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校，什麼意思？你說誰？”
訓練部部長呂顯智一頭霧水。
陳校長朝操場看了看，回憶了一下，又搖頭，笑了一聲，道：
“方淮.說名字，你不一定清楚，不過，他在今年全國比武賽場有個外號你可能知道，叫1號，二大隊的，現在應該就在場上。”
“1號？那個1號？！”
呂顯智頓時回神，眼光到處掃視，卻也不知往何處聚焦。
今年大比武冒出個卓絕人物，學員也許不清楚，因爲信息比較封閉，但他自然是知道的，甚至在內網上見過照片，但堪稱人海茫茫的操場，他找不到那人在哪裡。
“1號”這個外號出自何處，沒多少人清楚，但在今年全國大比武被叫響，也因爲其簡單與張揚，傳播挺快，很多單位的領導都聽過，也有人爲之一笑。
很狂，卻也很符合他在賽場上創造的奇蹟。
這個外號，呂顯智也聽過。
但他從沒想過，這個人竟會是學校的學員。
每年大比武開始的時間，學校已經是入學季，學校也沒有代表隊，大比武的輝煌，從來都跟學校無緣，即使以往有比武傑出而提幹入學的，那也是第二年的事了。
“我開始也不知道，他的入學檔案，是八月初，局裡送來的，拿到我這裡，我一看，嘿，第一年，總隊比武冠軍，當時就留意了一下。”
“第一年？這個1號.第一年？”
“對，後來局裡面電話打到我這裡，讓學校給他批了個假，後頭就一直沒來，我都差點忘了。
結果昨天，有個人來我辦公室，說有個學員，是今年全國大比武的冠軍，還在比武期間拿出了一份改革方案，得到了陳局長的賞識，這個情況，連我都不知道。
他說這個學員進校之後，提了個科研興校的想法，我聽了一下，覺得想法不錯，才重新把這份檔案調出來。
你知道，來我辦公室這個人是誰？”
陳校長最後一句，話鋒轉得很突兀。
呂部長轉頭：“誰？”
陳校長笑道：“教滅火戰術的，小宗。”
“哦是他。”呂部長看了看前方，答道：“這件事，我不知道。”
教員可不是校務部管，而是訓練部管，這個小宗越過他直接找校長彙報，校長這是在點他。
有的人，仗着上面有些關係和消息渠道，急功近利，已經不把他放在眼裡。
陳校長也沒回答，便話頭又轉：“我們學校歷史薄弱，這樣出類拔萃的學員，宗教員畢竟能力有限嘛，你是校領導，要代表學校多關心，多支持，多溝通，雖然是提幹培訓生，但也是昆指走出去的人。”
開口就是先期幾千萬的投資，加上這一身的名頭，陳校長可沒有小看方淮，昨天打了好幾個電話，甚至是貴州總隊，詢問他的情況。
得到的信息，令他震驚。
小小年紀，文武兼備，目前做出的成績已經足以平步青雲了，唯一一點學歷不足，那也要分情況，這樣的幹部，真要被學歷絆住了腳，組織上也要想法爲他解決。
但因爲宗教員的主動彙報，陳校長內心已經認定，宗教員可能跟方淮關係不錯，並且達成了什麼合作。
但他是不認可的。
這樣的優秀學員，以後也是學校的資源，學校可以支持，但是必須記着學校的情，不是個人的。
陳校長也沒打啞語，呂部長大致領會了校長的意思。
“好，校長，我會代表學校找他談話，表示關心的！”
話音剛落，距離兩位領導不遠的跑道起跑線忽地飛出一道影子，才一起步，就遠遠超過旁邊的人。
這速度也太扎眼了，場上很快就響起驚呼。
陳校長凝神看着那身影，很快與腦子裡的照片結合在一起，朝着那邊指了指：
“就是他。”
呂部長同樣認出來了，內網上的照片，他有印象。
但是這速度，他可不太熟悉啊。
他都沒見過。
不太像人類的跑法。
“這是三公里還是五公里？哪能這麼跑？起步這麼快，能堅持得完？”
