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愛絲忒

有角幻也灰色的眸子裡幽光閃動,猛烈的風從他的腳下平地而起,風快速地壓縮成了一道道淺綠色的半月形,飛舞着迴旋而上,束縛在他的身上的光帶隨之繃斷。

身體重獲自由,他右手的紅色盾牌隨之一揚!

叮!閃着銀光的十字架與盾牌碰撞在一起。

炸起的火光將整個昏暗的教堂通亮,金屬碰撞的尖銳聲音震顫着空氣。

有角幻也向後一退,盾牌一收,伸手抓住了那枚十字架。

手上的肌膚瞬間傳來一股灼熱的刺痛,冒出陣陣白煙,他注視着十字架良久。十字架漸漸模糊,然後變成了流光,消散在空氣中。

“你是貝爾蒙特家族的人?”有角幻也擡起頭,直勾勾地注視着愛絲忒。

愛絲忒眉頭微皺,嘴抿成了一條線,這個問題顯然出乎她的預料。他怎麼會知道?不僅如此,更是輕鬆地掙脫了光之束縛和抵擋住了十字架……

“你究竟是誰?關於我的家族又知道些什麼?”

“不過是有幾個舊相識罷了。倒是你,既然作爲貝爾蒙特家族的一員,擊潰邪惡的怪物不應該是你的職責嗎?怎麼還……”

還沒等有角幻也說完,愛絲忒手中的火鞭猛地一揮!

啪!清脆的聲響,地上的大理石磚碎裂開來。

“職責?這明明是屬於貝爾蒙特家族的詛咒!與黑暗共舞的家族……會有什麼好下場呢?貝爾蒙特家族的獵魔人已經不知道犧牲了多少,就連那些曾經擊成功潰黑暗的人,因爲力量的過度使用,壽命也不會長久。”

有角幻也陷入了沉默。

“我痛恨身上的這股力量!我多麼想生在一個普通的人家,讓我做一個普通的女子……而不是,揹負着貝爾蒙特的名號去戰鬥!”

“你大可以隱姓埋名……”

“哼,從小就接受獵魔人的訓練,然後跟隨父親去獵殺惡魔,你覺得還能離開黑暗世界,過上正常的生活嗎?”

有角幻也眼中閃過一絲憐憫,沒有人比他更明白生活在黑暗世界中的感受。

“即便如此,這也不應該成爲你們對無辜民衆下手的理由。”

“我承認這有些自私,但是爲了結束貝爾蒙熱家族的詛咒——我願意付出一切!教會所要通向的世界,所有的惡魔將無所遁形,都將處在人類的掌控下……到那個時候,我的夙願也終將實現!”

愛絲忒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狂熱,目光注視着教堂上方斑斕的玻璃頂蓋,眼神放空,彷彿已經看到了新的世界。

有角幻也長嘆了一口氣,舉起了手中的十字劍,“貝爾蒙特家族,世世代代爲了光明與正義而戰,你玷污了這份榮耀。”

“我會打破這份,被你們成爲榮耀的詛咒!”

愛絲忒眼中金色的魔法流光四溢而出,纏繞交織,像輕紗一般籠罩在了她的全身,紅色的長髮帶着光暈在身後飛舞着。

她手臂一揚,火焰長鞭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火紅的呼嘯,猛烈地甩了出去!

有角幻也身子一低,向後邁了半步,十字劍斜着向上一揮!

砰!鞭子和十字劍衝撞在一起,氣波震盪開來。

愛絲忒手臂向下一甩,鞭子彎曲着向前震盪,就像海中掀起的波浪,洶涌着向前撲去!

有角幻也清晰地看在眼裡。熟練的鞭子使用技巧,不虧是貝爾蒙特家族的人,只不過,與曾經跟自己戰鬥過的那些貝爾蒙特相比,還是遜色不少的。

他舉起紅色的盾牌向前一抵。

啪!彎曲的火焰之鞭抽打在盾牌上。十字劍快速地貼着鞭子環繞了兩圈,他緊接着身子向左一傾,盾牌緊貼着鞭子向下一壓,黑色的披風在在空氣中甩過一道弧線,十字劍和盾牌就像抓住了鞭子一般,猛地把愛絲忒向前拽了過來!

向前傾倒的愛絲忒並沒有慌亂,右手上閃過一絲亮光,一個十字架赫然出現在她的手中,她向前一擲,十字架閃爍着銀光,快速回旋着向前!

