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兩銀票可不是小數字。
那一胖一瘦二人頓時驚得兩眼放亮,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
山寨的兩個頭領,腳下生風般跑到桌子邊,當場便捏着幾張銀票數起來。越數越欣喜。
果然,一兩不差,整整一萬兩。
“怎麼樣,趙勝,李安?不過是一個嬌嬌小姐,你們將她捆了拖到山腳下的林子裡做做樣子嚇唬嚇唬她。然後,我再出來相救。陪我做一齣戲,事後,再給你們一萬兩銀子。這買賣划算吧?”謝誠勾着脣角笑道。
趙勝肥胖,笑起來一張臉就如發好的包子一樣,眉眼擠成一團。
他笑呵呵的說道,“謝二公子,您的吩咐,我趙勝哪有不配合的?你辦事,咱們倆收錢,皆大歡喜的買賣嘛。”
瘦個子李安也笑着說道,“沒問題,二公子,就這麼說好了。”
謝誠之所以年紀輕輕就混上了羽林衛頭領,有一半原因是安氏找了顧貴妃求了情,靠着後臺給他升的職。
另一半原因便是同這臥龍山的雙龍寨勾結演戲。
他出些銀子,雙龍寨出人出力。
於是,便常常見謝誠救了被綁架的小孩兒。或是有幾個賊匪正在爬某位大人家的院牆時,被他巡邏遇見了,一網打盡。或是有人搶良家婦人,謝誠也正好出現,相救出來。
一方假意去搶,一方跳出來英雄救難。
哪怕是山寨的人被抓住關進了牢裡,只要沒殺人,以謝家能力,這雙龍寨的人頂多是在牢裡一日遊,便會被放出來。
寨子的人也嚐到了甜頭,與他合作了一兩年。
“好,那麼,你們就去行動着。”謝誠微微一笑,眼底藏着得意。
出一萬兩的本錢,得個嫁資數以萬計的美嬌娘,這生意,不虧!
再說趙玉娥的性格又是那種柔順的,更是好被他控制。
謝誠從雙龍寨子裡出來,腳步輕快,對今日的計謀,他是越想越歡喜。
……
一個多時辰後,謝府的馬車已離鳳棲山不遠了。
雲曦挑起簾子往外看去,已經能夠看到長滿了竹子的鳳棲山。
山勢不高也不險峻,一座紅瓦廟宇建在山頂上。
山下兩旁都是大片大片的楓樹林,紅的黃的落葉,堆滿了林間的空地。
雖然纔是早春天氣,大半的樹上沒有葉子,但因爲兩旁樹木粗壯,仍是將頭頂的日光遮去了不少,顯得道路陰陰森森,寒氣滲人。
身體的記憶中,有過一次到家廟的記憶,因爲年紀小,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斷。
靜水庵只是一座普通的庵堂,沒聽說有什麼特別。
車內,趙玉娥靠在車壁上翻着一本話本子在看,時不時同雲曦說上兩句家常話。
雲曦微笑的迴應着,她放下車簾子,微屏了呼吸凝神聽着車外的動靜。
遠處,有一隊人馬正在密林中奔跑。
她微微擰眉,忙伸手敲了敲車壁,朝外面問道,“青二,外面兩旁的林子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青二與吟霜坐在前面趕車的位置上,二人看了看兩旁,均是搖搖頭說道,“小姐,很普通的樹林,看不出什麼來,地上是一地的落葉,林中也不是很茂密,有什麼情況一眼也可以看出來。”
近距離的看,的確是沒什麼特別,也藏不了人,但是遠處呢?
“我似乎聽到了許多馬匹奔跑的聲音。”雲曦微闔着眼說道。
青二回道:“小姐,上鳳棲山有兩條道,咱們走的是大道,還有一條小道離這裡有一里路左右,小姐聽到的馬匹聲想必是那條路上的聲音。”
吟霜神色一凝,問道,“小姐,有什麼不對嗎?”
