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 少夫人,我們這些老傢伙也不是吃乾飯的呀!”司徒雲爽朗地笑了,“有我們給少夫人保駕, 您只管放手去做, 什麼都不用擔心!”
“那……就多謝諸位前輩了。大家快請起吧!”一一扶起各位長老, 月靈與樊通交換了一個眼色, 在衆人的簇擁下入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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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雲峰, 你他媽出的什麼餿主意,現在你倒是告訴我,該怎麼收場, 怎麼收場,啊?”
面對着接二連三傳來的失利戰報, 禾野再也顧不得什麼首領的風度, 當着衆多屬下的面對雲峰暴跳如雷地大吼。雲峰只能冷汗涔涔地低頭諾諾, 一時間答不上話來。
說實話,這次的事情他的確理虧。如果他能多用心考察各方面的情況, 應該不難看破對方的設計,可他自擒住浩原後就一門心思想着如何從對方嘴裡逼問出寶藏的下落,在戰事上花的工夫明顯少了,落得這樣的下場,怨不得任何人。
禾野大發雷霆, 雲峰的難堪自不必多言, 而坐於一旁的駱無花臉上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裡去。禾野雖沒有罵她, 但罵雲峰的話就好像字字句句戳在她心上, 讓她比直接捱罵還要難受。
這次的戰事失利, 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由於她太過自以爲是所致。她原本自信滿滿地向禾野許諾,由她來鼓動城內的月神教信徒“起義”, 與都乾大軍裡應外合,沒想到,等她開始着手實施計劃的時候,卻發現在獨孤明出事後短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裡,自己已經衆叛親離,竟然沒有一個信徒響應她的號召。
派人去打探消息後她才知道,原來,司徒雲在接到烏山傳來的急報後就及時採取了措施。他並沒有派兵鎮壓那些爲她賣命的信徒,而是請出如今的月神教主祝清瀾,帶上重要證人卜驚天前去向那些信徒揭露她的罪行,勸他們棄暗投明。
卜驚天在得到了女兒的許諾後便與先前判若兩人,這次能有機會立功贖罪自是竭盡全力,在他和盤托出的鐵證和祝清瀾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勸說下,那些信徒對她的盲目崇拜終於漸漸被瓦解了,最後,景月族長老會未動一兵一卒,便成功地把內患化解於無形之中。
得知那個曾經對自己癡心到愚蠢地步的男人如今也徹徹底底地背棄了她,她突然覺得心裡前所未有的空。這些日子,她近乎瘋狂地埋頭苦練武功,試圖逃避內心的空虛與恐懼,雖然功力得以突飛猛進,可仍免不了夜夜噩夢,不得安睡。
大半生的苦苦追索,換來的卻是權勢富貴盡付流水,到頭來就連一個真心向着自己的人都沒有,她真的搞不懂這到底是爲什麼,是因爲上天的不公,世道的荒謬,還是……她一開始就錯了?
“不,我沒有錯,我不會錯的!”一個色厲內荏的聲音在她心底狂吼起來,“像我爹那樣一輩子老實本分的人,又落着什麼好下場了?要不是我努力爲自己尋出路,恐怕根本就活不到今天。是你們的錯,是你們所有人都對不起我,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就算死,我也要拉你們一起下地獄!”
暴怒中,她一把拔下了自來到都乾族那日便戴在頭上的金釵想要揚手擲去,可想了想,終究又悻悻然地把它收進了懷裡。
“卜驚天,等我們清算舊帳的時候,我就拿它給你陪葬!”
定了定神,她冷笑着打斷了禾野的訓話:“大頭領何必如此着急,我們手上不是還有張最後的王牌嗎?公孫師爺,是時候該把它拿出來了吧?”
雲峰怔了怔,立刻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拼命點頭:“是是是,獨孤浩原還在我們手裡。現在景月族當家的是獨孤浩原的女人,一個婦道人家,我們拿住了她的男人,不怕她不就範。”
“行了,你們看着辦吧。總之一句話,要是再不成,我們就等着一起完蛋好了!”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禾野憤憤然地離營而去,丟下滿帳灰頭土臉的殘兵敗將們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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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勝利在望的時候,所有景月族人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今天一早,都乾軍隊放出話來,浩原就在他們手裡,如果景月族人想要他活命,就必須先答應他們兩個條件:第一,立即停止進攻,把主力部隊撤到到十里之外,第二,要現任族長水月靈帶着所有長老以及卜驚天親赴陣前細談其他條件,若做不到這兩點,今日午時,他們就會殺死浩原祭旗。
“卑鄙!”看着對方用飛箭射來的書信,樊通恨得牙癢癢的,若出這惡毒主意的人此刻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會二話不說就把這傢伙一刀劈作兩半。
“少夫人,你怎麼看?”司徒雲沉吟着把目光移向月靈。月靈雖然已經答應了擔負起族長的職責,但仍堅持要求他們暫時不要改口,司徒雲知道她仍抱着迎回浩原的希望,也就不在這稱呼的問題上多作糾纏了。
苦苦思索良久,月靈終於艱難地開了口:“既然少主在他們手裡,我們當然不能見死不救,我覺得,可以暫時答應他們的條件。”
“暫時?”司徒雲微微眯起了眼眸,“少夫人的意思是……”
“退兵可以,要我去見他們,也可以。但是,退兵並不意味着我們就此罷手,在撤退的過程中,我們也要做到人不離鞍,劍不歸鞘,嚴密監視敵方的動靜,隨時做好應戰準備。如果他們只是要求和解,並且保證不會再侵犯我們的領地,這場仗可以不再打下去,可如果他們提出的是對我們族人不利的非分要求,那……”
說到這裡,月靈羽睫一顫,語聲突然頓住,幾經努力卻怎麼也說不出後面的未盡之言。
“少夫人,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司徒雲點了點頭,向她投去了欽佩的一瞥,“我和其他諸位長老想的也正和你一樣。我原本還擔心你……少夫人遠比老朽想象的要堅強得多,老朽佩服。”
“我其實一點都不堅強!”月靈苦笑着掩住了面龐,“你知道嗎,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能讓浩原平安回來,什麼是非,什麼正邪我都不管,就算再不要臉的事情我都願意去做!可是……我太瞭解他了,要是我真的那樣做了,他會生不如死……”一聲心力交瘁的低嘆中,柔腸百結的淚水模糊了她佈滿血絲的雙眼。
“少夫人……”司徒雲同情地看着她,心被無法言喻的內疚狠狠揪疼。他忽然有些懷疑自己先前堅持把這副重擔加到她肩上究竟是對是錯,要她來做這個抉擇,實在是太殘忍了,這樣的情形,就算對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兒來說,也無疑是生命不堪承受之重,更何況她只是個本已飽受創痛的平凡女子而已。
就在他心亂如麻的時候,月靈已經擦乾了淚水沉聲道:“卜……卜先生他願意去嗎?雖然他現在的身份是囚犯,但這次行動並不是他的分內之事,他有選擇去與不去的權利,我們不能強迫他!”
“年炅已經去問過他了,他說……”頓了頓,司徒雲的神情中透出一絲瞭然內情的感慨,“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刀山火海,他都願意陪着你!”
月靈嬌軀一震,眼中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芒,但只是轉瞬即逝。“那就去做準備吧,我也該動身了。”她緩緩站了起來。
“我陪你一起去。”樊通平靜地望着她,語氣中是不容推辭的堅決。
一剎的猶豫後,月靈感激而無奈地笑了:“好。”
懷着一絲忐忑目送月靈與樊通並肩走出政務堂,司徒雲定了定神,也立即飛奔而出去履行自己的職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