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旻川變了，雖然他還是那個外表瘦弱，笑容虛僞，時不時折騰人搞點樂子的怪少爺，可是每次在語琴面前，卻總是分外的，彆扭。
語琴已經被那個莫名其妙的懷抱騷擾得好幾晚睡不着。那傢伙丟下一句模凌兩可的“我投降了”後，也不再解釋一字一句，就丟下語琴逃離現場，徒留她一人猜不透少爺堪比女人的海底心。
可偏偏少爺依然我行我素，讓人混亂不清。今天他可能會讓語琴爬上屋頂清理塵土，而明天說不定就在玻璃花房裡設好燭光晚餐邀請語琴一起賞花賞月。總之，花樣之多，絕不帶重複。搞得語琴精神差點崩潰。
而時間，匆然過去了一個月。
語琴的壓力已經現在肩頭，每次古老爺子看她的眼神，都像是要把她的肚子瞪穿一般，甚至通過黃管家無數次暗示、明示，就差直接把她丟到古旻川的牀上。
剛剛結束古旻川交代的任務，把屋子裡所有的窗簾洗淨換新，趁着晾曬的空隙，語琴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靠着晾衣杆閉眼小憩。
而身處二樓的古旻川正趴在陽臺上，將偷懶中的語琴盡收眼底。這個小女傭出現在自己生命裡多久了，十天，半個月，還是更久？他詫異地張了張嘴，第一次，竟然對時間概念模糊了。曾幾何時，他清晰地記得着每一天的逝去，就像倒數生命的計時。像他這種不知何時會忽然倒地再也無法醒過來的人，厭惡着明天又忍不住期待。他承認，小女傭說對了一點，他在害怕。害怕沒有明天，所以不許自己有任何的掉以輕心。
可是，這一個月，他已經許久不曾記起自己的病情。許久不曾半夜被噩夢驚醒，甚至許久不曾去倒數他的末日。每天睜開眼，他甚至會感嘆，又是美好的一天，今天讓小女傭吃點苦還是賞點甜。日子輕鬆美好得不像話，讓他差一點以爲是老天最後的恩賜。
順手拿起一旁的茶杯，古旻川微微喝了一口，阻止自己的思緒繼續延伸下去。扭過頭去，才發現廚房的傭人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
古旻川不悅地皺了皺眉，“什麼事？站在我身後又不說話。”
傭人心中真是叫苦連天。少爺啊，我可是喊了您不下四五聲，您老愣是不迴應我啊。“少爺，廚房讓我來問您午餐想吃什麼？”
“做個三菜一湯吧。哦，火腿蝦仁，忽然很想吃。”古旻川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好的，我這就去回覆。”難得遇到少爺如此配合，傭人幾乎想大喊聖母瑪利亞，連帶着轉身離開的背影都一蹦一跳。
“看來今天食慾不錯。”就在這時，正好上樓來的黃祁磊順口接了一句。
“嗨，小子。終於捨得回來啦。這次出差有……一個星期了吧。沒泡個美國妞回來？”古旻川一看到好兄弟，開玩笑地說到。
“是十天。”黃祁磊微笑着糾正，“倒是你，是不是長肉了？”黃祁磊說到這，已經走到古旻川身邊，毫不客氣
地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頰，詫異地睜大了眼睛，“還真有。”
古旻川一巴掌揮開黃祁磊的手，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去美國出個差，行爲舉止都豪放了。我告訴你，我對同志一點興趣都沒有！”
黃祁磊微微一笑，揚了揚手中的精美的禮品袋，“我對同志，也沒有興趣。”
一看到那禮品袋，古旻川的笑臉瞬間僵住了，很快又故作玩笑地揶揄道，“黃祁磊，每次出差都不忘給人帶禮物，你是不是別有用心？”
“只是覺得她挺不容易的，舉手之勞而已。”黃祁磊說着視線朝遠處望去，“你積點德，少折騰人家。”
“愛情都是從心疼開始的。我們立志和律法百年好合的黃律師終於春心萌動了？”古旻川半開玩笑地捅了捅兄弟的胸口，“不過，眼光差了點。”
“旻川，語琴是個好姑娘，你試着跟她和平共處看看。”黃祁磊也不明白古旻川爲何那麼針對語琴，他也不想想，去哪找第二個能在他身邊呆牢一個月的女人。
“既然黃大律師都開口了，我再不近人情好像說不過去。和平共處是嗎？正好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最後一句話，古旻川的聲音已經消失在喉嚨裡。
…………
語琴睡得昏昏沉沉之際，感覺鼻頭癢癢的。她下意識地聳了聳鼻子，擡起手揉了揉。可是沒多久，那癢癢的感覺又出現了，語琴皺了皺眉，終於不悅地睜開了眼睛。
“少爺！”在看清對方的容貌後，語琴立刻開啓警備狀態，整個後背僵直，就欲爬起身來。
