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小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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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小妹的一天

全職家庭主婦的一天,清晨是最忙碌的時段,六點不到就起牀,做飯、喂孩子、收拾餐桌、送丈夫出門……等到好不容易有機會喘口氣,坐下來跟孩子玩會的時候,都已經九點多鐘了。

區小妹最近老是在考慮是不是應該僱一個保姆。不過她的秘密太多,家裡多出一個人的話顯然不是什麼好事。丈夫怕她自己在家裡悶,常常建議她出去工作,或者乾脆像以前一樣自己開家店鋪。自從結束了以前的生意跟着丈夫來到這個城市之後,區小妹就作起了全職家庭主婦,自己也很想出去與外界多一些接觸,可是……

把試圖爬下沙發向桌子進軍的寶寶捉回來,自安在這個小傢伙只要一轉眼看不見,就會悄沒聲息的到處亂動,從來沒有他不敢去的地方。區小妹把心中重新開店的計劃再次推後,至少等到這個小東西上了幼兒園以後吧。

幾聲敲門聲響起。

區小妹一邊向寶寶交待着:“不許動!呆在那裡,給媽媽看個乖乖的樣子……”一邊連問都沒問就打開了房門——要是真的遇上不長眼的強行推銷、入室搶劫什麼的,最多也就是讓她活動一下筋骨。可是向門外看了一眼,她卻馬上皺起眉頭:“你來幹什麼!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的,我們之間早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你別總是跑來糾纏有夫之婦!”看見門口站的孟蜀的臉,區小妹便毫不客氣怒斥着,重重摔上門。

可是一道鐵皮門對於孟蜀而言實在起不到什麼防禦的作用,下一秒孟蜀便從門縫中“擠”了進來,盯着區小妹追問:“上次你說我自己跑到你家裡不禮貌,這次我可是敲門了,你給我開得門!你只要告訴我實情,我當然馬上就消失,保證以後不再打擾你。”

區小妹冷冷一笑:“你說的話還能當真嗎?你以爲我還會相信你不成?”

他們兩個曾經做過一百年的夫妻,到頭來的結局卻是勞燕分飛。他們分離的原因雖然主要是由於孟蜀的變心,可是當時他們之間畢竟沒有出現“第三者”,說是孟蜀變心,不如說是太長久的共同生活之後的一種厭倦。區小妹自己當時並沒有試圖挽回,也可以說是一種不自覺的放棄。不過孟蜀的不告而別,怎麼都會令她有一種棄婦之怨,現在多年之後重逢,她雖然已經有了一個幸福的新家庭,可是她又怎麼會對孟蜀有什麼好臉色。

孟蜀也不客氣地徑直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在屋子裡東張西望。區小妹的兒子正在蹣跚學步,太概他也繼承了母親的部分天性,一旦跌倒了,就乾脆在地上扭動身體,試圖使用滑行的方式前進。孟蜀看到他笑起來:“小東西,你肚子上沒有鱗片,滑不起來的。”他看的有趣,伸手想去摸摸孩子的臉,區小妹警覺地一把搶過孩子,盯着他叫:“不許碰我們寶寶。”

“只要你告訴我我們女兒的事,我就走!”孟蜀還是這麼一句話。

幾萬年的壽命使得他已經越來越趨於無情,幾乎沒有幾件事可以令他動心了,可是事關自己的子女,不管他這個父親做的多麼不稱職,他也不可能當作不知道的不聞不問。區小妹口中的女兒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要是真的存在,她現在在什麼地方?生活的怎麼樣?孟蜀對於這些問題的關心與正常的父親並無區別。

“走,你給我出去!我不會告訴你的!”區小妹氣沖沖地伸手指向門外。

孟蜀上門來過幾次,每次受到的都是類似的待遇,如果這是別外一個妖怪,甚至地位低一些的仙人敢這麼對待他,對方的下場就堪憂了,巴蛇孟蜀可從來不是一個好脾氣的妖怪。可是面對自負心過的前妻,他實在沒有辦法生氣,見區小妹已經拿過掃帚準備把自己掃地出門,他只好站了起來,嘆口氣說:“我已經夠低聲下氣了……我的脾氣你知道,我從沒對誰這麼遷就過,你不覺得我對你已經……”

“我沒請你來遷就我,你別到我家門上來,不就不用看我臉色!”區小妹的口氣還是那麼冰冷生硬。

“唉……你都有了新的丈夫,還有了孩子,過去的事你還放不下嗎?”孟蜀想勸區小妹忘記過去,卻被她一掃帚打下來:“負心的人當然馬上就會忘了自己的所作所爲,被拋棄的人怎麼忘?怎麼會忘!”

