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死皮賴臉地擠上了軍用卡車的副駕駛，把胡培洲擠到了裡面。
等車開出一截路，才嘿嘿笑道：
“胡中隊，你跟我舅舅聊啥了？”
胡培洲好似在專心看着前面的路，笑了笑，沒講話。
方淮也不能無視司機的存在，只得低聲道：
“他…準備來一趟BJ不？”
胡培洲這纔有些感興趣地偏頭，笑道：“你爲什麼非要讓他來？政策條件落實了，不就好了？”
方淮一聽，立馬就是一波彩虹屁：
“這事多虧領導支持啊！他是方案實際上的總負責人，不得來一趟，感謝首長？能來聆聽首長教誨，吸收到一點領導大刀闊斧搞改革的魄力，對他也是個提升思想的機會嘛！”
那語氣，說得跟他是舅舅似的。
胡培洲卻小聲道：“你不懂，有些事情，代表一種信號，領導，不是今天可以拜訪這個，明天就可以拜訪那個的，以後不要瞎說。”
方淮卻搖搖頭，微微一笑道：“伱怎麼知道我不懂？要做大事，不懂信號怎麼行？您這個信號燈就很亮嘛，能不能也指引一下咱們？”
胡培洲輕咳一聲，想起了方淮那天安排他爸的事，忽然覺得自己是有點輕視方淮的眼界。
但，還是笑道：
“你可別有棗沒棗都來打三杆啊，你舅舅比你謹慎得多，你代表不了他。”
方淮卻有些真心地表情，認真道：“只要你願意領個門，我是一定要讓他來的，我舅舅那人…是個泥腿子實幹家，懂鑽營，卻根基太淺，差的就是緊跟一個好領導。”
胡培洲到底是個三十幾歲的年輕人，聽到方淮的話，不住嘁了一聲：
“市儈。”
“普通人而已，誰能不市儈。”
“你就有這麼大信心？”
“我舅舅？他是沒想通，我回去了，會好好跟他談的，這事您幫幫忙。”
“我不是說你舅舅。”
胡培洲的眼神，這一刻充滿了好奇。
領導不過是剛到局裡掛職，任命都還沒下來呢，目前還是正師掛代理副局，而且局裡四個副局，還有副政委，領導以後是不是實權還不好說，他舅舅也是實錘的副總了，到了這一步，局裡一般的副領導支持，是沒多大實際作用的，要拜山頭，也沒必要這麼急不可耐吧？
方淮錯愕了一秒，與胡培洲對視：
“你說於…”
隨後，笑了起來：“那必須有信心啊！信心，老大了！”
胡培洲聽到這話，心裡也感覺明亮起來。
這都八月了，過一陣，是不是去於堂叔家裡一趟，拜個早年？
……
大家從風清雲闊的順義跑到平谷金海湖，天色已經有點暗沉。
方淮心心念念要緊跟不捨的於副局，此時正陪同在白襯衫，臉頰略長的領導旁邊。
白襯衫領導的臉上滿是憂色，對着天上指了指，道：
“小於啊，你看最近這個天，陰一陣晴一陣，我最近也聽氣象的劉主任講了，今年的天氣很怪，面對一些地方突發的強對流，冰雹，短時強降水這種具有重大殺傷性的災害性天氣，你們消防一定要關注各地雨情，做好備戰要求，不能在舉國歡騰的時刻，卻讓一些老百姓流離失所啊。”
於副局鄭重點了點頭：“現在BJ周邊的天津，河北，山東，山西，都在備戰訓練，一旦奧運期間出現預測之外的強降雨天氣，各省的增援力量就會在3到8小時內快速到達BJ，利用水泵，消防車等設備排水，保障各個場館活動順利進行，並且不影響BJ總隊原有的安保計劃。”
“嗯，地方上也要保障好。”
於副局笑了：“領導，地方保障，還是要提升消防應對災害的綜合實力，今天考覈的這個培訓班，就是我們應對複雜災難形勢的一種思考和試探，接下來，我們打算搞試點，打硬仗，消防部隊的整體實力，必須要翻番。”
“打硬仗…要有硬措施哦。”
於副局笑道：“今天有山有水，可能還有雨，正好今天領導你在平谷開會，特意請你來檢驗。”
說着，指着緩緩開近的運兵車，道：
“人來了。”
“快快快，下車，站好！”
胡培洲把身邊方淮趕下車，隨後快速下車，一聲大吼。
“全體下車，呈三路縱隊集合！”
運兵車上的戰士們下來時，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大陣仗啊。
一覽無遺的草地岸邊，停靠着兩架直升機。
不過，型號與之前的不同，似乎要小一些，看着沒直8威武。
方淮卻眼睛一亮。
米8MT！
這玩意兒，可比直8穩定啊！
而且久經沙場考驗，堪稱直升機界的81槓！
