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煤礦事故（一）
曲婷婷是第一次下井還真是有些害怕，看着深不見底的礦井下面心裡有些緊張，但是自己已經說了出去，總不能臨時變卦吧。她看了一眼王位位，感覺到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好像心裡面很自然。
“王副縣長下過井嗎？”
“我家就是雙旺鎮的，在上高中的時候，家裡沒有錢，暑假的時候曾經到井下掏過煤。”王位位很沉穩地說。
“王副縣長原來還有這樣一段經歷。”曲婷婷聽了王位位的話，心想自己原來還是小看了王位位，他也是一個吃過苦的人，並不是純粹靠女人才坐到副縣長的位子的。實際上，曲婷婷很佩服那些白手起家的人，雖然自己在官場上有着舅舅的照顧，但是曲婷婷的童年也是受過許多苦的，也知道生活的不容易。知道王位位有過下井的經歷，曲婷婷有了一種和王位位靠得很近的感覺。
礦長張修武聽說王副縣長上高中的時候曾經在煤礦下過井，心裡面一驚，心想王副縣長原來還和這個煤礦有些淵源，等到上去以後，還真是要和王副縣長聊聊，拉攏一下感情，說不定自己就巴結上副縣長了，藉着他的關係，自己也許能夠更上一層樓。
“王副縣長下井的時候是在幾年前？”張修武看向王位位說。
“大約有十幾年了吧。那時候家裡沒有錢交學費，我就找了一個本家的叔叔說情，到了礦井裡面挖煤，一個暑假掙夠了學費，還有半年在學校的開銷。”王位位想想當時的情景，心裡面還有些發酸。因爲那個時候，暑假裡和自己同齡大的孩子都在家裡面看電視，或者躲在陰涼的地方休息，只有自己還要爲了學費的事情發愁。就是下井掙錢，人家礦上也不同意，因爲自己年齡小，還是本家叔叔在運班當班長，硬是把自己塞了進去，總算是幹了三個暑假，算是掙夠了高中三年的學費，想想那些年的日子，王位位覺着雖然辛苦，可也鍛鍊了自己的忍耐力。每當到了困難的時候，他總是想再難還能夠比得上自己在煤礦下面挖井的日子嗎？
“你的本家叔叔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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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龍。”
“原來是他。”
張修武聽說是王成龍心裡一陣高興，因爲王成龍和自己的關係一直還不錯。自己當上礦長以後還把他從一個小班長提到了工區副區長，既然王成龍和王位位是那種關係，上去就得把王成龍提成爲工區區長，這可是自己的一次機會，張修武爲自己能夠找到一條接近王位位的通道而高興。
高洪明聽說王成龍是王位位的本家叔叔，心裡也是很高興，因爲王成龍可是自己的一夥仁兄弟的其中之一。怎麼沒有聽王成龍說過還有一個侄子在縣裡當副縣長，要是早知道的話，早對王成龍好點，說不定自己還能幹上礦長呢，那個時候，整個雙旺鎮煤礦可就是自己說話算了。每年從煤礦拿到的分成那就大了去了，而且那些想要利益的女人自己還不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高洪明爲沒有事先發現自己和王位位的關係而後悔。
孫明遠聽說王成龍是王位位的本家叔叔心裡可是不高興，因爲王成龍一直是站在高洪明那一夥的，和自己一直不對付。王成龍要是王位位的本家叔叔，高洪明可是一下子就勢力大增了，自己搶奪礦長的計劃可是難上加難了。孫明遠剛剛通過關係找到了高家村的小表姑高紅英，聽說小表姑高紅英是在經濟開發區當副主任，好像和王位位的關係很好，也許一定能夠說得上話。聽到王成龍竟然和王位位的關係這麼近，心裡想要爭奪礦長的信心很受打擊。
說着話的時候，下井的吊桶已經到了中間，只看見上面一點點的亮光，周圍一團漆黑，真正到了下面，停了下來，幾個人進了值班室，感覺到還有些亮光，只是空氣很是渾濁，潮潮溼溼的，滿是灰塵。
“我在前面帶路，曲縣長和王副縣長你們在當中就好了，我們到比較近一些的六工段去看看就好了。”張修武趕忙說。
“好的。”
曲婷婷還真是第一次見到礦井下面的場面，有軌道，有來來往往運煤的車，還有人行道，人行道上滿是泥濘，周圍有許多鋼製的架子支撐着井壁，耳邊傳來嗚嗚的聲音，孫明遠介紹說那是風機傳來的聲音。再往前面走，礦井的頂部好像是低了許多，只能彎下腰弓着身子走，但是頭上的安全帽還是不時地碰到礦井牆壁，從安全帽上的礦燈能夠看到整個礦井壁全是黑黝黝的，應該就是煤炭了。
