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斷部衆人的行動一下子就變了。幾乎在眨眼之間,唐韻便被層層疊疊的人羣淹沒。
天上地下只餘一片衣玦翻飛的輕響。
此刻的唐韻已然紅了眼,她只知道,今日無論是蘇怡還是蕭景煜她都一定要帶走。然而,眼前這一羣人分明就是來阻止她的。
那麼,只能都殺了!
唐韻的袖底劍經過了特殊的鍛造,劍身輕薄而窄,上頭開着血槽。但凡碰着丁點便是重傷,何況她那人一向求穩,幾乎便在斷部出現的那個瞬間,已經給劍刃上淬了毒。
“佔傾嵐,出來!或者……”男子柔糜而慵懶的嗓音驟然間響了起來,在如今這混亂血腥的時候,他流水般的聲音竟然奇蹟般的清晰:“收屍!”
淡淡的兩個字輕飄飄的似乎沒有半分力道,但是落在人的耳朵裡便如同有了實質,似一把冷硬的刀鋒一下子便沒入到了身體當中。
之後,連半絲停頓也無便順着你的肌理一下子破開了皮肉,直直朝着心臟戳了下去。
那是一種叫人滲透到了靈魂當中的恐懼。
“呵呵。”天地間傳出悠揚而略帶沙啞的男子笑聲:“同朝共事,大人何必這麼絕情呢?”
“哼。”
回答他的只有冷冷的一聲哼。
下一刻,塔內也不知從哪裡起了一陣風。原本溫暖的春日裡竟是比嚴冬還要叫人覺得冷,莫說動動手腳,即便是思考似乎也慢了那麼幾拍。
高手相爭,一個念頭的遲緩便有可能送了命,何況是那麼長時間的停滯?
也就是那麼短短几息的停滯,所有人眼前都似揚起了明紫色燦爛的焰火,下一刻,唐韻身邊明顯便多了一個人。
衆人氣息一凝,那人……居然眨眼之間便突破了斷部的防守陣法到了核心去了麼?
雲山斷部也不是吃素的,立刻便回過了神。幾乎便在眸光閃爍之間,衆人便已經換了步伐。腳下儼然成了新的陣型。雪亮的刀鋒調了個頭朝着正中心的兩個人去了。
男子正伸手抓向唐韻,四下裡森冷的殺意陡然間便撲了過來。
於是,他眯了眯眼,隨意擡起了頭。幽魅的酒瞳中似乎有血紅的光芒一閃,斷部的人心中便齊齊一蕩,只覺得手裡面的刀一下子重如千斤,怎麼都提不起來了。
“撤陣!”
恰在此時,樓梯口處男子悠揚的聲音幽幽響了起來。斷部衆人精神一震,僵直的手臂便恢復了正常。
“哼。”耳邊再度響起柔糜而低悅的嗓音,帶着幾分陰冷:“算你識時務。”
“家主!”
斷部什麼時候被人這樣輕視過?於是,大多數人露在外面的兩隻眼睛裡面都染上了憤怒。
“與國師大人過招尚能全身而退,你們可不算虧了。”
鏡中花一般的男子微笑着自樓梯口越過人羣一步步走了過來,完全不去理會已經被樂正容休名頭震傻了的斷部。
“今夜還真是熱鬧呢。”佔傾嵐脣畔含笑,微笑着看向斷部之後那兩個人。之後……嘴角不可遏制的抽了抽。
只看到那傾城絕世豔冠天下的絕世男子正半垂着魅眸將纖細的女子緊緊扯進了懷裡。
於是,女子一身的鮮血便不可遏制的沾染在了他的身上。接下來便看到男子寸金一尺的天雲錦袍子上印出了巴掌大一個清晰的血印子,之後,他便毫不猶豫將方纔還當寶貝的女子一把推了出去。
“髒死了!”
樂正容休狠狠皺着眉,酒色的瞳仁半絲笑意也無,如同兩把利刃直直戳向了唐韻:“這麼髒,誰許你靠過來?”
唐韻暗暗翻了個白眼:“師父,我一直……站着沒動。”
所以,明明就是你自己靠過來的!可是,這話能說麼?不能!
唐韻低頭看了看自己指尖,您那麼聰明,這種話即便不說您也一定能夠明白。
再看樂正容休那個眼神,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樂正容休勾了勾脣角,盯着眼前一臉無辜的少女。陰沉的眸子當中便起了一絲危險,這小狐狸真是不知好歹的叫人只想狠狠的蹂躪!
“咳咳。”佔傾嵐終是有些耐不住的低咳了一聲:“有些事情你們不如回家以後再做?”
話說這個場合,這個氣氛之下。你們兩個那麼眉來眼去的就不覺的有些太過分了麼?