要是直8和米8給他選，肯定選蘇聯的米8。
湖邊不遠處，還有一條几米長的小船，那船看着，挺破，雙槳木船，有五六米長，船上，堆放着不少的假人。
“誒，誒，大領導。”
戰士們開始小聲BB。
“大校啊…不是說今天有副局長來嗎？”
“副局長？你看清楚人家白襯衫那個領導沒有？警號前面全是0！”“噢…真是大領導！我看着眼熟呢！開視頻會的時候好像見過！四川回來的時候！”
此刻，胡培洲回頭，睖了大家一眼。
頓時鴉雀無聲。
“向前對正！跑步，走！”
“一二一！”
跑到領導不遠處，胡培洲放慢了腳步，讓整個隊伍在領導五米外精準停靠。
“立定！”
“啪！”
整齊一致的靠腳聲。
胡培洲跑到三米外，立正，敬禮。
“局長同志！西南綜合救援培訓班已帶到考覈位置！請指示！”
於副局回了個禮：“開始考覈。”
“是！”
胡培洲轉身，回到隊列面前，大聲道：
“今天的考覈，是空地一體，水上救援！
題目，是利用T型救援法，空地配合法，潛水搜救法，及一切所學科目，完成對沉船以及所有被困人員的搜救！是否明白！”
“明白！”
胡培洲轉身，走到岸邊，開始跟配合的工作人員交涉。
很快，那條停靠的船，就在大家的注視之下劃出，在距離岸邊七八米處開始，往下丟假人。
丟了十幾個之後，那船好像打開了什麼開關，眼看帶着兩三個假人就沉了下去。
看着這一切的白襯衣領導笑了一聲：
“考覈，還漏題？這下水位置不都看到了嗎？沉降應該提前啊。”
旁邊的於副局也笑着道：
“怕耽誤時間，搜救面積大約在800個平方，下面深處9米，淺處7米，深度較大，作業空間也很大，實際操作，是需要大量時間的。
水下情況複雜，一個小人工湖打撈屍體，有時候一箇中隊都需要搜救兩到三天的時間才能找到人。
假人這麼多，要在規定時間內找齊，其實也沒有看上去簡單的。
而且，今天咱們主要看手法。
這些隊員，在二十天以前，幾乎沒有人接觸過潛水和專業的水上搜救培訓，都是西南各總隊集合過來培訓的人馬。
科目，也不允許提前通知，保證是到場以後臨時下達。
咱們今天不是看專業，就看這些不專業的，能不能專業。”
“哦…”領導聽到這番講解，點了點頭。
“嗯，這樣更有實際意義，就是要給這些懵懂的消防戰士，賦予專業素養，想法很好。”
於副局長處了一口氣，再次強調道：“這些戰士從沒來過金海湖，昨天剛從重慶行軍近一個月到達BJ，即將進入奧運場館配合安保工作。
這個培訓班…操練第三期學員了，其實我也是第一次跟他們碰面，要是一會兒出了紕漏，領導不要笑話。”
領導聽到這話，卻更加感興趣了。
“哦？行軍一個月？消防現在也開始學習長征精神了？
很好嘛！
檢驗不是檢閱，檢閱，不容失敗，檢驗嘛，失敗也正常，理論上來講，多次的檢驗，纔能有一次的成功。”
於副局長點點頭。
“感謝領導的體諒。”
欲揚先抑，抑現在是抑下去了，就看接下來的表現，能不能揚起來吧。
岸邊，戰士們已經分散開來。
“胡中隊，咱們自己組織，還是你來下達科目？”
胡培洲指了指車上，道：
“今天，沒有科目！只有考覈結果！
按照原先五個組的劃分，潛水裝具有30套，每組6套！
各組組長，保障各組的人員安全！
落水地域你們已經看到了，由五個組的組長組織下水人員和地面配合，直升機可以幫助你們進行低空索吊！車上給你們準備了加長的特種繩！氧氣瓶，30套，3個小時！
15個假人，能撈起來多少，看你們本事！”
胡培洲聲音很大。
他就是要讓領導聽到，今天都是臨時安排。
這事他也確實辦得很剛，除了跟大家打個招呼有考覈，其他東西事前一點透露都沒有。
今天這種情況，透露也沒用，800個平方，平均8米的水深，6400立方左右的操作空間，訓練不到位，他除非能跟金海湖打招呼，自己把假人吐出來。
其實連領導在內，大家都覺得，今天這麼大的水域面積隨機丟假人，即使給他們看，也不可能有人能記住落水位置，畢竟水面上連一個參照物都沒有，頂多有個大概的搜索方位罷了。
但是，誰也不知道，此刻的革命隊伍中有一個變態，內心已經開始狂笑。
您介不開卷考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