎麼,現在怕了吧?”小童子滿意地看着看到法海害怕的神色,悠然說道:“那麼,你還要不要去找你師父收我呢?”

聽他的口氣,好像並沒有要害死自己的意思。

法海連忙很沒骨氣地搖搖頭道:“不去不去絕對不去,我可以發誓,只要你不爲難我,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曾經看見過你的事情。”

“嗯嗯,甚好。”小童子滿意地點點頭:“果然是需子可教也,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需子可教?

法海愣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孺子可教。

這時候小童子已經揮揮手解了他的法術,法海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有些腿軟,不過他還是很爭氣地站直了身體,沒有在小童子面前出醜。

“那麼……”|小童子很自來熟地在法海身邊坐下,“既然我們是朋友了,朋友之間送我點見面禮也是人之常情吧?”他痞笑着揚了揚手裡的山雞:“不介意的話,就把這隻山雞送給我吧。”

汗……原來這丫的目標只是那隻山雞啊?

你說你想要早說不就得了,幹嘛繞這麼大的彎子來嚇唬人,早說了我不早就給你了嗎?你說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這隻山雞呢?雖然你很有誠意地看着我,可是你也得說出來我才知道你想要啊。既然你那麼想要我當然會給你,沒可能你說想要山雞我不給你,你說不想要我偏要給你對吧?你說,你到底想不想要啊?(衆:這到底是法海還是《大話西遊》裡的唐僧?)

而且……好像我還沒有同意跟你交朋友呢。

不過法海很識時務地沒有表達他此刻的想法,而是相當狗腿地點了點頭:“能交到施主這樣神通廣大的朋友,貧僧真是榮幸之極,不過朋友你可不可以離我遠點,你你這樣靠近我我很難受的,真的不騙你!”

小童子這才發現隨着自己的靠近,法海的那張小臉又開始發青了,於是連忙飛身離開他數丈遠,然後小嘴一張對着覬覦已久的山雞狠狠一口啃了下去。

嘖嘖,真是太鮮美可口了!

如果不是害怕嚇着對面的小傢伙,他真想現出原形一口把山雞吞下去!

不過……爲了不失去這個新交的朋友,他還是收斂點斯文點慢慢吃吧,不然嚇跑了他自己今後還得過着從前那種乏味的生活,那可就不妙了。

“你、你……”小童子正吃得愜意無比,卻見法海忽然伸出手指指着他,一臉驚駭錯愕:“你怎麼吃生肉?”

“就是生肉纔好吃啊?燒熟了還有什麼味道?”小童子不無鄙夷地看了法海一眼:“我們妖類都是吃生肉的,這樣才親近自然,不像你們人類,還得折騰着弄熟了再加上許多奇奇怪怪的作料進去,把原本鮮美的食物弄得又難吃又沒營養,真是暴殄天物啊!”

哦,忘了他不是人,而是妖怪了。

看來他們的差異實在過大,還是類不同不相爲謀,趕緊尋個藉口離他遠遠的纔好。

就在法海在心底尋思脫身之際的當口,小童子已經十分迅速地把山雞消滅了三分之二,看到法海不時瞟向他的眼神,小童子頓時恍然大悟,連忙把手中只剩下一條翅膀和小半邊身子的山雞遞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好久沒有吃過肉了,所以有些忘形了……就剩下這些了,要不……乾脆全都給你好了。”口中說這話,一雙熱辣辣的眼神卻戀戀不捨地盯着手裡的山雞,可見心中相當的不情願。

法海看着那半塊鮮血淋漓的山雞,只覺心裡一陣發毛,連忙敬謝不敏地擺擺手道:“不、不用了,既然兄弟你好久沒有吃肉,那這些你就全都吃了吧,我想吃的話就繼續抓好了,反正也不是太費事。”

他說話的當口小童子已經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山雞連皮帶骨吞下肚子,然後睜着一雙忽閃忽閃的星星眼看着法海,滿含期待地問道:“你還要繼續抓嗎?可不可以再分我一點?”

看着他那可憐兮兮的表情,法海只好勉爲其難地點了點頭:“當然沒問題……不過你可不可以不要離我這麼近啊?”那種噁心反胃的感覺實在是太不好受了。

小童子見他的臉色又不大好,連忙識相地又離開法海幾丈遠。

畢竟對方現在是他的衣食父母,對自己的衣食父母當然要言聽計從啦!

於是兩人,啊不,是一人一妖相距數丈一前一後地走回了方纔法海放捕獸夾的地方。

法海重新把捕獸夾安好,然後躲到距離此處不遠但又能看清楚這裡情況的一顆大樹底下乘涼,小童子也慢騰騰地跟在他身後,然後在他身邊數丈開外的一棵大樹底下盤膝坐好。

一人一妖默默地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法海覺得這樣的氣氛有些尷尬,於是打破僵局道:“那個,請問你是怎麼知道我剛抓了只山雞呢?”應該不是剛巧路過碰到那麼巧合吧?

“我當然知道了。”小童子頗有些幽怨地瞟了法海一眼:“我本來好好地在樹下睡覺,結果你上樹下樹分別狠狠踩了我兩腳,我怎麼可能不關注你?”

啊?自己什麼時候踩過他?

……對了,法海猛地一拍自己的腦門,好像自己當時確實是踩到過什麼東西,不過那不是一塊大樹根嗎?

難道……

法海邊用探究的眼光看着這個青衣童子邊小心地問道:“請問你是不是樹精?”

“切,”小童子不無鄙夷地白了他一眼:“誰是那種醜陋呆板的生物啊?老子我可是條最高貴最美麗的青蛇!”

“青、青蛇?”法海嚇了一跳,腦子裡立刻想起自己兒童時期那部誰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來,那裡面的小青不就是條青蛇?

不,一定是巧合。

法海邊在心裡默默地念叨着邊小心翼翼地問小童子:“那請問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師父一直叫我小青,到後來所有人都叫我小青了,你也這樣稱呼我好了。”見到法海問他的名字,小童子的神情有些驚喜,要知道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類問他的名字呢。高興之餘他不由問法海道:“小和尚,你又叫什麼名字?”

誰料法海卻如同見了鬼一般地猛然瞪大眼睛看着他,好半天才磕磕絆絆地道:“你真的叫小、小青?”

“這還假得了?”小童子的臉色頓時陰沉了幾分:“還是說,你覺得我這個名字取得不好?”敢說不好的話看自己不好好修理他一頓。

“不,沒有,沒有,這個名字很好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看到小青臉色不怎麼好,法海連忙狗腿地拍着馬屁,同時心裡尋思着,白蛇傳裡的小青不是女的嗎,爲毛這位小青卻是雄性的?

他隱約記得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裡小青第一次出場的時候是女扮男裝還調戲了白娘子,難道眼前這位小青也是女扮男裝的?

想到這裡他不由重新仔細地把小童子上下打量了個遍,只見他面如敷粉脣如蔻丹,加之又在七八歲這種難辨雌雄的年齡,除非他自己脫了衣服,否則就算再怎麼仔細看也看不出性別的。

看見法海用一種奇怪的眼色上下打量自己,小青心中頓時不悅起來,當下小臉一板嗔道:“喂,你有話說就快說,這麼看我幹嘛?皮癢找揍啊?!”還真沒有人類敢用這種無禮的目光大喇喇地打量自己呢,難道這個小和尚的膽子真的有這麼肥,還是他太粗神經,在見識到自己真身之前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威懾力?

“啊,不是不是。”眼看着眼前的小祖宗要發飆,法海心驚膽顫之下竟然下意識地說了實話:“其實我只是想問問你的性別而已!”

“性別?!”小青聞言頓時怒髮衝冠暴跳三丈:“你這個凡人居然敢質疑老子的性別?!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老子是雄□?難道你眼睛瞎了?!”氣死他了,這傢伙居然敢懷疑自己是條母的,如果不是自己先前說了要和他交朋友,又吃了他的雞嘴軟的話,早就一口把他吞下肚子當午餐了!

看到小青氣得當真人如其名臉色發青,法海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我就是隨口一問,因爲……因爲……”他邊說邊拼命思考,終於給他想出一個理由來:“我們那裡叫小青的都是女孩子居多,所以我纔有那麼一絲絲懷疑,單看外表自然誰都能看出你是男性,啊不,是雄性的……”

見到法海慌慌張張地向自己解釋,那雙烏黑髮亮的大眼睛滿是無辜可憐的神色,小青只覺先前一口怒氣全跑得無影無蹤,忽然轉頭對法海道:“喂,小和尚,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小和尚吧?”

法海沒想到小青的臉居然比六月的天氣還要快,此刻見到他又笑容滿面地跟自己說話,雖然心底沒有那麼怕了,可是卻始終保留了一絲忐忑,於是囁嚅着道:“我叫法海。”同時心裡在想着,既然這個小青是男性,那麼就不是電視劇裡的那位了,看來一切都是自己太多心了吧。

“法海?”小青下意識地覺得這個名字有點怪,低頭仔細想了想才猛然想起這個是和尚的法號,於是說道:“我不要問你的法號,我問你出家前的真名。”法號人人都可以叫,真名卻除了法海之外只能有自己一個人知道。

小青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有這種想法,他只是強烈地想知道對方的名字,於是就問了。

“出家前的真名?”穿越前的真名還差不多:“我叫劉逸海。”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命中註定,反正他前世的名字裡還真的有一個‘海’字。

說起來他父親以前是個船長,對大海有着一種特殊的感情,他之所以給自己取這樣的名字,或許內心裡也有想要自己繼承他的事業吧,誰料自己竟然突遭橫禍喪生,也不知道家裡的父母親人得知這個噩耗後會傷心成什麼樣子,想到這裡法海不禁唏噓不已。

第5章

正在法海內心十分傷懷之時,小青忽然興奮地跳起來道:“太好了,有獵物被夾到了!”

法海聞言連忙轉頭朝着捕獸夾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一隻肥碩的灰色野兔正在捕獸夾上掙扎哀嚎。

這時小青已經嗖地一下竄過去一把把野兔揪到手裡,然後睜着一雙黑亮大眼滿含期待地看着法海道:“小海,你說過要分我一半的,可不要忘了啊……”

驟然聽到小青叫自己‘小海’,法海頓覺渾身一震,旋即心頭一熱,連帶着對眼前的小青也多了幾分親切感,只因前世之時他父母都是這樣叫他的。

再看到小青那隱隱期盼的眼神,法海更加不忍心拒絕他,心內早將方纔對他的恐懼拋到九霄雲外,連聲道:“當然不會忘,你拿過來我生火烤熟,然後一人一半,這樣行了吧?”

“不用那麼麻煩,”小青一面說着一面用與他外表絕不相稱的好爽將兔子撕成兩半,然後把其中一半丟給法海:“吶,這一半你去烤,另一半我直接生吃就行。”

法海這才恍然想起身邊的這位其實不是人而是隻活生生的蛇妖,看到小青對着血淋淋的生兔子大啃特啃還露出無比享受的神情時,法海頓時被這血淋淋的場面刺激得胃裡一陣翻滾,於是連忙拿着剩餘的半邊兔子朝着小河邊走去。

等他把兔子收拾乾淨走回來的時候,小青早就吃完了兔子懶洋洋地躺在樹下乘涼假寐了。

經過和小青這一場交往,法海覺得他除了愛吃生肉這點有些嚇人,脾氣有些反常之外,別的也沒有多可怕的地方,對自己也勉強還算和善,於是就自顧自地在原地生火烤起兔肉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於法海的母親很喜歡做菜,所以法海也多時繼承了她一些烹飪的天分,再加上他以前也曾經有過幾次野炊的經驗,於是烤起肉來也算順手。不過多時,兔子便被烤得金燦燦地流油,香氣更是四溢出來。

法海一邊在已經有八成熟的兔子上細細灑着從廚房裡偷來的鹽沫,一面貪婪地流着口水,幻想着即將到嘴的美食,想得幾乎都有些飄飄欲仙了。

這時小青忽然狠狠吸了口氣,然後一躍而起道:“好香啊,這就是你烤熟的兔子嗎?”沒想到烤熟的肉竟然這麼香,光是聞着氣味就讓他忍耐不住地想要撲過去,虧他以前還一直想當然地認爲人類弄熟的東西都很難吃呢,看來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這一半可是我的!”看到小青盯着自己火架上正在翻轉的兔肉時那幾乎冒出綠光的眸子,法海連忙強調:“你那一半已經吃完了,不能再搶我的了!”

