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生產
正在衆人驚惶失措的時候,樓頂破洞處,有道人影姿態優美的飄然躍下,衣袂飄飄的落在萌紫玥身旁,正是羽千夜
。
就見他着一襲華貴的月白色銀絲暗紋錦服,容顏如玉,黑髮如墨,眉若春山黛色斂聚,眼若秋水光華璀璨,端地是丰神如玉,尊貴不凡。
他攬着萌紫玥,單手優雅的輕輕一揮,從樓頂破洞處掉下的各種雜物,彷彿有生命似的,悉數向大堂西角落飛去——那裡沒有人。
萌紫玥只是將屋頂砸破一個洞,君悅樓並沒有榻,黃公公和一衆官員跑了一半,見王爺來了,頓時如吃了定心丸,一個個急忙止住步伐,肅了肅臉色,一本正經地過來見禮:“王爺。”
“下官見過王爺。”
羽千夜俊眉一挑,聲若幽泉:“諸位倒是好膽色,不怕樓塌了。”
他難的得挪諭,令衆人羞赧了臉孔,一時吱吱唔唔地不知說什麼好。
劉瑞煙一臉欣喜望着羽千夜,目光含情,嫋嫋娜娜的行過來一拜,朱脣輕啓,如黃鶯出谷:“瑞煙參見王爺,多時不見王爺,王爺倒愈發金質玉相了。”
嘩啦!此女一出,衆人立刻退散三百里。一半是佩服她的勇氣和膽色可嘉,一半是怕她又說什麼挑釁王妃的話,帶累衆人跟着橫死。
羽千夜神色坦蕩,眸色平靜如水:“劉小姐,以前是見過劉小姐,只是幾年不見,你怎麼還做閨中女子妝扮?沒嫁人嗎?”又偏頭對萌紫玥道:“劉小姐的姑姑曾做過父皇的貴妃,她常來宮中探望劉貴妃,所以見過不少面。”
劉瑞煙的口氣甚是親密,一臉含羞帶怯,語氣又隱晦,說的兩人好像故人重逢似的。羽千夜既沒一口否認兩人認識,也沒急着撇清,而是當着萌紫玥和衆人的面,將此事攤開了說,來龍去脈解釋的清清楚楚,神情風光霽月,問心無愧。
如此一來,比那種怕妻子責怪,極力隱瞞,神色慌張的人不知高明多少。
當年知道劉瑞煙想嫁羽千夜的人不少,但想嫁王爺的女子海了去了,是以也沒有人將這當回事。只有劉瑞煙當場白了臉色,看着羽千夜柔情似水的對萌紫玥溫軟細語,兩人姿態親密無間,牙齒險些將紅脣咬破。
萌紫玥也不是那捕風捉影的性子,若爲這種莫須有的事情和羽千夜生氣,那她估計也不用活了,當下就笑着道:“你說話顧忌着點兒,姑娘家的臉面多重要啊,怎能張嘴就問人家嫁沒嫁人?”
劉瑞煙白了的臉,頃刻間又漲紅了,被氣的,這夫妻倆就不會換個話題嗎?
一旁的劉刺史不光口裡是苦的,心更是苦的,這話還真不好讓人接茬,瑞煙要是嫁了,還能用得着來這裡嗎?
劉瑞煙被氣到極致,倒豁出去了:“王妃,王爺既然來了,那事情可以繼續了吧?”先前她被萌紫玥的身手嚇倒了,沒料到這個女人不光生的美,居然是個練家子
。但羽千夜來了,她還是要賭上一賭。
萌紫玥點點頭,神色淡然地道:“當然,王爺在這裡,本王妃就成全你,讓王爺問你三個問題……”
“王妃。”羽千夜斂起眉,打斷她的話:“劉小姐既然要自尋死路,那還是讓劉刺史問吧,省得劉小姐給咱們扣上仗勢欺人,以權壓人的帽子,傳到皇上耳朵裡就不妙了。”
“……王爺,瑞煙沒有這意思,瑞煙只是覺得王妃的行爲……並沒有指責王爺的意思。”劉瑞煙亟欲解釋,這話是她說的,但她只是針對萌紫玥而言。
羽千夜冷笑,俊容如生寒霜:“劉小姐好不曉事理,夫妻本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豈分你我只說。”他看着衆人,輕聲道:“讓劉刺史問,相信大家都沒什麼意見,大家各就各位吧,本王夫妻還指着早點回府。”
他的聲音雖輕,卻不容置疑,帶着微微的不耐,衆人唯唯諾諾。
劉瑞煙強抑着心慌,渾身顫抖的站在充滿噬殺氣息的貓神面前,儘量把貓神想成風華絕代的羽千夜。劉刺史趕鴨子上架,站地遠遠地,硬着頭皮,抖着聲音問:“你姓甚名誰?”