孟蜀被掃帚掃中了幾下,雖然不痛不癢,可是在他這樣高傲的大妖怪看來,已經是奇恥大辱了,縱使對區小妹心中有許的愧疚,可是現在也禁不住怒火衝頂,冷笑說:“好,好,你不肯說,我自然有別的辦法,你的人類丈夫不知道他的枕邊人是一條蛇吧?如果他知道了,還肯不肯和你做恩愛夫妻……”

“你說什麼!”區小妹沒想到以他的身份,竟會說出這種近乎無賴的話來,一下子愣在那裡。

“你自己想想吧……”孟蜀冷笑着說完,便消失在區小妹面前。

區小妹呆呆地站了片刻,手中的掃帚落在了地上。

正如同孟蜀說的,田尤俊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妖怪,更不知道她是蛇妖。

區小妹因爲胡亂使用從孟蜀那裡偷來的法寶,曾經有過暫時的失憶,在失憶期間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個妖怪,也暫時失去了作爲妖怪的能力。等她恢復記憶憶,記得自己是妖怪的時候,作爲人類的她已經嫁給了田尤俊,並且有了兒子。

正因爲這段婚姻是在這樣特殊的情況下形成的,所以一直以來,區小妹都對這樁婚姻有所懷疑。究竟自己是真的愛上了田尤俊,還是在變成人類的時候,潛意識中想要尋找一個與孟蜀、與劉地完全不同類型的男子依靠,纔會選上了他。

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向田尤俊坦白自己的身份,畢竟依她的性格,好則留,不好則散,也不是沒有經過情路波折的小姑娘,沒有必要弄得生生死死,哭哭鬧鬧的,大不了自己抱了孩子一走了之。可是由於失憶期間已經對田尤俊說了那麼多的謊言,她不知道怎麼把它們全都解釋過去,如果要說得明白,就不免牽扯到了自己過去的兩段情感糾葛,而這些事她實在不願意談,更不願意讓田尤俊知道。

每次在下定了決心向丈夫開口的時候,她總是會猶豫起來,結果就是把事情一拖再拖,時間拖得越久,她就越是不好開口,弄得成了惡性循環,一直到了今天。

唉,孟蜀應該不至於真得去做那麼無聊的事情吧?

區小妹嘆口氣,抱起寶寶,打開電視想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許仙,我姐姐對你情深意重,你居然背叛她!”

“人妖殊途,你們這兩條蛇妖居然敢迷惑凡人,罪不容赦。”

“許仙……”

“我不想看見你們,妖怪,妖怪……啊……”

……

這破電視臺放什麼不好,偏放這種讓人看了心煩的東西!

區小妹咕噥着,拿起寶寶的一個玩具拋過去,準確地打中了電源,讓電視上那吵吵鬧鬧的故事閉了聲。

寶寶見她這麼做,也拿起手邊的東西亂扔,同時高興地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寶寶,是媽媽不好,不該給你作壞榜樣,咱們不扔東西好不好。”區小妹連忙收回思緒,從兒子手中搶救那些飽受**的玩具。寶寶幾次撲抓玩具失敗,沒能從母親手中奪過那個拔郎鼓扔出去,小嘴開始癟了起來,試探着抽抽噎噎幾下,見媽媽居然還是不肯妥協,終於氣得聲震屋宇的大哭了起來。

“寶寶不哭,好孩子不哭……”區小妹又開始慌忙地哄勸。

可是寶寶攢是了力氣地大哭大叫,手舞足蹈,顯然不願意輕易罷休。

“寶寶,媽媽錯了,媽媽給你扔好不好……來,扔吧,咱們扔這個小狗熊好不好……”

區小妹一點也沒有一個有理性的母親教育孩子的時候應該採用的態度,反而把溺愛這兩個字發揮的淋漓盡致,幾乎是孩子想怎麼樣,她就由着孩子怎麼樣。田尤俊對於妻子的教子方式雖然稍有不贊同,可是隻要孩子甜甜地叫一聲爸爸,便把他從書上看來的正確教育方式消滅的乾乾淨淨。

於是他們的兒子就在這樣的教育之下長到現在,受盡嬌寵的他怎麼因爲媽媽的認錯便原諒她剛纔的“錯誤”,所以繼續大哭大鬧,無理糾纏。被他鬧得沒有辦法的區小妹眼珠一轉:“寶寶,如果你乖乖不哭,媽媽抱你去偷偷看爸爸怎麼樣?”

孩子的哭聲嘎然而止。

對於幼小的他來說,雖然還不能理解母親的一些“行爲”有多麼的驚人,可是對於這些母子之間的小遊戲卻正是他最喜歡玩的。比如在天上飛來飛去了,到公園騎大象、老虎了,一下子到了爸爸的身邊,爸爸卻笨笨地看不見了。“看爸爸,看爸爸……咯咯咯……”他拍着小手掛着淚珠笑了起來。

看着兒子轉瞬間換上的笑臉,區小妹幫他擦乾眼淚,母子二人轉眼消失在房間中。

醫院是個永遠不會缺少人流的地方。

雖然丈夫是個醫生,可是區小妹本能的對這種地方感到厭惡,即使已經在人類當中生活了這麼多年,她還是無法習慣人類的生老病死。而嫁給了一個人類,面對這一切都是遲早的事情──一個與人類產生了感情直至有了婚姻的妖怪,都要作好面對這件事的心理準備。