“切,”小青傲慢地轉過頭去:“誰稀罕啊!”眼角的餘光卻忍不住偷偷地瞟向法海手裡的兔肉。

法海見他轉頭,頓時放心許多,連忙用最快的速度把兔子烤好,然後取了下來,放在嘴邊吹得沒有那麼燙了才撕了一小塊下來,放在口中慢慢地咀嚼着品味。

那一瞬,重新品嚐到肉味的法海熱淚盈眶。

——整整三個月了,這還是他吃到的頭一塊肉啊啊!

法海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烤肉的期間,小青正承受着肚子裡無數饞蟲的折磨,只是好面子不好意思過來問他討要兔肉,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擺弄那塊鮮香誘人的兔肉,此刻看到法海享受的表情,小青肚子裡的饞蟲終於壓倒了愛面子的心理,再也忍受不了誘惑的他嗖地一下竄到法海身邊,然後小手攸伸攸縮。

於是,隨着他的動作,法海悲哀地發現自己準備大快朵頤的美味已經到了對方手裡,並且在他來不及反應之前,就神速無比地被‘轉移’了某蛇妖的肚子裡去。

看到小青意猶未盡地舔着手指,法海只能悲催地默默在心裡流淚兼控訴小青的霸道和言而無信。

看到法海看向自己的可憐神色,小青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嘿嘿笑道:“呃,那個,我不是有意的,實在是因爲你烤的東西太好吃了,我真的忍不住了才……要不你再抓一隻其他獵物烤來吃吧,我發誓下次我絕對不搶你的食物了!”他仗着師父寵愛,素來任性胡爲無法無天,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錯過,這次見到法海被自己搶走食物後的委屈模樣,竟然罕有地內心生出負疚感來,並且生平第一次說出了幾乎等於是道歉的話語來。

法海當然不敢真的跟他生氣,畢竟他只是個凡人,人家卻是隻神通廣大的妖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法海還是懂的,於是只好不請不願地點了點頭,重新走過去放好了捕獸夾。

小青一面看着他做這些,一面盡情地回味着剛纔品嚐到的美味。

法海看到他一臉陶醉的表情,不由地有些疑惑道:“我說小青,你有多久沒吃肉了?怎麼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

小青掰着手指頭算了算:“大概有三年了吧。”

法海默默地抹了把額頭的汗。

……得,你比我慘。

可是小青爲什麼不吃肉呢?

難道是想減肥?

可是他一點都不胖啊。

而且……“那你平時都吃什麼?”

“草根、樹皮、野果。”小青委屈道。

汗……這都快和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徵一個待遇了。

法海一面在內心爲這條可憐的青蛇鞠一把同情之淚,一面不無好奇地問道:“我可以知道爲什麼嗎?”

“還不是師父的嚴令!”小青義憤填膺地控訴:“他說爲了讓我能更快修成正果,嚴禁我殺生,連肉也不能吃——不過如果是別人殺的生我蹭點肉吃自然另當別論。”

切,這不是搞形式主義是什麼?

法海有些不屑地想。

不過,強行要求一條蛇違背本性不得吃肉似乎的確有那麼點不近人情,難怪小青對肉的渴求會強烈到這種程度。

想到這裡法海不禁有些後怕,還好小青總算遵守師命沒有殺生,否則自己豈不有可能被他當點心吞下去解饞了?!

他當然不知道,小青第一眼看見他時確實有這種想法,只是被勉強剋制住了,否則現在他肯定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但即使如此,法海還是覺得自己好像身邊放了顆定時炸彈一般危機重重。

只要一想到身邊的小青隨時都可能化出原型把他一口吞下肚子,法海就覺得如坐鍼氈度秒如年,再也無法安之若素地在小青身旁坐下去,於是故意裝作看了看頭頂的太陽,然後道:“天色不早了,我要趕快回去,否則會被師父責罰的!”

“你現在就要走嗎?”小青有些不捨地看着他。

法海點了點頭,然後很有誠意地看着小青道:“嗯,不過你別擔心沒肉吃,等我以後有時間了我還會偷偷溜出來爲你抓的。”纔怪。

“我會等你的。”小青睜着一雙清澈大眼十分感動地看着法海。

法海內心頓時涌起一陣歉疚。

但他馬上提醒自己對方是隻危險的蛇妖。

騙人雖然是不對的,不過騙一隻蛇妖,而且目的只是爲了保證自己的小命不受傷害,那就應該無可厚非了吧。

法海一面在心裡給自己找藉口,一面毫不吝嗇地對小青露出陽光到耀眼的笑容:“那就一言爲定,我先走了!”說完,轉頭急匆匆離去。

只剩下小青一個人在背後用炙熱的目光目送法海遠去。

法海回到金山寺以後,就如同變了個人般一改往日的懈怠,開始積極主動地修煉起法術來。

因爲,經過這次偷溜出寺的經歷,他終於意識到,這是個要靠實力和強權競爭的世界,只有強者才能在這裡安然無恙的存活。

自己如果想要在這個世界中生存下去,那就必須要足夠強大才行。

畢竟自己不可能一輩子躲在金山寺,將來總要走出寺外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寺外的世界中肯定充滿了形形□的妖怪,今日幸好自己遇見的是被勒令不得殺生的小青,如果遇上的是心存惡念的妖魔,那他絕對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法海已經死過一次,因此更知道死亡的可怕,好不容易纔重生的他,自然也更加珍惜重生後的生命。

所以,爲了能有在這個妖魔橫行的世界生存下去的能力,法海自是每日勤奮勤奮再勤奮,努力努力更努力。

不過俗語說得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高深的法力當然更加不是短時間之內就能修煉好的。

因此一個月下來,法海的勤奮雖說不是完全沒有成效,但也僅限於一些障眼法之類的低微法術,距離收妖降魔的級數起碼還要差上十萬八千里。

只不過這一個月過去後,他的法力見長雖然不多,可是在又結結實實不打折扣地吃了一個月的素之後,法海肚子裡的饞蟲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不行,如果再這麼青菜蘿蔔的吃下去,自己遲早非要營養不良。

再又一次就着鹹菜啃饅頭喝稀飯之後,法海終於忍無可忍地得出了這個結論。

於是,趁着師父閉關,師叔們忙着外出收妖降魔,沒什麼人管他的大好良機,法海又一次準備齊捕獵工具偷偷摸摸爬牆溜出了金山寺。

不過這次,他故意選擇了與上次相反的方向。

畢竟法海對於上次的事還有些心有餘悸,雖然過了一個多月小青未必還在原來的地方忙不過安全起見還是換個方向的好。

第6章

法海興奮地朝前走着,走出了十幾裡後,終於看到了一片濃密的叢林,法海頓時大喜,連忙加快了腳步。

忽然,他猛地停了下來,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過了片刻之後,法海開始用手揉着自己的眼睛。

怎麼眼前會有個身穿青衣的小孩兒,長得還和上次的小青一模一樣。

一定是眼花了。

法海邊在心裡安慰自己邊用力揉眼睛,等着幻覺消失。

看到法海發,只是不住地揉眼睛,完全沒有和自己久別重逢的喜悅,小青終於出離憤怒了!

他上前一步,用質疑責難的眼神緊盯着法海,怒道:“小海,你見了我怎麼不說話,當我是空氣嗎?”

法海這時終於相信眼前的不是幻覺而確確實實是小青本人了,他一面在心裡叫苦一面裝出喜出望外的表情:“小青,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爲看錯了呢!”

小青用看白癡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不是我能有誰?難道你還約了別的妖精嗎?”

“沒有沒有,”法海連忙搖頭:“我這不是沒想到你會來得這麼快嘛。”難道這一個月裡小青一直在這裡等着他?

可是他明明走了相反的方向啊!

法海正在心裡疑惑着,小青已經滿懷疑惑地開了口:“小海,我忽然想起上次和你相遇時好像不是在這裡,而是金山寺的東邊吧?這次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這個,呃……”法海支吾着,終於想到一個藉口:“因爲我這個人是路癡,完全沒有方向感,我還以爲上次我走的是這個方向呢。”

“好巧啊!”小青聞言頓時露出遇到知音的表情來:“我也經常迷方向的,我就是因爲覺得我們上次是在這裡見面的,所以才一直等在這裡的!”

法海聞言,頓時默默仰頭流下兩條寬麪條淚。

看來還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他總算知道造化弄人是什麼意思了!

就聽小青又補充道:“不過我覺得其他三個方向也有可能,所以就叫相熟的妖怪朋友幫忙留意着,只要看到你就設法通知我……咦,你怎麼哭了?”

法海連忙擦擦眼淚:“我、我是因爲遇到同樣路癡的你,覺得我們實在太有緣分,所以才感動得哭了。”

小青聽他這麼說,也不疑有他,對法海展演一笑道:“小海,你記得帶捕獵工具了吧,那我們……咦,你爲何臉色發青,還一直往後退?”

法海聞言站定腳步,不無埋怨地看了小青一眼道:“我上次不是說過了嗎?只要你一靠近我,我就覺得渾身難受得不得了!”

“啊,你看我這記性,”小青忽然一拍腦袋道:“小海,今天我給你帶了禮物哦!”

“禮物?”法海狐疑地看着小青。

一條蛇妖給自己送禮物?

不會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吧?

“對啊。”小青點頭微笑:“上次見面你不是送我禮物了嗎?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次我也準備了一樣禮物給你。”說完,小青徐徐張開嘴,然後吐出一顆龍眼大小閃着柔和光澤的珠子。

法海定定地看着那顆在小青手心熠熠發光的珠子,眼珠子都幾乎凸了出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妖怪的內丹?

小青居然要把這個送給自己?

這、這也未免太大方了吧,不是說這個東西是一隻妖怪所有功力聚集的精華嗎?

小青看到法海驚疑的神情,不禁有點詫異道:“小海,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法海難以置信地看着小青手裡的珠子:“你真的要把這個東西送給我?”

小青鄭重點頭:“因爲我覺得你很需要它。”

“那你怎麼辦?”一個妖怪沒有了內丹一定很悽慘吧。

“什麼怎麼辦?”小青一頭霧水:“我又不需要它。你之所以被我一接近就難受,是因爲你體質太特殊,對妖氣過於敏感,有了這顆辟邪珠在身上,以後你就再也不用怕我靠近你身邊了!”

“啊?那不是你的內丹?”

“怎麼可能!”小青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法海。

自己的腦子又沒進水,怎麼會那麼蠢把修煉近千年的內丹送給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

就算這個人自己看着很順眼,覺得很投緣,他也不可能做出那麼瘋狂的事情吧!

“哦。”看着小青眼神中明明白白露出來的意思,法海悶悶點頭。

想想也是。

自己剛纔真是太異想天開了。

看到法海有些悶悶不樂的模樣,小青連忙安慰他道:“不過小海,這個東西也很珍貴的!就連我師父也只有這麼一顆,我求了好久他才肯給我的!”說完後自己不禁有點鬱悶。

法海高不高興關自己什麼事,自己幹嘛要說這些話來討好他哄他開心。

聽到小青話裡明顯討好的意思,法海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一面走過去伸手把珠子從小青手裡接過去,一面確定道:“真的送給我,不後悔?”

“等一下。”小青忽然又伸出兩根細嫩修長的手指把珠子從法海手裡夾走了。

法海擡頭愣愣地看着他。

不會吧,自己不過那麼隨口說了一句,他就真的後悔了?

