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光與暗,命與願

“高擡起你的手臂,抓緊武器的時候,放鬆手腕,然後就是這樣……”

高空懸掛的血月,映射下來了一層淡淡的血色月光,多倫比亞外城廢墟之上,兩個屹立在無畏神性之中的人影,緊緊相貼。他們二人周身蔓延的瑰麗藍色流光,驅散了血色月光的暴虐悸動。

“用你的勇氣呼喚出這種力量,它的精髓就在於堅定不移、無所畏懼的信念!”對着喬裡微微一笑,伊諾拉攙扶起喬裡舉劍的手臂,輕輕推了他一把:“只要你心懷正義,無所畏懼,你將所向披靡!”

一股柔力作用在了喬裡的腰側,伊諾拉輕輕一推之下,喬裡的身形陡然從廢墟高處俯衝了下去。就看到他手中握着一把卷了刃的殘破短劍,枯燥的劍鋒流轉着淡藍色的流光。

所有的人類都在望着他們的精神象徵,戰士們這一刻好似忘卻了戰爭的痛苦,內心在無畏神性的感染下,心靈深處涌起了無窮無盡的勇氣,這莫名的勇氣化作了一腔熱血,驅散了混亂神性的殺戮傾向,還給人類一方清明的心靈。

至少有數百個人類戰士,齊齊注視着伊諾拉,與那個和她依身相伴。伊諾拉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傳奇英雄,她的光環幾乎可以照亮正片卡美洛的領土,而那個名不經傳的陌生男人與伊諾拉站在一起,這些人類士兵無法理解自己居然沒有覺得他們二人有不和諧之感,彷彿喬裡和伊諾拉天生就該如此親密無間,那身份上的差距完全可以無視……

是的,他們那錯覺似的理所當然,是源自於喬裡身體也在逸散着和伊諾拉同樣的氣息,那無所畏懼的氣勢,雖然微弱不堪,但似乎是與伊諾拉同出一源。

只見那個陌生的男人,剎那間從廢墟上急速飛掠而下。一身紅色的風衣迎風飛舞中獵獵作響,平舉着那把殘破的捲刃武器,以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直衝向了前方的亡靈。

伊諾拉留在廢墟上,她駐足用那充滿笑意的眸子。凝視着喬裡飛掠的背影。

你…是他的轉世麼?

還是…他的血脈旁親?

無論如何,我會讓你變得…和他一樣強大、溫柔、博學。

衝下去的並不是喬裡一人而已,駐足留在廢墟上的伊諾拉,她漸漸逼迫出了更強的無畏神性,將這股從心靈深處與無數人類共同崇拜誕生的力量,盡情的釋放了出來,以無畏的意志將後援送給喬裡,讓他在戰鬥中勇猛無匹。

伊諾拉,她不介意喬裡分到了自己的力量,她情願這堅強的、勇敢的力量與喬裡共同分享。

就像當初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對伊諾拉這個陌生女人,毫不介意的伸出了救贖之手,不求回報的將伊諾拉帶到了傳奇之路上。

衝下廢墟的喬裡,他很難理解此刻出現在自己胸中源源不斷的強烈情感,喬裡知道。這股強烈灼熱的情感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那個一直在注視他的女人。同樣喬裡也不明白此刻那個女人分享給自己的力量,究竟是如何運作的。

手中這把卷了刃的廢鐵,真的能殺敵麼?恐怕就算亡靈脫了盔甲,這破敗的武器連他們的皮膚都捅不進去吧……

可是喬裡莫名的發覺,當自己衝下來之後,周邊的人類戰士集體發出了狂熱的怒吼。彷彿衝來的喬裡一同帶來了什麼鼓舞人心的精神,喬裡所過之處,附近的人類戰士在望着他的時候,越發的受到了無畏神性的感染,此刻他們再去想什麼狗屁的流血、死亡、疼痛、恐懼,那簡直是人生永遠無法磨滅的恥辱!

這就是神性的力量。可勾引出人心的黑暗面從而毀滅人類,亦可將人類從深淵中拯救出來,賦予他們……勇氣!

在這懷疑與動搖之中,喬裡瞥了一眼被切開的奎爾多斯。黑色粘稠物質的血肉身軀,就是奎爾多斯的本體麼?就看到奎爾多斯龐大的屍體各自趴在地上。切口裂隙露出了一個被切開的半身人形軀體。

當時奎爾多斯臨死前,是直勾勾盯着喬裡的,他當然是發覺了這一道目光,也很清楚奎爾多斯那哀求的目光代表着什麼意思。

要…復活嗎?