區小妹知道那些與人類結合得妖怪們有的會不惜自己的道行爲伴侶續命,一而再再而三,最後弄得伴侶半人不妖,最後乾脆一起作了妖怪;有的會放棄自己的壽命,與伴侶同生共死;最多的則是靜靜地守着伴侶,看着對方蒼老、死亡,然後帶着一些心碎學會遺忘,重新去過自己的妖怪日子;不過最多的還是這一人一妖相伴一段時日便因爲種種原因勞燕分飛,各奔東西。

區小妹對這些都沒有心理準備,她嫁給田尤俊時,真的以爲自己是個人類,現在讓她去考慮這些將來不得不考慮的事,她的思緒只要一觸及這些便煩燥不堪。

這根本不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卻要她來收拾攤子……

“媽媽……爸爸,爸爸……在哪……”兒子的叫聲拉回了她的思緒,她甩甩頭,把那些情緒都扔開,逗着兒子向前走去。

區小妹穿過長長的走廊,期間遇見了南羽。這個殭屍醫生逗了逗孩子之後,卻告訴她田尤俊幾分鐘前去了病房區。

“怎麼會……”區小妹對於自己施加在丈夫身上的法術失效有些驚詫。以她的法術效果來看,本來自己應該是出現在丈夫的身邊幾米範圍內纔對,可是這次卻出現了滯後的現象,只到過了丈夫幾分鐘前的所在位置。她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連招呼也沒跟南羽打,便匆匆向田尤俊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一連轉過幾個拐角,區小妹已經感知到丈夫就在不遠處的病房中,這時,一個極爲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從前方一晃而過,比她早了十幾步進了那間病房。

孟蜀?區小妹花了幾分鐘,才反應過那個人影究竟是誰來。

他到這裡來幹什麼?難道他真的要……區小妹的心跳不由地加快。

難怪自己的法術會出現微小的偏差,原來是因爲附近有這個傢伙存在,就會他不是有心施爲,他那強大的妖氣也是夠對周圍其他妖怪施展的法術產生影響了,更何況自己的法術本來就是他教的,會受到他的影響更大。

本來以爲孟蜀要找田尤俊的話只是一句隨口的威脅,畢竟以區小妹對他的瞭解,他的個性極爲驕傲,就決不屑於施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的,可是現在看來,他似乎真的打算……難道這麼多年不見,他的性格變了這麼多?不過自己不也變了許多麼,近千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東西了……

區小妹來不及多想,匆匆趕了過去。

兩個男子的背影對着病房門口,他們正在低聲交談着。

區小妹站在門口,清楚的認得一個是田尤俊,另一個正是孟蜀。孟蜀已經察覺了她的到來,回頭對她微微一笑,繼續對田尤俊說着什麼,而田尤俊始終沒有回頭來,只是認真地聽着孟蜀說話,不時點頭,發現“嗯”“嗯”的聲音。

區小妹覺得手腳冰涼,沒想到孟蜀這樣一堂堂的大妖怪,仙人們都要避讓三分的強存在,竟然會真的用這種招數來對付自己。

“爸……爸爸,爸爸……”寶寶看見父親的身影,高興地揮舞着小手叫了起來。區小妹卻沒有象往常一樣,悄悄抱着他掩過去,嚇父親一大跳,反而抱緊了他低聲說:“寶寶,咱們回家去……”

下一秒鐘,寶寶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家裡,委屈,很委屈,十分委屈……

“哇……”一聲大哭在屋中響起,寶寶再次不依不饒起來,“爸爸,爸爸……我要爸爸……媽媽壞……要爸爸……”

區小妹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馬上開始哄勸他,而是緊緊抱着他呆呆地坐着。寶寶哭了一陣,忽然發現媽媽的眼睛中也在流淚,他好奇的看着媽媽臉上的淚水,居然忘記了自己的哭泣……

田尤俊下班回到家,一切如往常一樣,寶寶在地上與玩具們瘋玩,妻子正在廚房做飯,稍有不同的是,屋子裡的溫度挺高,卻沒有開空調。他拿起遙控器按了幾下,向着廚房中喊:“老婆,空調壞了啊?”

“是啊,維修人員說明天才能來修。”

如果是平時區小妹早就用法術讓房間降溫,保證田尤俊根本不會察覺空調壞了的事實,可是今天的她實在沒有這種心情,就有他去熱着吧。

吃過晚飯,田尤俊用扇子爲兒子取涼,哄他睡覺,卻發現向來不愛看電視劇的妻子,把電視頻道調到了《白蛇》上面。情節的發展到了許仙知道妻子是妖怪後,抱着法海的大腿求救,完全不聽白素貞要他回家的苦苦哀求。

區小妹一邊燙衣服,一邊用眼瞟了丈夫一下說:“男人,都是這樣……”

