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無昧帶着炒粉俠和小劉走入了那片樓房裡,巷子窄,又七拐八拐的,不知道哪裡是哪裡,你到這裡的街角里,會覺得四面都曾見過一樣。
這裡的確是個好隱藏的地方。炒粉俠想。
最後離無昧帶他們走到了一座樓房前,這棟樓很普通,普通到你都不願花時間記住它。
可朱勇就在這座樓裡,而且他就坐在二樓正對陽臺的地方,只不過陽臺經過了一些刻意的遮擋,讓外面看不全屋裡的全部,而屋裡的人,則能憑窗而望,看見外面的情況。
炒粉俠終於到達了這裡,與朱勇重逢。
兜兜轉轉,他們還是在彼此存在的地方相遇,只不過,上次是朱勇找炒粉俠。
現在炒粉俠正站在朱勇面前,朱勇也正看着他。
然後朱勇說道:“你來了。”
“是的,我來了。”炒粉俠答道。
他們還不知道怎麼與對方打招呼,還沒清楚與對方說話的界限。
他們也彼此佩服,不願意太過隨意地打破這份沉寂。
離無昧也在沉默,眼睛卻在盯着炒粉俠,他還是不太放心,半捏着拳頭站在那裡。
然後小劉說話了,“我的任務己經完成,朱老大你是不是該賞杯水給我?”
朱勇笑了,他終於想起來他是個主人來着。於是。
“上茶,上好茶,你們都坐下。”
人已坐下,泡着茶的玻璃杯正騰騰冒着熱氣,幾片茶葉在杯裡漂浮舒展。
整個房間裡也彷彿鬆了一口氣,開始緩緩地流動循環。
朱勇喝了一口茶,慢慢看着炒粉俠說道:“我本以爲你不會來的,但是你還是來了,而且來得這麼晚。”
炒粉俠答道:“我去查了很多事情,也看了很多事情,所以才這麼晚,我到這裡來,只是因爲你比把天勺要好。”
善惡只有相對,沒有絕對,我來,只是因爲這裡有相對善的一面。
朱勇明白炒粉俠的意思,如果改天他變得和把天勺一樣,那麼炒粉俠也會反對自己。
朱勇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說道;“可是現在我們的情況卻更加糟了。”
“爲什麼?是韓賓和吳骨己經投靠把天勺了嗎?”炒粉俠問。
“你們自己看吧。”
朱勇不顧一旁的離無昧正朝他打着眼色,把桌上的一張紙抽出來遞給炒粉俠看。
紙是非常考究的堂紙,右下角畫着一株小牡丹,紙上寫着幾行字,小劉也湊過來看。
“吾會新進頭領韓賓,吳骨,曾承蒙朱兄辛勤培養,不敢有一日懈怠,今跳來我處,吾心甚是過意不去,故於陰曆八月廿七日,於河東‘獅吼酒店’擺酒席若干,薄酒數壇,以答謝 朱兄之朗日大義,望朱兄親至,吾不甚感激涕零。”
紙的右下角是個大大的署名,“把天勺”。
言辭很恭順,彷彿每個字眼都是經過細細研究的,顯得那麼刻意。
這種刻意帶着一種諷刺,挑釁。
炒粉俠不由自主的往朱勇那裡看去,朱勇還是坐在那裡喝茶。
他把紙託給小劉看,然後對着朱勇問道:“你準備怎麼辦?”
朱勇放下茶杯,慢慢的說道:“他以爲我們不敢去,但我們,就是要給他一個‘驚喜’。”
“你要主動出擊?是去找把天勺?還是去赴宴?”
“兩樣都不是,或者,兩樣都是。”
這算什麼回答。
但是炒粉俠知道,朱勇並非是信口開河的人,他說做不到的他不一定做不到,但是他說做的到的,就一定能做到。
但是炒粉俠還有疑問。
“我查過把天勺,幾乎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你能知道嗎?”
“你說的沒錯,我不知道把天勺在哪裡,甚至於把天勺長什麼樣我都不知道,據說他每次開會都是先到一個地方,然後在一個小時之內把其他人接過來,中途不能打電話,不能下車說話,不能到的就決不透露會議地點,做到寧缺毋濫。”
朱勇喝了一大口茶,然後慢慢的說:“可是就像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一樣,他也不清楚我是否知道他在哪裡,這樣,我才能反守爲攻。”
“但是把天勺也是個很自信的人,他沒有理由爲了不確定而中了你的計劃。”
朱勇把茶一仰而盡。
“他會的,因爲他不確定我的‘大天王’是誰。”
屋裡沒有人問“大天王”是誰,因爲這是個秘密。
現在距離陰曆八月廿七還有兩天。
與此同時,把天勺也在他的臨時會議地點裡開始他的“動員大會”。
無論他會在哪個房間裡開會,他的背景牆總是不變的,上面掛滿了他的戰利品,最顯眼的是十三把刀。
兩把鑌鐵勾柄彎刀雖然顯得最小,卻在最顯赫的位置,周圍是其他的十一把刀,其中甚至還有一把關刀,一把厚背砍刀和一把西瓜刀。
刀樣式不同,它們的主人卻是一樣的結果,他們步入了塵土,它們卻還在這裡。
每次把天勺定了會議地點,它們就會以最快速度被擺在那裡。
它們就好像脫離了空間和時間,與把天勺永遠捆綁在一起。
把天勺左右看了一眼,慢慢問道:“都到齊了嗎?”
鐵虎上前一步,卻多踏出了點位置,他把握不好尺度,他也不太習慣做報告,平時都是老拐在這個時候做清算總結,把人數和到會情況說清楚。
“基本都到齊了,除了老拐和他手下幾個兄弟有事不能來,其他的都到了。”
把天勺陰沉沉的看着他:“到齊了就是到齊了,沒到齊就是沒到齊,沒有‘基本’。”
鐵虎低頭,暗暗退後了點位置,垂手而立。
隨後把天勺叫喚起來:“‘198號’。”
然後“198號”便很快出現在把天勺面前,他不敢有任何懈怠,每次和把天勺的距離都像用尺子量過一樣精準。
把天勺緊接着問起來:“查到朱勇在哪裡了嗎?”
“198號”回答道:“查到了,現在要出手嗎?”
“不用,我們要先請他赴宴,他在河東聲望很高,直接對付他反倒讓別人同情。如果他不敢來,那麼其他組織幫派會說他懦弱,如果他敢來,他就不一定能毫髮無損。”
把天勺頓了頓說:“他根本就是踏入了我的局裡。”
房間裡不少人都私下裡暗笑了,的確,把天勺設的這個宴應該是挑釁的朱勇沒有辦法。
“198號”卻躊躇着,欲言又止。
把天勺看見了他的變化,搶先一步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198號”擡起頭來,看着把天勺。
“朱勇看起來是個莽夫,卻不太會魯莽,他也不是個懦夫,他一定會來的,只是不知道他會向着我們,還是向着宴會。”
把天勺看着“198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就讓我看看,他到底有幾斤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