高洪明也在前面和張修武一起帶路，但是他心裡面一直是很不痛快，下井的人最不希望女人下井，因爲那會帶來晦氣，聽着前面不遠處轟隆隆地放炮聲，知道他們在前面是在炸開煤層，然後方便去挖煤。但是高洪明聽到耳朵裡面卻是有着一陣陣的心驚，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他心裡面現在就是一陣陣的發慌，難道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曲婷婷這個女人真是的，要到什麼礦井下面來檢查。這是女人來的地方嗎？不就是上面有一個當副省長的舅舅嗎？都當了縣長了，還有必要到煤礦這裡來炫耀嗎？再炫耀，她也是個女的。高洪明心裡一陣大罵曲婷婷，因爲今天的情況有些邪氣，下礦多年以來，自己這是第二次出現這種發慌的感覺了。第一次在下礦的時候出現這種感覺，礦下面就出現了事故，當場就死了兩個人。這次要是出現了事故，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不要說是大事故了，就是死了一個人，因爲縣長和副縣長都在面前，自己也要受到牽連。
同樣心裡發慌的還有王位位，只感覺着心裡面一陣糾結，說不出來的難受。王位位感覺着一團氣在自己的胸口部位堵着，用手拍了拍胸口，想要順一下，但是卻堵得更厲害了，於是他一陣咳嗽。咳嗽完後又是一陣莫名的煩躁從腳底升了上來，蔓延到胸口，再蔓延到四肢，他感覺到渾身發熱。王位位心想難道要有什麼事情？這種不好的感覺曾經在自己的身上發生過，那是自己第二個暑假在煤礦下井挖煤的時候。因爲感覺到心裡發慌，王位位就停下來休息了一下，從前面掏煤的地方向後退了幾步遠的距離，這時候就聽見一陣異樣的響動，突然就聽見有人大喊塌方快跑，於是幾個人拼命地往回跑，算是撿回了一條命，因爲塌方的面積不大，只是前面的一小塊面積。就算是這樣，跑在王位位後面的同一個村子東頭的魏結巴還是被煤炭給埋了半個身子。
當時王位位就被嚇得癱坐在了地上，因爲如果不是自己感覺到不舒服，也許自己一下子就被活埋了。只聽見後面魏結巴撕心裂肺地大叫聲在巷道里面來回鼓盪着，同時害怕而躲開的人四個人都非常驚恐，其他三個人也都被飛起來的煤塊砸傷，唯一完好的就只有王位位一個人了。
“你怎麼樣？”王位位哆哆嗦嗦地跑到魏結巴面前。
“快，快救，救我。”魏結巴說話的時候已經有氣無力。
王位位雖然是年齡最小的一個人，但是因爲身體沒有受傷，而且還是一個村子的，所有的人都可以躲在後面，唯獨自己不行。其他三個人一是因爲受了傷，也是因爲害怕再次塌方，才遠遠地躲在後邊。
“位位，你小心一點，別再次塌方了？”其中一個人很是擔心地說。
“再不救他，他就完了。”王位位拼命地扒着蓋在魏結巴下半身的煤炭，拼命地向外邊撕扯着他，終於快要拽出來的時候，上面又一塊煤塊掉了下來正砸在了魏結巴的胸口，只聽見一聲悶哼，再也沒有了魏結巴的聲音。王位位也被煤塊一下子碰得仰躺到了後面。
“結巴，結巴，結巴。”王位位大聲地叫喊着，伸手過去卻是摸到一灘血水，到處都是溼溼的水，從礦燈的亮光裡面看到魏結巴滿身的鮮血，還有扭曲的臉。
長到了十七歲的年齡，王位位還是第一次見到死人，而且是距離自己那樣的近。就在那一刻，王位位感覺着自己好像也已經死了。人的生命原來就是那麼短暫，也是那麼不值錢，只是爲了區區的一點工資，爲了一點上學的錢，還有養家的錢，命就突然間沒有了。人命其實和螞蟻一樣，悄沒聲息地死亡，悄沒聲息地活着。
沒有一個人願意揹着已經死亡的魏結巴出來。雖然很是害怕，王位位還是揹着魏結巴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礦井，到了出井口的那一刻，王位位一下子癱倒在井上值班室的門口。因爲驚嚇，也是因爲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因爲那件事情，王位位有一個星期沒有再去下井。但是想到學費，還有爲了不讓爸爸到處借錢受別人的冷嘲熱諷，王位位還是找到了王成龍叔叔，接着下井。
正因爲有了上次那件事情的經驗，王位位感覺到今天的情況不妙。在這種地方還是相信預感比較好，王位位覺着有必要再一次詢問一下安全情況。：##m&&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