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裡本來都是有情的。
只是因爲無情的人太多,無情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大家才都變成了無情。
陳進黎是在做第一份工作前,在試驗賓館認識姜煒的。他應聘的那家是餐廳,因爲正處於裝修中,餐廳委託試驗賓館代爲培訓員工。在培訓期間,他遇見姜煒。姜煒的父母也是在60年代的初期去的邊疆,姜煒也是在邊疆出生的。兩個人的歲數相仿,情況又相仿,惺惺相惜之下,就玩到了一起。
姜煒和陳進黎的不同處,一是陳進黎的父母還在邊疆上班,而姜煒的父母已經辭職回了S市老家。但是S市的住房很是緊張,姜煒一家又一下找不到工作,只有到廠裡面去打零時工,還得租了房子住。第二點不同的地方是,姜煒因爲父母辭職回來,戶口還沒有完全報進,他的學業也就耽擱掉了,只能綴學在家,一邊找工作一邊聯繫可能接受他的學校。但是S市的教育質量比邊疆的要高上很多,那個時候學校的收費又相對比較低,學校主要抓升學率的,對於邊遠地區來的學生一般是不接受的,所以姜煒在家閒着也是閒着,沒事的時候就在外面瞎晃晃,晃呢又沒陳進黎晃得好,就晃成了一個混混不是混混的,小癟三。
那個年頭找工作也不好找啊!改革是改革了,可還沒有完全的放開。沒有完全實行市場化運作,單位裡也是固定工多,零時工很少的。要找份工作,往往要到街道里去登記。否則的話,給別人打下手燒鍋爐運煤的,還沒人要呢!
姜煒於是也相當的可憐,因爲父母每天是大早上的就出門上班去了,家裡有飯,但是隻能夠給他一點點的零花錢。那個年頭的時間好打發啊,水平稍微好一點點的,飛機啊,街頭霸王之類的遊戲,一元錢四個幣的可以打發一下午的時間。然後呢,看見有高手來玩,大傢伙人山人海的圍在外面取經,看什麼地方是躲子彈的死角,怎樣子過關纔是最最省事的方法
漸漸的遊戲機房多了起來。那個時候大家都還沒有意識到那些個就是現在所謂的賭.博.機,只知道是好玩的。最簡單的唆哈機,五張牌,可以換牌,押分的。牌中有怪,怪是什麼都可以代替的。但是最大的是五張怪,翻不知道多少倍,反正是爆機了。押個5元錢,開出來兩對,就翻一翻變成10元。還可以拍大小,7以上的是大,7以下的是小,拍中的話就是翻倍。
姜煒就是這個時候開始迷上了賭博機,口袋裡有個10元20元的就去一下。剛開始的時候是贏,多少的贏上一點點。整天就笑嘻嘻的,在陳進黎的面前裝一把老大的樣子。陳進黎也沒有想過,姜煒的沒工作,怎麼可能手腳比他還大呢?要是那個時候細想一下,可能後來的那件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夏天的時候,S市的街道開始不再安靜。有人整晚的睡在躺椅上在戶外納涼。有聚上六七個人甩撲克的。也有下四國大戰的。姜煒沒事的時候會過來找陳進黎。陳進黎有時候也就拿了把躺椅和他一起躺在樓底下乘涼。
次數多了以後,陳進黎也漸漸的叫姜煒上家裡吃點便飯。反正是多雙筷子的事,也幸好那個時候城市的糧食供應基本上已經放開。陳進黎因爲是從邊疆回來S市,和爺爺住在一起,除非是週末,家裡只有他和大他60歲的爺爺兩個人。一來二去以後,姜煒和陳進黎的爺爺也熟絡起來,有時候還和爺爺說上兩句笑話
姜煒和爺爺聊聊天,使得他不再寂寞。這一切,本來都是好事情。可是突然之間,一切都變了。
這個時候,陳進黎已經在餐廳裡上班,做切配也就是廚工。每天的對着一大袋的土豆,一大包的捲心菜,和魚啊雞啊之類的。剛開始進廚房的時候連菜也沒有切過,第一天手上就是三刀,第二天也是,第三天之後,才換成了10天左右一刀。辛苦的混過來了,陳進黎算是有了一口飯可以吃。他的心裡也相當的愉快。畢竟,廚師也不是什麼丟人的工作。民以食爲天麼,廚師雖然在古代的時候和戲子之類的排在一擋,可也是靠自己的雙手在勞動的啊。他還夢想着有機會的話,去讀個廚師證書的出來,說不定的,這輩子就靠這個吃飯了!
陳進黎在單位裡上班,工作壓力就相當的大,而且他還在讀自學考試的財會專業。這個想法是相當不錯的——不象時下的年輕人,因爲在高中的時候相當的拼命,一進大學就開始使勁的玩,嘗試談朋友,嘗試感情生活。然後呢?一出校門才發現了不對:地球上的大學生現在是越來越多的了,有一張文憑而且沒有實際工作經歷的,找工作是相當的困難。陳進黎則不同,只要他在餐廳裡繼續的工作下去,再把財會專科的文憑拿到了手上,那是絕對的餓不死的了!
陳進黎就這樣努力着,上班,學習,漸漸的在家裡的時間就越來越少。
姜煒在陳進黎家的時間卻多了起來。
陳進黎的爺爺有退休工資。可是他有七個子女,每個月的生活費都是大家輪流給的。S市的住房面積太小,大家也就是一週來看看長輩的。
這天,小姑來看爺爺。卻發現爺爺停了藥。爺爺是有骨質增生的,又有高血壓,每天的藥吃下去都是一把把的。忽然看見他停了藥,小姑很奇怪。再三的追問下,爺爺才說出了真相:原來姜煒多次上門,哭求軟磨的,竟然前前後後的從爺爺的手上借走了3000元錢!那個年頭,陳進黎上班纔拿到350元一個月,其中的50還是獎金部分。3000元可不是個小數目!
於是,之前的一場家庭批鬥會就在小姑的提議下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