“也不能全怪許仙嘛……”田尤俊說。

“是啊……”區小妹心裡亂哄哄地回答,“怪白蛇不該嫁給他,早就應該知道,人和妖不會有好結果的……”想想自己與這個現實中不知是否真的存在過的白蛇白素貞還真的有點相似,同樣嫁給了人類男子,這個男人同樣是醫生,而且……這段婚姻的下場恐怕同樣……區小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不過自己可不至於象白蛇那樣拖泥帶水,到最後落了個可憐的下場,大不了抱了兒子一走了之,有本事降妖的和尚這裡到有兩個,木魚和尚是不會管這種閒事的,石頭和尚嗎……他自己不就是個妖怪,咦,這一點也與法海有點相似,難道這段《花蛇傳》的結局,是自己與石頭和尚來一場大戰,弄個水漫立新市市立醫院什麼的……

區小妹越想越不着邊際,田尤俊卻又說:“這根本不是人妖結合成功不成功的問題,你看聊齋中多少對人妖結合的夫妻,人家也不很幸福嗎?這是種族與性格造成的悲劇。”

“什麼意思?難道你是說,狐狸比蛇高貴?狐狸可以和人結合,蛇就不可以?”區小妹氣呼呼地轉到燙衣板別一邊,把後背對着田尤俊。

“當然不是,我是說許仙的性格與白蛇的行爲的問題,許仙本來就是個蠕弱沒有擔擋的男人,白蛇偏偏又一味的哄他寵他,到了後來他根本就成了個被慣壞了的孩子了──你指望一個小孩子會爲別人着想嗎?他遇見事只會嚇得大哭,然後躲到一個大人的身後去訴苦而已。寶寶,爸爸不是說你不好……而且白蛇則不應該從一開始就跟許仙隱瞞自己的身份,瞞來瞞去,乍一見到她的真身,許仙當然會受不了嚇死。如果一開始就說明白了,許仙卻不一定不能接受的嗎。婚姻之中,兩個人比此應該坦誠……”

區小妹聽到這裡,手抖了一下,電熨斗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田尤俊驚呼一聲,忙扔下扇子衝了過來,抓起了區小妹的手,入目並沒有預料中的燙傷、紅腫,卻是一片密密的鱗片,並且很快消失,恢復成了妖嫩的肌膚。田尤俊握着這隻手,臉上卻一片平靜。

區小妹抽回手問:“你知道了?”

田尤俊點點頭。

“孟蜀還對你說了什麼?”區小妹冷着臉問,沒想到孟蜀真的這麼做了,做爲一個數萬年來第一個令巴蛇孟蜀用卑鄙手段的妖怪,自己是不是應該感到自豪?

“孟蜀是誰?”田尤俊詫異地問。

“就是跟你說我的事情的那個男人。”

“沒人跟我說你什麼啊……”田尤俊一臉的茫然。

“今天早上大約十一點四十分,和你在病房中說話的那個男人。”

“今天早上十一點四十左右……我在醫院……我在和病人家屬說病情呀,怎麼了?你認識那個病人的家屬?唉,七十多了,老伴得了這樣的病,子女卻都不在身邊,不容易啊……看他自己的樣子。離着病倒也不遠了……”

區小妹根本沒有聽見他下面的嘮叨,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好個孟蜀,果然是萬年老妖怪,自己這樣輕易地便被他擺了一道。只是一個小小幻術而已,自己居然就巴巴地上了當,她的心中亂成了一團,半晌才又問:“如果不是孟蜀,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難道是剛纔……”

田尤俊看着她,嘆口氣說:“寶寶出生的時候。你生完孩子在昏睡,我忽然發現,你的下半身……變成了蛇……”

區小妹無力地坐在了沙發上。

區小妹坐在那裡,手中無意識地把玩着一個玩偶熊,田尤俊坐在她的對面,一直盯着她,表情難得地有些嚴厲,口中絮絮叨叨地說着:“小妹,我不是要抱怨什麼,你一定也有你的顧慮和難處,可是你不認爲夫妻之間應該坦誠相對嗎?我一直等了一年多了,幻想着你下刻就會跟我說出你的真實身份,說說你過去的生活,說說你有過的有趣經歷……可是你什麼也不說,反而老愛看什麼白蛇傳,然後邊看便在我耳朵邊嘮叨男人都這樣,就好象……就好象我要做許仙了一樣。這讓我很不舒服……”

區小妹呆呆地問:“你害怕嗎?”

“當然會害怕,老婆突然變成那樣,那種視覺與心理的衝擊有多大你知道嗎?我算是體諒許仙當時的心情了——幸虧只有一半,所以刺激也算是減半了。我自己心裡又害怕你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又害怕被別人發現你被當成怪物,整整一個下午就跟神精病似的,對每個進病房的人嚴防死守──我想人家已經當我是神精病了。可是你醒了之後,卻彷彿什麼事也沒有一樣,可是從那之後你卻喜歡上了白蛇傳,有意無意地總問我對許仙的看法,要是這樣我還不明白,我就白聽着聊齋長大了。你知不知道,其實我一直在等,想看看你什麼時候對我說出實情,可是兒子都過了週歲生日了……唉……”

“對不起……”區小妹不知該說什麼纔好,半天才擠出了這麼三個字。對她而言,說出道歉的話還真不容易,她本來就是那種無理佔三分的人,與孟蜀共同生活那麼久,遇事都從沒服過軟,認過錯。

