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絕對不會

第二天一早被鬧鐘鬧起來的兩人都有點沒睡夠的感覺,湯燦清卻還是早早的把陸文龍踢起來:“早點洗漱,我送你回去!”小地方是沒有出租車,也沒有公車。

陸文龍試試自己的膝蓋,走了兩步:“我能自己走回去,好不少了!”

湯燦清也想睡懶覺,還是打着呵欠起來,招呼陸文龍洗漱,靠在衛生間門口看少年,一言不發靜靜的看着。

陸文龍毛毛躁躁的在臉上潑點水就算洗臉要出門,被湯燦清喊住,想想,幫他理理領口:“算是個忠告吧,你真的年齡太小了,別過早考慮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那樣真的會讓你耗費太多精力。”說着拍拍陸文龍的肩膀,示意他注意出門的時候別讓人看見。

陸文龍聽得認真,他一貫就很能聽取別人的忠告建議和教育,點點頭:“我會注意的……”

拿了球棍和單拐出了門,確定沒有人注意到,才大搖大擺的出門,沒有回家,先去看蘇小妹了。

原本就說好,今天走之前要去看看她的,這纔是他受傷以後,最發愁的事情,還好現在能走動,也沒有那麼疼了。

還在放假前,兩人就商量好了細節策略,陸文龍在蘇小妹家的樓下找了個牆縫。作爲兩人傳遞小紙條的中轉站。也約好了暑假期間,有幾天是必須要見面的,今天就是其中之一。

陸文龍稍微有點一瘸一拐的走到小樓下,先摸出一張白紙卡在一棵正對蘇小妹窗戶的樹幹上,再轉進旁邊的兩棟房子之間,靠在這個過往人都注意不到的角落裡,偷偷用小樹棍掏一下牆縫,一張捲起來的小紙條就掉在他的手心裡,笑眯眯的打開:“十點前,你不到,就死定了!”短短十個字,就把蘇文瑾那張笑眯眯惡狠狠的表情表露無遺!

陸文龍一陣得意的擺頭,早上爲了避免發現他是從自己房間出去,五點過,密斯湯就把他踢起來了,現在麼,還不到六點!

看來是不用死了。

心情好好的少年,就在這個角落裡靠着打算靠着牆面打個盹,可是撐着單拐,調整了好幾個姿勢,都不太對,又坐不下去,最後只好微微的彎曲膝蓋,試探着擺了個熊勢扎步!

如果是熟悉運動損傷的黃曉彬看見,就會很明確的要求陸文龍擺這個姿勢!

就算他不懂五禽戲,但是對於十字韌帶的運動損傷,最緩解的形式就是微微彎曲,而不是完全直立,也不是馬步似的彎曲!

換做別人來說,這樣的微曲姿勢真的很難堅持,對陸文龍來說,卻有種甘之若飴的感覺!

那種之前一直不太舒服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種熟悉的對身體的掌控感受!

正好昨晚一陣折騰,沒有來得及練功,現在就補上吧……

就這麼沉入心神的開始潛心練功,直到面前一聲壓得極低的驚訝:“你!你怎麼了?”聲音都要帶上哭腔了!

睜開眼,蘇小妹穿着一條胸前有荷葉邊的豎條紋連衣裙,扎着馬尾辮站在他的面前,一臉的緊張,伸出手來扶着他的左手:“你怎麼了?”

陸文龍莫名其妙:“我練功啊,你以前又不是沒看見過。”少年心性嘛,偶爾還是要在小姑娘面前炫耀一下的。

蘇文瑾急得想打他:“我是說你的腿!”

陸文龍才低頭一看,真的有點嚇人,一根木頭單拐靠在牆邊,腳上包着結結實實的夾板,少年擡頭看着小姑娘笑:“不打緊的……”示範性的走了幾步,真的不怎麼疼,比開始以前感覺又好了幾分。

蘇文瑾才稍微有點放鬆表情:“怎麼回事兒?”

陸文龍信口開河:“昨晚上班,覺得鞋子裡有石子,我就撐在電線杆子邊單腳脫了鞋子抖,一個過路的看見,以爲我觸電,一把抓起靠在一邊的球棍,狠狠把我打倒在地……”

小姑娘終於沒忍住,眼睛裡還包着點小淚花,咯咯咯的笑起來,拿手背使勁擋住嘴:“你騙我!”

陸文龍點頭:“嗯,是我聽的一個笑話,覺得能哄你開心……”

蘇小妹一臉的笑意,有點得意,又有點開心,試探的拿過單拐給塞在陸文龍腋下:“還是撐着走吧,要不我揹你?”