“……”衆人大怒,瞪着劉大人,你想放水作弊,可也不是這般無視我們啊,這算什麼狗屁倒竈的問題?
劉大人對衆人的目光視而不見,反正只要女兒過了這一關,那以後就好辦了,搭上了羽千夜,他還會怕這些人嗎?屆時,恐怕只有他們來巴結自己的份。
劉瑞煙和父親的想法不謀而合,管它問題有多簡易和白目,只要能進寶睿王府,其它事情都可以徐徐圖之,怕什麼
!
她將視線轉開,不看貓神,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劉大人再問:“令尊令堂的名諱?”
“……”衆人一臉悲憤,再次怒瞪劉大人,眼神含着憤慨和鄙夷,劉大人再次無視。
劉瑞煙心中竊喜,飛快的答完第二題。
衆人已能看到結果了,心道,說不定這王爺和劉瑞煙還真有情,居然放水到如此地步。正搖頭嘆息,貓神卻突然伸爪一揮。
“啊!”劉瑞煙發出一聲驚駭的尖叫,猝不及防,被貓神一爪拍在地上。
情況陡生變化,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所有人都滿臉驚訝地看着這一幕,心道,這是什麼情況?
貓神將劉瑞煙拍到地上後,縱身一躍,撲到她身上,跟着血盆大口一張,伴隨着人們此起彼落地尖叫,一口向劉瑞煙的脖子咬去——
“老虎要吃人了……”劉刺史的身軀搖搖欲墜,臉色蒼白如鬼。
“王爺救命!王妃救命啦!”劉夫人竟然比劉大人強多了,關鍵時刻知道喊救命。
羽千夜和萌紫玥卻無動於衷,彷彿這是再平常不過的情況了。
與此同時,劉瑞煙卻被貓神嚇破了膽,頭一歪,昏了過去。貓神尖利的牙齒刺破了她頸子上的血肉,鮮血噴泉一樣的射出,正欲一口咬斷她的脖子,卻毫無片兆地住了口。
它停下動作,滿臉狐疑在地劉瑞煙身上嗅了嗅,似不甘心,又伸出爪子去撥弄劉瑞煙的臉。
所有人都以爲劉瑞煙死定了,沒料到貓神卻陡然停了下來,不由愣住了。
唯有劉夫人“噗嗵!”一聲跪到大堂中央,不停地向萌紫玥磕頭哀求:“王妃,救救小女,小婦人當牛作馬來報答王妃……王妃,饒命啊……”
“啊!好疼!”劉瑞煙活生生的被疼醒了
。貓神的爪子又尖又利,指如鋼鉤,她的臉如花似玉,皮薄肉嫩,被它粗心大意的劃拉了幾下,即刻出現了一道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子。
羽千夜垂眸品茗,神情淡淡,對劉夫人的哀求置若罔聞。萌紫玥卻輕輕喝止了貓神。
場面安靜下來,除了劉瑞煙的哭叫聲不絕於耳。她一手捂着流血的脖子,一手捂着道道血槽的臉,痛不欲生的慟哭。
劉大人臉色灰敗的如鬥敗的公雞。
劉夫人奔到劉瑞煙的身邊,看着她的慘狀,也哭了起來:“你這孩子,恁是不聽話,早叫你安安心心嫁人,多好的人家,你楞是瞧不起,不是嫌別人不是高門大戶,就是嫌別人長的不夠俊俏……這下可好了……”
劉瑞煙雖然保住了命,卻並不感激,聲嘶力竭地道:“王妃,你還有何話可說?”她咳了一聲,憤怒地道:“衆目睽睽之下,大家都可以爲我做證,我分明說的是真話,老虎爲何還咬我?你存心要置我於死地……”
萌紫玥瞟了涕淚泗流的劉夫人一眼,低頭喝茶。
劉瑞煙想到自己的臉反正是毀了,這一生也毀了,什麼美好的嚮往都化爲泡影了,遂不顧一切地大喊大叫:“萌紫玥,你這個妒婦,你容不得人,你犯了七出,王爺一定會休了你的……”
她的嘴被驚恐欲絕的劉夫人死死捂住:“你這孩子,這是瘋了麼?”