田尤俊訕訕地摸摸鼻子說:“我也不是要抱怨……嗯,我就是隨口抱怨兩句,也沒別的……如果,如果你不願意說自己的事,那,那就算了吧……”

區小妹長嘆了一口氣:“我其實一直想告訴你的,可是我在害怕……你知道嗎,我已經一千一百七十多歲了,我曾經過許多許多的事情,修煉、旅行、殺戳、愛戀……甚至婚姻……其中有許多事情,我想你一定不會喜歡聽的……”

“沒關係,你不想說的就不說,只要你說,我都會認真聽的。”聽到妻子的實際年齡,田尤俊也有種暈暈乎乎的感覺,可是想想故事中的妖怪好象隨便睡一覺都要用八百年(區小妹:一睡八百年的那個是妖怪嗎……),一千多歲似乎也不算什麼。這麼長的時光,自己也應該指望是她的初戀,可是婚姻就……想到這一點,他心裡有點開始泛酸,臉上不由也就帶了出來:“他是什麼樣的人?現在……現在怎麼樣了……”

區小妹苦笑一聲:“今天我本以爲你見到他了……他是個……”她微微閉上眼,尋思怎麼形容孟蜀,“強大、善變、一條筋、單純、高傲、任性,但有的時候很溫柔,很會爲別人着想的──雖然是從他自己的角度爲別人着想。”

“聽起來還不錯……”田尤俊的臉開始拉長了。

“可是,他很自私……”區小妹看着他加上這麼一句,嘴角露出笑意,“說了你會不願意聽,是你要我說的,怎麼樣?還要聽嗎?”

田尤俊一揚眉毛:“聽,我想聽,我一點都沒吃醋!”

“如果再聽見不愛聽的……”

“大不了咱們就吵一架……夫妻嘛,有不高興的事就吵罷。”田尤俊說,“牀頭吵架牀尾和,夫妻不就是這樣……”

區小妹扶着嘴脣點點頭,坐到他的身邊,把頭靠在他肩膀上說:“他的名字叫孟蜀,也是蛇妖——大名鼎鼎的巴蛇。說起他來,得先講講我的身世。

我跟那個自己辛苦修煉成妖的白娘子不同,我的父母都是妖,所以我一從蛋中出來就是妖身。我的父親是個稱霸一方的妖怪,所以有許多的大小老婆、地下情人、紅顏如己之類的,而我的母親則是他的第二十一房小妾。因爲是別人送給他的禮物,所以根本不得寵,我出生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見過父親什麼樣。

母親總是跟我說父親有多麼了不起,所以我就認爲父親也會喜歡有本事的孩子。於是我努力的修行,總認爲只要自己法力高超,本領出羣了,父親自然會在一大羣數不清的孩子中注意到我。

也許是因爲我天賦不錯,也許是努力的結果,我的本領很快就在同輩中出類拔萃起來,在那一帶也算小有了名氣。可是我還是沒有見過我父親,因爲他很少到我母親這裡來,也因爲他從來對庶出子女不留心。他平時威風凜凜的巡視領地的時候,帶在身邊的都是他正妻爲他養育的子女。

後來我的母親去世了,他這個做丈夫的連葬禮都沒有來參加。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對於父親死了心。我埋葬了母親,獨自在山林間遊蕩,心情非常的不好。可是這個時候,偏偏遇見了一個不知好歹來挑釁的傢伙,我們三言兩語便動上了手,結果是我稍勝一籌。那個時候我的心中傷痛、氣憤,正想尋找一個發泄的出口,於是對對方下了殺手。山林之中妖怪們的爭爭鬥鬥本來常見,何況這是他先動手,他既然想要殺我,也應該有所覺悟被殺,所以我也沒有怎麼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在我母親頭七的那一天,我得到了一個‘有意思’的消息,那個被我殺掉的男子,其實是我父親的兒子,也就要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而且因爲他是嫡子,所以父親對此大發雷霆,說我殺害兄弟,大逆不道,要把我打回原形,逐出家門。

很可笑是嗎?從來沒撫養過我一天,從來沒見過面也不知道對方存在的兄弟,卻要我背上了殺害血親的罪名;從沒進過的‘家門’,現在卻要把我逐出去;從沒見過面的父親,現在終於滿天下追逐着我了,爲的卻是要把我打回原形。

我當然不甘心坐以待斃,馬上收拾母親的遺物,逃離了故鄉──身後跟着由父樣帶領的兄弟姐妹,大娘小娘們組成的追殺大軍。我邊逃邊禁不住想,如果那天我輸給了那位兄弟,是我被殺了──看當時的情形,他肯定會這麼幹的──那麼父親不會以殺害血親的名義把那個嫡子打回原形趕出家門?會不會這樣師動衆的追殺他?

