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韓雪的執念

蕭易扶着韓雪坐到地上,隨後才感到全身一陣乏力,陣陣冷汗從背後滲出,直到此刻才從心底涌出陣陣後怕來,面對那巨蛇蕭易不可謂一點懼怕的意思都沒有,當時少年心臟都快被嚇得爆裂開來,巨蛇身上沉重的壓力也讓人舉步維艱,要不是心裡帶着一股求生勁頭,只怕剛纔七人就已經葬身在巨蛇大口之下了。

那巨蛇到底是什麼修爲?

蕭易心有餘悸地看着背後,確定那巨蛇並沒有能追進來後,才長長呼出一口氣,癱坐在地上不住喘息着。剛纔少年腦海裡一片空白,抓起離自己最近的人就一路狂奔,其他人他已經無力去管了,只能祈禱他們能平安逃過,聽着身後遠處大蛇傳來的嘶吼聲,蕭易知道多半是李靖等人也已經逃走了,不禁心底也是鬆了一口氣。

只是。。。

少年看了看四周,發現兩人正處於一個死路之前,這小洞也不知道用作什麼用途,剛纔蕭易一路狂奔,只恨自己不能擁有瞬移的神通,不管不顧之下就跑到了這小洞的盡頭,如今是進退不得,那大蛇依舊守在外面的大洞處,而這小洞又是個死洞,根本無路可走了。

不知道李師兄他們跑到什麼地方去了,這大蛇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出來的,那些妖蛛呢?蕭易昏迷了一段不短的時間,雖然知道自己被韓雪等人轉移了,卻不知道那轉移的地方到底是什麼地方。

在看韓雪,女子正一臉蒼白,抱着膝蓋蹲坐在那裡,彷彿被嚇得不清,剛纔也是她臨危應變得快,祭出了那珠子法寶,此事女子才反應過來剛纔的兇險之處,腦海裡無盡的恐懼幾乎要將這個元嬰期的女子擊倒了。

“蕭師弟。。。”女子虛弱的聲音傳來,蕭易連忙走到韓雪身邊,卻被女子緊緊握住了右手,頓時右手就刺痛起來,蕭易皺了皺眉,看着韓雪蒼白的臉只能苦笑一聲,伸出左手緩緩將女子攬入懷中,女子在他懷抱裡不斷顫抖着,良久之後蕭易就感覺到胸膛上蔓延開了一股溼意。

畢竟是女孩子。

蕭易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輕輕拍着韓雪的後背,他知道這些師姐們平日雖然都表現出很可靠的樣子,修真之人也是人,甚至說其實很多修真之人雖然活了五六十年了,但那五六十年裡有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修煉,若論心智還不如很多凡人二三十歲來的高。

也只有那些活了數百上千年,在外面經歷過腥風血雨的老怪,纔能有堅毅的心志吧,他們天資雖然好,也有過歷練,但畢竟很少遇到這種生死危機的狀況,蕭易自己也不例外,與別人不同的只有他小時候曾經遭遇過的悲慘往事。

他比誰都更想活下去,比誰都更不想死,所以才能在那樣的狀況下當機立斷地逃走,能救的人他會救一下,至於其他人。。。他也只能暗歎無能爲力。

師傅也說過,自己要在外面多多闖蕩,修道的路途遠比現在的種種狀況危險得多,越是往上修煉,就越是能感受到世間的險惡,一個沒有闖蕩過的道修,永遠比不上一個經歷過腥風血雨的修士。

蕭易不知道怎麼哄韓雪纔好,只能任得女子不斷在他懷裡顫抖着,他也知道這有幾分不妥,到底不妥在哪裡他也說不出來。

韓雪哭泣了許久,終於停下了顫抖,只是緊抓着蕭易的那雙手依舊泛着白,剛纔那種狀況她也只能催動一個法寶,面對着越來越近的血盆大口女子的腦海一直空白到現在,閉上眼就是剛纔那個狀況。

“韓師姐,若再這樣下去,今日之事就要成爲你的心魔了。”蕭易無奈,只得輕聲道。

作爲道修,最重要的就是那股天地不懼的心志,今後尚且要與天爭道,心裡不能存有哪怕絲毫的恐懼,恐懼會讓一個修道的人從此生出心魔,心魔越大,今後的修煉之途就越見艱難,更有可能讓人止步不前,荒廢了一身修爲。

恐懼,失敗,挫折,嫉妒,殺戮,背叛,以及敗北,這些都會成爲修道路途上的心魔,也是修士自己給自己生出的劫,更多的大能度過了無數天劫,卻最終敗在自己給自己生出的劫難手中。

或許。。。蕭風就是如此。

蕭易知道韓雪如今的狀態很不好,原本穩固的道心也許會因爲剛纔那一幕而產生不小的裂痕,能不能撐過去也只能看她自己,蕭易完全幫不上忙,也不能幫。

聽到少年的話語,懷裡的女子立馬停住了啜泣,只是靜靜呆在少年懷裡一動不動,那雙緊抓着的手也緩緩鬆開,蕭易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右手自從對抗妖蛛不堪重負受傷之後至今沒有痊癒,剛纔又勉力催動了鐵劍,現在更是無比的疼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韓雪推了推蕭易,蕭易連忙推開,卻見女子正滿臉通紅,眼神飄忽,目光不住遊離,看得蕭易一呆。韓雪相貌柔美,雖然不算什麼傾國傾城的角色,但也算一個小美人了,此刻臉色通紅,柔柔弱弱的更顯幾分讓人氣脈不穩的誘惑來。