陸文龍笑着眼睛骨碌一下:“上次我的腳摔傷了,你也想揹我的……真的很想?”他真的不介意有多一點接觸。

蘇小妹終於有點恢復正常,跳開撓臉:“不怕羞!走了!走路沒事吧?”還是習慣性的隔開幾米,大白天呢。

陸文龍搖搖頭:“沒事兒,走吧……”

原本就約定今天找個地方坐坐,再回陸文龍家吃飯,下午小姑娘要送他上船。她爹媽實在是沒察覺這一個學期的阻隔,根本沒改變什麼,加上成績也好了不少的小姑娘回家以後表現得又實在是太乖巧了。

這地下黨員啊,就是在這樣的複雜環境裡磨練出來的。

兩個人明顯都是有點期待今天的安排,縱然陸文龍傷了腿,還是慢慢的隔開一點距離,在人多的時候,小姑娘還跑到了馬路對面,因爲她嫌陸文龍這個瘸子實在太搶眼了。

陸文龍只想開心的哈哈大笑。

其實路途不算遠,路線是蘇文瑾早就想好的,就沿着以前法學的路線,只是從那個曾經和趙逸舟打架的果園山路走,兩人可以在山頂的果樹林坐坐,僅此而已。

拐進小路,蘇小妹就有點怯怯的走過來:“我……我不敢走在你身邊,你不會不高興吧?”也許自己刻意的保持距離,讓這個患得患失的少女有種莫名的危機感。

陸文龍伸出右手想抓蘇小妹的手,小姑娘咬咬嘴皮,東張西望一下決然的讓陸文龍抓住,陸文龍卻只握了一下就放開了,輕輕的把那只有點顫抖的小手捏了一下,臉上樂開花:“我知道的……你看我都高興成什麼了……你,你怎麼做,我都會很高興的!”

快樂的笑容重新綻開在蘇文瑾的臉上,揹着雙手,有點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面:“很久沒有這樣走在這條路上了,感覺很不錯!”

陸文龍這瘸子跟在後面,步子也不慢:“我也沒怎麼走過這邊了,好像花花草草茂密了不少。”

蘇小妹一路上還要給長得歪歪扭扭的果樹們打招呼:“這個看起來駝背的是老爺爺,很久不見了……”輕輕揮動手中的球棍,敲一敲樹幹……

陸文龍慢慢隨着走到石板山路上,找到一個土坎邊的石板坐下,小姑娘跑前跑後的看看,抓點草,隨手編個小草環過來坐下,細心的看看周圍,覺得算是離開了山路旁邊,本來山路也沒什麼人,再坐近點,轉頭笑嘻嘻的把草環戴在陸文龍:“腳疼麼?”

陸文龍搖頭:“真不太嚴重,下午還要一起走的。”

蘇小妹順手調整一下陸文龍頭上的草環:“下午你敢不敢戴着去上船?”

陸文龍滿不在乎:“這有什麼,下午戴着去就是了。”

蘇文瑾丟不起這個人:“傻啊,我不跟你一塊走!”

陸文龍轉頭看她,想想下決心:“我昨天跟湯老師諮詢了一下我們的情況。”

蘇小妹居然可以原地就跳起來,嚇得魂不附體:“什麼?你給老師說了什麼?”

陸文龍覺得好笑,趕緊一下撲倒抓住她的腳:“你不要跑啊……”

小姑娘穿的可是膝部左右高度的裙子,大急,按住裙襬就毫不猶豫的對着陸文龍的手亂踩:“你不準偷看啊!”

陸文龍哈哈哈笑着坐正,放了手:“我還沒這心思呢,你就提醒我了。”

蘇文瑾也覺得不好意思,笑着坐過來看看陸文龍的手:“踩着沒?”

陸文龍繼續說正事:“湯老師挺好的,我只是把我們的事情給她說了,問問她的看法。”

女孩子看事情的角度永遠是獨特的,不關心事情關心緣由:“爲什麼要問湯老師?”

陸文龍的理由是:“我覺得她比我們大一些,對這些事情應該比較瞭解,值得問。”

小姑娘的思維果然是不同的:“你說她有沒有男朋友,沒有看見過呢,黃教練不算吧?”

陸文龍哭笑不得:“我在說我們的事情呢,很重要的!”

蘇文瑾好容易坐正一點:“你說吧……昨天什麼時候跟她說的?”

陸文龍隨口:“上班的時候,她的結論是,我們兩個其實是有些不同的。”

蘇文瑾不相信專家:“那當然,我是女孩子嘛!”