陳校長沒說話。
但呂部長也意識到了：全國大比武的冠軍，是不可能瞎跑的。
不過，他們猜錯了。
場上的方淮，就是在瞎跑。
來學校前幾天，陪家人，招聘合同制，加上入校這兩天，都快一個周沒訓練了。
之前西南培訓，準備比武，每天是什麼強度的訓練？
這一下，簡直閒得渾身發癢。
不猛一下，他都要忘了自己是個比武冠軍了。
一個寢室的，也以爲他是個讀書人，敢在訓練場上跟他叫囂。
剛一起跑，方淮就開始撒開了跑，壓根不管體力恢復是否跟得上，只覺得渾身暢快。
大臂甩開，步子在跑道剛沾地又躍起，像是能在空氣中借力一般，僅僅三圈，他已經快甩了二區隊最後一個人整整一圈了。
那特麼可是八中隊！保送生中隊！
八中隊本來想擺擺爛的幾個老兵一看後面居然有人追上來了，毛都立起來了。
三圈就被甩出一圈，那還得了？
後腿序列的，根本不敢擺爛了，甚至一點力都不敢留，埋着腦袋吭哧吭哧往前衝。
九班的更是頭皮發麻，他們難望項背的燾哥，才三圈，就對方淮難望項背了，被甩了足足百來米，開始還追着後面跑，後來根本不敢跟了，就這麼跑，別說五公里，兩公里就得完蛋。
但，金國燾也不敢不追，要是自己這個區隊長被他甩出一整圈，以後沒法混了。
捲起來了。
周圍的一併驚呆，一個準備錯峰上跑道跑個三公里的普通生區隊都有點害怕了，開始打聽他們跑的是幾公里。
一聽是五公里，心裡紛紛感覺完犢子。
三公里還好，至少人家先開跑嘛，
可人家是五公里，比他們多整整五圈，而且這纔剛開始不久，就這速度，人家五公里都跑完了，他們三公里還沒完，回去不被區隊長口水噴到臉上？
他們的區隊長可不是學員，那是學校的幹部，罵人，加訓，從來不留情的！
“區隊長，開始啊！”普通生都有點慌了。
區隊長其實也驚住了。
“哦預備，開始！”
一羣小牛犢迅速出欄，開始追趕猛虎。
場上的各區隊看着這一幕，都有點崩潰。
擦，已經四圈了，沒減速！
頂天四分鐘！
這是跑五公里？三公里也沒這麼跑的啊！
三公里攏共七圈半，世界紀錄保持者丹·科曼，7分20秒，平均下來就是一分鐘一圈！這不快攆上了嗎？
連貴州總隊幾個昨天才見過方淮的，也有點不敢認，眼神迷迷糊糊盯着那身影討論着：“是方淮吧？昨天和我們照相那個？”
“是啊.好像真是。”
“.我昨天聽誰說他是冠軍，還以爲是咱們消防的比武冠軍，老子不會是聽漏了吧？是奧運冠軍？”
“你們還不知道吧？他就是今年的大比武冠軍，1號！我們支隊特勤的陶班長跟他一起參加的比武，陶班打電話給我，讓我和他搞好關係，說他來了軍校不出半個月，咱們總隊就要出名，我還笑他呢學校三千四百人，不至於.臥槽，他是不是又加速了？？”
場上所有人都在震撼，唯有東南角領着一幫人熱身的喬區隊長，望着那道身影，燃起了一種關乎男人顏面的鬥志。
喬小樂是一支班長骨幹中隊的區隊長。
此刻，目光從那道身影上回來，看着一邊熱身跳一邊盯着跑道驚歎的隊員們，眼見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都快被那人折服，不禁腎上腺素飆升，大吼道：
“看什麼？長的都是一雙腿，難道他的腿比你們長几公分？咱們還是大三！走，跑個三公里，熱熱身！保送了不起？士官骨幹也是老兵！走，老子帶頭超他！”
訓練上不受鼓動的兵，不是好兵。
自家的區隊長都如此壯志，一個個也不慫。
“走！幹他們！”
“超了他們保送！”
“跑不死的消防！衝啊！”
“不發令了，直接進跑道就開始！跑最後的，週末加練！！”
喬小樂一聲大嚎，就衝進了跑道，朝着剛剛第五圈過去的方淮奮勇直追。
