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帝的眸光一直焦灼在樂正容休臉上,哪裡注意到宗政鑰說了什麼?聽見突然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便含糊的唔了一聲。
這一下,宗政鑰眸光越發的明亮起來。一向沉鬱的面孔上居然難得一見的出現了一絲笑容。
“你說的很不錯。”樂正容休不疾不徐慢悠悠說道:“楚悠然的確很好,半點無愧與北齊太子妃的稱號。”
宗政鑰微笑:“既然連太傅都答應了,那麼……。”
“可是。”樂正容休微擡了頭顱,露出了光潔如玉的下顎,天地間似乎閃過了瀲灩一道流光:“只有一點不合適。”
宗政鑰皺眉:“哪裡不合適?”
樂正容休勾脣,媚眼如絲看向唐韻,那繾綣的溫柔叫唐韻莫名打了個哆嗦。後脊便升起了一絲冷意,爲毛突然覺得自己就要掉在坑裡了?
“只因爲,她已經有了夫婿。不可再嫁。”
唐韻瞪眼,她有了夫婿,這種事情她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宗政鑰咬牙,顯然並不相信他的話:“她纔剛剛來了楚京,哪裡就有夫婿了?”
樂正容休微微一笑,修長如玉的指尖緩緩摩挲着自己下顎:“就是我。”
什麼!
所有人悚然一驚,四下裡瞬間靜的針落可聞。唐韻瞪着樂正容休,卻只看到他飛快的朝着自己眨了眨眼。
“你……你胡說。”宗政鑰聲音黯啞。
“楚悠然與本尊早已經定下了婚盟,不然殿下以爲她爲什麼麼突然來了楚京?”
“因爲……因爲。”宗政鑰突然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
“殿下大約也聽說了,楚悠然進京以後第一個去迎接她的人是本尊府上的紫染。不過是因着她有旁的事情要處理,纔沒有第一時間搬到國師府去。這還不能說明問題?”
唐韻在心中嘆了口氣,師父,您這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的本事可是真真的高呢。若不是她就是他說的那個女主,險些就相信了呢。
“所以。”樂正容休淡淡說道:“她早已經是本尊的女人。”
唐韻:“……。”
早已經……早已經……早已經……早!早!早!
爲什麼還有個早啊,摔!
宗政鑰抿脣,發現自己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呵呵。”詭異的寂靜中,突然傳出陸皇后一聲低笑:“皇上,咱們還沒有恭喜大駙馬要娶新王妃了呢。這可是個大事情,禮數上可馬虎不得。”
唐韻立刻皺了眉,宗政鑰自然不是樂正容休的對手。但是陸皇后這個女人可真是半點小覷不得,聽聽方纔那番話說的的有多麼漂亮。
她一直都知道樂正容休的頭銜是很多的,但他的其他頭銜大多因着年代久遠而被人給遺忘了。如今最最叫世人熟知的也只剩下國師這麼一個名頭。
可是,陸皇后方纔對他的稱呼卻是大駙馬,大駙馬呢!
只怕天下間任何人都知道,做了駙馬尚了公主的男人是絕對不可以納妾的。即便公主過世也只能如女子一般守一輩子的活寡,續絃什麼的想都不要想。
何況,還有那見鬼的一句新王妃!
樂正容休獲封宣王,他的正妻自然擔得起一聲王妃的稱呼。但陸皇后這會子提起這個來,可不是爲了給唐韻長臉。
分明是爲了提醒北齊帝,樂正容休這個宣王的由來。他之所以成了宣王,不過是因爲爬了皇帝的龍牀,並且很得了皇帝的安心!哪裡能叫他再娶一個女人?
果真,北齊帝一聽到這裡臉上立刻就浮起了一絲奇異的光彩。
唐韻心中立時不安,扭頭看向樂正容休,見那絕豔無雙的男子連眉毛都不曾動彈過一下。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陸皇后方纔說的話。
她的心沒來由的一痛,樂正容休該是經過了什麼樣的遭遇,才能對這樣的恥辱視而不見!
“皇后說的極是呢。”北齊帝開了口:“愛卿這麼做只怕是於理不合。”
“哦?”樂正容休也不急不惱:“皇上可是忘記了,長公主過世的時候您答應過臣什麼?”
北齊帝張了張嘴,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
樂正容休溫柔一笑:“皇上體恤臣,瞧着臣因着長公主的過世傷心欲絕。便許了臣一道口諭,只要臣一直都真心臣服於你,說是將來可以再賜給臣一個妻子。”
他修長如玉的手指慢悠悠轉動着拇指上青翠欲滴的扳指:“皇上貴人多忘事,這話臣卻是不敢忘呢。”
唐韻挑眉,這話裡頭分明便帶了威脅。
“怎麼,朕若是不同意你與這小丫頭的婚事。你還會反了北齊不成?”
