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車，做三輪直奔家鄉的小縣城。
已經很長時間沒回家了，沒想到村裡變化還挺大的，村口又多出幾套小洋樓。
我們村在十里八鄉一直都比較富裕，因爲咱村後山上有石場，城裡的建築商都跑這來拉石頭。
從早年到現在，別的村有的還是茅草房，咱們就已經蓋上大瓦房了，從山上看去特壯觀，特氣派！（至少那時是那麼覺得的）
村裡有的人家都不種地了，都上山開了石場，生意不斷，十里八鄉的漢子都來我們這打工，山上除了那塊墳塋地，其他的地方几乎都變成了石場。
咱家自己也有石場，早些年是我爺爺開的，後來歲數大了就交給了我大伯，我大伯去世之後又交給了我爸打理。
臨近家門，我心裡異常焦慮。在我的印象中，我爺爺身子骨硬朗的很，像年輕人一樣下地幹活一點也不含糊。可是近些年，自從咱家上山開了石場之後，爺爺卻是老了許多，原本筆直的腰板已經漸漸彎曲，完全成了一個小老頭子，整天吧唧着菸袋鍋，眯眼看斜陽，一看就是一天。
回到家的時候，爺爺正無力地躺在炕上，蒼老的臉龐既蒼白又憔悴，更加令我驚心的是，他的右臂空蕩蕩的，竟然失去了一條手臂！
“爺爺…”我呢喃着，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爺爺真的很老了，現在他無力地躺在那裡，我才發現這一點，
“是小冬子回來了…”寬大的手掌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咯得我生疼。
我紅着眼睛道：“爺爺，是我，你這是怎麼了！”
“別哭！沒啥事，不就是少了一條胳膊嗎，沒什麼了不得的！”他反倒安慰我。
跟爺爺說了會話，老爺子傷病剛愈，有些疲憊，說着說着就睡着了，我悄悄地給他蓋上被子，退了出去。
“奶奶，爺爺的手到底是怎麼沒的？”我一邊幫奶奶摘豆角一邊問。
奶奶端詳了我片刻，似乎是在看他孫子瘦沒瘦，這才嘆了口氣道：“還不是後山的石場鬧的。”
“石場？石場不是交給我爸打理了嗎？老爺子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讓他上山！”我頓時有些生氣了。
“小冬子！”老媽在一旁瞪了我一眼，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急了。
一家人沉默着不說話，我爸是個沉默寡言的莊稼漢，從他口裡套不出什麼話來。我便磨着奶奶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
奶奶小聲告訴我，前些天后山發生了重大事故，死了幾十號人！我爺爺就是在這場事故中落下了殘疾。
聽她這麼說，我不禁瞪大了眼睛，幾十號人？這怎麼可能？
上山打石頭的確是一件危險的事，早些年技術不過關，幾乎每年都有人傷亡，大夥也沒當個事，那時候的人將錢看得重，只要能掙到錢就豁出命的幹。縣裡對這事也不重視，死了人賠點錢就了事，只要死亡沒達到‘指標’，就沒事。
可是，從來沒有說一次就死幾十號人的，這未免也太恐怖了一點！
我連番的追問，奶奶終於告訴了我實話，原來這事並非是一場單純的事故，竟然跟仙家有關。
山上炸石頭竟然炸出來一條大蛇！
怪不得我先頭剛進村裡的時候就聽到一些村婦低聲談論着什麼大蛇。要說這蛇有多大，有人說有七八米，有人說也就十多米，還有人說有幾十米長，立起來有樓房那麼高。那蛇到底有多長，我是沒見着，畢竟我剛回來沒趕上，村裡老孃們滿嘴跑火車我是不太相信。
奶奶說，山上出了這檔子事之後，所有的石場都停工了，農村人信奉這些東西，說那蛇可不是一般的動物啊，那可是有靈性的東西，有的人家裡供的保家仙就是常仙啊！常仙就是蛇仙，那可了不得！
遇到這種事大夥都六神無主，就將我爺爺請上了山，在我們村，原本有兩個陰陽先生，一個是我爺爺，另一個就是何陰陽他爺爺何大先生，只不過現在何大先生到省城發財去了，關鍵時候我爺爺就成了主心骨。
我爺爺到山上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那條大蛇已經被火石炸成了兩截，早就沒氣了，我爺爺手背就抹起了眼淚，罵這幫畜生，幹活的時候怎麼不看着點，把仙家的洞府都給炸踏了！