二人都知道她聽得遠,便也不敢太大意。
雲曦眉尖微擰,又低頭細聽了一會兒,說道,“不知道有沒有問題,但那麼多的馬匹在奔跑,還是要留意着。”
青二與吟霜互看了一眼,然後都點了點頭,“知道了,小姐。”
“朱雀!”雲曦挑了車簾,朝馬車外喊了一聲。
青龍被她派去到晉王府探聽消息去了。白虎與玄武則留在城中一處山凹裡守着那批糧食。目前只有一個朱雀跟着她。
“小主,屬下在!”車頂上一個聲音說道。
“留神看着外面。”雲曦說道。
“是,小主!”朱雀答應了一聲,然後,身影一閃,又消息不見。
看着雲曦神色肅然地吩咐着身邊人,趙玉娥放下了手裡的書本,忙問道,“曦兒,咱們是不是遇到危險了?那麼,我弟弟在靜水庵裡會不會有危險?”
雲曦微微一笑,伸手撫向趙玉娥的手,“我只是讓他們留神着,多加小心總是不會有錯。”
趙玉娥點了點頭,但神情仍是藏着擔憂。
那一陣馬蹄聲響過後,林中又恢復了寂靜。
難道,那真的只是一羣普通的過路人?雲曦心中生起一絲疑惑。
她想了想還是問趙玉娥,“玉娥姐,你說趙公子寫了信約你來這裡見面,爲什麼你們不在城裡見面呢?”
趙玉娥扭頭看着她,說道,“弟弟在信中說,他昨天夢見母親了,便想給母親上柱香,請佛祖保佑母親在天上平平安安。城中沒有廟宇,便約我到離城中最近的靜水庵見面。再說了,我也有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夢見了嫡母?上香?
雲曦心中冷嗤了一聲,這種話也只有心善的趙玉娥會相信。
謝媛死了這麼久了,趙典這時才夢見了嫡母?他可真夠孝順的!
那趙典與謝詢是一丘之貉,爲人心術不正。能從謝家小姑謝媛手裡騙去無心計數的銀錢,那一定是顆七竊玲瓏心。
此時約了姐姐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八成又是想幹什麼。
“玉娥姐。”雲曦頓了頓說道,“姑母的死可是因爲趙公子的姨娘害的,玉娥姐見了他之後,見個面就好,他問你什麼,你不要說。也不要聽。”
趙玉娥驚訝的看着雲曦,“曦兒妹妹,可那必竟是我弟弟。我們是一個父親所生。林姨娘是林姨娘,他是他。咱們家裡現在只剩了我與他兩人,要是我也對他冷淡,他不是孤苦一人了?”
雲曦心中非常無語,“可是……”
“曦兒!”趙玉娥說道,“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麼,阿典他好賭錢,待會兒見到他,假如他找我要錢,我不給就是了。”
雲曦抿了抿脣沒再說話。
儘管她對趙典沒什麼好感,卻也不好多說什麼。
趙玉娥心疼弟弟,血濃於水,親情凌駕一切之上,只怕她無論說什麼趙玉娥也聽不進去。
反正已經出了城,陪她走走也好。
不多時,兩輛馬車走到了鳳棲山的半山腰。
這裡是一片略平坦的空地,被開闢出來作停車用,因爲再往上走二三里路全是臺階,馬車根本上不去。
林嬤嬤當先從謝府的小馬車裡走出來。
她吩咐着趙玉娥的丫頭婆子,“山上天涼,表小姐帶來的東西要全部拿到庵裡去。”然後又往雲曦的馬車這邊走來,站在車門口說道,“三小姐,咱們已經到半山腰了,得下馬車了。”
雲曦掀起車簾子牽着趙玉娥的手下了馬車。
吟霜從趕車的位置上跳下來,到馬車裡撿了幾件雲曦穿的衣衫包了一個包裹,跟在二人的身後。
半山腰往下看去,鳳棲山上滿山都是翠竹。
山下是一片葉子落得所剩無幾的楓林,果然可見一條大道與一條小道穿過樹林從山腳下延伸出去。
剛纔,那條小道上有不少馬匹往鳳棲山這兒跑來,此時又什麼也看不到。
趙玉娥見雲曦眯着眼,神色肅然的看着山下,忙問道,“曦兒,怎麼啦?”