啪一聲悶響,竟是北齊帝出其不意一巴掌拍在身邊的椅背上。沉悶的聲響中,飛霜殿裡除了樂正容休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宮人們體如篩糠,生怕無辜成了天子震怒下那被殃及的池魚。
一片顫顫巍巍的請皇上息怒的聲音中,只聽到樂正容休不合時宜的笑了一笑。低悅慵懶,如美人波動了琴絃,卻沒有半絲的恐懼。
“皇上莫要誤會。”樂正容休不疾不徐說道:“臣的一顆心自然全都系在北齊,至於非娶了她不可不過是因着。”
酒色的瞳仁飛快的掃過唐韻,唐韻打了個哆嗦,直覺中那人似乎要說出什麼非常令人不爽的話來了。
“只因爲,她的身子早已經是微臣的了。以她一具殘破之軀嫁給太子只怕是不妥。”
唐韻:“……。”
她拿着眼睛狠狠瞪着樂正容休,她什麼時候就跟他……這人說話要臉麼?
“你胡說。”宗政鑰終是按捺不住:“楚姑娘纔剛剛來了楚京,什麼時候就能與你……太傅有了……那種關係。”
若非場合不對,唐韻一定要使勁的點一點頭。她覺得宗政鑰此刻說的話真是太好聽了。
樂正容休卻只抿脣一笑:“就許殿下與她一見鍾情,就不許本尊與她早已水到渠成麼?再說,本尊有沒有與她怎麼樣太子又怎麼會知道?莫非,本尊與這女子歡好的時候還要通知太子來看?你若真的喜歡,本尊下次通知太子一聲便是。”
宗政鑰一下子失了言語,他一輩子也說不出這般不要臉的話來。這會子卻聽見樂正容休這麼不在意的便將這麼不要臉的話給說了出來,他只覺的整張臉都紅透了。
“你……。”唐韻萬分的尷尬,你們一個兩個的當着人家的面說人家壞話的時候,就不能顧忌這些麼。她還要臉呢!
“我……。”
“悠然可是有話要說?”樂正容休鳳眸掃來,溫柔繾綣:“你以爲,本尊說的不對麼?”
“……您說的,太對了!”唐韻淚奔,如今這個場合下,她能說不對麼?但凡說了一句,北齊帝分分鐘就能將她賜給了宗政鑰。
離開楚京兩年不就是爲了徹底的躲開他,她可不要再度踏進那個悲劇中。
“恩。”樂正容休滿意的眯了眯眼:“過來。”
唐韻看着妖媚如狐的男人朝着她勾了勾手指,便如以前做過了無數次的一般輕車熟路。她明明看過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是次次都如今天一般無法抗拒。
就是無法抗拒!
這次也是如此,明知前方就是萬丈的懸崖。她卻還是飛蛾撲火般朝着他走了過去,堅定的握住了他的手。宗政鑰似乎朝着她說了什麼,她卻全都聽不到了。
她只知道,她又牽住了他的手。他眼中溫暖的笑意,叫她恍惚中竟覺得自己可以牽着這隻手一輩子,難得的安心。
“乖。”
耳邊溫熱的一聲低語,唐韻猛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落入到了男人的懷抱中,他一隻不安分的大掌藉着寬大衣袖的遮掩牢牢扣在她的臀,瓣上,叫她的身子與自己完全的貼合了起來。幾乎沒有半絲的縫隙。
“你……。”
“噓。”樂正容休修長如玉的指尖在她脣瓣上輕輕一按,唐韻便又被蠱惑了,半個字也說不出。
“悠然也來了不少時候了,臣替她謝謝皇后娘娘的招待。”他說。
皇后乾笑:“客氣了。”
“那麼。”樂正容休點了點頭,臉上便添了些許的倦意:“皇上,請允許臣接了悠然離宮回府。”
“愛卿因何面有倦色?”北齊帝皺了眉卻並沒有接了他的話,反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可是身子不適?快隨着朕回龍彰宮去吧,朕傳了御醫給你看看。”
“不必。”樂正容休哪裡能叫他靠近了自己身邊,唐韻只覺的腰間一緊下一刻身子便懸了空。竟是就被他給摟着落在了殿外四爪金龍的步攆之上。
“愛卿。”
北齊帝顯然並不甘心,也不等萬公公來扶他,竟踉踉蹌蹌追了出去:“你等等朕,朕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你。朕……。”
“皇上!”樂正容休冷了臉,四下裡的溫度驀地便低了下去:“若是想叫北齊盛世安康,便請留步!”
這話中的冷冽決然和威脅,幾乎半點不曾掩飾。唐韻覺得這種話要是由她說出來,分分鐘就能直接叫人給剁碎了去。經由樂正容休的口中說了出來,卻叫人不寒而慄,當真便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樂正容休跟北齊帝只說了一句話,也只有這麼一句話。說完之後也不等北齊帝有什麼反應,只微微擡了擡手。四爪金龍的步攆居然晃晃悠悠離了地,頭也不回的擡走了。
“師父。”唐韻頭顱在男人臂彎中埋了半晌,眼看着離長信宮越來越遠了,這才緩緩擡起了頭來:“您真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