可是古旻川伸手按住了她，順手將手裡的狗尾巴草丟在一旁。他的臉上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笑容很耀眼，堪比陽光。“語琴，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語琴嚥了咽口水，精神高度集中。古旻川喊她名字的時候，每次都沒好事。她上當受騙過無數次，早已經有了免疫力。只是臉上保持着鎮靜，“少爺，有事直說，那個，你能先離我遠點嗎！”
“語琴，做我女朋友吧？”古旻川說着，乾脆學着語琴席地而坐，認真地望着她。
“可……啊？！”語琴嚇得一屁股從地上彈起來，緊緊抱着晾衣杆不可思議地瞪着古旻川。她剛剛沒有聽錯吧，女朋友？！
“對，女朋友。”古旻川像是能聽到語琴的心聲一般，再次強調肯定了一下。
語琴連連吸了好口氣，這才消化掉這個恐怖的消息。她站直了身子，逼着自己保持面部微笑，“少爺，那什麼，還剩幾條窗簾沒洗呢，我先撤了。”
可惜語琴還沒來得及閃人，古旻川已經先行起身攔住了她的去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語琴說話太快，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原本想拒絕的話被堵在嘴邊。語琴，你的第二次機會來了！答應吧，點頭吧，這樣就用名正言順的藉口接近他。可是，爲什麼她直覺這是個陷阱，古旻川那一臉深情
告白的表情假的明顯了些。
“叮咚……”，就在這時，語琴的手機響起了短信鈴聲。她趕緊從兜裡掏出來一看，瞬間臉色大變。
“少爺，我要請假……”語琴丟下一句話，飛也似地跑開了。
“哎……”古旻川愣在原地，怎麼也沒料到自己的告白竟然會落到如此地步。
語琴很慌，腳步都有些凌亂。她飛快地奔跑着，只求能快一點，再快一點。“砰……”就在這時，她因爲慌不擇路撞上了別人。
“對不起……對不起……”語琴連連道歉，便是想轉身就跑，卻被對方抓住了手臂。
“語琴，怎麼了？這麼慌張。”黃祁磊當時見語琴在睡覺，便偷偷把禮物留在她的房門口。怎麼才一會不見，這丫頭如此慌亂。
“黃大哥……黃大哥……”語琴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揪着他的袖子，“帶我去醫院，求你了……我爸，我爸的病情惡化了……”
黃祁磊瞬間明白了些許，他拉住語琴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別慌，跟我走！”
黃祁磊開車以最快的速度帶語琴趕到了醫院。
語琴一下車就急忙忙地朝病房跑去。她一遍遍勸慰自己，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病房的門是虛掩的，語琴停下腳步，已看清了一切。
醫生似乎在替爸爸注射一種藥物，直接從脊椎處扎針。爸爸傴僂着背，因爲巨大的疼痛而緊緊捏着拳頭，可還是控制不住地“啊啊”叫了幾聲。一旁的媽媽跪在牀沿邊，緊緊握着丈夫的手，老淚縱橫，“老頭子啊，要是疼你就喊。你喊出來啊……”
“老……老太婆啊，不要……不要告訴孩子們。我怕……他們難受。”語爸爸明明已經疼得發起抖來，可是心裡還心心念念着孩子。
語琴瞬間模糊了眼眶，心被一把捏住，狠狠地擠壓。
黃祁磊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他面色凝重地看着語琴咬着脣默默地流淚。第二次了吧，看到這個女人躲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暗自難過。上一次，他選擇靜靜陪伴，而這一次，竟然發現心已經無法平靜如初。只是，最後，他還是選擇靜靜地站在身後。
語琴察覺到爸爸即將擡起來的視線，怕被發現，趕緊閃身躲到牆壁後，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呆在身後的黃祁磊。
“語琴，會沒事的……”黃祁磊雖然是個律師，能言善辯巧舌如簧，可惜偏偏最不會的就是安慰人。
語琴仰着頭，真的好像！黃祁磊真的好像哥哥，那個正在遙遠貧困山區支教，對情況一無所知的哥哥；那個疼愛她、保護她，不捨得她有一點難過的哥哥。哥哥，如果你在，我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累，這麼無助。
語琴的淚水無法剋制地不停流着，再也忍不住，衝進黃祁磊的懷中埋首哭泣。
黃祁磊的手擡起放下，猶豫了許久才落在語琴的腦袋上，輕輕地撫了撫，無聲地安慰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