能當區隊長，他也不弱。
加上一身失戀核動力，竟瘋跑之中追上了有些力疲的方淮，並緊緊跟在後面，後來還能並行，與方淮雄視一眼。
方淮這才發現喬小樂居然來了，笑了。
“不錯啊跟緊了。”
說罷，再次提氣加速，又引起了一陣整個跑道的內卷。
有的區隊慢慢也被這氣氛激得在跑道旁邊等待排隊上場，一副躍躍欲試的姿態，整個操場上的熱情起碼提了三分。
“鮎魚啊，咱們學校訓練，就缺這樣的鮎魚。”不遠處的陳校長髮出感嘆。
肩膀上扛着四顆星的呂部長竟也在擺弄胳膊。
“這年輕人，搞得我都想上去跑一跑了。”
陳校長倒沒這興致，只是拍了拍老呂尚算結實的肩背，道：“把人管好。”
這話，既指方淮，也指宗教員。
方淮後半程放慢了一些速度，但也一直保持在喬小樂前面，溜着他跑，時不時還回頭看喬小樂一眼，露出一個驚訝的眼神，表示：我都這麼猛了，你怎麼還能跟着？
信號很明顯，喬小樂完全接收到了，然後開始提氣猛跟，但發現無論怎麼跟，那個吊人都在前面。
然後，被這一波一波的希望，溜得眼冒金星。
終於，兩道身影，一併衝過終點線。
沒有人給方淮計時，區隊長金國燾還拿着秒錶跑在後面呢，以往都是金國燾第一個到，然後喘着大氣給後面的每一個人卡秒。
今天，失算了。
方淮在終點線仰着頭喘了幾口氣，讓強大的呼吸系統歸於平靜，回頭，看到雙手死死撐着膝蓋，暈而不倒的喬小樂，又假裝大喘氣地說道：
“呼不錯嘛，跟了我三公里。”
“呵呵..咳，咳咳”
喬小樂很想噴兩句，但被自己不爭氣的氣門堵住了嘴，只強笑了一聲，呼吸就開始瘋狂拉缸。
方淮看他那樣，真怕他暈了，等他喘了好幾口，才轉身走向他，笑道：
“伱很喜歡張丹，是吧？”
喬小樂驟然擡頭，目光忽然銳利起來，但見方淮帶笑，又道：“你什麼意思？”
方淮看了看錶。
“這樣，給你個機會。”
喬小樂身子頓時直了起來。
“你到底什麼意思？”
方淮乾脆道：“十一，七天，每天休息時間，你和我比一把五公里，我讓你一圈，你只跑11圈半，只要你能贏我一次，我退出，要是一次都贏不了，你退出，咋樣？”
“我不用你讓！”喬小樂脫口而出。
方淮扭着脖子笑了笑：“醒醒吧，給自己留點希望，你們總隊的田國勝遇見我，我也能讓他200米，我要的是心服口服，不是看你逞能。”
喬小樂牙根咬了咬，想到剛纔方淮如同捷豹般的速度，心裡不得不承認，那是他無法逾越的高山。
“好！我和你賭！”
方淮這才笑了，昂了昂頭：“電話多少？”
喬小樂有些警惕：“你要我電話幹什麼？”
方淮很想說出羅永浩的經典四字：交個朋友。
“約時間啊！要不你每天到我們樓下等我？”
喬小樂看着臉帶調侃的方淮，忽然感覺這事很不嚴肅，但還是耐着性子，報了個電話。
方淮記下，瀟灑離開。
走出挺遠，才撓了撓頭。
媽的，真難搞啊。
跟男的搭訕，比追女的還難。
但，那次爆炸，他不敢賭。
倉庫起火後，三個大隊趕往現場，到達僅僅20分鐘，一場輻射半徑三公里的驚天爆炸，十公里外都有震感。
這樣的災難，一旦發生，天神難救。
他即使預警，也不能保證救援力量不進入現場，他是消防員，深深明白，那是他們的使命，就算知道爆炸的結局，也會有警鈴義無反顧衝進現場。
那一聲“撤退”喊出來，就是置人民於不顧，沒人擔得起這樣的罪責。
消防出警，只有後撤陣地多少米，從沒有撤退的說法。
爲了那些義無反顧的生命，只能交個朋友了。
想着，遠處忽然傳來聲音。
“小方？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