“佔家主說的極是。”唐韻大約也敏感的覺出了此刻氣氛詭異的有些不合時宜,於是立刻掛上了一臉燦爛的微笑:“師父,咱們回吧。”
樂正容休眯着眼,一言不發的看着身邊的小丫頭朝着他湊了過來。不但主動挽起了他的手臂,連一張清麗的小臉上都堆滿了討好的微笑。若是在她身子後面安上一條尾巴,這個時候一定能搖得風車一般。
顯然,這小丫頭說了硬話之後立刻就服了軟。於是,他便淡淡哼了一聲:“走吧。”
於是,眼看着兩個人手挽着手旁若無人的轉身便真的打算走了。
“等一下。”佔傾嵐臉色一黑:“你們就這麼走了?”
樂正容休眯着眼:“不然呢?”柔糜的聲音一分分冷了下來。
唐韻分明看到,大量如有實質的黑色元素自樂正容休的身上冒了出來。幾乎是眨眼之間便籠罩了整座高塔,即便是塔中明亮的燈火都好似黯淡了下去。
那是一種令人壓抑的煞氣,帶着來自九幽地獄最深處的死亡氣息。在那強大的氣息之下叫人覺的連呼吸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似乎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能叫自己被那黑暗的氣息給毀滅。
即便是身經百戰強大如斷部的殺神們,在此刻那人的面前也都屏住了呼吸。
“呵呵。”四下裡傳出悠揚如雨打芭蕉般男子清朗的笑聲:“這裡是什麼地方大人忘記了麼?擅自闖了進來,總得有人去給皇上個合理的解釋。”
唐韻挑眉,什麼地方?這話是什麼意思?
“解釋?”樂正容休緩緩摩挲着手指上碩大的寶石戒指:“本尊這裡何曾有過這種玩意?”
“何況?”酒色瞳仁中有冷光一閃:“誰看見本尊和這個蠢貨來過這裡?”
佔傾嵐臉色一黑,囂張總得有個限度!他們這麼多人莫非就都是瞎子?
“師父。”唐韻可不那麼覺得,在她心裡師父這個時候簡直帥的不要不要的。心底裡便升起了一絲興奮,便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脣:“這裡人可不少呢。”
女子纖長的手指在自己眼睛上滑過,這麼多雙眼睛可都看見了呢。
“又如何?”樂正容休不在意的說道:“都殺了,便沒有了。”
所以,死人自然不能算人。
“錚。”四下裡一陣刀劍相擊的清越,刺目的寒光蓋過了璀璨的燈火。
樂正容休到底是將人給刺激的狠了,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是傲視雲山書院的斷部?
死了也得拉個墊背的,衆人儼然是做了拼死一搏的打算。
“國師大人。”佔傾嵐笑容也漸漸冷了下來:“你還能殺光了雲山書院所有人麼?”
“畢竟。”他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豔色:“您那愛徒來的時候……動靜可真是不小呢。”
眼看着樂正容休眸光一凝,唐韻便暗暗吐了吐舌頭。她又不知道那個塔在什麼地方,不得找個知道的人問問路?
男子血色的瞳仁在她面頰上掃過,刀子一般的冷硬:“蠢。”他說。
“呵呵,呵呵。”唐韻傻笑。
樂正容休頗爲嫌棄的別開了眼,也不知拿了什麼出來,修長如玉的指尖一甩,一點寒光直奔着佔傾嵐去了。
四下裡響起一陣抽氣聲,佔傾嵐卻面不改色只微微揮了揮手。眼看着氣勢洶洶而去的寒光一下子便卸了力道,輕飄飄落在他手心裡。
“這是……?”
“若非本尊來的巧,你以爲這世上還能有云山書院?”
唐韻只來得及看到佔傾嵐手腕一翻,他手心裡攥着的東西便成了齏粉,哪裡還看得出原本的形狀?
“讓開。”他臉上閃過一片凝重:“恭送國師大人和蕙義郡主。”
唐韻眯了眯眼,樂正容休到底給他的是個什麼東西,居然叫他心甘情願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家主!”
佔傾嵐雖然同意了,並不代表他手下的人就沒了想法。畢竟,方纔唐韻瘋起來的時候,可是殺了不少的人。
“退下。”佔傾嵐皺着眉,聲音中少有的染上了幾分嚴厲:“若是沒有國師大人,你們早就死絕了!”
衆人:“……。”這話,是不是說反了?
“請。”佔傾嵐也不去理會任何人,微微舒展了手臂,做了個請的姿勢。
“走吧。”樂正容休甩了甩衣袖,明紫色長長的衣襬緩緩拖過粗糲的路面。
“等……等一下。”唐韻眨了眨眼,聽起來似乎老變態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所以讓佔傾嵐那樣的人都不得不投鼠忌器。
所以,怎麼能不好好利用一下:“這兩個人,我也得帶走。”
佔傾嵐挑眉,你不覺得要求太多了?
唐韻微笑,一點不多。
佔傾嵐嘆了口氣:“帶走吧。”
樂正容休皺了皺眉:“不許那些骯髒的蠢貨碰到本尊。”
唐韻:“……。”有潔癖的人就是不討人喜歡!
於是,她只得任命的蹲了下來。也不知拿了什麼在蕭景煜鼻子下面晃了晃,眼看着他打了個噴嚏立刻就醒了。
“跟我走。”唐韻眼疾手快,素手飛快按住了他的嘴巴:“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