小青不去看法海詫異的神色,只是單手託着珠子,另一隻手從身上翻出一根細細的紅線來,然後對着紅線輕輕吹了口氣,那根紅線就彷彿有了生命般飄到珠子附近,並且猶如一根針般繃得直直的,然後迅速地在珠子上鑽了個洞穿了過去。

小青抓住紅線的兩頭熟練地打了個結,然後再度交到法海手裡:“好了,你把它帶到脖子上,這樣就丟不了了。”

法海順手接了過去,才覺得這情況怎麼有點像電視劇裡演的送定情信物的場面。

然後他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呸呸呸,好好的怎麼就想到那裡去了?

他一面在心裡唾罵自己的跳躍性思維一面接過紅線戴在脖子上,果然覺得那股自從見到小青就存在的噁心感奇蹟般消失了。

小青一直不錯眼地看着法海,直到把珠子戴好,這纔開口道:“小海,你要好好帶着,千萬別弄丟了,不然我會生氣的哦。”

法海摸着脖子上光滑細膩的辟邪珠,忽然感到壓力大了起來。

“這個……我可以不要嗎?”就這個就那丟三落四的個性,不定啥時候就弄丟了,到時候萬一小青發飆要他賠怎麼辦?

“不行!”小青小臉一板語氣強硬:“而且不能白要,今天你要負責把我的肚子喂得飽飽的作爲報答才行!”

法海聞言,只好乖乖地去找地方安裝捕獸夾,好給小青抓些小動物來祭五臟廟。

沒過多久就抓到一隻野雞,法海連忙把野雞從捕獸夾上取下來,然後找了個有水的地方拔毛清洗,回來後便開始拾柴生火。

法海一面把雞放在火架上烤着,一面在心裡慶幸,幸好這次小青沒有提出要吃生肉,於是法海總算不用再面對他大嚼生雞的血腥場面。

野雞烤好後,法海勉強鎮壓着肚子裡翻滾的饞蟲們,一面嚥着口水一面把整隻烤雞恭恭敬敬地遞給眼前這位小祖宗。

出乎法海意料的是,小青看了那隻金燦燦的烤雞一眼,雖然內心極度不捨,但還是撕了一半遞給法海。

法海看着那半隻烤雞,內心中感慨萬千:這都穿到這個世界好幾個月了,自己終於能放開肚皮大塊吃肉了!

感慨完之後,他用絲毫不遜於小青的速度解決掉了那半隻香噴噴味道絕佳的烤雞,然後擦了擦嘴角的油,又開始着手捕捉下一隻獵物。

這一天他的運氣極好,一口氣抓了兩隻野雞一隻野兔還有一隻獐子,和小青一人一蛇吃得肚皮滾圓,最後他們倆都不想動了,索性一起躺在樹下乘涼休息。

小青一雙黑亮大眼瞬也不瞬地看着身旁正叼着一根青草、眯着眼睛假寐的清秀美少年,只面熱似火心跳如鼓。他貪婪地看了好一會兒,心底一直隱隱存在的某個念頭終於豁然明晰起來。小青用手輕輕按了按火燙的面頰,然後在內心裡爲自己加了半天油打了半天氣,這才鼓起勇氣伸手搖晃了一下法海道:“小海。”

“嗯?”法海疑惑地睜開眼看看他。

“呃,小海,”小青那張好看的臉上罕見地浮上一抹可疑的紅暈:“你人這麼漂亮賢惠,做的東西又好吃,我很喜歡你。不如……等我長大了你當我媳婦吧!”

“啥?”法海‘噗’的一聲吐掉嘴裡的青草,用手掏掏耳朵道:“麻煩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

“我是說,”小青的臉更紅,聲音卻提高了,一字一頓道:“我、長、大、了、要、娶、你、當、媳、婦!”

“咳。”法海看着滿面通紅的小青,不知道只覺是該提醒他他是蛇而自己是人物種不同好呢,還是要提醒他兩人都是男性他搞錯了性別纔好。

小青靜靜地看着法海,等了半天都不見他吱聲,終於有點沉不住氣了:“小海,你不想嫁給我當媳婦嗎?”

法海定定地看着他,然後不滿地大聲道:“我、是、男、的!”

“小海你放心,”小青用很誠摯的眼光看着他:“這一點我是不會介意的。”自己都不介意他是個人類了,怎麼可能還會介意他的性別。

“咳,”法海忽然被嗆到,“可是我介意!”

“爲什麼?”小青不解地看着他。

法海終於意識到小青是認真的,於是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清楚讓他死心:“都說了我是男人,我將來是要娶絕世美女當老婆的,怎麼可能和一個同性攪合在一起?”

“美女有什麼好,又不能保護小海。”小青小嘴一撇道:“再說我長得也很美啊。總之小海你要等我,在我長大之前不能嫁給別人。等我長大後我一定會來娶你的!”

……得了吧你,你長了一千年才這麼大一丁點,等你長大了,我都不知道投過多少次胎了,到時候你上哪兒找我啊。法海有些不屑地想。

彷彿看透了法海的心思,小青連忙解釋道:“小海,你不用擔心,你不用等太久的。我們蛇類只要修成人形後,生長週期就和你們人類一般無二了,所以你最多隻要等我十年,十年後我肯定會來娶你的!”

誰擔心了?

你長得是快是慢管我鳥事?

還有,我是和尚!

一個和尚怎麼嫁給你當媳婦?

法海終於找到了正大光明拒絕小青的藉口,於是連忙擡了出來:“小青,我是出家人,出家人要清心寡慾,不可以有成親這種念頭的。”

“小海,”小青雙手托腮認真地看着法海:“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很好騙?”

“沒有沒有。”法海連忙否認,一顆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那你爲什麼會認爲我不知道你其實是帶髮修行的俗家弟子呢?”

法海很懊悔地摸了摸自己後腦勺的頭髮。

早知道就該讓師父給自己剃度的。

“可是……可是……”法海拼命地想着拒絕的合理藉口,“這種事我師父絕對不會同意的!”

“那好辦。”小青胸有成竹:“等我成年了法力會大增,到時候我打敗你師父把你搶回去不就行了!所以小海你完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

他有表現出擔心這個問題了嗎?

法海鬱悶的想。

總之這個小青是一口咬定讓自己長大後‘嫁’給他了,自己說什麼都沒用,倒不如什麼都別說,先給他來個拖延政策,讓他自己揣摩去。反正只要自己不親口答應,就不怕落他人口實。

想到這裡法海道:“小青,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我要回去認真想一想,然後再決定怎麼回答你。你說好不好?”

小青點點頭,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好,我等你的答覆。”不過就算你不答應也不要緊,反正等我長大了一定會把你搶回去當媳婦的!

看着他那純真無邪的眼神,法海頓時又覺得愧疚起來。

趁着自己的臉沒用燒起來之前,法海連忙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小青後會有期。”說完轉身就走。

小青在他身後輕輕地叫道:“小海。”

法海轉過身:“嗯?”

小青的身影一晃,下一秒就出現在法海面前。

然後,趁着法海還沒用反應過來之前,小青雙手捧起他的臉,然後低下頭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覆上了他的脣。

法海頓時呆若木雞。

趁着法海愣怔的當口,小青已經乾脆利落地挑開他的脣齒,靈巧的舌頭輕快地溜入他的口腔細細地掃蕩了一圈,這才心滿意足地退出來,然後邊意猶未盡地舔着嘴脣邊勾脣一笑:“小海,記住一定要等我長大了來娶你哦!”

法海用手摸着自己的嘴脣,愣愣地看着小青,仍舊有些回不過神來。

半天后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初吻,居然就這麼被這個小鬼頭弄沒了。

第7章

法海悶悶不樂地回到了金山寺。

不知道爲什麼,自從小青和他說了那些話以後,他總覺得自己的心情煩亂無比。

也許是因爲自己的第一個追求者和初吻的對象居然是同性而且還是隻妖的緣故吧!

不過很快法海就沒有時間想那麼多了。

因爲師父發現了他擅自離寺的事情,而且對此很憤怒,居然下令他打掃全寺的衛生一個月,而且在打掃的同時平日裡的功課修行也不能落下,以儆效尤。

法海聽到消息後幾乎暈了過去。

要知道金山寺總共有十幾個院落上百個房間,以前幾十個弟子一起打掃根本沒什麼,可是如果讓他一個人打掃的話,那豈不是要了他的老命。

法海本來還想試圖向師父求情,可是看着普慧大師那一臉的堅定就知道她說什麼都是白費脣舌,於是只好悶悶地拿了掃帚開始打掃。

同時在心裡安慰自己,還好師父不是罰自己洗全寺的馬桶三個月,否則後果豈非更加不堪設想。

結果經過這一個月幾乎要累死人的忙碌之後,法海已經完全把小青向他表白的事忘到了九霄雲外。

所以,當法靜告訴他,師父抓到了一隻擅闖金山寺的妖怪之時,法海根本完全沒往小青那裡想。

法靜倒是很興奮,他進寺也有五六年了,還從未見過如此膽大包天的妖怪,當下拉着法海的手一個勁兒勸他一起去大殿看熱鬧。

法海左右無事,於是就無可無不可地跟隨着法靜來到了前院的大殿中。

結果一進大殿他就呆住了。

因爲他清楚地看到,那被師父的寶貝金鉢神聖光芒籠罩的,赫然正是一身青衣的小青!

只見小青臉色慘白脣角溢血,可見已經受了內傷,但繞是如此,他那身張揚氣勢卻依舊絲毫不減,仍舊對着普慧大聲怒吼:“老和尚我警告你,馬上把我放了,否則等我師父來了,我就讓他拆了你們的寺院,讓你們全部都去當野和尚!”

“哈哈,”旁邊的普濟忍不住失笑道:“你這隻小妖本事雖然不大,口氣卻不小。敢不敢告訴我們你師父是誰,竟敢誇下如此海口?”

“哼,”小青不屑地扭過頭去:“就憑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哪裡配知道我師父的名號?有本事你們就一直關着我,這樣等我師父找來我纔能有藉口讓他剷平你們金山寺!”嘴裡雖然說得囂張無比,實際上小青卻有些色厲內荏。畢竟是自己擅闖別人地盤在先,萬一真給師父知道了,就算在外人面前護短偏向自己,等回去後的懲罰絕對會很嚴厲。

所以,如果能自己擺平的話,最好還是不要捅到師父那裡。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如果我們不關你的話,恐怕你還當我們怕了你師父呢!”一向脾氣不太好的普能說着,然後轉向一直沒有發話的普慧道:“掌門師兄,這小妖擅闖我們金山寺還出手傷人,現在又口出狂言,這般猖狂放肆,如果不給他點教訓的話,那怕還不把我們金山寺當成能令他隨意來去之處!我提議將他鎮入寺內的大銅鼎下,壓個三四五六十年,等他有了悔過之心後再放出來,師兄以爲如何?”

普慧聞言,擡起右手輕輕捻着頷下銀鬚,顯然是在思考此舉是否妥當。

見到他們真的要關自己,小青頓時有些慌了神,連忙大聲申辯道:“喂,你們這羣和尚太不講道理了!我明明只是要來這裡找我媳婦,是你們的人硬攔着不讓進還先對我大打出手,我是爲了自衛才還手的!是他自己法力太低微才受傷的根本不關我的事……”小青說到這裡,忽然面露痛苦之色。

現在的他還是童子身軀,因此法力有限,根本無法抵擋金鉢的威力,只是短短片刻,他便覺眼前發黑,胸口煩惡,體內的法力完全被金鉢吸去,竟然連維持人形都無法做到,雙腳竟然漸漸開始顯現出蛇尾的模樣。

“到和尚廟裡找媳婦?!”普能瞪眼:“你當我們都是傻子嗎,連你這種離譜的謊話也會相信?”

站在門口的法海聞言卻渾身一震,這麼說小青是爲了找自己纔不顧危險硬闖進來的?