好吧好吧,先讓這些價值壓榨完了的亡靈滾蛋再說……

這一刻,喬裡心中無法抑制那個念頭的蔓延。

他速度逐漸降低的時刻,也是獨自一人深入了盲目亂跑的亡靈戰士最密集之處,而且他還貌似心不在焉,明顯是一副找死的行爲,然而每一個關注着喬裡的人類,卻沒有覺得喬裡傻的去尋死,而是武勇十足的殺入了敵羣。

德古拉的虛空與混亂神性……他究竟是什麼時候領悟出來的?這一點,惡魔源典沒有說過。

以前喬裡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在沒得到完整的兩大神性並與其中記憶歷史同步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有着怎樣的經歷,所以喬裡很自然的認爲,兩大充滿邪氣的神性是在德古拉蛻變成惡魔之後,在越發墮.落中領悟出來的。

此時此刻,喬裡心中出現了一個荒唐的猜想。

若是把魔化之前的德古拉放到艾薩拉斯,也許他在還是人類的時候,就已經相當於英雄級的強者!混亂神性與虛空神性的前身,就是德古拉的鋼鐵意志!

那麼德古拉還在人類的生命形態時,以一人之力如同屠狗般的殺進天主教總部就不難理解了,當時的德古拉,恐怕早已將鋼鐵意志昇華,臨界於神性的邊緣!這麼聯繫起來,德古拉沒蛻變成魔王就無人能敵,已是沒有任何疑問。

但是此刻喬裡所看到的伊諾拉,她還是個活生生的人類,但她卻掌握了與德古拉平等的一種力量,這勇敢的沛然之氣此時就充斥在喬裡的胸膛,爲他帶來無窮勇氣的同時,即使連喬裡自己都不太確定手中的破劍能做什麼了,處於激活狀態的神性,將會發揮出怎樣的威能?

然後,喬裡盯上了一個倒黴的亡靈戰士。

亡靈戰士被喬裡盯上的瞬間就察覺到了。因爲喬裡實在是此刻整個戰場的焦點,除了伊諾拉之外就屬喬裡最爲耀眼,卡米羅、賽琪爾、墨菲斯.賽亞這等人物都被其他人給忽略了過去,就連那些亡靈戰士。也是將喬裡放在了關注的最高位。

這些亡靈戰士可不是那些沒腦子的喪屍,每一個奎爾多斯收容的精銳,都有不俗的智慧。見到喬裡凝眉冷目看向自己,這個提着一把重矛的亡靈戰士瞬間就想逃跑,此刻在喬裡附近,混亂神性爲亡靈戰士的增幅加持依然被無畏的沛然之氣驅散,被喬裡迅速接近的亡靈,他在無畏的沛然之氣席捲下只覺得渾身顫抖,也不管喬裡能不能聽懂惡魔語,他轉身就跑大聲喊叫:“呃……不。不要過來!”

心神一沉,喬裡大喝一聲:“站住!”

這個詞,喬裡是用惡魔語喊出來的。

聽到熟悉的語種,轉身逃跑的亡靈當即愣了一下,緊接着他就因爲自己的怔楞付出了代價。一截劍身流轉着淡藍色流光的破劍。宛如劍身插入水中一般,輕若無物的從亡靈戰士的背後捅出了前胸,那厚實的盔甲不比紙糊的堅固。

“這……”

喬裡的雙眼不禁慢慢睜大,彷彿在手臂推動短劍刺出去的一刻,速度不用他自身控制就爆發了一層突刺力。

握住劍柄下意識輕輕一劃,緊接着,一具切口平整的殘屍。撒着黑色血液飛了起來。期間過程中喬裡完全沒有感覺到劍身入肉的阻隔,但他分明看到自己的手臂,在橫掃的過程中陡然加速!看這力量與速度結合在一起的攻勢,恐怕就是喬裡發揮出全力也不過如此!

根本不用特意的驅使自己的身體,只要腦中轉起下一個動作的意念,便會有一股兇悍的力量推着喬裡的手臂。讓他發揮出百分之百的力道,與他並肩作戰!

這不是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數人匯聚在一起的信念,和喬裡還沒同步的混亂神性不一樣,儘管纔剛剛覺醒。但伊諾拉的無畏神性已然是處於活躍狀態!

旋即喬裡的眸子掃向了所有亡靈士兵,那些被他目光掃過的亡靈,皆是渾身一抖就準備跑。喬裡纔剛生出衝過去的念頭,他胸腔中就涌出了一股力量,好似要推動着他撲向那些亡靈……

遠處的伊諾拉望着喬裡,她微笑而立。

“老師,您沒事了?”這時,卡米羅由於牽掛伊諾拉,他暫時發下去追擊亡靈的潰軍,沒有和賽琪爾結伴而行,而是來到了伊諾拉身邊。

看着伊諾拉雙脣間露出的一抹笑容,卡米羅這名意志力堪比鋼鐵的英雄級強者,幾乎都頭暈了。

卡米羅敢保證,這是他第一次發現伊諾拉有笑的表情!

簡直不正常!

