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十四章·“跟我走”
那人是個金色半長髮的青年，穿着高定西服，一雙湛藍的眼睛如同海洋。
“先介紹一下我自己，我是愛德華，是你這種人想也想不明白的存在，所以也沒必要詳細跟你解釋。”愛德華冷然道:“龍國的蘇明安，你聽好了，不要以爲自己經歷了兩個遊戲世界就可以稱王稱霸，這個世界，遠比你膚淺的想象要大得多。”
他的手背上，也有着完整的兩道完美通關痕印。
“蘇明安，你記住，無論是愛德華，還是艾尼，他們的身份，地位，都比你一個龍國學生適合得多，我們不可能支持你。”愛德朗淡淡地道:“我們不會更正你死而復生的消息，你就和着你所做的一切一起被埋葬吧。”
他看到面前的少年笑了。
那只是單純調動肌肉，堆砌而成的表情。
“……那就，贏給我看吧？”蘇明安說:“……我確實不配啊。”
他“第一玩家”的這個名頭，已經被主辦方所認可。它如同電燈泡一般懸掛在他的身上，勒住他的身體，不容他拒絕。
這根本不是可以被輕易改變的東西。
愛德華冷喝一聲，立刻後退，像是做好了準備：“——阿道夫，安德烈，拿下他！”
一旁剛剛到位的兩位頂尖玩家立刻撲上來，一左一右按住了蘇明安的肩膀，但緊接着，空間的波光一瞬閃動，蘇明安出現在了愛德華身後，手指瞬間抵上他的脖頸。
蘇明安手中黑光微微涌動：“在真的會死人的主神空間裡……你們要做什麼？”
他聽到一陣輕微的“滴答”聲，像秒針在轉動，像響在他耳邊。
前方愛德華的身上，驟然爆裂出一陣無形的震顫。
下一刻，阿道夫和安德烈瞬間出現在他身後，一左一右按着他的肩膀壓了下去。
“喂……”呂樹感覺有點過了。
“你還不知道吧，蘇明安，我們試了很多次關於小空間的機制。”愛德華冷然道：“公會駐地空間比主神空間更危險，主神空間至少禁止直接爭鬥，但公會駐地空間……卻是允許一切爭鬥行爲的——換句話來說，我們在這裡殺了你……也沒人知道。”
蘇明安瞬間感到數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帶着濃厚的惡意:
“你們的這種競爭行爲已經過線了。”
當時他的行爲，是想實驗一下主神空間的積分更改機制，以及榮譽積分的獲取機制。也正是因爲自己那麼突出的行爲，纔會有榮譽積分的到賬。
他必須竭盡全力地去試探這些規則，獲得更多的積分，以試探世界遊戲的機制。而水島川空更是給了他一個“殉道者”一般的舞臺。
但在這麼絕望的情形下，人類居然還要內鬥。
……這種行爲真是從古至今，一直沒停止過。有些人還活在精英社會的環境裡，還在玩舊的一套。
只要有利益衝突，只要有競爭，哪怕知道這是短視行爲，也依然有人去做。內鬥毫無意義，卻無法避免。這羣人已經將“第一”的名號視作囊中之物，就算自己再低頭他們也不會放過。
“不，愛德華，不至於殺了他，我們只是暫時要關住他。”愛德朗凝視着蘇明安說：“蘇明安。我們研究過你的技能，你的核心技能是那個分身，但是它已經死了，短時間內不可能復生，你和分身應該是擅長兩個不同的方面，它的力體敏三維很高，而你的精神點數很高。你還擁有類似空間位移和泯滅的技能，但空間位移需要長時間充能，泯滅也只能限於指尖……我們不會讓你有機會點開世界論壇說話，你就在這裡直到第三個世界開始吧。”
“……愛德華，關住他也不可能解決問題。”水島川空在一旁說：“世界倒計時一結束，他還是會自動進入遊戲世界。”
“我們沒想殺了他，只是暫時不想讓他朝外界傳遞消息而已。”愛德華盯着被壓下的蘇明安說：“在這幾天，我們會動用一切輿論武器，儘可能消除他對其他人的影響，然後儘量將水島川小姐捧成新一任的第一玩家——別小瞧人類的力量。”
新任的第一玩家，當然不是他們幾個人就能推出來的。但他們聯合了不少組織，成爲了利益集團，彼此之間共同進退。
一個毫無背景的學生——他們根本就沒放在眼裡。
愛德華冷哼一聲，反身就走，安德烈推着蘇明安朝後方的房間走去。
呂樹一路跟着過去，直到看見蘇明安被推進了一個房間，看見他的雙手都被箍在鐵環裡，呂樹纔出聲：
“……你們，有點過分了。”
安德烈咧開一口牙：“爲了防止他擡起手點開論壇面板，只能這樣了”
阿道夫在一旁沉悶地點頭，他心情有些低落，點了支菸，又將它掐滅了。
“阿道夫，這個人蠱惑有一手，離他遠點。”安德烈拽着阿道夫的手臂往外走：“他只是個龍國的學生，還是愛德華殿下更合適。”
阿道夫看了蘇明安一眼，有些猶豫，他嘆了口氣，還是邁開腿，跟着安德烈走了出去。
……他是知情者，知道愛德華等人，只是在爲了利益而扯大旗，扣帽子。
但他無力改變這一切。