雲曦回過頭來,微微一笑說道,“沒什麼,走吧。”
青二留下來看着馬車,林嬤嬤吩咐一個護衛先一步到庵裡通知住持佛姑,帶着衆人往山上的靜水庵裡走去。
小半個時辰後,一衆人到了庵堂前。
因爲事先通知過了,庵堂前站着幾位出來相迎的老佛姑,正雙手合十立於山門前。
一個瘦削的年長佛姑走上前一步,對雲曦與趙玉娥合十一禮,“兩位小姐一路辛苦了,請隨貧尼先到禪房歇息着,齋飯馬上就好。”
趙玉娥快步走上前問道,“佛姑,有沒有一位趙姓的少年公子在庵堂裡等我?”
“有,已經等了半個時辰了。正在後山的山門那兒。”老佛姑點了點頭。
趙玉娥欣喜的轉頭對雲曦說道,“曦兒,我弟弟來了,我得先去看他,你先去禪房裡休息吧,我一會兒再去找你說話。”
說完,也不等雲曦開口,提着裙子便跑進了庵裡。
她的嬤嬤李媽媽在後面喊了聲,“小姐慢點跑,當心絆着腳了。”說着,將懷裡的包裹塞到丫頭麗兒的手裡,“你先去收拾着小姐的禪房,我去跟着小姐。”
雲曦則走到無人處喚出朱雀,低聲地吩咐着,“我總覺得山林間透着古怪,你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是,小主。”朱雀閃身離去。
她又來到馬車邊的時候,趙玉娥早已跑進了庵堂,雲曦便對林嬤嬤說道,“勞煩嬤嬤派人收拾一下我的禪房,我去看看玉娥姐。”
林嬤嬤知道她二人關係親密,便笑道,“三小姐,老夫人派老奴跟着二位小姐,當然會安排好小姐們的起居的,三小姐放心好了。”
雲曦點了點頭,帶着吟霜往庵堂裡走去。
趙典因爲是男子,再因爲這只是謝家的家廟,並不是公開供遊客們上香的地方,趙典又沒有人引見,因此,佛姑們沒有讓他這個外姓男子進來,只讓他在後山的山門處等着。
趙玉娥走出後山的山門,見到瘦了一大圈的趙典,微微嘆了一口氣。
她走上前伸手拉着他的手說道,“阿典啊,你最近過得好不好?”
面前的弟弟,只是瘦了些,但還是同以前一樣,穿戴齊整。
她原以他會找她要錢,但看看他的裝束也不像生活潦倒的模樣。
趙典說道,“嗯,還不錯。大姐,弟弟最近在這鳳棲山下的一座莊子裡當管事,雖然很忙,但東家給的錢多,你看我身上的這身綢衫,不比以前穿得差吧?”
“哦,難怪你瘦了不少,原來是當着差啊。有份事做也好。你可比以前有出息了。”趙玉娥微笑着點了點頭。
她想起以前,家中所有的人都寵着這個弟弟,他除了吃飯是自己動手,其他的事情全是他人代辦,連穿衣穿鞋子也是丫環服侍,但此時竟然自己找了差事,也是一大進步,她心中寬慰了不少。
但她哪裡又知道趙典爲了能說服趙玉娥隨他走,很是花了一番心事做了準備。
他拿着謝誠給他的二十兩銀子,花去了五兩租了一輛小馬車,然後又花了十兩銀子,買了一身綢布衣衫穿了,洗了澡,仔細的梳了頭。
此時的他又如以前一樣,是個富戶家中的公子哥。
趙典往趙玉娥的臉上看去,心中暗道,他的姐姐果然是貌如仙女,要是不嫁給謝誠,那可是太可惜了。
當初父親退了江南白家那個小氣人家的婚事,真是明智之舉。
他眼珠子轉了轉,笑道,“大姐,反正已經到了吃飯的時間了,不如跟着弟弟到山下的莊子上去坐坐吧?那莊子的東家又不在,平時都是弟弟管着一些僕人忙着田地的事情。再說,咱們姐弟也有好些日子沒有在一起說說話了,弟弟有些想法想同姐姐商量一下。”
“什麼想法?”趙玉娥忙問,弟弟都知道爲生活操心了,真是進步不少,她欣慰的笑道。
“這裡怎麼好說話?那庵堂裡的姑子可真討厭,居然不讓我進去。”趙典抱怨着說道。
趙玉娥笑道,“這是謝家的家廟,你只是一個外姓人,再說又是男子,沒有人引見,她們怎麼會讓你進去?”