剛剛還望着喬裡展露微笑的伊諾拉,慢慢的收攏了臉上的笑容,轉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向卡米羅,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不同的人不同的待遇,這一下,算是看明白伊諾拉更親近誰了……

可見到伊諾拉這漠然清冷的面容,卡米羅覺得這樣纔是伊諾拉的本來性格,孤高、冷漠,對誰都沒有過多的親密感,即使與最親近的……比如卡米羅這個被她一手帶大的徒弟,伊諾拉這些年來也是那個樣子,不加以顏色,不露怒容與微笑。

不是伊諾拉對卡米羅有意見,針對與他,而是伊諾拉本性使然……卡米羅認識的伊諾拉,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纔對啊!

但在卡米羅愕然沉默的時候,伊諾拉見他沒什麼事,便回過頭來繼續看向喬裡。

該死的……

伊諾拉又笑了,而且笑的很溫暖。

此時此刻人類與亡靈的一場小規模戰役,勝負已定,即使沒有三位英雄級強者出手,下方受到無畏神性感染的人類士兵,也是嗷嗷叫着不肯放過敵人,就現在彷彿誰敢阻礙他們追殺亡靈潰軍,就是侮辱他們的自尊心,否認他們的榮譽,以及,搶他們的怪……

波濤法神一人當先加入追殺亡靈潰軍的前線,其他人類士兵自然覺得光榮無比,可除了賽琪爾這種級別的強悍,誰敢在此刻干預他們的一腔熱血,不出意外會被羣毆致死。

“勝利了啊……”

勝負已分,再看下去也只是觀看結局收尾,對於一向不喜歡搞噱頭、做無意義之事的伊諾拉來說,這場戰鬥已經不需要她了。早在殺死奎爾多斯的一刻,勝負就已經決定了。

之所以還留在戰場,伊諾拉只爲了給喬裡展示自己新領悟的力量,並且將這力量教導給喬裡。

在她看來,喬裡就好像是那個當初救贖了自己的男人,彷彿能從喬裡身上看到“他”的影子。不知緣由的失憶後,在伊諾拉最彷徨的時刻,她彷彿回到了百年前那個無助的自己,是喬裡在伊諾拉最彷徨與茫然的時候,將自己帶出了惡魔城。

兩個不同的人,喬裡的出現驅散了伊諾拉的茫然與彷徨,仿若那個當年拯救了自己的“他”。雖然伊諾拉目前只是在夢中,重拾起了關於“他”的短暫記憶,但伊諾拉很滿足,她會努力的找回過去的美好,就如在那黑暗來臨之際,恍若曙光一般出現的身影……

可伊諾拉並不知道,她心中那宛如曙光一般的男人,並沒有死。

非但是沒有死,反而成爲了她終生爲敵的存在。

惡魔城,虛空界城主的大殿內,空蕩蕩與一片寂靜相伴,幽暗的殿堂內唯有黑龍形的王座上,那四盞點亮的幽靈之火,照亮了些許王座的輪廓。

雙臂壓在王座扶手的男人,時不時的爆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痛苦、卻又堅定的坐在王座上,抵禦混沌界不斷向上侵蝕過來的混亂神性,極致的邪惡氣息充斥在這封閉的殿堂內,這個消瘦的身影,早已是在不知多少年前,就與某個懷念她的女人,那溫文爾雅的恬淡舉止背道而馳。

而這……

正是喬瑟爾.貝爾蒙特的選擇。

只要一天他坐在這個寶座上,他就是當代的“德古拉”,就算不是真正的魔王之命,所有惡魔也會或多或少受到他的控制。

只要有一天,他是“德古拉”,他的家鄉就不會被惡魔毀滅,他的同胞,就不會被惡魔屠戮乾淨。

總有一天,人類的同胞會誕生一位希望之子,承載本土世界的命運淨化這世間的災難,喬瑟爾一直在等待着,等待那個希望之子的出現。

然後……

讓自己被希望之子殺死……

爲此,迄今爲止付出的所有痛苦與折磨,喬瑟爾心甘情願,並始終將其貫徹在自己靈魂深處,這是他一直以來對抗虛空神性不被吞噬自我的最大支持。

沒人會認得現在的喬瑟爾,他不再是過去的自己,現在的他只是個淪爲惡魔的儈子手。

可是,命運的代價真的會有這麼簡單麼?

早在喬瑟爾爲復活伊諾拉,求助惡魔源典之時,惡魔源典詢問他,你可願代替這個女人承受她死去的代價?

當時的喬瑟爾選擇接受伊諾拉所有的痛苦,由自己來承受,可那時候卻沒有任何災厄找上他,彷彿那代價只是個玩笑而已。

只不過若沒有那所謂的代價,此刻,或許伊諾拉的微笑不是唯獨對喬裡展露而出。

伊諾拉的微笑,本應只爲喬瑟爾而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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