想到這裡法海只覺胸口一熱,在他還未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飛奔入大殿之內,一把將小青小小的身軀抱入懷中,用自己的身體爲他擋下金鉢的萬道金光。

小青正自勉力支持,忽覺身體一暖,周身那種令他幾乎的煩惡感大減。擡頭一看,只見一身青灰色僧袍的法海正牢牢抱着自己,一張俊秀的小臉上滿是感動心疼之色。

小青頓時喜出望外,連忙把身子又往法海懷裡縮了縮。

他忽然覺得,能得到法海這個懷抱,他所受的這些罪便不會是白受了。

衆僧人看着法海忽然闖入大殿做出這等驚人之舉,頓時一個個愣在當地。

最後還是普慧大師率先反應過來,沉下臉對着法海說道:“法海,快放手退出來!你抱着的是隻妖怪!”

“我知道,”法海擡起頭平靜地看着普慧道:“小青是我的朋友,他是來找我的。”

衆僧聞言又是一驚,普濟朝着法海狠狠一瞪,厲聲說道:“法海,你竟然敢違背寺規,和這些邪魔外道扯山關係?”

法海沒有看他,只是用一雙清澈的眸子看着普慧大師,平靜地一字字道:“師父,小青真的是來找我的,我能擔保他對本寺絕對沒有惡意,而且他從不殺生,根本沒有害過什麼人。就請師父念在他是弟子唯一朋友的份上,放他一馬吧!”

“那怎麼行?”普能連忙駁斥道:“這妖孽把我們金山寺視爲無物,隨隨便便就敢闖進了,如果我們不給他點顏色看看就輕易放了他,傳揚出去的話,我們豈不成了整個修真界的笑柄?”

普濟看了普能一眼,微微點頭:“普能師弟這話並非毫無道理,而且降妖伏魔本就是吾輩當做之事,如今這妖孽自投羅網,我們就不能輕易縱然。我認爲不如就依普能師弟之言,將這妖孽鎮入銅鼎之下,待他有了改過向善之心,再釋放出來也不晚。”

普慧聞言終於點了點頭:“爲今之計,也只好這麼做了。”

小青聞言頓時臉色大變,一個疏忽間,原本恢復了的雙腳又再度變成蛇尾。

法海見到他驚懼神情,心中不由微疼,下意識地雙臂收緊把小青攬得更緊,口中大聲道:“此事因我而起,師父要責罰就責罰我好了,請釋放小青出寺!”

“法海!”普慧看着法海,神色驚是前所未有的嚴厲:“人妖不兩立,更何況你乃佛門中人,更當與這些妖邪劃清關係,豈能與之同流合污,糾纏不清!你可知你犯了何戒?”

法海聽到這裡,心底突的一股火冒出來,再也忍不住地出言頂撞道:“我管他犯了什麼戒,我只知道有我在這裡,你們就休想關我的朋友!”

普慧不虞法海竟然會如此倔強,當面給自己這個師父難堪,向來古井不波的心底不禁怒火按漲,開口高聲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普能普濟,你二人將法海拉開,然後把這隻孽畜鎮入前院銅鼎之中吧!”

普能和普濟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頓時大喜,連忙大步走過去伸手去拉法海。

法海又咬又踢、拼命反抗,奈何他年紀太小,根本無法抵過兩個身強力壯武功不弱的男子,很快就被拉開,然後有兩名弟子上前擒了無力反抗的小青就往前院推。

正在這時,一隻金色的仙鶴忽然從天而降,落到普慧身前,然後長嘴一張,一封書信落到普慧手中。

普慧連忙展開書信,一目十行看完,臉色終於一變,然後對兩名押着小青的弟子道:“法悟法慈,你們兩個放開他,讓他自行下山吧!”

小青早在看見仙鶴出現時就知道是師父出面援助,此時又聽普慧說要放人,知道師父的威名起了作用,頓時又趾高氣昂道:“怎麼樣老和尚,現在知道怕了吧?早說我師父你惹不起的你偏偏不信,非得驚動他老人家插手不可,這不是自取其辱是什麼?”

普濟普能聞言大怒,正想開口斥責,卻被普慧用眼色制止。

普慧毫不動怒地看着小青,慈顏悅色道:“阿彌陀佛,小師侄早點報出師承不就沒事了?你先前什麼都不說,老衲怎知你也是修道之人而非邪魔外道?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小師侄你自可離去,回去後記得代老衲向令師尊問好。”

“不行,”小青搖搖頭道:“我要單獨和小海說幾句話。”

一向脾氣差的普能終於按捺不住,對小青怒吼道:“你這小妖還真囉嗦,都說放你走了怎麼還不走,淨提這麼多無理要求,信不信我打得你哭爹喊娘?”

結果小青連正眼都沒瞧他,還是普慧出來打圓場道:“如此就請小師侄和敝弟子到隔壁偏殿去,不過不可耽擱太久,免得壞了法海的修行。”

小青恍若未聞,只是徑自擡腳往偏殿走。

法海自是緊緊跟上。

兩人到了偏殿中,小青轉身將門關好,這才把法海拉到殿內的一個角落,以防隔牆有耳。

法海見他如此謹慎,不由得也跟着緊張起來,壓低了聲音問小青道:“小青,有什麼重要的是嗎?”

小青沉默不語,只是睜着一雙又黑又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法海,就好像法海的臉上忽然長出了一朵花一樣。

法海被他那熱切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來緩解尷尬的氣氛,小青忽然一把抱住他,然後把下巴靠在他的肩頭,聲音悶悶地道:“小海,我是特地來向你辭行的。”

“啊?你要離開這裡了?”驟然聽到小青說要走,法海不禁覺得心裡微微有些失落,畢竟小青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

“嗯。”小青抱着法海的手又緊了一些:“師父要帶我去東海蓬萊山修煉,說這樣有助於我的修行。”

“那很好啊。”法海強忍住心底翻上來的失落感,對着小青展顏一笑道:“這樣你不是能早日得償所願修成正果了?”

“可是,”小青吸了吸泛酸的鼻子:“我以後會想你的。”

他加重語氣:“我一定會很想很想你的。”

法海聞言也有些感動:“我也是。”

小青終於捨得鬆開法海,然後低頭看了看他脖子上帶着的辟邪珠,正色道:“小海,這個辟邪珠能保佑你不被妖邪侵襲,你記得千萬要戴好別丟了,知道嗎?”

法海點頭道:“這個你上次給我的時候已經說過了。”而且還警告他千萬別弄丟,否則就如何如何,結果害得他就連洗澡都不敢摘下來。

“你記得就好。”小青又道:“還有,我走以後你一定要安分,不準勾三搭四,我最多10年後就會回來娶你過門的!”

“啊?”法海呆住,怎麼聽他的口氣好像要遠行的老公在叮囑老婆似的?

自己不是根本沒有答應他的追求嗎?

想到這裡法海正色道:“小青,上次你說的問題我認真想過了,我覺得我喜歡的還是女人,所以我們兩個絕對不可能的。而且你現在還小,說話做事只憑一時心血來潮,算不得準的。說不定將來你會忽然發現,其實你也是喜歡異性的呢?”反正現在是在自己的地盤,不怕小青會拿他怎麼樣,所以爲了己身安全着想,當然要選擇在這個時候拒絕他。

“我現在還小?!”小青用一隻小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精緻的小臉上露出不滿的表情:“我都快一千歲了還叫小?!小海,上次我就知道你是在敷衍我,不過我不會跟你計較的。反正將來等我的身體長到成年時,我一定會過來娶你的!”他擡頭看着法海的臉,表情無比認真:“到時候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都會想辦法讓你成爲我的人!你等着!”說完後他隨手捏了個法訣,然後金光隨着一閃,小青的身影便憑空消失了。

“喂,”法海急得直跳腳:“小青你不能這麼霸道!我根本沒有答應你什麼所以我一定不會等你的,你就不要再回來了……啊?真的走了?!”

法海轉頭四顧都不見小青的身影,最後終於確定他已經離開了,這才轉過身走出了大殿。

而這時的小青已經駕雲到了金山寺的百里之外。

就在他正和法海說話時,耳邊忽然聽到師父用法力傳來的密語,讓他別和法海糾纏不清,趕快離開金山寺陪自己去蓬萊山。

小青雖然不明白師父此舉的用意,但既然師父下令,他就算心底再怎麼不捨也只能急急忙忙離去了。

第8章

十三年後的某個夏夜。

金山寺三百里外的青龍鎮郊外,一隻體型巨大的吊睛白額猛虎正在和一個身穿青色僧袍的青年男子遙遙對峙。

那猛虎周身血跡,看來受傷頗重,青年卻是毫髮無損,氣定神閒,甚至那張清俊秀逸的臉上還帶着一抹溫潤平和的笑容。

猛虎暴躁地以爪刨地,然後忽然仰天長嘯,頓時一陣地動山搖,方圓數丈之內更是腥風四起,嗅之令人作嘔。

青年卻依舊不動如山,就連那張俊臉上的笑意都絲毫改變,只有那青色的衣袂隨風飄動,看上去令人更覺他飄逸如仙。

猛虎看着青年那安然自若的表情,忽然口吐人言:“這位大師,你我同是修道之人,而且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爲何不肯手下留情放我一條生路,定要對我趕盡殺絕?”

青年單掌合十行了個佛禮,悠然說道:“阿彌陀佛,你若是以正當手段修真,貧僧自然不會爲難於你,可你爲了修成人形,不惜挖取人心服食,殘害無數生靈。如此慘無人道滅絕人性,貧僧若是坐視不理,那豈非有違佛門普度衆生之道?”

“這麼說,你是決定要跟我死磕到底、不死不休了?”猛虎的聲音忽然兇狠起來。

“阿彌陀佛,正是如此。”青年又豎掌爲禮,然後輕輕舉起手中金色禪杖,遙指身前不遠處的猛虎。

猛虎知道對方不肯善罷甘休,也就不再浪費口舌,忽然搖身一變化作一個身着黃衣的男子,然後伸出一雙足足有數尺長的利爪,飛身躍入半空,然後凌空向青年撲去。

青年站立不動,待得對方猛招臨頭,一直空着的左手忽然一翻,手中憑空多了一個砂鍋大小的金鉢,那金鉢的鉢口一對準猛虎變就的男子,頓時放出萬道金光,遠遠看去莊嚴神聖、不可褻瀆。

那猛虎本以爲即將得手,卻忽然被萬道金光罩住,一身妖法頓時消失無蹤,只覺渾身發軟,忍不住噗地一聲摔落在地。

猛虎情知大事不妙,連忙拼命躍起想要逃出金光的籠罩範圍之內,怎奈他此刻一身法力完全受制,竟然是無計可施,除了乖乖束手就縛之外竟毫無他法。

至此他總算是知道了眼前這個青年的厲害。

先前青年只憑一根禪杖就令他吃了大虧,但猛虎卻以爲他除了手中禪杖法力驚人外,並無其他絕技,因此才斗膽冒險進擊,誰料對方竟然還藏了這麼一招殺手鐗!

猛虎明白大勢已去,頓時心灰意冷,當下不再反抗,就地一滾現出原形。

青年低頭看着認輸伏法的猛虎,剛想開口說些什麼,遠處忽然一個身影飛快跑來,邊跑邊大叫道:“法海師弟,你沒事吧?”

這位剛剛以金鉢降虎的青年正是十三年前穿越到金山寺的法海,看着前方那人影漸漸跑近,然後站在自己的面前伸手直抹汗,法海展顏一笑道:“還好不負師父所望,將這孽畜一舉成擒。法靜師兄,你這麼急匆匆趕來有事嗎?”說完輕輕念動咒語,金鉢頓時金光大盛,將現出原形的猛虎收入其中。

法靜又抹了一把額頭滴下的汗水,然後道:“師父讓我召你回去。”

“哦?”法海邊跟着他往來路走邊問道:“不知師父有何要事?”