“嗯,你說的也是。”趙典點了點頭,然後又催促着趙玉娥,“大姐,快隨我下山吧,正好趕上莊子上開飯。莊子上的獵人打了不少野味,正好讓姐姐嚐嚐鮮。”
他拉着趙玉娥的胳膊就往山下拽。
趙玉娥沒動,挑着眉問道,“阿典,你不是要給母親上香嗎?怎麼又不去了?剛纔是佛姑不讓你進去,你現在就隨我進去吧。”
趙典一窒,忙訕訕一笑說道,“哦,是的是的,先給母親上柱香,再到山下吃飯不遲。”
心中想着趙玉娥的事真多,但爲了更長久的富貴,他還是忍住了。
姐弟二人進了庵堂,住持佛姑知道趙玉娥的身份,見她帶着趙典進來,便沒有阻攔。
雲曦與吟霜找到後山門外,發現趙家姐弟又不在。只得又回了庵裡尋找。
謝家的家廟修得不小,有近百間的屋子,她們二人問了十來個佛姑,都說沒看見。
並且,趙玉娥的奶孃李媽媽也在找着她。
院大人少,尋起來很是費了一番時間。
最後,雲曦與吟霜終於在一個砍柴的佛姑那裡打聽到,趙玉娥已跟隨了她的弟弟往山下走去了。
下山?趙玉娥一個人?
雲曦的眼神一眯,那趙典果然心思不純,居然將自己未出嫁的姐姐獨自帶到山下去了?而且將嬤嬤也支開了?
雲曦對跟在她身後的吟霜說道,“吟霜,咱們走快點,那趙家少爺心眼兒最多,可別讓玉娥姐着了他的道。”
然後,她提起裙子先一步朝山下跑去。
自從那天晚上夜半醒來時,練習了一番詭異的步子,她跑起來比以前快多了。
吟霜一陣驚愕中,只見一團的紫色的身影從她的眼前飛快的閃過,再眨眼已在三丈多遠的地方了。
她帶着滿腦的狐疑也飛快地追了上去。
山腳下,停着一輛馬車,趙玉娥正要爬上馬車,便聽見身後有人喊道,“玉娥姐,等等我。”
她回過頭來,正看到雲曦提着裙子飛快的跑過來,身後還跟着她的丫頭。
“曦兒,你怎麼來了?”正要上車的趙玉娥轉過身來朝雲曦走去。
趙典狠狠的朝雲曦瞪了一眼,心中則罵了一句多管閒事。
但他又一想,謝雲曦也只不過是個嬌嬌小姐,又能鬧出什麼事來?
去一個和去兩個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事,反正有謝雲曦的二哥在那裡,被她二哥打一頓可是她自己找死。
雲曦上前挽着趙玉娥的手,笑道,“佛姑說你在後山山門那兒,可是我到了山門處卻沒看見你,我不放心,便一路找了過來。”
她說着話時拿眼看向趙典,見那趙典的眼神在躲閃,心中暗暗冷笑,趙玉娥當他是弟弟,他卻未必將趙玉娥當成了姐姐。
趙玉娥笑道,“哦,這樣啊,曦兒不用擔心啦,我弟弟在山下的一處莊子上當管事,請我到莊子上去坐坐。看到他現在有出息了,我這心裡也很高興。曦兒,你既然已經來了,不如咱倆一起去吧?”
