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真真鬱悶地呆在牀上,小公主一直不理自己夠煩人的了,哥哥又從邊疆來信說開年就不回了。
盛宴上的事已經傳到邊疆,哥哥在信中誇讚的話說了一堆,送來的新奇瓜果也不少,可讀到最後一句年都趕不回來,唐真真一下子就提不起精神來。
沒有她哥哥在身旁,守歲也沒有什麼意思,聽着外面熱鬧的爆竹聲響,唐真真無精打采地陪着大將軍坐到天亮,深切地覺得這是自己生平以來過的最糟糕的一次年了。
唐真真守完歲就想回到房中,準備補眠,卻看到房外大雪紛飛,鵝毛般飄飄灑灑。
她伸手接過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融化,隨着掌紋化成一條線。記憶裡少年的模樣在雪幕裡迷糊而清晰,他的笑容燦爛如陽光,曾溫暖過她多少個冬季。
唐真真忽地想起,如今皇宮裡也下着大雪那,小公主是不是也和她般望着雪幕,沮喪無趣着。
既然她不理自己,但她可以去找她。唐真真拿着把傘跑到雪中,匆匆到皇宮門口。
她拿傘的指尖冰涼,想着趕快進宮,不料忘了自己沒有令牌,生生被侍衛攔住。
“唐小姐有什麼事,我可以着人去通報。”侍衛一隻手攔下她,彬彬有禮,語氣裡卻堅決,可以去通報但絕不能讓她進去。
唐真真想如果直接把公主約出來是肯定不行的,但她可以讓許昌幫忙。
“麻煩你跟二皇子說聲,我在這裡等他。”唐真真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片刻後,許昌穿着藍色繡着祥雲瑞氣的錦服朝唐真真走來,眉眼分明,笑容明淨,“真真,怎麼不在家中過年。”
“閒得無聊,能幫我把公主約出來嗎?”唐真真也不廢話,直接道。
許昌有些疑惑,“你們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嘆了口氣,一擺手,“別提了,我在盛宴上大出風頭,公主正生我的氣。”
“原來如此,你在這稍等片刻。”許昌執傘匆匆離去,背影漸漸在雪中模糊。
唐真真眨去睫上的落雪,已不見了他的身影。待會她要如何說,指不定公主還生她的氣。
她糾結了會兒,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也不是她的錯。
雪不知疲倦般下着,唐真真抖了抖傘上堆積的落雪,雪花沿着傘的邊緣簌簌而落,形成一片白色的雪幕,
雪落完,許惠雅正站在她面前。
她穿着牡丹紅的宮裝,繡口繡着精美的花紋,一直延伸到裙襬。
紅衣墨發在潔白的雪中好看到刺眼,她見是唐真真,小巧玲瓏的臉轉過去看許昌,“你騙我來就是爲了見她?”
許昌不說話,看向唐真真。
唐真真格外心急,她可不能連累了許昌,她想跑過去叫她的名字,無奈剛到城門就被一旁的侍衛擋住。
雪厚過腳踝,她被這一擋,腳下也沒站穩,向後踉蹌了幾步摔倒在雪地裡。
傘從手裡脫落,栽到雪裡,許昌忙跑出城門伸手把她扶起來。
許惠雅看她倒在雪地裡,心也隨之一顫,她想起那次自己爲了毀了她的牡丹圖,假裝跌倒是她放下牡丹圖來扶起自己。
還有,那次馬車上她安慰自己,一個人拼了性命去拽住繮繩,最後慘白了一張臉暈倒在馬車上。
她跑出城門,跟在她身後打傘的宮女始料不及,雪花肆無忌憚地就落在她一頭墨發上,她跑到唐真真身旁跟着許昌一起扶起唐真真。
唐真真站起來,濃密的眉毛被雪覆蓋,臉上也沾了雪花,公主忍俊不禁,用寬大的衣袖捂住嘴笑出聲。
唐真真無所謂地抹了一把臉,蹲下身捧了滿手的雪握成雪團朝她身上招呼。
鮮紅的衣服沾了一塊雪白,公主一臉惱意,拍着衣服上的雪在唐真真愣神的片刻抓起一把雪往她臉上打去。
唐真真釋然一笑,也就不再顧忌,像小時候打雪仗那般玩起來。
一旁的許昌勾起嘴角,看他們在雪地裡打鬧,知趣地走開,冷不妨後背一個雪球打中,他回頭一看,唐真真正對自己笑得一臉燦爛。
一向彬彬有禮的皇子也不顧形象地捧起一把雪,跟着兩人打鬧。許昌在心裡默默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放下矜持,好好放縱自己。
冬日的黃昏來得格外晚,三個人在城門口的空地上堆了雪人。
小公主覺得從來沒有如此笑地開懷,墨發被雪水打溼也全然不顧,可急壞了跟着打傘的宮女。
唐真真拍好雪人的腦袋,日已黃昏,再看看那兩個人,也做好了各自的雪人。
“我們就在這裡許新年的願望。”她拍了拍手上的雪水,掌心凍得毫無知覺,嘴角卻是不可遏制地上揚。
“好呀。”小公主把收放在脣邊,一個勁地呵熱氣,打傘的宮女戰戰兢兢地跟着她,生怕凍壞了公主,他們可擔當不起呀。
許昌盯着自己的雪人,肥胖的身子,大大的圓腦袋。竟想不到自己會有這麼一日跟着他們玩些孩子的玩意,若是讓母妃知道恐怕得說自己胡鬧之類的吧。不過,這樣的感覺真的很好。在這裡許願?聽起來也不錯。
唐真真見他們同意,合起手掌對着自己的雪人,默默許願,“這輩子,也沒什麼大的願望,開開心心就好了。”
小公主許的願望也很簡單,“願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
許昌見她們閉上眼睛許願,眉宇間涌起憂愁,他想要的,可不是靠許願就能得到,而他的願望也不是輕易許的。
唐真真率先許完願,跑到兩人身旁詢問,小公主紅了臉低頭不語,而許昌道:“唐小姐,天色已晚,是該回去了”。
唐真真擡頭看着天色,有點灰濛濛的,而雪勢仍不見停,“那改日再來。”她只好依依不捨地和他們告別,站在城門口看他們離去。
她不知道,這改日是什麼時候。其實,沒有改日了,屬於他們的美好時光只在這裡停留,永遠也不會再回來。
而唐真真在今日許的願望,在日後她做了皇后,母儀天下再想起時,忍不住笑起那時的自己,原來永遠的開開心心纔是天底下最大的願望。
她渾身溼透地踏進將軍府,剛走了幾步,大將軍皺起眉迎面走來,呵斥道:“越大越沒規矩。”
說完,叫人拿來木棍,準備家法伺候。
唐真真原本燦爛的一張臉立刻變成陰雨天,不滿道:“爹,大過年的你真要打我?”
“你還知道大過年。”大將軍一點也留情,拿起棍子就要打她。
“孩子也這麼大了,你怎麼還打。”正當棍子落到唐真真腿上,她娘上前一把握住,勸道。
就是,他爹也真是,用得着這麼生氣。而她不知道,不光自家爹如此生自己的氣,就連皇后也是。
皇后娘娘一聽下人說唐真真帶着皇子公主玩雪,正端起茶杯的手重重地放下,濺出幾滴滾的茶水,“這丫頭瘋了,連公主也跟着她瘋。”
她匆匆趕去公主府,看到許惠雅紅色的宮服被雪水打溼得深深淺淺,心裡對唐真真的一點好感頓時蕩然無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