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兩個人都覺得有不同程度上的委屈,但是婚姻已經存在,已經實實在在的生活在一起。在履行各自責任的基礎上,秦悅也就開始按照她的計劃徹頭徹尾地改造此時此刻的丈夫,別的不說,單是髮型就不依不饒的領着陶亮去一家名店做了重新設計。她又充分發揮自己的人脈資源優勢,暗助陶亮施以東風。僅僅兩年的功夫他的工作就有了起色,升任部門經理,和秦悅一樣成爲各自公司的中層。而且,無論從整體形象上,還是內氣質上是都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此時的秦悅成了雙面人。在公司裡依然是一副幹練、果斷、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形象,而下班回家後則迅速完成角色轉換,收起鋒芒放下身段,以無微不至、溫婉可人的姿態展現在陶亮面前。自這場戲劇般婚姻的最初,秦悅爲了適應角色也是爲了自己的塑夫計劃,便學會了隱忍。她也漸漸發現,農村長大的陶亮並不像她想過的那樣。貧瘠的生活環境除了讓他養成樸素耐勞的習慣,還給了他自卑,而他又常常因爲抗拒那自卑,而將內心的不快樂無理髮泄。陶亮的心眼極小脾氣很差,常常地他會提起兩個家庭的差異,然後說:“那又怎麼樣?這個家裡我說了算!”

他在刻意讓自己在這場婚姻裡變得很強勢,以此掩飾內心世界的自卑。甚至不能接受秦悅的生活習慣,無論秦悅買什麼?哪怕是用自己的獎金。在陶亮的眼裡都是浪費。後來忍不住了,當着她的面也發火,責備秦悅是敗家子,竟買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秦悅便忍了,任由陶亮一天天強勢下去。兩個人的婚姻以秦悅的隱忍爲代價,便也換來了表面上的和諧。而骨子裡她是一個很傳統的女人,對婚姻有過嚮往,更多的是敬畏,很想把家庭經營得美滿。

正因爲強勢的背後是深深的自卑,所以本該夾着尾巴做人的陶亮,爲了刻意掩飾才越發外強中乾,甚至,有時是歇斯底里。如果說,是因爲和秦悅結婚,纔在這個城市擁有了一套房子。別看面積不算大,卻足以讓年輕人放棄當初理想,耗費小半輩子的精力去實現。這有時也能讓陶亮偶爾泛起一陣感激,但並非發自內心深處,總覺得兩個人的婚姻是一種等價交換。可見,這個家庭分明還是一副瘦骨嶙峋的婚姻架子,還缺少愛情血肉的包裹。但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讓陶亮由原來對秦悅本能帶點澀的感激,漸漸發酵爲甜甜的感動,在對秦悅由衷的敬佩中生髮了一絲愛的萌芽,只是這抹愛的萌芽還有些柔弱。

那是他們婚後第三年夏天的一個星期日晚上,陶亮正爲秦悅買了一雙新版真皮長靴而發火。他指着秦悅的鼻子說:“你簡直是個購物狂,那兩雙你都沒穿幾天,非得再買一雙,咱家又不是錢多得沒處花。”

“你這個傻帽,你老婆打扮點自信些,更有利於提升業績,收入也會增加,投資回報率蠻高的嘛!”秦悅藏着心中的不快,仍微笑着說:“都說女人是男人的臉,我漂漂亮亮的也是給你掙面子嘛。”

“我可不願意看你那妖精樣!”陶亮冷若冰霜的瞪着眼睛,說:“ 我看你是想勾引你的上司吧?”

“你可真卑鄙!讓人噁心。我自己掙的錢願意咋花就咋花!”秦悅仍然強忍着怒火一字一句地說。

“ 哼!不管你掙多少錢?也是咱們倆的共同財產,既然法律是確認有我一份,在花銷上我就有發言權。”說着,陶亮一下子衝到秦悅面前,用手聳她的肩膀:“你說誰卑鄙?”就在兩個人的爭吵開始升級的時候,被從陶亮手機裡蹦出來的鈴聲打斷了。

陶亮拿起手機看了一下,就快步走進臥室並隨手把門關上。他壓低聲音:“大哥,有什麼事嗎?”原來是農村老家的大哥打來的電話。“小亮啊,你嫂子得病了,挺邪乎的。明天你幫着給找家大醫院,我們起早坐班車往那趕。”他大哥繼續說:“小亮、嗯--小亮,還有個事,嗯---”

陶亮覺得大哥吞吞吐吐,急忙打斷:“什麼事啊?快點說。”在他的追問下,他大哥才說出治這病得需要幾萬元,讓陶亮再給準備點錢。陶亮毫無底氣的答應了。此時的他感到懊悔不已,忐忑不安。

就這樣,陶亮七上八下地接完電話牽搭着腦袋從臥室走出來,就像亮綠挺闊的樹葉突然遭到一場霜凍一樣。看見仍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的秦悅,他欲言又止,手不停地摸着後腦。隨手拿起一本刊物也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的翻着,先是懊悔後是焦慮。雖然說這兩年在老婆的內外鍛造下,開始順風順水,也有了一些額外收入來暗暗地添充自己的私房錢,但也只是夠同學朋友們來了吃幾頓飯的錢。而聽哥哥的口吻他最低也得準備二萬元。在仍然較爲清貧的大哥以及老家親朋好友的眼裡,工作生活在大城市的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要是幾千元他現在自己可以動用小金庫解決,其餘就是與秦悅緩和氣氛,接待家裡人時不至於尷尬的問題了。可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刻薄尖酸地指責秦悅亂花錢,無論如何今天晚上是不能開口了。

22時秦悅就悶悶不樂地躺下睡覺了,他磨蹭着在客廳裡,心事重重的看了會電視,便不聲不響地躺在秦悅的身邊了。這要是以往,他一定會怒氣衝衝地在另一個臥室睡。這件事讓他的心裡糾結不已,往日23時就能睡着的他失眠了,直到凌晨兩點還沒有睡着。睡夢中鬧鈴突然響起,他急忙起牀,一看已經是早是7.20了。穿完衣服走出臥室,沒有看見每天在這個時間忙碌的秦悅,正納悶時他看見餐桌上擺好了飯菜,同時還有秦悅留的一個紙條,告訴他飯菜已經做好,涼了讓他自己熱,她坐飛機去廣州跑一趟業務,三四天後回來。他明白了,原來是秦悅給他設的鬧鐘,看完紙條後陶亮的眼睛有點發熱。

秦悅作爲妻子,陶亮實在說不出不好來,不僅承擔責任,而且很勤快。在公司裡指揮着一竿子人馬的她,回到家裡便是一個標準的家庭主婦。家裡從來都是收拾得利落整潔,還燒得一手好飯菜。雖然有着女強人的特質又受過高等教育,卻有着傳統女子的賢淑。爲人大方得體,從不像別的妻子那樣一天到晚過問她的行蹤。陶亮晚上有應酬,也只是打個電話詢問一聲:回家吃飯否?從來不過多追問,更不翻看他的衣兜和手機......同事們都羨慕陶亮娶了個好妻子。可是在陶亮的心裡卻不曾爲此有過真正的幸福感,他想要個小女人衝他撒嬌,偶爾有點小任性......而不是現在這樣,夫妻倆整日相敬如賓,就是爭爭吵吵還得自己找茬引起。但是,作爲一個尋常男人,他還是在很多個夜晚索取身邊那個溫軟的身體,卻還沒想到要孩子。對他們婚姻的未來,他一直是不堅定的,他有另外的心思。

就在他邊吃邊想時,大哥的電話打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