“師姐。。。唔。。。”蕭易正想說點什麼來消解這尷尬的情景,卻見韓雪“撲哧”笑了一聲,女子爬了過來,一伸手就取出了一瓶藥液倒在蕭易右手的傷痕上,美眸裡帶着幾分歉意:“蕭。。。師弟,真是對不起,你。。。”

那藥液才抹上右手,蕭易就感到右手一片清涼,疼痛都被驅散了不少,挑了挑眉,低聲道:“謝謝師姐。”

女子細緻地爲蕭易抹好了藥液,又回到剛纔的地方抱着膝蓋,雙目無神地向前看着。

氣氛重新又陷入了一片尷尬中,蕭易嘆息了一聲:“韓師姐,還在惱怒我閉門掛上免擾牌的事麼。”

“額。。。啊?”韓雪擡頭,卻看到蕭易正帶着幾分不好意思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不是師弟不想跟師姐論道。”蕭易伸手拔出鐵劍,在韓雪面前晃了晃:“我所修的道跟很多人都不同,你們是先修道,然後憑藉自己的道修出自己的意。我呢,就是先修出自己的意,然後才能擁有自己的道的。”

“即使我真能指點你一兩句,那就真的可以了麼?”蕭易深深看着女子,低聲道:“你又不是我徒兒,得了我的道,那你以前修習的,追求的,到底是什麼呢?”

這一句話猶如醍醐灌頂,女子一呆,對啊,我所追求的。。。我所明瞭的道,就算他真的與自己爭論千遍,把自己所以爲的道都反對一遍,那剩下的。。。還是自己追求的道麼?

“道沒有對錯,我們修道,無論對錯都好,最終都是要去證實它而已,你需要做的,只是一直走下去,直到有一天你的道,凌駕天地之上。”

韓雪愣了愣,良久之後才悶聲道:

“我父親也是一個修道者。”

“他有天底下最好的煉器之道,他能煉出全天下最好的丹藥,我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了他的事蹟,他曾經傷重垂死,但是被另外一個大能所救,他們比鬥了煉器,然後我爹輸了,於是我爹拜了那個大能爲師,那時候我爹已經是道胎境的強者了。”說着,女子的目光一直凝聚在少年腰間的葫蘆上。

蕭易皺了皺眉,想了想卻臉色大震,他指着韓雪,結結巴巴地說:“你。。。你竟是。。。”

“這些事嘛,都是我娘跟我說的,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娘,但是我娘曾經留給我一個玉簡,那裡面就刻着我爹平生事蹟。”

“我爹很強大,不是一般的強大,我娘對他十分仰慕。”

“但是道仙萬年相爭,我爹是道,我娘。。。是仙!”

“我娘爲了我爹,叛出仙族,從此被抹去仙位,抽掉了仙根,廢去了一身修爲,我爹也未曾離棄過她,後來我娘腹中有了我。”

“我爹很高興,我娘也很高興,他以爲我能繼承他的道統。”

“那時候我娘壽元已經不多了,我爹不斷煉出各種丹藥想要延長我孃的壽命,但在我出生的那一天,他沒能留住我娘。”

“也許是天地降下的劫難吧,道仙結合,最後出現的我,還是一個。。。仙!”

“我出生那一天,把我娘一身的靈性,把我娘被抽取仙根廢去修爲後餘下的所有仙緣全部奪走了,我娘死了。而因爲道仙結合,我才生下來身上的仙根就不斷消散,同時消散的,還有我的三魂七魄。”

“也許那天開始我爹就瘋了,他以無上道法將孃親的三魂六魄封印在他的法寶中,然後不停地煉丹,不停地煉丹,想要救我一命,他去求他的二師兄,他去求他的大師兄,他還去求他的師傅。”

“後來還真的讓他研究出了救我的辦法,他要利用我孃的魂,爲我煉出一魄!因爲我們是母女,我孃的魂魄自然可以與我相容,若是他能成功,我就能擁有完整的三魂七魄,就算是失去仙根,也不至於死去。”

說到這裡,女子的身體緩緩顫抖起來:“我爹真的瘋了,他用丹爐煉了我孃的魂魄整整四十九天,還是他的師尊趕到阻止了他,纔將我孃的魂魄救了下來,他師尊斥責他,然後以無上神通抓取天地靈氣,硬生生爲我聚出一魄,然後強行鎖住我體內消散的仙根。”

“我就這樣變成了一個半人半仙的人,我爹問我還想不想修道,因爲我體內有仙根的關係,無論我怎樣修道,最後都逃不過成仙的命運,也逃不過成仙以後再次被抽取仙根,然後被天罰滅殺的命運。”

“我爹已經心灰意冷,他將我交給了他的師尊,他說‘我韓驍修道一生,最悔恨的就是愛上了一個仙,如果能有什麼神通能將這世間之事重來一遍,韓某隻願自己當初,沒有對那仙看出那一眼。’他認爲我已經無法繼承他的道統,他認爲我此生都修不了道。”

“蕭前輩跟我說過,雖然我體內有仙根,最後始終是逃不過命中註定的,但是卻有一個人,或許能助我突破此劫,能得那人相助,是緣,不得那人相助,是命。”

說到這裡,韓雪頗有深意地看了看蕭易,低聲道:

“我是一個不甘服輸的人,我爹放棄了我,我就偏要修道給他看,我要修道,結成道胎,成爲天地大能,逃過我的命運,這天地,這仙想要對我發下天罰,我就定要破碎它的天罰,我的命,屬於我自己。”

“誰也奪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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