有角幻也手中的盾牌波動了一下,瞬間化爲流光消散,他緊接着手臂一揮!

身前四條漆黑的冰棱赫然出現!黑色的冰棱就像一把把懸浮在空中的黑色標槍,猛地突刺了出去!

呯!

兩條黑色冰棱撞擊在了十字架上!冰棱就像玻璃一樣被迅速搗碎,十字架的旋轉速度也也隨着冰棱的消散越來越慢,最終停了下來,掉落在地。

磁!另外兩條黑色冰棱無比精準地貫穿了愛絲忒的雙臂!

她顫抖了一下,鬆開了緊握着火鞭的手。

一股沉重的壓迫感從雙臂上襲來,雙手的力氣彷彿全部被剝奪,緊接着失去了觸感。

愛絲忒眉頭緊皺,注視着紮在自己雙臂上的黑色冰棱,奇怪的是,上面沒有一絲鮮血溢出!

有角幻也的身影一晃而過,十字劍架在了她白皙的脖子上。

“愛絲忒,結束了。”

-

愛絲忒沒有說話,目光在他冷峻的臉上停留了一下,然後緩緩邊上了雙眼。

有角幻也呼出一口氣,收起了十字劍,走了上去。

“怎麼?不殺掉我嗎?”她睜開雙眼,語氣平淡地問道。

“殺掉你,也無法阻止教會,而且,我需要你來指證教會。”

“呵呵……你憑什麼認爲我會照着你說的做呢?就憑你饒了我一命?”

有角幻也擡起頭,注視着圓頂上色彩斑斕的玻璃圖畫,“雖然我不認同你的所作所爲,但是卻能理解你的想法。更何況,貝爾蒙特家族的人曾經幫助過我。”

愛絲忒的臉上掠過一絲稍縱即逝的驚訝。

在這個貝爾蒙特家族早已衰微的時代,人們甚至都已經不記得他們曾是出色的獵魔人。眼前的這個人,不僅通過簡單的戰鬥就確認了自己的身份,還跟家族裡的人有過交集!他究竟是……

從外表上看,他的年紀看上去只比自己稍大一點……愛絲忒一愣,他根本不是普通的人類!

一股恨意瞬間從她的心裡涌了上來,明明不是人類……卻想要教人類該怎麼做嗎?

“你說的對,或許你想要去實驗室裡看看?”愛絲忒的眉毛挑了一下,擡頭問道。

有角幻也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打量了她一下,“當然,不過請你記得,你不是我的對手——還是省點力氣,我可不想粗暴地把你綁起來。”

“當然。”愛絲忒不假思索地朝牆邊緣的拐口走去。

-

邁進實驗室,一股濃重的惡魔氣息便灌進了有角幻也的鼻子裡,他不禁皺了皺眉。

幾個龐大的籠子裡面空無一物,彎曲地有些嚴重的欄杆,跟柱子一般粗壯的鐐銬,都無不說明了裡面曾經囚禁過一個兇猛的怪物。

兩張長方形桌子拼接在一起,上面各種顏色不一的試劑,其中一瓶暗紅色液體還在向上翻滾着氣泡,看上去就像一瓶剛剛打開的汽水。瓶瓶罐罐的邊上,一本打開着的筆記,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圖案混亂地湊在一起。

“這個實驗室,是你建造的嗎?”

“早在我加入教會之前,它便存在了。”

有角幻也拿起桌子上的那本筆記,翻看起來。雖然混亂,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那幾頁記載的大致內容:【……抽取惡魔的血液,按照一定的比例稀釋然後用魔力藥劑等等其他試劑調製好,然後注射到人體內,人類便能獲得這個惡魔的部分能力,不過被注射着身體內的組織也會緩緩的惡魔化……】

邊上還零零星星的有一些關於比例、催化劑、轉化速率的備註。

有角幻也陷入了沉思,之前看到的那個面容消瘦的平民,是否就是注射了惡魔的血液然後才變得強壯呢?而注射了惡魔血液的人,都會緩緩的惡魔化,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個鎮子上的人……

有角幻也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他有些急躁地繼續翻閱着,想要找出阻止這種轉化的方法。