法靜搖搖頭:“師父他老人家沒有說,只是讓我傳話,說等你降服那作惡的虎妖后,就速回金山寺。”

法海聞言也就不再多問,只是加快腳步和法靜一起朝着金山寺趕去。

趕路的期間,法海的大腦一刻都沒有停止運轉,滿腦子都在想着師父的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

爲了能有在這個妖魔橫行的世界生存下來的本領,這十幾年來他一直潛心修行,加之他本就資質頗佳,無論是多麼複雜難解的法術只要教一遍就能學會,因此短短十年間他就成爲金山寺衆弟子中的佼佼者,論起法術精深不但所有法字輩的師兄師弟遠遜於他,甚至就連不少師叔們比起他來都略遜一籌。

因此,普慧纔在他二十歲那年斷然決定將自己仗以降妖伏魔半生的禪杖金鉢傳給他,命他下山歷練。

法海在金山寺一呆十年,早就覺得這裡無聊透頂,因此對於師父的這個決定,他私底下心中還是很歡喜的。

於是接下來的數年間,他一直在蘇杭一帶雲遊,若是遇上妖怪興風作浪就順手收了,數年下來不止法力大進,甚至就連聲名也廣爲人知。

不過法海並不在意這些虛名,他所關心的,是一年後師父是否會遵守諾言讓他還俗離寺。

儘管他現在行動自由,但名義上他仍屬金山寺的僧人,仍舊要遵守金山寺那些清規戒律。

而現在,他已經有了獨自謀生的本事——以他現在的法力,只要隨便幫有錢人家做做法事或者驅驅鬼收個妖就能有大票金銀進賬——因此不用擔心在這個世界無法生存,所以他纔想要回到自己的初衷,想要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然後再找個情投意合的女子組建一個溫暖的家庭,然後就可以隨心所欲地過自己的小日子了。

畢竟他只是個俗人,儘管這十三年受盡佛法薰陶,卻仍舊無法改變他想過凡俗生活的夢想。

而這一切,只要再過一年後就能實現了——當然,前提是師父肯遵守當初定下的約定放自己下山。

法海跟隨法靜來到師父的禪室外,然後在室外下跪行禮。

他剛磕完頭,就聽普慧大師在屋內道:“法海你回來了?還不趕快進來。”

法海連忙站起身推開禪室的門走了進去。

只見普慧大師正坐在佛像前的蒲團上打坐。

聽到法海關門的聲音,普慧大師才轉過身來,問道:“你在山下這數年過得可好?”

法海單掌爲禮道:“託師父你老人家的洪福,徒兒在山下還算順利。”

普慧點點頭,然後用手指捻着頷下的銀鬚道:“法海,你可知爲師爲何會召你回寺?”

法海搖搖頭道:“徒兒愚昧,還請師父示下。”

“阿彌陀佛,你還記得當日師父曾經說過,你二十三歲那年會有生死大劫麼?”

“徒兒記得。”被你老人家耳提面命了十幾年,想不記得都不可能。

“記得就好。”老和尚笑得一臉莫測高深:“你到這個月的十六剛好滿二十三歲。爲師怕你在山下遭到劫數,因此才急急召你回山。爲了你的性命安危,師父決定從今日起一年之內,你都要在寺中潛心靜修,絕對不準離寺半步。”

法海大驚之下脫口而出:“啊?那怎麼行?”一年不離金山寺,自己還不得活活憋死。

“法海,”普慧神色凝重,語重心長:“爲師也是爲你好。你這一劫關乎性命,只有躲在寺中,方可安全度過。”

見到老和尚態度堅決,法海心知再求情也無用,只好點點頭道:“徒兒知道了。”

“爲師還有一事。”普慧繼續說道:“爲師決定從下個月開始離寺雲遊四方,以便儘快積夠功德,早日修成正果。在爲師離寺的這段日子裡,這住持方丈之位就由你暫代。等到一年後爲師雲遊回來,自會重新挑選住持,到時你自可下山離去。”

“啊?師父你說什麼?”法海難以置信地望着普慧。

剛剛自己沒有出現幻聽吧,普慧真的說要讓他做金山寺的代理住持?

“阿彌陀佛,無須質疑,你聽到什麼便是什麼了。”

法海連忙推辭道:“可是,徒兒只是個俗家弟子,怎能擔此大任?而且寺內還有普濟師叔和普能師叔他們,有他們二位在,這代理住持的職位再怎麼也輪不到徒兒吧?”開玩笑,金山寺的事務極爲繁多,這住持可是個勞心的苦差事,他一向閒散慣了,自是不想往自己肩上放這麼一副重擔。

更何況,萬一一年以後師父找不到合適的住持人選,到時候硬逼着他轉正怎麼辦?

普慧大師早就料到法海會擡出普濟和普能頂缸,此刻聞言不禁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道:“你普濟師叔和普能師叔經常出外降妖伏魔,即使留在寺內,他們也還要掌管寺內戒律堂事務,自然無暇做這住持方丈。爲師想來想去,也只有你能委以重任了。”

“可是徒兒只是俗家弟子,做這代理住持名不正言不順,到時肯定會惹人詬病。徒兒認爲,還是法靜師兄比較適合擔此大任。”爲了今後的一年能睡上安生覺,法海還是堅辭不受。

“阿彌陀佛,此言差矣。”普惠大師搖了搖他那顆澄亮的光頭道:“法靜雖然比你年長,但性子毛躁,人也不夠精明,相比之下還是你少年老成,做事沉穩,更適合做這代理主持之位。至於你說的名不正言不順,更是不用擔心,畢竟你只是暫代住持之位,替爲師處理各項事宜,而並非真正要做本寺住持,自然不是定要出家方能做得。在說與你之前,爲師早已與你兩位師叔商議過,他們也都表示贊成。有他們二位的全力支持,你完全不用擔心寺內其他人會不服。”

“可是,徒兒還是覺得此事不大妥當……”

法海還想繼續找藉口推脫,普慧已經截住他的話頭道:“此時已成定局,多說無益。法海,你還是趕快沐浴更衣焚香誦經,準備三日後接掌這代理主持之位吧!”

事已至此,法海當然也看出此事已成定局,於是只好悶悶點頭:“徒兒知道了。”

“那你趕快回去準備相關事宜吧。”普慧輕飄飄地下了逐客令,法海只好識相地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看着法海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普慧大師那張寶相莊嚴的臉上不禁露出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

這下好了,總算把住持方丈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了別人,今後的一年之內他都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遊山玩水了,同時還連帶着用住持方丈這個職位困住了平時雖然有些閒散,但絕對很有責任心的法海,讓他這一年裡只能乖乖地呆在寺裡,好避過他命中註定的生死大劫,自己這個法子還真是一舉兩得的妙招!

第9章

“法海師弟,”法靜看着一臉愁容地坐在牀頭的法海,一張清秀討喜的娃娃臉上滿是疑惑的神色:“被師父選中擔任本寺的代理主持乃是莫大的榮耀,同時也證明了師父十分信任器重你。這種好事要是落在我頭上,我絕對會欣喜若狂,爲何你卻這般愁眉苦臉,好像是師父給你派了什麼苦差事一般?”

因爲這本來就是個苦差事,師父他自己實在不想幹了才硬推給我的。

法海心中默默地想道。

不過既然不得不接手,那麼他一定不會辜負師父所託,定要將金山寺的所有事務整治得井井有條。

反正不過是隻幹一年而已,頂多這一年他多辛苦一點,少休息一點就是了。

只要堅持到一年到期師父回來,自己立刻就卸任離去,反正到那時他已經仁至義盡,而且早在十三年前雙方便已約定,在自己過了二十四歲之後便可自行離寺,到時候師父便再無其他理由留他了。

想來師父這樣的得道高僧定不會自食其言,屆時定會遵守約定放自己離去。

想到這裡,法海搖搖頭對法靜道:“法靜師兄,你想得多了。我之所以會露出愁容,乃是因爲覺得自己肩上責任重大,生怕自己能力有限,有負師父重託。”

“怎麼會呢?”法靜和法海自幼一起長大,兩人感情非同一般,見法海如此說,連忙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本寺上下誰不知道你年紀雖輕,卻爲人穩重處事得體?依我看,這金山寺的代理住持也只有你一人能勝任,別的任何人去做,我法靜都不會服氣,唯獨師弟你來當這個代理主持,我第一個舉雙手贊成!誰讓我們是從小同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呢?”

聽到法靜這麼說,法海心中也有些感動,只覺如果自己當上代理住持後如果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話,那就未免太對不起師父和師兄了信任了。

這麼一想之下,先前的沮喪便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接下來必須好好幹一場的決心和動力。

三日之後,金山寺舉行了盛大的繼任儀式,普慧大師當着所有僧衆的面,將住持袈裟親手披到法海身上,正式宣佈在自己不在寺中的日子裡,由他來擔任代理主持一職。

做完這一切後,無職一身輕的普慧大師就收拾收拾行禮下山,過自己雲遊四海的悠哉日子去了。

而被他擺了一道的法海,只得兢兢業業地當起了金山寺的代理主持,忙得昏天黑地,幾乎連走出議事大殿的時間都沒有,更遑論有時間離寺下山了。

三個月後。

就在法海正被寺內那些亂七八糟的雜物忙昏頭的時候,普濟大師回寺了。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回來的普濟大師完全沒有昔日降妖伏魔回來後的神清氣爽紅光滿面,反而是如同鬥敗了的公雞般垂頭喪氣,身上更是負了一身不算輕的傷。

見此情景,法海連忙放下手頭的賬務,詢問普濟大師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聽法海問起,普濟大師濟頓時滿面羞愧,卻還是說了實話:“我出外降妖回來時路過金山寺百里外的李家莊,聽聞那裡的村民言到此處有妖怪作惡,那妖怪專門擄掠未成年的孩童,也不知是作何用途。我見他竟然敢在金山寺腳下興風作浪,簡直是不把我們這些修道之人放在眼裡,便答應村民們出手收服此妖。誰料那妖怪的法力竟然深不可測,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沒有見到便遭到重創,只得倉惶逃回寺中。”說到這裡普濟的一張老臉羞得通紅,要知道他降妖伏魔數十載,還從來沒有栽過這麼大的跟頭。

“那師叔你可知道那妖怪用的是何法術?”法海謹慎地問道。

普濟搖搖頭:“我只看到一股黑煙,然後腰上就遭受重擊。雖然我拋出手中禪杖,卻沒有傷到那妖怪分毫,更不知他究竟用的是何邪術。”

法海略略沉吟了一下,便毅然下了決定:“普濟師叔,我準備下山會一會那妖怪,這幾日寺中事務就由你代爲處理,你覺得如何?”

普濟搖搖頭道:“那怎麼可以?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方丈師兄交代?”

“師叔放心,我有師父親傳的袈裟護身,又有所有妖魔的剋星——金鉢和禪杖在手,想來應當能與那妖怪一戰,至不濟也能全身而退。更何況,那妖怪如此猖獗,竟然在金山寺腳下作亂,顯然是在向我們金山寺挑釁,如果我們避不應戰,定然會被他嘲笑我們寺中人都是縮頭烏龜,這於本寺聲譽有損。身爲金山寺的代理住持,此事我當然義不容辭!”法海說得義正辭嚴,當然這只是一部分原因。

而另外那個他沒能說出口的,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則是——他在寺裡整整處理了三個月的各類事務,都悶得快要發黴了,如果還不能下山去透口氣散散心的話,等到一年後師父回來他不累死也要憋死了!