答案似乎是明擺着的,所以我更不甘心,我一邊逃,一邊不時的回頭偷襲,仗着出其不意,又殺害了好幾個‘血親’。到了這種時候,我與他們也不算什麼血親了,反而可以說是血仇。我在他們的追殺下邊打邊逃,本來自以爲不會有幸免的可能了,可是有一天,忽然遇見了一個強大的妖怪。

他的妖氣是那麼強烈,以至於我與那些追殺我的對手在他的面前連動都無法動彈。他本來正在悠閒的垂釣,飲酒、放歌,都沒有對我們這些進入了他視野的小妖怪有什麼表示,而我們也不敢輕易動作,生怕那個行爲不小心觸怒了他。其實當時我心中有過那樣的念頭,乾脆對這個大妖怪作些不敬的舉動,讓他大發雷霆,不會青紅皁白的把我們全殺了,我一個人換他們這麼一大家子,很值得了。反正我娘已經不在了,我孤零零的一個,死了和活着也沒什麼分別,早死早投胎,也許下輩子做個普普通通的小蛇,沒有什麼智力,也就沒有那麼多煩惱……”

聽她說出這樣沮喪傷悲的話來,田尤俊收緊了摟着她的手臂,把下巴放在她的頭髮上輕磨擦。“可憐的小妹,要是那個時候我在你身邊就好了。”區小妹把頭埋入丈夫的臂灣感受他的體溫,過了很久才繼續講。

“我即使那麼想了,也根本沒有辦法去實現。因爲他太強大了,那種明顯的實力的差距,使得我在他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更別提開口去觸怒他了。過了大半天,他喝盡壺中的酒,把空壺拋進了河中,纔回頭問我們:‘吵吵嚷嚷地幹什麼呀?連釣個魚都不讓人釣安生嗎?要不看你們也算是同類,我早把你們一個個扔進河中去了。走吧,別在這裡礙眼了,我不和你們計較了。’說完他站起身要走。

這個時候我父親他們對我已經形成了包圍之勢,我知道眼前這個大妖怪一走開,我馬上就要面對他們的圍攻,因爲剛纔的這麼一耽誤,我已經沒有逃走的機會了。我雖然不怕死,卻真的不甘心這麼死掉,所以我跟在他的後面,忍着害怕當一條尾巴,走了十幾米,他回頭皺着眉問:‘你幹什麼?’當時我幾乎都快嚇哭,可還是結結巴巴地說:‘他們,他們要殺我……’他看看他們那一羣人,又看看我,忽然一笑:‘那就跟着吧。’

見我得到了他的允許,我父親他們急了,父親上來對他行禮說:‘這個孽障是我的女兒,她喪心病狂地殺害了三個兄弟、一個姐姐和我的一個小妾逃到了這裡,希望前輩您讓我把她帶回去,施以家法。’

他揚揚眉毛,又看向我,我知道我與那個人是否父女,只用一個小法術就可以分辨的出來,不論我說什麼也沒用,所以我什麼也不想說了,只是站在那裡,見他不說話,父親以爲他是默許了,就上前來拉扯我。

我覺得這可能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父親說話的機會,於是說:‘你說你是我父親,我出生的時候不見你,我長了一百三十多年不見你,我母親去世的時候不見你,現在你跳出來了,說你是我的父親了,你說我殺的是我的兄弟,他卻是在我爲母親服孝的時候來我家,要我跟他上牀睡覺,你說我一路上殺的是我的血親,我卻從來未見過他們,只知道他們要千方百計地殺我,什麼道理都是你們佔了,可是你們最好有辦法讓我魂飛魄散,不然,只要我還有一分魂魄在,我就決不會忘了這份冤仇,我就總有一天,會去找你們討回來。’

不知道是因爲聽了我這番話,還是因爲父親的冒失舉動觸怒了他,他忽然制止了父親他們上來抓我:‘我平生最討厭的,一是恃強凌弱,一是以衆欺寡,你們跟她是親人也好,仇人也罷,我都管不着,可是我卻不能讓你們在我眼皮底下這麼囂張,一羣男子欺負她一個。這樣吧,你們之中出來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一對一的鬥一場,是死是活我都決不插手,不然的話,你們就別怪我客氣了……’

有了他的這番話,父親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我所消的‘兄弟’站出來。這一路上的追逃殺鬥他們已經知道了我的本事,也知道了我的手段,他們知道在一對一的情況下,他們當中的那幾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兄弟’,沒有一個是我的對手,沒有一個可以從我的手下逃得出性命。

等了很久,見他們一個一個都沒有動靜。他忽然笑起來,對我說:‘即然他們不打算跟你比鬥了,那就走吧,我說過你可以跟着我的話,到現在爲止依舊有效。’

於是,我便跟着這個陌生的強者走了,這一跟就是幾百年,最初我的打算十分簡單,就是因爲覺得他是個強大而厲害的妖怪,希望可以從他那裡學到一些本領,以後好回去找我的那些‘血親’報復,可是後來……我也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那樣……我們便在一起生活了……他成了我的丈夫……”

區小妹對田尤俊講了很多,包括她的過去,她的童年時光,她與家族的恩怨,她與孟蜀的相遇和婚姻,他們之間的分離,以及以後獨自生活遊蕩的漫長時光,後來又說到與劉地的那場錯誤的愛戀,與孟蜀的重逢,偷盜來的法寶的錯誤使用,自己怎麼“變成”了人類,怎麼遇見了田尤俊……

