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張巴掌大的臉上,烏黑而溼潤的眼眸,大得出奇,裡面閃爍着驚喜又痛苦的光彩。
她一直看着他,顫抖的嘴脣張了又張,卻始終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宮靖遙的心底猛然一顫,彷彿有什麼緊緊孽住了他的心臟,讓他有那麼一瞬間停止了呼吸。
他想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裡,擦去她即將涌出的淚水。
但是理智卻告訴他,不行,不可以。
若初音死死的盯着眼前這個恍若隔世的人,生怕只要眨一下眼睛,這個人就會從自己眼前消失。
“宮靖遙……”她不可置信的向前了一步,呼喚着他的名字。
宮父看了看若初音,又看了一下緊跟着從懸崖底下爬上來的秦朗,憤怒的跺了跺柺杖:“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難道不知道這裡是禁地嗎!”
宮父正要揚手喊保鏢,宮靖遙卻制止了他。
“這是我的同學。”宮靖遙望着若初音,冷酷的臉上沒有一丁點哪怕是意外的神色。
“若初音,你來這裡幹什麼?還有秦學長,真是好興致啊。”他這麼說着,臉上掛上了細微的嘲諷。
若初音沒有想到他是這種反應,他看她的眼神彷彿就像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柔情蜜意。
她想過他會趕她走,她也像過他會不理他,但是從沒想到過會是這種情況。
他……彷彿回到了他們剛認識時那樣,那樣的厭惡的眼神。
一股莫名的憤怒突然竄上她心頭,使得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我來幹什麼?你不知道嗎?突然一聲不吭的消失掉到底算什麼意思?”她朝着他吼叫着。
宮靖遙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樣冰冷:“搞笑,我去哪裡爲什麼要和你交代?若初音,上次你偷拍我的事情我都還沒跟你算賬呢,來得正好!”
“偷拍?”若初音有些糊塗了,這件事情不是早就過去了嗎?
爲什麼他還提起這件事情?
宮靖遙還想說着什麼,宮父卻已經不耐煩了,“你們還不快走?”
宮靖遙不再看若初音,自顧自的就要離開。
若初音一急,衝過去拉住他的手腕。
在她接觸到他那一瞬間,宮靖遙彷彿像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一把揮開她,將她推到了一旁。
踉蹌一下差點跌倒的若初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別碰我!”宮靖遙厭惡的看了她一眼,“噁心死了。”
噁心……
他竟然說她噁心?
若初音慘然一笑。
“這真是太搞笑了。”她跌坐在地上,兩眼空洞。
宮靖遙從她身邊走過,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捨給她。
秦朗皺着眉毛,將若初音從地上拉了起來,安慰似的將她半摟在懷裡。
海風呼嘯而過,兩人依偎在一起的樣子,落入宮靖遙的眼底,奇異的刺眼。
放開她!她是我的!
心裡有莫名的聲音在咆哮。
但是宮靖遙卻爲所謂的慫肩,自己大概是瘋了吧。竟然會有這種念頭。
廖秀秀的從山下的道路走了過來,遠遠的站在那邊:“靖遙哥哥,咱們要走了嗎?”
宮父冷哼一聲:“走吧。”
一直默不作聲的宮靖西推動着自己的輪椅,在他經過若初音身邊的時候,用着只有兩人才聽到的聲音輕輕說道:“我要是你,就離他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
若初音恍然擡起頭,看見的卻只是宮靖遙和宮靖西並肩離開的畫面。
在他的對面,是笑得燦爛又開懷的廖秀秀。
他每走一步,就彷彿在她的心底割上了一刀。
痛得她連叫都叫不出來。
眼看宮靖遙越走越遠,若初音這纔回過神來,撞撞跌跌的追了上去。
“宮靖遙!宮靖遙你這個王八蛋!把話給我說清楚!”她跑得急匆匆的,在懸崖上磕碰出來的傷口隱隱作痛,但是她去根本無法顧及。
在她的眼裡,只有那道殘酷的離開的修長背影。
廖秀秀親密的挽着宮靖遙的手臂,將自己的半邊身體都掛在他的身上:“靖遙哥哥,若初音來找你幹什麼啊?”
她沒有提及關於若初音的任何事情,她害怕一提起若初音,好不容易纔答應和自己訂婚的宮靖遙就會離開她,回到若初音的身邊。
但是今天她的出現,讓廖秀秀又擔憂了起來。
靖遙哥哥他……會改變主意嗎?