大夥一時間急了，望着地上躺着的大蛇都哭出了聲，有的人甚至都給那蛇下了跪。
在咱們這荒山上，別說是大蛇了，就是小蛇都不容易見到，這麼大一條蛇，不知道在這山裡修行了多少年月，就這麼被人給毀了！
“冤孽啊！冤孽啊！”我爺爺這麼大年紀第一次哭成了淚人。
之後的三天，石場都不做生意了，我爺爺出錢請來了十里八村的陰陽先生，還有出過堂的‘馬仙’，甚至還有廟裡的和尚，來到山上給大蛇做法事，超度。
一個老和尚說，這長白山本就是東北的龍脈，是一方仙土，其中不知道有多仙靈在此修行，村裡人在山上開石場本就是擾了仙家的修行，如今還炸燬了仙家的洞府，這可是一場大禍。
這法事一做就是七天七夜，村裡所有的能動彈的大人小孩都前來祭拜，請求仙家的饒恕。七天過後，這場風波似乎也就過去了，做法事的都下了山，村長和村裡的幹部商了商量，這石場是村裡最大的依靠，該幹還是得幹，我爺爺不同意，說這石場再幹下去就是自損陰德，大蛇的事就已經是一個啓示，若是村裡再執迷不悟指不定會引起什麼禍事。
我爺爺的勸說沒有成功，放着這麼大一座‘金山’大夥不是說丟掉就能丟掉的，結果山上除了咱家的石場還停着，其他的石場都照樣開工了。
我爺爺只能嘆氣，老爺子回家收拾了一下竟然又回到了山上，說是不放心，要給常仙守靈，直到七七四十九天才下山。
一個月過去了，山上沒什麼事發生，沒有人受傷，更沒有什麼意外發生，但大夥都比以前小心了，心想這事也就過去了，卻沒想到該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就在我爺爺替大蛇守靈的最後一天，石場發生了重大事故，存放火藥的倉庫發生了大爆炸，炸藥發生了連鎖反應，整個後山炸開了花！上上下下數十人遇難，而我爺爺在這場事故中也失去了一條手臂！
這場事故絕對是近年來L省的特大事故，只不過當時縣城的小官爲了保住烏紗封鎖了消息，整個事件都被內部消化掉了！
我聽我奶奶講完大蛇的事，心中震驚的無以復加，看來這事果然沒那麼簡單，這場特大事故定然有大蛇有着莫大的聯繫。
吃飯的時候我把飯碗端到了爺爺的面前，老爺子擺了擺手，說下地跟我們一起吃，他雖然身子有些虛弱，但恢復地還不錯。奶奶跟我說老爺子從醫院回來已經三天了，沒什麼大礙，這次打電話讓我回來主要是想我了，要看看我。
我暗自有些自責，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我竟然一無所知，中間打了那麼多電話老媽都支支吾吾的，我竟然都毫無察覺，真是懺愧。
陪老爺子在家呆了兩天，前來探望人的不少，可是他都不見，他總是自言自語，“當初我怎麼說他們都不聽，現在出事了來找我，仙家的事豈是那麼容易了結的！”
我知道這些人前來看望他多半是擔心常仙的事，奈何我爺爺爲這事已經身心疲憊如今更是落了個殘疾不打算再攙和此事。
“小冬！把門拴上，誰都不讓進！”
我按照爺爺的吩咐把大門鎖了起來，任憑誰敲門家裡都不待見，就是村長來了也只有趴牆頭乾瞪眼的份。
現在我們村大小石場關的關，停的停，出了這麼大的事故別說是縣裡不讓了，就算是村裡人也不敢再上山打石頭了，平日裡沒有幾個人敢獨自上山了，我打開後院的門一看，後山孤零零的，果然成了名副其實的荒山。
我在家住了一個星期，村裡到處都在議論大蛇的事，要說這事應該完了吧，死了這麼多人，按理說仙家的恩怨也應該了結了，可是就在我打算回學校的時候，村裡又發生了一件怪事。
出事的是村裡王崗家，王崗家是村裡的富戶，早些年靠着開石場賺了不少錢，而先前炸出大蛇的事就是從他家場子發生的，後來王崗也在後來的事故中被炸死了，連個全屍都沒留下，家裡就剩下一個婆娘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娘倆相依爲命。
就在這兩天，村裡傳出了流言，說王崗家的小丫頭王燕瘋了！整天胡言亂語，有時候還口吐白沫抽羊角風，更讓人滲得慌的是有人說小丫頭在屋裡滿地抓蛇。
咱們村裡從來都是隻有耗子，哪來的蛇？大夥就去看了，就看到王燕蹲在地上，傻呆呆地伸手撈東西，嘴裡唸叨着“蛇，蛇！”
可是地上什麼都沒有，她到底在撈什麼？有人說一定是常仙來討債了！王崗把大蛇炸死了，這事還沒完，禍及妻兒！這得絕戶才能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