“事情就是這樣的,我不是想隱瞞你什麼,而是事情又我自己而言,也是在一團混亂之中發生的,等到我自己把事情理明白之後,我已經說了太多謊言不知道怎麼向你開口了……”

區小妹躺在田尤俊懷中講敘一切,等到說完了她的半生,時間已經是午夜時分了。窗外滿天繁星,微風從窗口吹入,帶來的卻決不是清涼的感受,在這種溼溼粘粘的感覺中,田尤俊抹着汗自言自語:“原來還有一個……不是,我是說,你後悔了嗎?你是在自己不清楚自己身份的情況下嫁給我的,現在是不是很後悔呢?畢竟我這樣一個渺小的人類,比起什麼萬年老妖怪。立新市妖怪首領什麼的,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令他沮喪的不僅僅是妻子過去的情感生活──畢竟對這些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他最沮喪的地方在於,妻子嫁給自己,與自己兩情相悅,竟然是在她的記憶出現偏差的狀態下發生的,難道……她現在與自己在一起,是因爲孩子,責任之類的原因,而不是真得的愛自己?想到這裡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用雙臂支着身體趴着,看着區小妹問。

區小妹嫣然一笑:“我是後悔……後悔我爲什麼不早點把事情時你說明白了,免得咱們兩個都在心裡難受……”丈夫居然在吃醋,這讓她心裡十分高興,本來以爲這個談戀愛時的約會都是去孤兒院做義工的傢伙,心裡根本沒有吃醋的概念呢。

田尤俊也笑了起來,自從兒子出生的那一天,他頭一次心中有了放下一切心事的輕鬆,他用手輕輕撫着區小妹的肩膀,一時不知說什麼,只是看着妻子,不停地笑着。區小妹用肩頂他一下:“好了,什麼都跟你交代了,現在打不打算休妻,去你們醫院那羣花枝招展的小護士中另找一個作老婆啊?”

“呵呵呵……她們啊……”

見丈夫傻笑不說話區小妹頭一揚:“在想哪一個?是不是魂被小護士勾走了?”

“呵呵,我在想啊,她們那種樣子,夠不夠你吞一口的……呵呵,人家不是都說,巨蛇可以吞象嗎……”

“你怎麼在想這種怪事情!”區小妹沒想到他的聯想力居然這麼豐富,一下子就跑到了那種地方,狠狠在他手臂上掐了幾下。

“老婆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田尤俊翻身按住她,神神秘秘地說。

“什麼事?”

“你變出原形給我看一看吧?”

“啊……”區小妹萬萬沒想到到他會提這麼一個古怪的要求,一下子愣在那裡。

“你現在給我看看,免得以後我無意中看見了,不由自主地大驚小怪,那多傷害咱們的感情啊……”田尤俊理直氣壯地說。

區小妹扭動一下身體,沒有馬上答應。

“老婆,讓我看一看嘛……讓我看一次。”田尤俊猴上身來,軟硬兼施,一番糾纏下來,終於讓區小妹鬆了口。

區小妹其實並不願意讓丈夫看自己的原形,畢竟以她這麼多年來對人類的瞭解,絕大多數人類對於蛇類,都是懷着一種下意識的厭惡的,可是正如丈夫說的,與其哪一天一不小心被他看見,還不如現在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如果你害怕的話,就明白地告訴我……我以後會小心不讓你再看見的。”區小妹說完,咬着嘴脣,片刻之後,她的身上開始發現淡淡的白光──爲了讓田尤俊對於我接下來的變化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她沒有一下子顯出原形,而是先虛張聲勢了一番。

只見在光茫之中,女性的形體漸漸消失,最後,取而代之的是一條身上點綴着鮮豔的紅、綠兩色紋理的褐色大蛇,蛇有人的大腿粗細,不下十米長短,似乎有點畏縮地儘量蜷在牀的另一頭,離田尤俊遠遠的。田尤俊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心裡有了充分的準備真的看在眼中也是十分的震撼,他不停地吐着唾液,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老,老婆……是你吧?你,你的頭是扁的……”

“因爲我是毒蛇……”區小妹沒有什麼感情地說。

“毒,毒蛇啊……”田尤俊更加結巴了,“毒蛇比較漂亮,比較漂亮……”

他們這樣呆了許久,區小妹正想變回人身,田尤俊卻忽然向前挪動身體,衝着她伸出了手,先是試探性地在她皮膚上摸摸,然後就開始上下其手,從頭到尾地摸撫起來。

“你幹什麼?動手動腳的!”區小妹邊閃邊不安地說。

“老夫老妻了,怎麼叫動手動腳呢?”田尤俊理直氣壯,“老婆啊,跟我想的一樣,你的原形涼冰冰的耶!這麼熱的天,摸着很舒服。”

“你什麼意思……你要幹什麼?”區小妹見他毫不客氣地整個人壓了上來,用力扭着身體要擺脫他。

“老婆啊,沒有空調熱的太難受了,讓我涼快涼快嘛……”