吟霜馬上看向雲曦,眨了眨眼,說道,“小姐——”
雲曦微微一笑,“沒關係,去一下也好。”
她倒要看看這趙典在搞什麼花樣。
趙典這時又道,“曦小姐,大姐,事不宜遲,那就快走吧。”
“好。上車。”雲曦盯着趙典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說道。
趙典的臉上馬上一白,訕笑着走開一步去整理馬車繮繩去了。
鳳棲山下,有三處莊子,其中兩座是她從安氏的手裡低價買進來的,因爲沒有時間打理,只安排了幾個老僕守着空莊子。
還有一座莊子雖然住着人,但那來往的人都神神密密遮遮掩掩,不知身份。
難道趙典是那個神秘莊子中的管事?雲曦眼神眯了眯。
馬車沿着山道往林中走去。
前面有一條叉道口,往右是通往那三個莊子的道路,往左則是往鳳棲山相鄰的臥龍山去的道路。
趙典手裡的馬鞭子一揚,將那馬繮繩往左一拉,馬兒拉着馬車上了左邊的道路。
一直挑着車簾子看向車外的雲曦覺得不對勁,她眉尖一擰敲了敲車壁說道,“趙公子,你說的山莊在哪兒?”
往左邊路上去的一座山叫臥龍山,那座山上可沒聽說有什麼人家住在那裡。
據說是一座荒山,只有鳳棲山這邊一個小村子的人,偶爾到那邊砍柴和打獵。
“就在前面不遠了,曦小姐。”趙典說道,同時,他手中還加快了策馬的速度。
突然加速?這傢伙只怕是在搞鬼!
雲曦向吟霜使了個眼色,吟霜會意,飛快地推開車門,身子一閃鑽到了外面,然後聽到趙典“啊”的一聲尖叫,接着是一聲馬兒的嘶叫聲。
沒一會兒,馬車停下來了。
趙玉娥一臉驚愕,她看向雲曦問道,“哎呀,阿典是不是摔去了?”然後,她又飛快的跳了下去。
雲曦伸手抓了個空。
車外,因爲那趙典是在疾馳的馬車上被吟霜一腳給踢下去的,摔得可不輕。
他在地上的落葉裡滾了一圈,身上頭髮上滿是枯枝敗葉,鼻子也摔破了,一臉的血,正在地上一直打着滾,疼得哭爹爹喊娘。
“阿典!”趙玉娥看到趙典的狼狽樣,焦急着就要跑過去。
雲曦伸手將她一拉,低聲說道,“玉娥姐,別過去!趙家公子將咱們出賣了!”
趙玉娥急忙辯解說道,“怎麼會?不可能啊,他是我弟弟呢!”
雲曦道,“有不少人騎馬在附近奔跑着,這山林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馬匹?玉娥姐不覺得奇怪嗎?”
“馬匹?”趙玉娥一臉疑惑,“曦兒,到底怎麼回事?哪兒有馬啊?”
雲曦沒回答,而是向四周望了望,前面有馬匹聲,身後有不少人跑步而來,怎麼會有兩撥人?
而且這裡只是一些低矮的小樹,長得稀稀拉拉,連處藏身的地方都沒有。
“吟霜!準備迎敵!前方是馬隊,後方是徒步奔跑的人衆,兩方的人數都不少。”
“是,小姐!”吟霜唰的一聲抽出了身上的軟劍,捏在手裡,沉着臉看着前方。
雲曦則往趙典的面前走去,她一臉厲色的問道,“快說,你是不是與人勾結將你姐姐騙到這裡來的?”
趙典捂着摔疼的胳膊哭着說道,“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見見我姐姐。”
“你在撒謊!”
“曦兒!”趙玉娥拉着雲曦的胳膊說道,“阿典應該不會這樣做的,我是他親姐姐呢!”
“玉娥姐,待我問清楚了再說。”雲曦拍了拍趙玉娥的胳膊。
她又轉身看着趙典,冷喝道:“快說,不然的話,你今天就別想活着下山!”
同時,她手中的銀鏈一卷,將地上疼得哭爹喊孃的趙典的腳給捲了起來,然後伸手用力一拖,往旁的樹叉上掛了起來。
趙玉娥急忙對趙典說道,“阿典,你快說啊,這是怎麼回事啊?”