陸文龍儘量把語調放慢點:“她說我是小時候家裡就離婚,所以缺乏情感,現在有點朋友,兄弟以及……以及我們之間的感情一股腦的使勁摟住,有點貪。”

小姑娘終於有點認真了,大眼睛眨巴幾下:“好像有點道理,巴不得越多越好。”

陸文龍認真:“我也給湯老師說了……就是因爲你,心裡就很充實了。”

蘇文瑾的臉不知道是夏天的溫度還是剛纔跑跳了一下,有點紅,但眼睛卻沒什麼躲閃的看着陸文龍的眼睛,雙手放在自己的裙邊上,有點輕微無意識的捻動。

陸文龍繼續說:“所以我要坦白的給你說,我跟蔣琪也有點要好,但跟我們之間一點影響都沒有……”

蘇小妹有點驚訝,但卻依舊看着陸文龍,大眼睛都不眨,專注的看着,聽着。

陸文龍說得沒想象那麼艱難:“我不會瞞着你,因爲我想……我想什麼都聽你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蘇文瑾陡然聽見陸文龍的表白,眼睛睜得更大了,有點屏住氣的感覺,手指捻動得更快,陸文龍就這麼看着她,沒什麼動作,也不說話。

小姑娘終於長出一口氣:“她……說了你,怎麼說我的。”

陸文龍點頭:“她說你是因爲家裡爸媽是最近才離婚,已經會思考爲什麼,所以就很謹慎,也有點陰影,但是你會很討厭你爸爸那個阿姨那種人,所以我不想因爲你誤會我跟蔣琪有什麼,就……就不接受我。”

小姑娘不說話了,坐在石板上,慢慢的把頭扭開,坐正小身板,山頂是有點輕風的,果樹也比較茂密,不怎麼曬人……

這裡能夠看見大江,也能看見隔着大江朦朦朧朧的山脈……

陸文龍有種等待審判的感覺,也儘量讓自己坐正坐好,側着身就這麼看着小姑娘。

時間其實還很早,畢竟陸文龍來得太早了,小姑娘一等張雅倫上了班,就打算去趴在窗前等着,結果驚訝的發現,白紙已經掛在那了。

小姑娘輕輕張開嘴,也是從這裡開始說的:“你這麼早就來找我,而且腳還有傷,我真的很高興。”轉頭看看陸文龍一臉緊張的樣子,伸手輕輕的摸一下他的眉心:“別皺着,天天想那麼多事情,都有點皺紋了。”

陸文龍趕緊睜大眼睛,把兩眼間展開,樣子有點可笑,小姑娘卻沒笑:“我很喜歡你呢……”順手在陸文龍頭頂上摸了摸,收回來,雙手互握在裙子上,相互捏了捏,好像是在給自己鼓勁,抿上嘴,使勁的點了兩下,纔開始繼續說話。

“小學的時候,就覺得你經常呆呆的坐在座位上不吭聲,那時覺得好奇怪,因爲一二三年級的時候,你不是最調皮,最好動的麼,帶着阿光他們到處惹是生非,成績又好,老師也嬌慣你,你就好像是最幸福的孩子,我只能偷偷的看着你,覺得你好優秀。”

“忽然你就變了,變得一聲不吭了,經常那麼孤單單的坐在那裡,除了曹二狗和阿光經常拉着你說話,大多數時間你都不太愛說話了,我才聽別人說你爸媽離婚了……那時候我不懂我什麼想法,現在我知道了,是好心疼。”

“我真的看着你有時候忽然會很想跟別人在一起玩,有時又特別躲避跟人玩,等到我爸媽離婚我才明白那時候你有多孤單,又怕別人瞧不起你,而那時離婚太少見,太多人說你閒話了,滿縣城的人都知道,那時候的你纔是最可憐的。”

說到這裡,小姑娘突然握緊拳頭搖了搖:“可我自己也是個鼻涕蟲,不好意思找你玩兒,但是嬌嬌!那個胖妞!她居然敢約你去看電影!你說是不是!我一直記在心頭的!”剛纔還深情款款的小姑娘,突然就有點咬牙切齒的轉過頭來看着陸文龍。

少年明顯給嚇一跳:“我……就只是看了場電影,爲什麼要去看我都不懂,只是覺得有人喜歡跟我玩,很高興,再說現在小學畢業後都沒有聯繫過了!”

蘇文瑾伸出手指開始指着陸文龍一字一頓:“那一次,我退縮了,差點把你掉別人手裡!這一次原本我想再多等等,等我們更大一些,可是不等人了!我不會讓!”

“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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