劉大人看着狀若瘋狂的女兒,登時醒悟過來,向羽千夜拱手道:“王爺,小女的事,總要有個說法吧?”
黃公公責任所在,也向萌紫玥道:“王妃,咱家如何向皇上交待?”
羽千夜接過風胤顥手中的卷宗,看也沒看劉大人,把卷宗瀟灑的扔給黃公公:“黃公公請過目,如有疑問,可詢問本王。”
黃公公翻開卷宗,一目十行,看完後,便一臉同情地望着劉大人。劉大人和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盯着黃公公,就等着他宣佈結果。
黃公公默了默,來了一句:“貓神沒有錯,至於原因,你們去問劉夫人吧……”見兵部尚書和刑部尚書要過來,他挾起卷宗就走:“咱家還要回宮去回覆皇上,就不打擾王爺王妃和各位大人了……”話音未落,揚長而去
。
沒了指望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劉夫人。劉夫人臉色蒼白,垂頭不誤。這些大臣,整日勾心鬥角,玩些陽謀陰謀,此時前後一分析,又見劉夫人這模樣,一個個都有些回過味來了,就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劉大人。
劉大人被看的毛毛的,渾身不自在:“你們都這麼看着我做什麼?”然後又對劉夫人道:“夫人,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句實話啊?”
劉夫人斟酌了一番,澀澀地道:“老爺,妾身一直沒告訴你,瑞煙並不是我們的親生孩子,她是妾身抱養來的……”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有人喃喃地道:“這種事也瞞不過貓神啊?”
衆人鬨堂大笑。
羽千夜和萌紫玥對視一眼,兩人會心一笑,都未說話,兀自捧茶狂飲。
……
事後,頗具狗仔精神的傅逸雲,就貓神能辨親生子與否,向萌紫玥刨根問底了一番。萌紫玥一直沒有認真的回答他,直到快臨盆了,這古代生孩子,就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她怕自己有個不測,便滿足了傅逸雲的好奇心。
“當然不能辨出,如果是那樣,它就是一隻神虎了,哪還能在凡間。”
傅逸雲道:“請你詳細的解我的疑惑,切莫顧左右而言他,貓神能不能辯真話?”
萌紫玥搖頭嘆息:“你真是笨的無可救藥,貓神是百獸之王,僅此而已。”
“你糊弄世人。”傅逸雲指責她:“那以後人家都來找貓神,求它辯真謊,你要怎麼辦?”
“貓神生了一場大病,失去了一切特殊的能力,你滿意否?”
“……”傅逸雲無語,不滿意能怎麼樣?再接再厲:“那貓神在刑部,爲什麼能辯真的殺人犯?我可記得你當時不在場。”
萌紫玥沉吟了片刻,慢慢地道:“其實貓神也還有一樣本領,與衆不同,它認路的本領特別強,我和千夜不知扔過它多少次,它都能跑回來
。我想……它的嗅覺非同一般……”
“這和辯殺人犯有關係嗎?”