而這些話普濟聽在耳中自然覺得句句在理,他雖然身入佛門,卻並沒有真正做到四大皆空,尤其愛面子這個毛病怎麼也改不掉,現在聽到法海將此事上升到金山寺聲譽的高度,普濟就再也沉不住氣道:“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法海雖然資質絕佳,在金山寺短短十年內學會的法術比自己幾十年裡學到的還要多,然而礙於年齡所限,法力修爲卻頂多和自己持平。

所以儘管法海身上有普慧大師傳的三大法寶,由他一個人去普濟仍舊放心不下,怎麼也要跟在他身邊以防有什麼閃失。

然而,法海卻搖了搖頭道:“不行,普能師叔不在寺中,你必須留在金山寺坐鎮,否則萬一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計,被什麼道行高深的妖怪殺入寺中,我們金山寺這個臉可就丟大了。”

“這個你放心,金山寺有歷任住持佈下的結界,就算再怎麼道行高深的妖怪也很難跨越雷池一步。所以你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普濟大師對於金山寺外的結界還是很放心的,畢竟這麼多年了,也沒見哪隻妖怪能成功突破寺內的結界潛進寺中。

“結界也不是萬無一失的,爲保萬全,師叔你還是留下來坐鎮吧,而且,”法海揚了揚手裡厚厚的賬簿,“這些事情也得有人做不是嗎?”當然,最後一個原因纔是最重要的。

看到法海心意已決,普濟只好妥協:“那法海師侄,你此去千萬要小心,如果覺得不是對手,萬萬不可逞強,全身而退纔是最重要的。”

法海點點頭:“這個法海明白。”

於是,在普濟大師充滿期待的目光下,法海披上師父留給他的護身袈裟,帶好降妖伏魔必備良器金鉢和禪杖鄭重其事地下山了。

法海下山後立刻馬不停蹄地朝李家莊趕去,畢竟有妖怪傷害人命乃是頭等大事,若是他不知道那也算了,既然他已經知道,就不能容忍它繼續爲非作歹。畢竟保護不會法術的普通人不被妖魔侵害乃是身爲修道之人的義務。

由於路上行人稀少,法海便用上了神行千里的法術,只用了小半日就來到了李家莊。

擡頭看看天色尚早,法海便進入村內向村民瞭解情況。

其時正好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婦正聚集在村頭的小河邊洗衣服,看到法海雖然一身樸素的僧衣僧帽,卻仍舊遮掩不住那俊美出色的容貌,那些鮮少出門、沒怎麼見過世面的女子們立刻被吸引,一個個都瞪大了發亮的眼睛毫不掩飾地仔細打量着他,甚至有幾個都看呆了,連手裡的衣服掉到水裡了都不知道。

被那麼多雙火辣辣的目光盯着,饒是法海如今定力非常,也不禁有些臉紅起來,下意識地想要避開她們。不過想到此行的目的,法海不得不停住腳步,對着眼前那些村姑們露出溫潤如玉的笑容來,然後雙掌合十向她們唱個喏道:“阿彌陀佛,貧僧乃金山寺僧人法海,今日路過貴地,聽聞此處有妖孽作亂擄掠孩童,不知各位女施主能否將詳情告知?”雖然來到這裡十幾年,這些文鄒鄒的話法海已經說得很習慣了,可是每次說的時候法海心裡還是忍不住會有發噱的衝動。因爲他總覺得自己自己這段開場白與小時候看過的經典神話劇《西遊記》裡那個腦殘和尚唐僧的那段逢人必說的經典開場白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那些村姑見到法海容貌俊秀,早對他心生好感,如今見他態度謙和言語斯文,跟村裡那些粗俗的男人們簡直是雲泥之別,心中的喜愛之情更添幾分,於是紛紛涌上來搶着向他提供線索。

於是不到片刻間法海就得到了有關那妖怪的所有信息。

據村姑們說,那妖怪大約一個多月前就來到了村裡,就躲藏在距離村莊不遠的小山上,每日黃昏時必定下山來到村裡。它來時只能看見一陣濃密的黑煙急速席捲而來,等它走後,村民不是這家少了幾斤臘肉,就是那家少了幾條鹹魚。當然如果只是這些損失的話,那村民們也就認了,可是最近半個月來,那妖怪不止滿足於偷些臘肉鹹魚之類,而是開始擄掠男童,每日黃昏必定會來一趟,然後就有一戶人家發現自己的孩子不見蹤影了。

法海聽完村姑們的描述後問道:“你們能確定那妖怪就住在村後的小山上嗎?”

村姑們紛紛點頭,說有不少人親眼看到那股黑煙是從村後的小山飄來。

法海心知妖怪們最喜在山洞藏身兼修行,便問道:“敢問那座山上可有什麼山洞之類的?”

村姑們連忙告訴法海,那座山確實有個山洞,且那山洞又深又黑,就算膽大的人也沒有走到底過。

法海聞言,已經能大致判斷出那妖怪應是藏匿於山洞內,於是便問清楚那山洞的具體位置,然後朝着小山的方向而去。

一個時辰後,法海已經站在那座小山的半山腰。

就在他頭頂不遠處,有個幽深是山洞從草木的掩映下顯露出來,那黑洞洞的洞口彷彿是一張惡魔張開的大嘴。

法海深吸了一口氣,握緊手中的禪杖朝着山洞走去。

就在距離山洞只有數丈遠的時候,法海忽然感覺到後背上冷颼颼的,異常的不舒服,好像身周有許多雙眼睛在虎視眈眈地盯着他一樣。

很快就證實了他這種感覺絕非空穴來風。

——就在他走到山洞一丈開外時,忽然從四面八方用來無數條形色各樣的蛇將他團團圍住。

那些蛇種類繁多,數量更是巨大,法海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它們絕對都是劇毒的毒蛇。

只要自己被咬上一口,那肯定會一命嗚呼。

這個認知使得他一陣頭皮發麻,連忙趁着毒蛇們的包圍圈還沒有完全形成時緊跑幾步,然後手腳並用地爬上了不遠處的一棵參天大樹。

不過很快法海就發現自己這個決策是多麼的錯誤了。

因爲他忘了其實那些蛇也會爬樹的。

看着數以千計的毒蛇沿着樹幹不住地往上爬,法海頓時臉色發青,要知道他的武器和法術雖然能對付成精的妖怪,可是對於這些普通的生物卻毫無威懾力。

就算他能用禪杖趕走或打死幾百條毒蛇,可是樹下還有數以萬計的毒蛇在虎視眈眈,如果自己貿然出手的話,說不定還會激怒它們,惹得它們全體一擁而上。

看着那些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毒蛇,法海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和大意輕敵,竟然在對對方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輕易直搗它的老巢,結果卻陷入這等舉步維艱的地步。

爲今之計,他只能繼續往樹頂爬,因爲如果從樹上跳下去的話,肯定會落到毒蛇堆裡,到時後果不用想也知道。

可是樹再高也是有限的,法海爬得快那些毒蛇也不慢,很快法海就被毒蛇們逼到了樹尖上。

這時候他纔開始懊惱爲何自己不會飛。

眼看着那些毒蛇離他越來越近,法海額頭上直冒冷汗,卻完全無計可施。

正值進退維谷間,忽然聽到一聲尖銳響亮的呼哨聲。

然後樹上那些蛇忽然全體掉頭朝着樹下爬去,樹下的蛇卻開始迅速撤離。

不過片刻間,所有的蛇都消失得一乾二淨,正如它們來時那般突然。

法海掛在樹上,眼睜睜地看着那些蛇退走,直到眼前連一條蛇都沒有了,這纔有些回過神來。

聽方纔的那聲呼哨,好像是有人在控制那些蛇讓它們撤離?

不知道控制它們的人是敵是友,是人還是妖?

如果是敵的話,爲何在自己即將葬身毒蛇腹中時讓毒蛇們退走?

可是如果是友的話,爲何到現在還遲遲不肯現身?

法海正抱着樹幹驚魂未定時,忽然看到眼前徐徐飄來一條青色的影子。

定睛一看,卻是一個十八九歲的美貌少年。

那少年膚色白皙,面若桃花,精緻的嘴角似笑非笑,渾身上下流露着一股渾然天成的魅惑風流韻味,整個人漂亮得簡直不似凡人,不過也不像天仙,倒像是從哪個山洞裡跑出來的狐狸精。

此刻他正虛浮在半空中,眯着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法海,法海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自己頸下微微頓了一頓,然後眼中便閃過一道亮光。

法海不知道少年的來意,心中不禁有些驚疑不定,正準備開口詢問時,少年忽然擡起頭用一雙深黑的漂亮眸子凝視着他,用一種滿含情緒的聲音幽幽說道:“小海,你還記得十三年前金山寺畔的小青蛇嗎?”

‘噗通’一聲,法海一頭從樹上栽了下來。

第10章

那少年見狀慌忙跟着飄身落地,伸手一把抱起地上的法海急切地問道:“小海,你有沒有傷到?都怪我不好,竟然沒想到你見到我會如此激動。”邊說邊仔細地檢查着他是否被摔傷。

……拜託,我不是激動而是被你的九天神雷給劈到了好不好?

還有……小青蛇,那是什麼?

法海一邊揉着發疼的膝蓋,一邊有些怨念地看着眼前口吐驚人之語的少年,同時費力地思索着有關‘十三年前金山寺畔的小青蛇’的訊息,半天才從那似曾相識的精緻輪廓中找到一絲久違的熟悉感。

他連忙更加努力地回憶着,終於從腦海中搜索出十三年前那段早已被他淡忘在記憶深處的童年往事。

法海擡起手抹掉臉上的樹葉,然後擡頭將少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幾遍,這才用不確定的聲音問道:“你、你是小青?”

小青點點頭,面上微露不悅之色,卻絲毫無損他那獨特的魅力,反而別有風情:“除了我還有誰會叫你小海?……難道你揹着我偷偷把名字告訴別人了?”看法海那努力回憶的表情,他分明是早就把自己給忘記了,所以纔要那麼用力去想自己是誰。

這個認知使得小青十分不爽,不過看到法海的脖子上還戴着當年自己贈送給他的辟邪珠,小青的臉色又微霽了些,好歹這個東西他還貼身帶着,證明他還是記得自己的囑咐的。

然而法海顯然沒有心情欣賞小青輕嗔薄怒時的惑人風情,只是有些無辜地看着用質問的口氣跟自己說話的小青,心中不禁有些不解,什麼叫‘揹着他偷偷把名字告訴別人了’?!告訴別人自己的名字是他的自由吧,難道還必須要經過別人的批准才行?

這個小青未免太霸道了些吧。

等等,自己的來意好像是要降妖除魔爲民除害,而不是來和小青敘舊吧?

法海終於想起了正事,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竟然還被小青抱在懷裡。

法海頓時如同屁、股被馬蜂蟄到一般跳了起來,然後盯着小青義正辭嚴道:“小青,你應該知道我爲何會來這裡。”

小青點點頭道:“我知道啊。”

知道就好。

法海的臉色陰沉了幾分:“小青,我知道你心急想修成正果,可是若想成正果被天界諸仙承認,就必須遵循正道而行,你這樣用些人神共憤的殘忍手段,即使有所成就,也只會淪入魔道萬劫不復。如果你還稍微有些向善之心,就該馬上罷手隨我回金山寺,這樣我看在昔年我們兩人的交情上,或許還能考慮對你網開一面。”說完後法海才覺得有些不對,小青不是被師父勒令不許殺生、甚至連肉都不能吃嗎?怎麼會做出吸食孩童精氣來增強自己功力的逆天舉動,這實在太不尋常了。

——難道他是受什麼刺激了嗎?

聽完法海的話,小青卻只是意味深長地一笑道:“小海,你以爲我是爲了走捷徑修成正果纔會去四處擄掠孩童的嗎?”

法海聞言一愣:“難道不是嗎?”不然你把他們劫回去是好心想要收養他們嗎?

小青搖搖頭:“當然不是。”

他忽然伸出一隻纖細白皙的手輕輕握住法海右手,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帶你去看樣東西。”

法海感覺到他握住自己的掌心微涼,還未及適應過來,耳邊就感覺到小青說話時吐出的熱氣,敏感的耳垂頓時被薰紅了。

法海連忙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問道:“看什麼?”