趙典疼得只是哼哼着,一直不說話。
雲曦惱怒着厲聲說道,“我從一數到十,如果你不說實話,待會兒鏈子綁的可就不是腳而是你的脖子了!你想騙我也不可能,你所說的什麼山莊,從這條道往前走上二十里也不會有一處莊子。
反而是剛纔的那個叉道口往右去的方向有三處莊子,而那兒有兩處莊子還是謝府二夫人的,你還有什麼說的嗎?”
“阿典,曦兒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當真騙了我?”趙玉娥的臉色一白,顫聲問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趙典捂着摔疼的胳膊說道,“我……大姐,我也是爲你好啊,我們都是孤兒,你要是嫁給謝二少爺做了少夫人,弟弟也不會吃苦了,你也有個歸宿了不是嗎?二少爺同我商議好了,要我將你約到這裡來,他一會兒就會來這裡同你見面。”
“阿典!我是你親姐啊!你怎麼能這樣騙我?”趙玉娥氣得一臉慘白,身子都哆嗦起來,“枉我一直擔心你,你居然想將我送給那個品行不端的謝誠?”
趙典的身子在樹上晃着,他急忙向趙玉娥擺擺手,“大姐,謝家二少爺不是品行不端,他是愛慕你呢!”
“你……”趙玉娥氣得說不出話來。那謝誠看向她的眼睛,讓她感覺像是吞了一隻蒼蠅般的噁心,趙典居然想她嫁給謝誠?她的嘴脣顫抖了幾下,眼中大滴滴的淚水掉下來,然後冷笑一聲,“我沒你這個弟弟了!曦兒,咱們走!”
她原想着,林姨娘算計她是林姨娘個人的事,趙典是趙典,她們是姐弟,又是趙家大房僅有的兩個人了,弟弟不會不和她親近,誰想到……
雲曦忽然一抽鏈子,趙典便從樹上掉了下來,鼻子正好碰到地上的一塊石頭。
他疼得嗷唔一聲慘叫,頃刻間,滿臉都是血。
趙玉娥的眉梢動了動,扔給趙典一個荷包說道,“這裡有五張百兩的銀票還有幾兩碎銀子,你拿去治傷,以後,別再來找我!”
說完抓着雲曦的手從林間走到路上來。
趙典忙將荷包抓起來塞到了懷裡,姐姐沒被謝誠帶走,得幾百兩銀子也好。
他抹了把鼻血剛纔地上爬起來,冷着臉的吟霜忽然朝他踢去了一塊石頭,趙典的眼皮翻了翻暈死過去了。
趙玉娥聽到聲響馬上回過頭來,當她看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趙典時,嘴脣動了動,扭頭怔怔地看向雲曦。
雲曦見她眼底隱藏着憂色,想必還是擔心着趙典,遂嘆了口氣說道,“他沒死,只是暈過去了。否則,被他看到咱們往哪個方向走了,他一準會對追上來的謝誠說出來。這荒郊野外的,咱們三個女子怎麼能應付得了未知的兇險?”
趙玉娥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雲曦又向吟霜打了個手勢,說道,“咱們快走!那些人的聲音已經很近了。”
這片林子的對面有一片二丈見方的茂密荒草叢,既然兩頭都有人來,還不如先躲起來,從直覺上判斷,這兩個方向跑來的人應該不是一夥的。
就算如趙典所說,謝誠在這裡等着趙玉娥。
但也不一定會浪費人馬安排兩撥人,因爲趙玉娥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小姐。
雲曦牽着趙玉娥的手往那叢荒草地快步的跑去。
吟霜則將那趙典拖到了馬車上,然後狠狠的踢了一腳那匹馬兒的肚子,馬兒疼得扭着脖子嘶叫了一聲,甩開馬蹄朝前狂奔而去。
然後,她飛快的朝雲曦二人藏身的地方追了上去。
三人剛剛藏好,徒步跑的那方人出現在了視野裡。三四十人,手裡人人揚着大刀。
她們藏身的地方離路上只有幾丈遠,路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中間有一人引起了雲曦的注意,謝誠?
