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傲天忽然出手,完全出乎田震的預料,自然以龍傲天的身手,如今已經不可能碰到田震,當即田震側身躲開這一拳,下一刻猛然化掌爲抓,將龍傲天的手腕猛然抓住。
然而,下一刻,田震臉‘色’不由一沉,因爲他感到自己竟然沒有抓到任何東西。
龍傲天消失了。
田震瞳孔微微一縮,面‘色’凝重的收手而立,看向先前被龍傲天打倒的那幾名劍閣弟子,果然也早已經消失無蹤。
這種消失和先前他主動斬碎的那些幻象的消失竟然一模一樣,也就是說,他竟然依舊身處幻陣之中!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陣陣轟鳴聲,田震擡頭望去,只見遠處兩座塔尖之間,兩道身影飛快的碰撞着,顯然正在‘激’戰,田震眉頭一挑,飛身衝了過去。
等看清這正在對戰的兩人,田震的面‘色’變得更加古怪起來,因爲這對戰的兩人之中,其中一人是田震在特組見過的一名玄級高手,而另一人,則是身着僧袍的光頭和尚,田震知道焚雲寺已經和特組聯手,這名僧人顯然就是焚雲寺的人。
“靜蓮大師!如果您真的不是在下的幻象,那就趕緊住手吧!”
特組那人疾呼道。
“阿彌陀佛,貧僧自然不是幻象,但是施主如何讓貧僧相信你是真實呢?”
“你我同時住手,怎麼樣?”
特組之人說道。
僧人沉‘吟’一下,點頭道:“這樣也好。”
“一。”
“二。”
“三!”
兩人同時數數,數到三的時候,僧人如約停手,並飛快的向後倒飛而去。
然而,特組之人看似停頓了一下,但是下一刻,面‘色’忽然一獰,猛然朝着僧人追擊了過去,僧人毫無防備之下,被特組之人一掌拍在了天靈蓋,隨即身體像是炮彈一般重重的砸落在地。
田震本來有機會出手救下那名僧人,但是,事實上,那名僧人後退的時候,手中已經彈出一道微小的暗器,當特組之人一掌拍落僧人時,那道暗器也打在了特組之人身上,這讓田震心生疑慮,因而並沒有貿然出手。
特組之人緊隨僧人落向地面。
周圍再次寂靜下來,田震面‘色’凝重的向着兩人落地的方向走了過去,片刻之後,田震看着地上那名已經氣絕身亡的僧人,還有僧人旁邊不遠處,本應該是特組之人落地,此時卻空空如也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腳下僧人的屍體並未消失,而特組之人的身影卻消失不見,田震此時纔可以肯定,先前的特組之人是幻象,而這名僧人卻是真切的存在。
想到此,田震的心中不由一沉,因爲他意識到此時的幻境和先前自己經歷的那些已經出現了很大的不同,先前的幻象之中,完全是幻陣對他內心深處的映‘射’,以此來勾起心中的黑暗,並以那種詭異的攻心之力將這種黑暗無限放大,讓受術者自己陷入無法自拔的境地,而並非依靠幻象本身去威脅受術者。
事實上,先前的幾個場景中,那些幻象本身的真假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因爲田震本就知道那些幻象是假的,他需要克服的,只是那種攻心之力而已,然而,現在這種情況卻明顯不同了。
那名僧人是真實存在的,並非是幻象,也就是說,這片塔林很可能真的是劍閣的山‘門’,而特組和焚雲寺的人,也真的可能便被困在這片塔林之中的某處。
也就是說,在這個地方,他遇到的任何人,可能是幻象,也很可能是真人,而通過先前見過的幾個人看來,田震很清楚這時的幻陣已經放棄了利用攻心之力,轉而將所有力量全用來勾勒幻象,這使得判斷真和假變得比先前的那些幻陣要艱難上無數倍。
因爲你明知對方是可能是真的的。
最爲可怕的是,此時幻陣中的幻象,是可能殺掉真人的,這聽起來似乎有些荒唐,其實不然,田震已經檢查過僧人的屍體,僧人的死因並非是幻象拍的那一掌,而是因爲僧人自身的生機在潛意識的作用下,自主停止了下來,這便是幻陣的詭異之處,一旦你在幻陣中以爲自己死了,那你便真的死了。
同時,這也意味着在這片幻陣中,即便你明知對方可能是真的,但是也絕對不能相信對方,因爲你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對方的真假,而一旦被對方抓住機會,對方便可以置你於死地,所以,生死的抉擇下,任何之間不可能存在絲毫信任,這也就是先前僧人和特組之人儘管口頭約定同時住手,但是停手之後,兩人依舊悄悄出手的原因。
因爲他們知道,如果對方是幻象,對方一定不會遵守約定,然而,即便對方是真人,但是對方卻無法肯定他自己是不是真人,所以在這種無解的猜忌之下,違反約定便是必然的事情。
而在這種情況下,勢必難以避免兩個真實的人自相殘殺的情況,田震相信,特組和焚雲寺被困的這半年之中,一定出現了無數次這樣的情況,甚至,現在雙方倖存的人已經沒有多少了,而他們的死因或許全都是死於自己人的手中。
想到此,田震心中升起一陣寒意。
本以爲先前那些幻陣攻心的手段已經足夠可怕了,但是意識到現在的情況之後,田震才意識到,這恐怕纔是這座幻陣最爲可怕的殺招。
明明知道同伴就和自己在同一個地方,明明知道對方可能是自己的同伴,但是你卻無法信任對方,只要相遇,便唯有生死一戰——你無法信任任何人,其他人也絕對不會信任你,這世上還有比這種情況更加讓人無助的深淵麼?
田震深深吸了口起,揮劍在地面上挖出一個一人長的坑,然後將地上的僧人屍體扔了進去,算是簡單的埋葬了一下,畢竟,這是他在這裡見到的第一個可以確認的真人——可惜,已經死了,可惜,就算活着,他也絕對不會相信自己。
做完這一切,田震走到了一座尖塔之下,倚着牆壁坐了下來,蹙眉沉思。
這又是一道關於真和假的判斷題,但是真假的定義已然不同,難度卻是增加了無數倍,甚至可能是一個無解的判斷題——但是,他必須做出這道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