“跟着來就知道了。”見法海抽回手去,小青臉上微微露出些失落神情,卻也沒有再去握他的手,而是轉身朝着山洞走過去。

法海也很好奇他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於是便緊緊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山洞中,小青不知從哪裡變出一顆鴿卵大的夜明珠來,頓時將原本黑漆漆的山洞照得一片通明。

藉着夜明珠發出的光芒,法海一眼就看到山洞深處齊刷刷躺着十幾個大約十歲左右的孩童。

法海見那些孩童面色紅潤,呼吸均勻,可見只是昏迷過去,並無性命之憂,更加沒有任何被妖怪吸□氣後的體虛症狀。

法海不禁疑惑地看向小青,既然他不是想要吸食這些孩童的精氣,那他爲何要大費周章地把這些孩童抓到此處?

小青一眼就看出他在疑惑什麼,轉頭看了法海一眼淡淡說道:“小海,你是不是想問我爲何要抓這些孩童?”

法海連連點頭。

小青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瞬也不瞬地看着法海,眼中蘊含着某種微妙的感情:“我之所以會費時費力地抓這些小孩子來,還得費心照看他們,其實全都是爲了你啊!”

“啊?爲了我?”法海聞言更加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是啊,爲了你。”看到法海仍舊一臉懵懂的神色,小青的神色不由一黯,看向法海的眸色也深了些:“小海,我就是爲了引你下山找我,這才故意在金山寺腳下興風作浪,吸引你注意,否則你以爲憑金山寺在人神妖三界的威名,有什麼不長眼的妖怪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哦……”法海聞言不禁暗暗鬆了口氣,看來小青這次雖然有點荒唐胡鬧,卻沒有做出什麼真正傷天害理之事,自己不需要在正義和友情之間苦苦糾結了。

……等等,小青剛剛說什麼?

他之所以故意在金山寺腳下擄掠孩童只是爲了引自己下山找他?

可是……法海有些疑惑地看了小青一眼,問道:“我最近不是一直在金山寺裡嗎,爲何你不進寺找我,反而捨本求末地在這裡折騰?”

小青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以爲我不想嗎?可是你們金山寺的結界好生厲害,十三年前我就是硬闖結界受傷纔會被普濟那老……(總算及時懸崖勒馬把溜到嘴邊的‘賊禿’二字給硬生生嚥了下去~)和尚抓進寺中的。如今雖然我已經擁有成人之身,法力今非昔比,可是如果要恃強硬闖結界的話,恐怕縱然成功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而且硬闖結界一定會被寺中僧人察覺並加以阻攔,想要見你更是千難萬難。所以我權衡一番後,才決定出此下策。小海,現在你明白我對你的良苦用心了吧?”

“可是……”法海看着侃侃而談的小青,疑惑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下山?萬一來的是我的師父或師叔他們呢?你不怕他們不問緣由就把你收了嗎?”

“我之前當然已經打探過,知道你師父已經委任你做代理住持,自己下山雲遊,你幾位師叔也不在寺中,這才放膽而爲的。更何況,”小青挺了挺胸膛傲然道:“以我現在的法力,就算是你師父師叔他們來了又能奈我何?你那個普濟師叔不是被我給狠狠教訓了嗎?”

法海這纔想起普濟師叔好像傷得還不輕,回來時疼得臉都綠了。

儘管他對那個總是板着一張臭臉罰他的普濟師叔無甚好感,不過那畢竟還是自己的師叔,自己不能任由他被欺負。所以法海還是忍不住責問小青:“你既然知道他是金山寺的高僧,怎麼還敢傷他?”不怕被報復回去?

小青聞言嘴一撇道:“哼,我那只是略施薄懲。誰讓他十三年前堅持要將我鎮在金山寺前銅鼎之下?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絕對打得他半年下不了牀!”

第11章

法海沒想到小青居然這麼記仇,連忙在腦海裡拼命思索自己當年有沒有得罪過他,否則他怎麼會過了這麼久還如此記掛着自己。

不過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得無奈放棄,直接挑明瞭問小青道:“那麼小青,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爲何千方百計引我下山?”不可能只是爲了敘舊吧?

小青聞言睜大了雙眼看着他:“你不知道?”

“你的事我怎麼可能知道?我又不是神仙!”法海回答得理直氣壯。

小青沒想到他竟然把當年自己說過的話全都忘記了,不禁有些傷心,那雙原本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也跟着黯淡了幾分:“小海,十三年前我和你分開前,在金山寺的偏殿裡說了些什麼,你還記得嗎?”

——分開之前?金山寺的偏殿裡?

法海抓住了這兩個關鍵詞,仔細地回憶了一下,腦海中終於閃過一道靈光,豁然開朗:“你當時好像有說,你長大了以後會來娶我,讓我等着你……難道你真的是認真的?”

“我當然是認真的!”小青惱火道:“我活了一千年都從來沒有如此認真過!”

“呃,”法海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麼你現在總不會還堅持當初的想法了吧?”菩薩保佑,千萬要回答‘不堅持了’啊啊啊,法海在心裡默默祈禱。

可惜菩薩這時候肯定是在打瞌睡,完全沒有聽到他內心的禱告。

只見小青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不然你以爲我爲何這麼費盡心機地要見到你?”如果不是心裡一直有他,一心想要履行當初的諾言的話,自己幹嘛辛辛苦苦做這些,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可是……”法海委屈道:“我以爲過了那麼多年,你一定早就忘記當初的話了,而且說不定已經另有心上人了。”畢竟沒有什麼人會把童年戲語當真。

“怎麼可能?”小青猶如被踩了尾巴般跳起來:“我小青生平第一次對一個人傾心相戀,第一次如此認真地許下承諾,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忘記了?難道在你心裡我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法海連忙搖頭澄清:“我只是覺得當時我們還小,說過的話都是開玩笑的成分居多,當不得真的。”

“可我是認真的!”小青咬着牙強調。

“可是,”法海無奈地咬咬嘴脣,在傷到小青和委屈自己之間掙扎片刻後,最終還是自私地選擇了前者,“我是性向正常的男人,不會喜歡同性的。”更何況還是人獸,自己的心臟比較脆弱,這麼勁爆的事情還是免了吧。

“我會讓你愛上我的。”小青毫不猶豫地開口道,語氣之堅決令法海汗顏,同時他試圖說服法海,也順便安撫自己受傷的心靈,“而且,我覺得你心裡還是有我存在的,不然你當年爲什麼會拼死護着我,而且至今還隨身佩戴我送給你的辟邪珠。”

法海頓感無力。

自己當年之所以會拼命護着他,一是仗着師父寵自己有恃無恐,二則是因爲把他當成好朋友,根本沒有其他的感情成分。

至於那辟邪珠,法海也是看中它的功能對自己體質有利,這才一直隨身佩戴的。當然以他現在的法力縱然沒有辟邪珠也不懼妖怪近身,不過他畢竟是經年累月戴習慣了纔沒有摘去。

沒想到現在卻被小青牽強附會拿來當成自己心裡有他的證據。

見到法海沉默,小青還以爲他默認了,於是上前一步湊到法海身前,對他露出最迷人的笑容道:“而且,就算你以前沒有喜歡過我,今後也可以考慮愛上我啊。”他邊說邊用那雙魅惑的桃花眼拼命向法海放電:“你看,我現在的容貌應該不比任何絕世美人差了吧?怎麼也能符合你的擇偶標準了吧?至於其他的,只要你能提出來,我一定會一一辦到。小海,你就考慮考慮我,不行嗎?”

“可是,我喜歡的是美女,不是美男。”雖然被小青美得炫目的笑容和起碼十萬附高壓電力的雙眸電得頭暈眼花,法海還不忘堅持自己的初衷。

小青雙手托腮思考片刻,終於委曲求全道:“如果你堅持,我可以變成絕世美女。”反正他是妖,想變什麼就能變什麼。

“不行,”法海比小青想想中固執得多:“我要的是真正的美女,而你再怎麼變化也無法改變你是雄性的本質。”

小青聞言忍不住內心飆淚,畢竟生來就是一條雄蛇不是他的錯啊!

不過如果因爲這個問題就退縮的話,那小青這條千年蛇妖也就白混了。

既然此路不通,那他就走迂迴路線,退而求其次:“這麼說,你是不打算接受我了?”仍舊有些不死心的口氣。

法海意志堅決地點頭。

“那麼,我們還是好朋友吧?”小青小心翼翼地道:“你不會因爲這個原因而瞧不起我,因而跟我絕交,對不對?”

看到他那可憐兮兮的表情,法海不由心中一軟,口氣便鬆了許多:“我們當然還是好朋友。不過你以後可不能再對我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小青聞言頓時復活,連忙拍胸脯保證,語氣無比真誠:“我發誓,我以後一定盡力把對你的愛慕轉化成友情!”當然,能否轉化成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一向神經大條的法海當然不會注意到他的語言陷阱,看到事情圓滿解決,法海心情很好地笑道:“那麼,不如我們現在就把這些孩子送回家去?”

小青想了想,道:“也好。我先解開他們的法術。不過我只負責送到村口,剩下的就全交給你了。”

法海不解道:“爲何?”

小青看着他那有些呆氣,因而越發可愛的表情,只覺越看越喜歡,於是笑道:“這當然是爲了你好啊。由你一個人將這些孩子送回去,讓大家知道是你獨力打敗妖怪將他們救回去的,從而對你感恩戴德大肆頌揚,這不是於你的聲名大大有益嗎?”

法海想想也覺得有理,於是便沒有辯駁。

然後小青解開了施在那些孩童身上的法術,並乘着他們還沒有醒來之前施法將他們連同法海一起送到李家莊村口,然後接下來法海就省力多了,他只要帶着孩子們到村口的小河邊,告訴那些洗衣服的村姑孩子們已經被救回,自然就有人向那些丟了孩子的村民報信,通知他們前來領人了。

那些接孩子回去的村民自然對法海千恩萬謝,不少人甚至當場下跪,言明回去後會在家中給他立長生牌位常年供奉。

遭到如此厚遇,儘管法海的臉皮不算太薄,也不禁有些赧顏,連聲說自己只是舉手之勞,請那些村民不必太過在意,長生牌位什麼的也還是免掉得好,免得折他的壽。

畢竟這場風波是因他而起,法海對這些村民的感謝自然受之有愧。

不過顯然那些村民卻不這麼想,他們見法海如此謙和有禮,爲他們李家莊村民做了這樣的好事也不居功,實在是活菩薩下凡。

於是在這些村民的眼中,法海的形象又被提高了一個級數。

當然村民們的這些心理活動法海並不之情,所以他只是在衆人的交口稱讚聲中,揮一揮衣袖瀟灑而去,不帶走一片雲彩,卻帶走了無數崇敬的目光。

法海離村之後,卻沒有回金山寺的打算,而是掉頭朝着距離此處不遠的鎮江行去。畢竟他好不容易纔有機會離寺,如果不借這個機會四處走走散散心的話,那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而且他上次在鎮江某家小店吃到的風味小吃還是相當美味的,雖然那只是些材料簡單的素食,但是在經過店裡大師傅的妙手烹飪之後,竟然神奇地成爲令人食過之後便再難忘記的美味佳餚。

法海以前在外雲遊時經常光顧那家小店,如今三個月沒有吃那裡的美食,法海覺得自己肚子裡的饞蟲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反正只是到鎮江一趟,來回也用不了幾天,想來普濟師叔就算知道真相了也不會太生氣吧。

當然出發之前,法海還是先用法力幻化出一隻信鴿,給普濟師叔寫了一封報平安的書信,並在信裡寫明自己有事要辦,晚幾天才能回去,以免他擔憂自己的安危。

然後他才心安理得地踏上了忙裡偷閒遊山玩水的旅程。

由於此行只是爲了散心,法海也未用神行之術,而是一個人優哉遊哉地慢慢走着。

走了沒多遠,忽見前面不遠處的一塊石頭邊坐着一個青衣人影。

……咦?剛纔還沒有的啊?

法海揉揉眼睛,再仔細看了看,發現那塊原本空無一人的大石上確確實實多了一個人,而且那個人十分眼熟。

不但眼熟,還是他不久前剛剛見過的。

這個人當然就是小青。

“小青?”法海難以置信地看着小青問道:“你這麼會在這裡?”