爲衆人抱薪者，多凍斃於風雪。
這種事情，在世界上太正常了。
“呂樹，你也不能留在這裡。”安德烈看着立在門口的呂樹：“愛德華特地叮囑過我，你和蘇明安有過聯繫，我不放心你在這看着他。”
“蘇明安……”呂樹的手指彎曲着，碧色的螳螂在他肩上有些不耐地抖動着：
“我能感受到你的糾結……你前後的反差太過巨大。你有時候很驕傲，有時候又極度自卑……你到底在擔心什麼？你能告訴我嗎？” 被鎖在裡面的少年低着頭，脣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
“沒事。”蘇明安低聲對着他說：“以後……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了。”
“什麼？”
“……”蘇明安偏過頭：“沒事……我已經徹底明白了，你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樣的。”
呂樹沒懂他的意思。
鐵門在眼前重重地關上，呂樹嘆了口氣，離開了。
蘇明安在思考。
他沒有背景，沒有羈絆，沒有軟肋，沒有弱點，在別人看來是一個與他們全然不同的存在。
在他走上世界的舞臺後，這種“差異感”被無限放大。
這些人想要統治世界，想要一個傀儡，而他不符合這些人的條件，所以這些人就會想盡辦法換一個人上去當傀儡。這些人想要的是切合自身私利，爲此以大義爲粉飾。
——上層在人類歷史中，從來都是必須要有下層。
“燈塔理論”是他用來迷惑這些人的言論，它會根據需要而進行調整。他原本想激起人們的鬥志，以塑造“休閒玩家不要躺平，要儘可能去冒險掙積分”的思想觀。
但現在看來，他的這個理論，就全局而言，提出得過早，很多人未從以前的秩序中醒悟過來，他們暫時還無法接受這種新思想的變革。
第一玩家的名頭他已經無法擺脫，這是被主辦方都釘死在ID上的稱呼。
那麼，理論就需要一點“修飾”。
比如，削除尖銳的部分，增加圓滑的部分。減少“大衆不接受”的部分，增加他們“喜聞樂見”的部分。
柔軟的手掌永遠比尖銳的刀刃更讓人樂於接受。
……
時間漸漸過去。
期間，呂樹去看過蘇明安好幾次，透過高高的窗戶，他看見那個人的姿勢好像一直以來沒有變過，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
呂樹甚至看見了一次水島川空，她似乎在和蘇明安說着話，但沒有得到他的迴應，於是她氣呼呼地就離開了。艾尼也去看過，他說了些挑釁之語，大體意思便是“你這個傢伙雖然打敗過我一回，算是走運，但實力還是不錯的，可不要就此沉淪了”，但在看見裡面這人連頭也沒擡時，他也漲紅着臉走了。
蘇明安被關起來的消息只有少數高層知道，外界對此一無所知，儘管對於死亡的到底是本體還是分身有着諸多猜測，但依然有許多的觀衆決定下場成爲玩家——他們不想再這樣無力下去。
而在許許多多的論壇帖子中，關於“水島川空”“愛德華”的帖子越來越多，愛德朗等人的力量似乎很強大，在聚集起來之後，他們的輿論力量便如洪水般勢不可擋，試圖將幾位被推選出來的，適合的繼任的“第一玩家”，培養成他們最想要的模樣。
一個光明，正義，穩定，身份合格，有背景，且聽話的“第一玩家”。
……這是個多麼美好且令人憧憬的未來。
而在第三世界即將開始的前一段時間，蘇明安一直在思考。
他的這般行爲，雖然突然，卻確實地在全世界眼前揭露了“主神世界很危險”的真相，激勵了無數人下場。
無論自己是真死還是假死，這個結果都已經達成。能看明白前因後果的人，也能明白他的行爲並不是爲了戲耍人類。
甚至，還會有人因此聯想到水島川空等人的作爲，發現這些人見不得人的手段。
哪怕他現在被關在這裡，也是他意料之中的後果——他見證了這幫人醜惡的行徑，且以後這種事再也不會發生。
在之後，這個事情，他也不會讓它結束。
他已經聽聞，有一些規模龐大的玩家“自救”組織正在建立，其以建立最基本的秩序，以“讓更多的人活下去”爲行動綱領，現有規模已經達到了幾萬人，並且規模還在不斷的擴大。
且這些組織，已開始迅速建立一系列的體系，比如同胞互助協會，藍地部隊，聯合彙報演習，愛心尋親小組，駐各服務器志願部局……人類互助行爲越來越多。
當他們這種玩家衝在前線的時候，身後不再將是隻知道打嘴炮的觀衆。
在聽見大門傳來碰撞聲時，蘇明安擡頭的動作都有些凝滯。
“嘭——！”
持着黑刀的青年猛地撞門入內，他的腳邊躺着昏迷過去的安德烈。
“來救你，跟我走。”呂樹刀身一震，鮮血濺了一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