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猶如嬰兒的表皮之上，電光閃爍，遠遠看去，肌肉裡面透着讓人心悸的能量，甚是駭人。
而在此刻，天空之中的雷電消然暗淡，滿天的巨大星辰也變得灰暗，整個地底隨之昏暗起來，而那錐形水晶球內的人卻猛然睜開了眼。
是的，他竟然是活的，而且自行睜開了眼，那從鼻孔呼出的銳氣，讓作爲無狀態下的淦暮塵都爲此感到害怕。
兩道銳光從那雙眸子中射出，五光斑斕，日光亦遜，彷彿陰陽逆轉，時空顛倒，照亮了昏沉的地底。
只是一個眼神，便讓淦暮塵神識顫抖，頭腦轟鳴，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緊隨着，那屍身嘴裡喃喃自語不停，在水晶球內緩緩站了起來。
任憑雷電環繞，萬般元氣洗禮，他就這樣起身，用那雙晶瑩剔透的手緩緩伸向出，像是欲要撕開那個光芒暗淡的水晶球。
他欲要走出，而且只是輕輕一觸，那當初讓淦暮塵難以靠近的水晶球便脆如紙屑，就像一層薄膜一樣輕而易舉被他撕開了一個巨口。
淦暮塵驚訝得目瞪口呆，再也不能自已，現在，沒了水晶球的格擋，他已經看得更清楚，怎麼會，那怎麼會是他自己。
不對，那可能只是長得像，淦暮塵在自我安慰。
可是，那雙讓人顫抖的眼神中有些空洞，這種空洞與沒精打采不太一樣，亦與行屍走肉有所區別，而是一種茫然若失，彷彿三魂七魄健在卻又像少了些什麼般！
“乾坤爲陰，天地爲陽，陰陽相合，魂意歸一，圓可方，意不滅，識不散，魄不離……”
隨着那肉身嘴中唸唸有詞，淦暮塵感到一股龐大的撕扯力正撲面而來，而自己頓時亦像是被颶風颳起。
這個時候，淦暮塵才感覺到自己好像黏附於什麼東西之上，隨着颶風四處搖擺盪漾，似乎欲要離開某處。
他到底深處何處，又是什麼東西黏着他。
淦暮塵十分肯定，自己的雙手並沒有勇沒用力攀附其上，因爲就算颶風颳來，依舊無法將其颳走，只是搖晃得厲害，使得他有些暈頭轉向。
“這是什麼？”
情急之下，淦暮塵似乎是下意識的猛然擡頭，因爲他感覺到這樣下去，自己即將向下掉去，他想要抓住頭上這黏附着自己的東西。
就算肉身不存，魂魄不在，只要意識不散，他亦抱着一線生機。
從一開始，他除了看到滿天的氣泡和氣泡中代表着人的熒光，便是一直以俯視的視角觀看世界。
現在，颶風如刀，他要擡頭看看上面的風景。
然而，淦暮塵看到了什麼？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圓盤，璀璨斑斕，有天穹那麼大，大到無邊無際。
是的，這像是個閃爍着斑斕絢麗色彩的巨大缸口，上面藍天白雲如畫，真真切切。
在那畫面的倒影中，淦暮塵再一次看到了熟悉的影像，那是一顆巨大的柳樹，柳枝早已覆蓋整個天穹，似乎罩了整個諸天萬界。
柳樹之下，一棟敞開着窗的閣樓早已人去樓空，花木倒是足夠無憂，一如既往的繁盛。
樓閣外，柳樹下，那條巨大的天河正無休無止的蔓延至無盡宇宙深處。
可是，與以前的夢境有所不同，景物雖然一致，卻少了一蹲雕塑。
是的，柳樹下的那尊雕塑已然不在。
顯然，那個帶着滿臉淚珠的雕塑已然離開了柳樹腳下，早已不知去向，無影無蹤。
淦暮塵嚇得魂不守舍，喃喃自語道“這不是真的，這是夢，對，這肯定是夢，我已在夢中見過這個場景無數次……”
淦暮塵不得不害怕起來，夢想成真大概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了，可對他來說，這樣看似夢而比夢更幽遠的場景太過可怕。
因爲這種可怕得讓淦暮塵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坐井觀天的蛙。
“不，這不是夢，生死非生死，那麼夢爲何不能非夢？就算跨越了萬世，舊憶成夢，現夢成傷，午夜凝思，何人不念，曾經的過往，又且是說放下就放下的。”
忽然，那道幽遠的聲音至頭上進口傳來，這讓淦暮塵面如死灰，在那一瞬間，他似乎已經窺探到了這個世界存在的某些軌跡，就算模糊不清，亦讓他心神激動，思維盪漾。
他想要抓住某些無形的東西，就算如今身爲無的狀態。
淦暮塵用盡全力想要依附在這頭頂的黏稠上，他想要看得更清楚，就算意識消散，亦要弄個明白。
執着，往往洞察真相的鑰匙。
淦暮塵大膽問道“你到底是誰？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是的，這是淦暮塵心中迫切想知道的答案，他想知道自己的命運到底在受誰擺佈。
然而，頭上藍天白雲依舊，柳枝依舊無風自動，而那倒影着的樓閣，就算人去樓空，依舊讓人感到無盡威壓，有種氣息不暢之感。
“你這話問得，又迷糊了嗎？我便是你，你便是我啊！你不是想要知道自己的命運嗎，這就是啊！看吶，纖塵不染，一如當初。”
那道聲音從上方縹緲而來，卻讓淦暮塵心神差點崩潰，什麼叫又，什麼又叫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淦暮塵反駁道“胡說八道，老子乃是堂堂男子漢，怎麼可能跟你這娘們同爲一體，死你也得讓我死個明白吧？”
是的，這聲音，無論怎麼掩飾，淦暮塵聽起來都覺得屬於女人，怎麼也不可能跟男人掛半點鉤。
“大哥，意者變換萬千，男女不過是一種形態，你還真在乎這個啊？”
淦暮塵心急如焚，因爲下方的吸力更加強大了，大到他就要堅持不住往下掉去。
然而，那個聲音繼續道“呵呵，你以前經常叫我天意，也時常叫我天鏡，好吧，這一世卻叫我戰魂，嗯，你向來都這麼叫我的啊！名字太多，隨便吧，對，隨便。”
什麼？
淦暮塵聞言頓時啞口無言，他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跟自己說話的竟然是自己的圓盤戰魂，那麼這個擠滿天際的巨大圓盤是？
天吶？
不顧淦暮塵呆滯的語言，只聽戰魂繼續感嘆道“哎，老大，咱們這一離開家都多少年了啊？嗯，按照諸天萬界的歷法，好像少也有九十九億年了吧，你說過，九爲數之極，九九歸一，好像距離迴歸不遠了啊！”
淦暮塵聞言，頓覺兩眼發黑，這說的哪裡跟哪裡，離開家，不就是十幾年嗎？
無論怎麼樣，這貨如在，那麼自己的處境是否有所改變呢？
淦暮塵道“去你媽的，能正常點嗎，嚇死老子了，別胡說八道，老子的家在淦家鎮，老孃還等着我去……”
“哎，算嘍，習慣了，轉一世忘一世，每一世你都這麼說，原諒你了，還不歸位去啊你。”
歸位？
歸啥位啊？
啊……
淦暮塵正要說話，頭上傳來戰魂語重心長的話語，聽得一陣頭暈轉向，雙手便頓時失去了依附，如墜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