小青對他笑得風情萬種,一雙桃花眼都眯成了新月狀:“我當然是在這裡等你啊。”

“等我?”法海聞言一愣:“你等我做什麼?”

“等你陪我一起遊山玩水啊。”小青用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道:“你不是已經飛鴿傳書通知你師叔要晚幾天回去了嗎?所以我才專程在這裡等你一起上路啊,不然你一個人不覺得悶嗎?”

“不悶不悶,我一個人習慣了。”法海想起小青畢竟對自己有那麼點非分之想,能和他保持距離還是儘量保持距離的好,於是忙不迭地拒絕。

不過,他怎麼知道自己給普濟師叔飛鴿傳書了呢?

法海後知後覺地想到這一點,轉頭盯着小青的臉微怒道:“小青你跟蹤我?”

“我哪有?”小青一臉委屈地爲自己辯駁,那雙桃花眼中卻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狡慧之色:“我只是沒吭聲跟在你身後罷了,是你自己沒有發現我的存在,又怎麼能怪到我頭上來。”

法海見他如此強詞奪理,頓時又好氣又好笑,卻當真拿他無可奈何,於是問道:“小青,你當真定要跟着我?”

小青拼命點頭,然後一臉熱切地看着法海道:“這個自然。我在東海蓬萊山待了十幾年,都快要悶出病來了。如今既然來到你金山寺地界,你這個做主人的總該好好儘儘地主之誼吧。”

至此法海已經知道這條大尾巴自己是絕對甩不掉了,只能無奈地嘆口氣道:“好吧,等到了鎮江我請你吃那裡最美味的小吃,保管你吃了這次還想下次。”最好能吃上癮呆在那裡不走了,那自己就能解脫了。

“小海,果然還是你最瞭解我!”小青聞言歡呼一聲,撲上去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法海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聲音響亮之極。

法海的一張俊臉立刻紅到了耳朵根上,狠狠厲了小青一眼,義正辭嚴地警告:“小青,如果你再這麼胡鬧的話,那就別想再跟着我了!”

小青見他惱羞成怒,雙頰泛紅,原本略嫌清冷的俊顏此刻看上去竟多了一絲嬌豔,令小青不由得一陣心跳加速、口乾舌燥,幾乎魂飛天外。小青生怕自己的異樣被法海發現,連忙低下頭去,做出一副知錯能改的模樣可憐兮兮道:“對不起小海,我剛纔是太激動了才行爲失常,以後不會了,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法海向來心腸軟,見小青放低姿態軟語相求,竟是無法說出拒絕的話來,躊躇了片刻也只能吐出一句:“知道錯了就行,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天色不早,我們還是趕快上路吧,不然錯過了宿頭,就得住在荒郊野外了。”

小青聞言頓時復活,連忙緊走兩步趕到法海身邊,先把他肩膀上的包袱解下來背到自己身上,又伸手接過他那條分量頗重的禪杖道:“你先請,我跟在你身後就成。”

第12章

法海和小青在路上悠哉遊哉地走着,一路走一路欣賞沿路風景,閒散得彷彿是在散步一樣。

雖然兩人都會法術,可是誰也沒想起來要用。

反正又不用趕路,只要在天黑前到達前面的鎮上找家客棧落腳即可。

法海不急,小青當然更不急。

對他來說,只要能像這樣陪在法海身邊靜靜地看着他就好,至於他們到底要走多遠,目的地又在哪裡,小青則完全沒有在意。

就這樣兩人慢慢悠悠地走着,終於在天色即將暗下來之前到達了一個半大不小的鎮上。

這個小鎮名曰青石鎮,法海以前途經過不少次,印象中是那種典型的熱鬧喧囂的江南小鎮。

可是,這次法海走進鎮中時,卻發覺這裡竟然反常地一片死寂。

天還沒有全黑,鎮上已是家家戶戶關門閉戶,甚至就連此時應該正生意紅火的酒樓和客棧都關門大吉了。

法海站在青石板的街道上,一雙俊眉不由微微蹙起。

直覺告訴他,這個小鎮上肯定出了什麼事情。

這時小青也看出這裡不大尋常,上前一步問道:“小海,怎麼了?”

“沒什麼,”法海搖搖頭:“我們先到客棧安身再說。”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以他和小青的法力,就算這裡當真有什麼問題,他們也完全能夠從容應對。

法海帶着小青走到小鎮上唯一一家客棧前,然後法海上前輕拍着客棧緊閉的大門。

誰知拍了半晌,始終無人應答。

急性子的小青頗有些不耐,上前一步高聲道:“快來開門,不然我們就硬闖進去了!”

他聲音一落,才聽到屋內一個有些畏縮的聲音響起:“是、是誰?”

“來投棧的客人。”小青耐着性子答道。

又等了半晌後,屋內之人才回答道:“小店這幾日不做生意了,客官還是去別處吧!”

法海和小青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出幾分疑惑。

然後小青忽然擡手輕輕一晃,只見一陣耀眼白光閃過,原本緊鎖的大門便隨着他的手勢洞開了。

然後小青便揹負雙手施施然走了進去。

法海見狀不由苦笑,連忙亦步亦趨地跟在小青身後,以防他亂來。

兩人走進空無一人的客棧大堂,小青遊目四顧,只見角落擺放的桌子後面露出一片衣袂來,顯然方纔答話之人此刻正藏身於桌後。

他眼中不禁露出一抹促狹之色,故意施展法術將那些桌椅移開,使得躲在桌後的那人無所遁形。

那人先前看到客棧大門莫名其妙被打開,已經駭得不輕,此刻又眼睜睜看着身前的桌子竟然在無人搬動的情況下自己移到它處,一張滿是皺紋的黃臉更是嚇得慘白,對着小青磕頭不止:“大仙饒命!大仙饒命!小人已經年過五十,一身肉都老了,大仙要找年輕精壯的男子,可以到隔壁的成衣鋪轉轉,他們那裡的掌櫃今年才二十出頭,肯定比小人好吃……”

看他那一副被嚇得屁滾尿流的沒出息相小青就心生厭煩,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誰說我要找年輕精壯的男子了?”

那人一聽之下,一張老臉更是嚇得面如土色,渾身篩糠不止:“難、難道大仙改了胃口,要、要吃年老的男人了?”

“切,”小青輕蔑地瞥他一眼:“我就算真想吃人,也不會挑你這麼難看的,看着就倒盡了胃口。”

那人聽到小青說不吃他,一直提在嗓子眼裡的心才放下了一半。不由壯着膽子偷偷擡眼瞄着眼前這兩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妖精,在內心不住揣摩他們的來意。

法海生怕小青再吐出驚人之語嚇壞人家,連忙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並非妖怪,而是金山寺的僧人。聽施主的口氣,這附近是有妖怪出沒,還專門擄掠年輕男子?”

那人聞言,這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法海一番。

見到法海一身僧衣僧帽,容貌秀雅脫俗,委實和他想象中的妖怪相去甚遠,這才勉強信了他的話,壯起膽子回道:“我是這裡的掌櫃。這鎮上最近確實有妖怪,而且那妖怪每日都要擄掠一名年輕男子,這都一個多月了還從未間斷過。現在這裡年輕男子能走的都走了,只有那些有家有業實在走不開的纔不得不壯着膽子繼續留在這裡。”

“每日都要擄掠一名年輕男子?”法海低聲重複客棧掌櫃的話,“難道是要吸取男子精元修煉邪法?——那些被擄走的男子後來都找到了嗎?”最後一句提高了聲音,卻是問那客棧掌櫃的。

客棧掌櫃點點頭,然後擡起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找到了。不過找到的人一個個都神志恍惚,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而且每個被找到的人都會大病一場。我聽廟裡的大師說,那是他們的魂魄精元都被吸了。只有請大師開壇做法才能把丟了的魂再找回來。”

……魂魄精元都被吸了還能活下來?真是夠能瞎掰的。

看來他們這個廟裡的和尚也沒什麼真本事,只會危言聳聽嚇唬嚇唬這些什麼都不懂的老百姓,順便騙點錢財。

只不過,那妖怪如果不是爲了吸取精元,又是因爲什麼纔到處擄掠精壯男子呢?

法海想了想,又問道:“那你們可曾看到妖怪是何模樣?”

客棧掌櫃搖搖頭:“沒有,通常都是第二天早晨,纔會有人發現前一夜家裡男子失蹤的。”

法海點了點頭道:“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客棧掌櫃頓時如釋重負,轉身剛要走,卻聽小青忽然冷冷道:“回來。”

客棧掌櫃連忙停住腳步,忐忑不安地看向這尊從剛纔就一直板着臉的瘟神。

“你去樓上給我們收拾一間乾淨的上房,再燒壺熱水。”小青淡淡地吩咐,同時手一揚,一塊碎銀長了眼睛般自動鑽進掌櫃的懷裡。

掌櫃正自回不過神來,就聽法海淡淡開口:“兩間。”

小青聞言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不過也沒有堅持,而是瞪了那掌櫃一眼道:“還不快去?”

客棧掌櫃連忙點頭哈腰地上樓去了。

小青看着他的背影上了樓,這才轉向法海道:“小海,你是不是準備出手降妖了呢?”

法海點點頭,神情凝重:“既然我遇到此事,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那,我幫你吧!”小青一臉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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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幫我?”法海用一臉見到鬼的表情看着小青。

別忘了你自己也是一隻妖啊。

哪有妖怪幫着自己的對頭對付自己的同類的,這不是典型的胳膊肘朝外拐是什麼?

看到法海驚訝的神情,小青不以爲意地一笑:“我和那些妖怪可不是一派的。我是循正途修行,他們則是逆天用邪術,是妖界的敗類。所以我就算殺了他們也是替天行道,師父知道了絕對不會責罰我的。”誰規定妖和妖就一定要同仇敵愾的?人和人還自相殘殺呢。

見到小青一臉躍躍欲試,法海連忙正色道:“小青,收妖降魔是我們佛門弟子的職責,與你無關,你就別插手了。而且我若帶你一起去收妖的話,也未免太不成體統了。”如果他帶着一隻千年蛇妖去降妖伏魔的話,將來萬一張揚出去,金山寺被衆多同道中人恥笑事小,他被師父罰洗馬桶面壁那就事大了。

“可是,我怕你一個人遇上危險……”小青擡起頭,深黑的眸子直視着法海雙眼:“有我在你身邊,若有萬一也好有個照應。”

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飾的關切神情,法海心中不由一暖,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不會有事的。我收妖降魔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多麼窮兇極惡的妖怪沒見過,還不是都被我一一擺平了。”

小青不死心還想再說什麼,法海擺擺手道:“天色已晚,我們還是回房休息吧。也好養足精神明日與那妖怪鬥法。”說完轉身朝樓上走去。

小青連忙緊緊跟上。

法海走到樓上,只見掌櫃的正站在樓梯邊,指着左方的兩個房間道:“兩位客官,天字一號房和二號房已經收拾妥當了,請兩位進屋,小人馬上就去打熱水。”說完就立刻飛速下樓了。

因爲他覺得如果再不下樓的話那這位青衣客官那異常凌厲的眼刀就要把他射的千瘡百孔了。

小青這才轉頭看着法海道:“小海,我覺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對。”那丫一雙賊兮兮的眼睛老是在小海身上打轉,不知道他的小海已經名花有主了嗎?真是太沒有眼力了,如果不是當着小海的面,真想好好教訓教訓這小子。

“錯覺。”法海言簡意賅。

——人家分明是不敢看你纔不得不盯着我看的。

“小海,”小青沒話找話說:“你說今晚上那妖怪會來嗎?”

“不知道。”法海搖搖頭,轉身朝着左方的第一個房間走去,

小青連忙擡腳跟上,法海卻轉頭道:“你的房間在隔壁。”

小青用那雙會說話的桃花眼忽閃忽閃地看着法海:“可是,我想和你住一間……”

‘砰’地一聲,門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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