“你快放手……”

“我真的很熱啊……”

“你這個人……”

“讓我涼快涼快嘛……”

……

區小妹恢復了人形,躺在丈夫的懷中,屋中已經被她用法術降了溫,一片清涼。田尤俊用額頭磨擦着她的臉頰說:“老婆你放心,我喜歡毒蛇!我會努力長命百歲的,一直陪着你,什麼都聽你的,讓你高興……”

“你這個笨蛋……”區小妹把身體埋入他的懷中,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九百年沒有哭過了,也許在自己丈夫的懷中,可以縱情地發泄一下心情……

孟蜀走進門時,區小妹一臉嚴肅地正等着他,他看看正在旁邊逗孩子的田尤俊,用詢問的眼神看過去,區小妹聳聳肩。丈夫堅持認爲她與前夫見面,他就有權利旁聽。對丈夫坦白了一切後,區小妹發現了老實人吃醋更可怕的真理。田尤俊可以不介意她的過去,但是提出了區小妹與孟蜀、劉地會面的話,必須有他在場的條件。

“孟先生,請坐,初次見面,以前我老婆受過你許多幫助,我早就想當而對你說聲謝謝了,呵呵呵……”

“……”

田尤俊象從言情電視劇中學來的一番作派無疑是在說明“區小妹現在是我老婆,你遠着點”這麼一個真理,區小妹無可奈何地搖頭苦笑。對丈夫坦白實情果然還是引來了麻煩──雖然這個麻煩與她起初預料的不是一種。

田尤俊十分熱情地爲孟蜀端茶倒水,但是那種笑容之下隱藏的“不歡迎”三個字,連瞎子都可以看的出來。在知道了孟蜀的身份來歷之後,他還有這樣的勇氣這樣面對孟蜀,可見他捍衛自己婚姻的決心之強烈。

“孟蜀,我想我們之間是該好好談一談了……”區小妹在孟蜀對面坐下來,田尤俊在旁邊裝作逗孩子玩,卻豎起了耳朵。

孟蜀苦笑:“我只想知道那個孩子的事……其實沒有那個孩子對嗎?你只是爲了騙我?”孟蜀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了,不過不經過區小妹的親口證實,這就永遠是他的一塊心病。

“那個孩子……”區小妹陷入沉思良久才輕輕地說,“她死了……”

“什麼?”孟蜀瞪起眼睛。

“你走了之後不久,我發現自己有了身孕,那個時候的我太天真了,居然選擇了在舊居生產──你知道你有多少仇人嗎?他們對付不了你,對付我們孤兒寡母還是綽綽有餘的,所以在女兒出生不久,他們確定了你不會回來之後,對我們的追殺就展開了……我抱着孩子一逃跑,卻不知道你在哪兒?也不知道自己可以逃到哪裡去,後來……那個孩子沒有撐下來,死的時候還不到兩週歲……”

屋裡一片沉默,田尤俊過來,緊緊摟住了區小妹的肩頭。

孟蜀無言地呆坐了良久,忽然騰地站起來雙眼閃着兇光問:“是誰幹的?”以他的性格與本事,只要區小妹說出仇人的名字,對方面臨的立刻就是滅門之災。

區小妹用丈夫遞來的手絹抹去滑下的淚水反問:“你以爲我這九百年在做什麼?我會讓殺女兒的仇人到現在還活在世上嗎?”區小妹的性格堪稱堅忍,在痛失女兒之後,先是躲起來苦加修煉,一直過了五百多年才重新出山,開始對當年的仇家個個擊破,時隔幾百年,那些仇人有的已經遠走他鄉,有的甚至已經不在人世。可是區小妹不論天長地遠,只要仇人還有一口氣在的,她便要找上門去,最後終於把最後一個敵人擊殺在立新市。也就是困此她認識了立新市的地頭狼劉地……

田尤俊已經聽她說了一遍這段往事,可是現在再聽,還是忍不住陪她掉淚,哭得稀里嘩啦的。反而是區小妹自己已經放下了這些恩恩怨怨,對孟蜀說:“孟蜀,女兒出生的時候你不在旁邊,女兒被追殺的時候你毫不過問,女兒死的時候你不知情,爲女兒報仇也與你無關,你一份力也沒有出,所以那個孩子其實與你沒有什麼關係,這纔是我不願意告訴你真正原因,對你而言,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更好一些,不是嗎……”

孟蜀又沉默了良久,長嘆一聲站了起來,拖着步子走向門口,到了門口又回頭說:“如果有什麼事用得着我,你們儘管開口。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打撓你們的生活了……”說完穿門而去。

田尤俊長長出了口氣,爲妻子抹抹眼淚:“好了,今天反正我已經請了假,咱們帶寶寶去公園吧?”

區小妹白他一眼:“這回放心了?”

“呵呵呵……”

“你這個人啊,就是關鍵時刻裝傻第一等一的厲害……”

“媽媽媽媽……公園……老虎……啊嗚……”

“走吧走吧,老婆,抱上兒子去公園了,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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