她兩眼微微一眯,勾起脣角無聲冷笑,呵!趙典說的還真沒錯,這兩人果然是在做着圖謀。
卻是噁心的圖謀!
透過荒草杆的縫隙,趙玉娥也看見了謝誠。
此時,她的牙齒死死地咬着下脣,幾乎要咬出血來,臉色卻是慘白,瞪大着雙眼看着前方的路上,眼底閃着怒火。
雲曦看了她一眼,無聲一嘆,沒有什麼比最信任的人背叛更讓人傷心的,何況,事情的真相還是親眼所見。
但接下來的事情,更是讓人令人震驚。
馬路上,謝誠攔着那批人道,“趙勝,李安,你們想反毀嗎?我出了銀子給你們,你們竟然不辦事?難道想壞了規矩?”
一個胖子朝謝誠拱了拱手說道,“謝二公子,抱歉了,不是我趙勝與兄弟們不幫你,而是事有突然。咱們從北疆弄來的一批良種馬被那仇老三給全部偷了。那批馬可是兄弟們的命根子,丟了寨子也不能丟馬。
所以,這次就抱歉了,搶那趙家小姐的事,你還是找別人去吧,你給的一萬兩銀子,我們兄弟一會兒還給你就是了。再說了,咱們合作了兩三年,同官府對着幹,助你爬到了羽林衛頭領的位置,幾時失約過?”
雲曦心中呵呵冷笑起來。
原來謝誠的官是這麼爬上去的,與匪徒勾結,做假案!升個官也要靠做假的無用之人,居然還想要那謝氏長公子之位?謝誠還想說什麼,被那胖子伸手推開到一旁,一夥人急急匆匆的朝前跑去。
只是這夥人沒有跑出多遠,那羣馬匹也到了。
胖子等人揚着大刀就衝了上去,口裡喊着,“仇老三,你敢搶老子們的馬?老子們跟你拼了?”
馬?
雲曦的眼睫閃了閃,忽然間彎了彎脣角,她扭頭對吟霜說道,“吟霜,咱倆對換一下外衫,快點!”
吟霜一臉疑惑的眨了眨眼,“小姐,要做什麼?”
“一會兒再告訴你,動作快點!”雲曦低聲說道。
她的這身衫太扎眼,又長又累贅。謝誠看見她一準會認出來。
而吟霜的衣衫是短打式樣,方便騎馬。
很快,兩人互換了外衣。
雲曦又頭髮弄散了,去了釵環,重新挽了個簡單的髮髻。
她對吟霜說道,“你在這裡看好玉娥姐,我馬上回來。”
說完,她也不等吟霜回答,身子一閃,人已到了三丈開外。
“小姐——”吟霜暗暗地捶了一下地,小姐那三腳貓功夫跑去不是送死嗎?但又看到一旁的趙玉娥,她只得嘆了口氣,然後又目不轉睛的盯着前方。幾十丈遠的地方,兩方人正在廝殺,有幾人已開始護着馬羣掉頭往反方向跑。
其中一人騎着一匹通身全黑的馬跑在最前面,那匹馬體形膘肥,跑起來如閃電一般。
“來人!快追上那匹頭馬!”個子胖的趙勝舉刀指着前方跑掉的黑馬對身後的人喊道,“誰追上那匹馬,那一萬兩就是他的!”
“一萬兩買那一匹馬?可太便宜了,趙當家的就這麼小氣麼?”雲曦已跑到這羣人的後面,她啞着嗓子裝成言立的聲音笑着說道。
趙勝回過頭,見來人是個一身青色衣衫,丫環模樣打扮的小姑娘,臉上蒙着一塊帕子,施施然站在他們的附近,背剪着手眼裡淺淺含笑的看着他們,姿態傲然。
他眯着小眼睛看着她問道,“你是誰?”