“當然有!”萌紫玥耐心地道:“真的殺人犯,因爲殺過人,不但身上的殺性重,骨子裡可能會殘留血腥氣……反正貓神能聞到,許是它對血腥感興趣。兼之他們知道貓神是來對付他們的,心裡早就拿貓神當仇人看待了,眼裡的殺氣會泄露出他們心底的想法。對於敵人,貓神非常敏感,必撲殺。”
她彷彿知道傅逸雲想問什麼,接着道:“至於那些被冤枉的人,本就被嚇破了膽,就算說的是假話,人也沒有殺氣,更沒有殺意,貓神感覺不到什麼的,也就沒反應了。”
“那劉瑞煙呢?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說的也不算假話,相信她也沒殺過人,可貓神一樣差點咬死她。”傅逸雲覺得這個問題纔是重中之重。
萌紫玥淡淡地道:“那是我讓貓神咬的,原本想咬死她得了,但她突然昏過去,貓神從不咬死人,想看她是真死還是假死,就把她的臉劃花了。”
她已經一再警告劉瑞煙了,甚至動用從未使用過的武功砸了君悅樓,她卻楞是要往刀口子上撞,真當她好脾氣嗎?
傅逸雲非十分驚訝,昧着良心道:“你一向心地善良,猶如觀音菩薩轉世,這次怎麼這樣狠毒?”
萌紫玥也嘆氣:“唉!我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留了她一命,就應該咬死她!”
“……”傅逸雲心想,你還不如咬死她算了,一個女人,失去了最引以爲傲的容貌,真不知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萌紫玥尚在後悔:“你說,許多女人身上的衣服和首飾,我也喜歡,可我只是欣賞,沒打算去搶啊,或者自己花銀子做新的。這位劉小姐倒好,死活要搶我的珠寶和財產,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殺她,難消我心頭之恨!”
羽千夜是珠寶和財產嗎?傅逸雲還未說出來,萌紫玥睨了他一眼:“我就是打個比方,他當然比珠寶重要,敢覬覦他的人,只要不過份,我大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敢搶奪者,管她是天王老子,雖遠必誅!”
傅逸雲明白了,敢情劉瑞煙是犯了她的忌諱,才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
。不過,經此一事,相信沒有女人再膽敢打羽千夜的主意了,誰都惜命不是?
然而,傅逸雲卻不知道,他這話說的太早了。不久,不但有人打羽千夜的主意,甚至還打萌紫玥的主意,這對出色的夫妻同時被人惦記上了……
八月初一,萌紫玥經過七個時辰辛苦的分娩,終於誕下一個呱呱啼哭的男嬰。
“……玥玥,他有八斤……八斤……”羽千夜坐在牀頭,哽着喉嚨,淚水滂沱,摟着萌紫玥不知如何是好。
萌紫玥生產,他也不好過,度日如年都不能形容那種心情,她痛,他也痛,痛的肝腸寸斷亦不過如此。他甚至想,只要菩薩保佑,這次能母子平安,以後他再也不要孩子了!
玥玥懷着孩子太難受,生也痛苦,作爲丈夫,其實幫不上什麼忙,只能乾着急,幹看着她難受。那種無能爲力的心情,他受夠了。
萌紫玥生的時候痛的恨不得死去,生了之後,覺得人彷彿重新活了一次,縱是身體不太舒服,但比起生不下來時,那種鋪天蓋地的絕望,以及無邊的痛楚要強多了。
她躺在羽千夜的懷裡,撫摸着原本如玉雕,此時卻青痕斑斑的大手,嘆了一口氣,又拉開他的手掌心,盯着他手心凝固的血塊,無語良久,最後卻問道:“他長的像誰?你,還是我?”
羽千夜愣了一愣,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似在回想:“肉肉的,皮兒紅紅皺皺,眼睛也不睜,張着嘴就知道瞎哭瞎嚎,長得既不像你,也不像我,比較像阿呆……”
姥姥的,萌紫玥氣壞了,這是當爹說的話麼?剛生下來的嬰兒,有長的白白嫩嫩的,也有長的紅紅皺皺的,怎麼就像阿呆了?她生的又不是猴子?
“滾!”她恨恨地道:“抱來我看看,老孃生的娃,不說美絕人寰,最少也要氣死西施和王嬙,哼!”
“混蛋!有這麼做父王的麼?”羽寰在外面被這兩口子氣笑了,嬰兒明明很漂亮,雖然沒睜眼,但一會兒一個樣,哭聲又宏亮,小拳頭捏的緊緊的,柔軟的胎髮烏黑光亮,額頭飽滿,不知道幾可愛,他堅硬的心都軟成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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