啪嗒。

玻璃罐碎裂的聲音從他的身後響起,他猛地擡起了頭。

愛絲忒雙目睜圓,眼中彷彿有火焰在燃燒,原本秀美的臉上只剩痛苦和猙獰,嘴角殘留着幾滴淺紅色的液體,紅色的長髮幾乎變成了血色!手臂上的黑色冰棱不知何時早已碎裂,肌肉就像被撕裂開,幾道紅色的裂紋就像岩漿一般涌動着。黑色的火焰爬上了她的雙臂和肩膀,教士長袍的袖子和背部瞬間被染成了灰燼,看上去就像一條破舊的裹胸裙。

“這傢伙……”有角幻也眼中幽光一閃,十字劍和紅色盾牌迅速出現在他的手中。

“嗷嗚——”愛絲忒像野獸一般粗聲咆哮。

有角幻也舉起了手中的十字劍。

從愛絲忒身上浪潮般奔涌的惡魔氣息來看,她的力量跟之前已經完全不能相提並論了!

“這樣的我,你還能理解嗎?”愛絲忒的聲音尖銳而冰冷,就像是來自深淵一般。她擡起手臂,火焰之鞭再次出現在了她的手中,手臂上的黑色火焰迅速向上侵染吞噬,整條紅黃色的火頓時變成了黑色!

她緊接着從腰間抽出了兩隻匕首,往身前一擲,匕首牢牢地插在了地上。

兩個黑色的法陣頓時在匕首上方撐起,黑色的魔法流光環繞成一個漩渦狀,就像一個傳送門一般!

兩個惡魔貴族從法陣中鑽了出來!

有角幻也看的分明,這並不是召喚陣或者傳送門,她所使用的匕首,是封印惡魔的容器。而現在,她將惡魔重新釋放了出來!

惡魔貴族,高階惡魔,體型大約是成年人的兩倍,漆黑的堅實肌肉上,有着一道道彎曲帶着綠色幽光的魔法刻紋,頭頂上的兩個犄角環繞着黑色的閃電流,不僅速度快力量沉重,更會使用強力的魔法,可以說幾乎沒有明顯的弱點。

不僅把它們封印在匕首裡,還可以讓它們爲自己所用……不簡單。

愛絲忒的額頭上,兩個想乳牙一般的小犄角冒了出來,她嘴角抽動了一下,手臂一甩,黑色火鞭摩擦着空氣,像一把巨大的半月形砍刀一般,橫掃過去!

還沒等有角幻也擡起手臂。

一隻惡魔貴族犄角上的閃電跳動了一下,剎那間匯成了黑色的閃電,電光一閃而過!

另一隻惡魔貴族朝着他雙手橫向一握。一個諾大的黑色法陣出現在他的腳下,黑色的火苗迅速竄了起來!

有角幻也站在原地,沒有閃躲。他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絲悲哀,注視着愛絲忒,該怎樣拯救這個可憐的女孩呢?惡魔的血液……他的腦中閃過一道靈光!

他撇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雖然以現在的力量,並不能持續多久,不過對付這兩個惡魔貴族應該綽綽有餘了。

灰色的眼眸裡,黑色的流光四溢而出,瞬間匯聚在手中,他輕輕一握。

滴答。

鐘錶的聲音響了起來。

只有他聽得到的鐘表聲。

眼前的場景變成了灰色,以他爲中心向外擴散,所有的一切完全靜止了下來!掃向他的黑色火鞭和兩隻惡魔貴族釋放出的幾乎要觸碰到他的魔法……雖然沒有消失,卻再也無法前進分毫,就像一幅畫一樣停留在了這一瞬間!

時間停止。

有角幻也迅速地拿起十字劍,走了上去……

滴答。眼前的灰白恢復了色彩。

兩隻惡魔貴族的身體瞬間碎裂成了好幾段,釋放的魔法也隨之消散在空氣中,它們的臉上甚至還沒來得及錯愕,就已經倒在了地上。

愛絲忒的眼前,前一面還站在原地的有角幻也,此刻已經不知所蹤!

“可能會有點疼,你要忍耐一下。”一個聲音從她的身後響起。

她還沒來得及扭過頭,四肢上猛烈的刺痛感和沉重感像大山一般壓了過來,比之前還要粗壯的黑色冰棱已經貫穿了她的手腳和身體!

她幾乎喘不上氣。冰冷的肌膚觸感從她的脖頸上傳來,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劃破了她的脖頸……

身上的力氣似乎連同憤怒正在一起緩緩溢出,一種有些怪異的釋懷感。

她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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