“我麼……”雲曦看了一眼十來步遠的謝誠,朝趙勝走近了兩步說道,“我要是幫你追回了馬,你如何同謝二公子合作,就如何同我合作怎麼樣?”
謝誠兩眼一眯,這個丫頭居然認識他?她是誰?
他找到一個合作愉快的雙龍寨很是不容易,他還想東山再起,失了這些人他還怎麼重頭再來?
當下他便對趙勝說道,“趙勝,一個黃毛丫頭,你也聽她的?也不怕世人笑話你?”
但趙勝只看了謝誠一眼,對雲曦說首,“先看看你的本事再說,我們雙龍寨同謝二公子合作了多年,從來都是守信之人,如果你幫我治服了那匹馬,我就與你合作。”
“好!趙當家豪爽!”雲曦微微一笑說道。
然後,她從一旁的常綠樹上摘下一片青葉,放在面紗下的脣邊輕輕的吹起來。
那聲音尖細古怪,毫無章法,在他們說話的那一會兒,已跑出了一二百丈遠的大黑馬忽然前蹄一擡尖利的嘶叫了一聲,停了下來。
然後,大黑馬又將後馬蹄一擡,將那坐在它馬背上的人給狠狠地掀了下來。
緊接着,雲曦腳尖一點,朝那大黑馬飛快的跑過去,青色身影一晃,片刻後,她的身影已出現在了馬背上。
衆人都驚得睜大了雙眼,這是什麼詭異的輕功?
她伸手一撈將繮繩拽在手裡,一個漂亮旋轉,馬兒掉轉了馬頭,站在原地晃着頭吐着氣,不服氣的用前蹄刨着地上的泥土。
這匹大黑馬一停,所有的馬都停了。
急得那仇老三一夥拼命的拿鞭子抽身下的馬,卻都是無濟於事,馬兒就是不走。
因爲頭馬一停,所有的馬都會停,打死也沒用。
雲曦又將樹葉放在脣邊吹起來,尖細詭異的聲音再次響起後,其餘的馬都是猛然間擡起了前蹄,又甩後腿,一陣狂跳。
有些沒抓牢繮繩的人便從馬上掉了下來,也有些正好掉在馬蹄下面,被煩燥的馬兒用力的踢開或是踩下。
頓時,不時的聽到“咔嚓”一聲,骨頭斷了。
兩方人都大吃了一驚。
趙勝反應最快,揚了揚手裡的大刀朝身後之人一揮,“兄弟們,咱們人多,仇老三人少,趁此機會,砍死這羣偷馬賊!”
仇老三那邊的人只有十來個,手裡沒有武器,再加上被馬兒踩傷了好幾個,剩下的人一見那些明晃晃的大刀揮過來,嚇得拔腿就跑。
趙勝對身邊一人說道,“老五,你帶上二十人去追,追上了給我狠狠的揍,我帶着馬匹回寨子。”
“是,趙大哥!”一人領着一二十人去追仇老三的人去了。
趙勝喜滋滋的走到雲曦的面前,向馬上端坐的雲曦拱着手說道,“真是多謝姑娘了,姑娘的馴馬術讓在下佩服,說吧,你要多少銀子!”
雲曦彎了彎脣角,閒閒彈彈指甲說道,“我不要你的銀子,我要你的寨子!”
趙勝臉色一變,怒道,“丫頭口氣不小,只怕給你一個寨子你扛不起來!”
雲曦一笑,“我扛不扛得起來,你且試目以待,只說面前這幾十匹每匹價值數千金的馬,你是別想拿回去!我騎着頭馬一跑,所有的馬都會跟我跑,你連馬毛也抓不到一根!
另外,有一件重要的事只有跟我合作了,你們雙龍寨的人才有命活!所以,你們現在全都要聽我的!”
趙勝的眼神一眯,這小丫對一臉的鎮定,難不成真有什麼事被她拿捏住了?
他收了大刀,下巴朝雲曦擡了擡,問道,“什麼事會叫寨子的人丟命?”
雲曦伸手朝站在一旁等趙勝退還他銀子的謝誠一指,笑道,“便是他!”
謝誠想害人,她何不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