但是宮靖遙卻彷彿根本沒有任何動搖,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奇怪的瞥了她一眼:“我怎麼知道她來幹什麼?莫名其妙。”
看來靖遙哥哥沒有改變主意。
廖秀秀喜滋滋的想着,貼得更緊了。
宮靖遙不耐煩的推開她:“你離我遠一點。”
說完,拉開車門,自顧自的坐了上去。
而在他們身後,若初音還在撞撞跌跌的追了上來。
廖秀秀鄙夷的看了一眼,冷哼了一聲,然後哦緊跟着宮靖遙坐了上去。
“自不量力。”她驕傲的擡起下巴:“那個若初音真是不要臉,你都……”
“閉嘴~”
她的話還沒說完,宮靖西就冷聲打斷了她。
大概是宮靖西想來都是溫柔的人,所以廖秀秀也被他這麼粗暴的態度嚇了一跳。
宮靖西揉了揉額角,放緩了聲音:“秀秀,她只是與你們無關的人,懂了嗎?”
廖秀秀乖巧的點了點頭。
而聽到他這麼說的宮靖遙卻不禁看了他一眼。
奇怪,爲什麼他要特意這麼說?
宮靖遙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若初音還在一邊叫着他的名字,追着車子。
“開快一點。”宮靖西輕聲吩咐道。
司機點了點頭,踩下了油門。
車子揚起一陣尾氣,順着下山的路呼嘯而去。
追趕不及的若初音一腳踏空,狼狽的摔倒在地上,本來就傷痕累累的手掌再次遭受重創,血流不止。
“初音!”追上來的秦朗連忙將她扶了起來,握着她的手:“你沒事吧。”
若初音是真的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她絕望的看着載着宮靖遙和廖秀秀的車離開自己的視線,慘淡一笑:“我真是賤啊。”
“別這麼說。”秦朗不悅的打斷了她的話:“這其中恐怕有什麼誤會。”
“能有什麼誤會?你沒看見嗎學長?他和廖秀秀在一起,他沒有失憶,他沒有不好,也沒有發病,更沒有被家人囚禁,他甚至都還能帶着未婚妻一起來掃墓!”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絕望的事情呢?
他明明就在眼前,卻彷彿換了一個人。
一個心裡不再有自己的人。
“我不應該來的。”若初音望着自己被割開了幾道大口子的手掌,茫然的說着:“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是爲了什麼呢?”
“初音你聽我說,不管你現在心裡在想什麼,你都必須馬上停止!”秦朗深吸了一口氣,握着她的肩膀:“你沒覺得宮靖遙很奇怪嗎?”
“哪裡奇怪了!”若初音狼狽的大哭着:“不是四肢健全五體安康嗎!”
不過就是變心了而已!不過就是不再要自己了而已!
望着陷入了悲傷之中若初音,秦朗也實在說不出什麼話來,拉着她的手:“總之,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若初音茫然的跟着他的腳步,連怎麼回到度假村的都不知道。
她把自己鎖在了房間內,任何人來敲門都不開。
許念念急的嘴角要上泡了,拉着秦朗急急打聽着情況:“怎麼搞的?是沒見到宮靖遙嗎?他怎麼說呀!到底怎麼回事。”
秦朗嘆了一口氣:“見是見到了,但是……”
他的欲言又止讓向晴天急瘋了:“哎呀你倒是快說啊。”
等到秦朗將事情原原本本說清楚以後,幾個人之間就陷入了沉默。
“這麼會這樣呢……”向晴天十分不解,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他即使是要分手,也總要說個清楚吧?這樣不不明不白的,算什麼呀?”
“我看事情沒這麼簡單。”秦朗說道:“我注意到了一件事情,宮靖遙他,似乎有點不對。”
“什麼不對?”
“他的眼神……”秦朗細細思索,“他的眼神……看着若初音的時候,彷彿若初音對他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這有什麼奇怪的!”許念念氣鼓鼓的:“變心的男人不都是這樣嗎!”
“這不符合常理……我是說那種眼神。”秦朗還是覺得很困惑:“這根本不像是變心,而是……他是從心底裡就認爲,他和若初音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更何況,他還提到了一件事情……當初的偷拍事件?”
“什麼?!”
前前後後都參與了這件事情的許念念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要告訴我他還記恨着這件事情所以將若初音給甩了吧?”
秦朗啞口無言,他總覺得有些東西不太對勁,但是一時之間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裡不對。
一股奇怪的念頭始終在他腦海裡徘徊着,呼之欲出,卻總是差那麼一個缺口。
所以人都面面相覷着,束手無策。
而在宮家的宅院裡,宮靖遙一回去,就扔下了廖秀秀。
“我要休息,別來打擾我!”他冷冷說着,當着廖秀秀的面就甩上了房間的門。
“靖遙哥哥!”廖秀秀氣得直跺腳。
宮靖西從她身邊走過,輕笑了一下:“隨他去吧,他每年的這一天,都不太愉快,你讓他靜一靜。”
百般無奈的廖秀秀只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宅子。
宮靖西望着宮靖遙緊閉的房門,無奈的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