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瑾軒順着她的手指望去,這一次,他的臉色直接黑了下來。
也許權若雪意識到納蘭瑾軒恐怖的眼神,她默默的收回手指,低了頭,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啊。”
納蘭瑾軒冷哼一聲,仍舊板着一張臉,從牀上下來,穿衣到離去的過程,他愣是理都沒理權若雪。
砰的一聲,房門被重重關上。
那陣勢,大有摔門而去的意思。
權若雪在牀上愣愣的坐了半天,隨後嘀咕了句,“好笑,我又沒做錯什麼,幹嘛這麼生氣。”
但說完後,她想起剛纔納蘭瑾軒的模樣,又忍不住笑倒在牀上。
這一夜,直到很晚,二樓還能聽到從某個房間裡傳來的笑聲,以致於第二天,二樓的客人一早便全部退了房,也不說原因,只是後來東來客棧二樓有鬼的消息不脛而走,導致客棧的生意在半個月後一落千丈。
當然,這是後話不提。
而這邊納蘭瑾軒回到自己的房間,在牀邊坐了會,想起剛纔發生的一切,他的臉色堪比鍋底。
翻身上牀,心裡頭動盪動盪的,怎麼也睡不着。
片刻,他起身,想了想,褪去褲子,看着自己焉巴了的小弟,頓了好久,終於伸手撥弄了幾下。
半天后,小弟依舊焉巴,納蘭瑾軒的臉色更黑了,索性穿好褲子,上牀睡覺。
只是,那一團疙瘩卻始終橫亙在心裡。
當然,他決不會承認,這是被權若雪嚇的。
別說是納蘭瑾軒了,是個男人遇到這種事,心情都不會好。
這件事,給納蘭瑾軒造成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心理和身體的陰影,以致於後來,他與權若雪的洞房花燭夜時,他甚至有些不敢進去,躲進了花滿樓。
這纔有了權若雪怒砸花滿樓的一幕,也就是那回,權若雪悍婦的名聲不脛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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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權若雪早早的起牀,特地在納蘭瑾軒的門口等着。
半天后,房門打開,露出納蘭瑾軒那張臉色並不算好的面容,權若雪立刻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朝他看去。
就是這個溫柔的笑容刺激到納蘭瑾軒,他臉色一冷,繞過權若雪下樓,絲毫不理會跟在身後亦步亦趨的她。
權若雪見他不理自己,想了想,還是伸手扯住他的衣袖,低聲道,“昨晚我都道過歉了,你就別生氣了。”
納蘭瑾軒依舊沒有理會,到了大廳,權若雪忽然發現,這一清早,櫃檯處多了好多退房的人,甚至都排起了隊。
慕容拓、慕容子淳、納蘭芊語,幾人相繼從二樓下來,當看到這退房的場面時,幾人皆愣了愣。
納蘭瑾軒叫過小二,點了早膳,便與慕容拓幾人交談起來,期間,他偶爾撇見權若雪衝着自己那張討好般的笑臉,但還是忍住沒有理她。
這一次,早膳上齊後,納蘭瑾軒不再幫權若雪佈菜,持起箸子,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權若雪吃着早膳,心裡頭,一陣陣的不是滋味。
這一幕,被納蘭芊語收在眼底,雖不知兩人昨晚發生了什麼,但從出來起就陰鬱着的心情一下子暢快起來,連早膳都多吃了一些。
用過早膳後,慕容拓去退房,馬車已經等在門中。
納蘭瑾軒倚在馬車前,半闔着眸,看着權若雪朝自己走來,他眼都沒眨一下,也沒理會。
權若雪在他的身旁站定,癟着嘴,看了眼他幾乎沒什麼表情的臉色,低了頭,盯着自己的手指,開口道,“別生氣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而納蘭瑾軒聽到話最直接的反映是,掀了簾子,便上了馬車。
權若雪本想跟着上去,無奈,納蘭芊語已在另一輛馬車上叫起了她,“喂,你到底上不上來呀。”
此刻,她的心思全在納蘭瑾軒身上,也沒理會納蘭芊語惡劣的語氣,只是盯着簾子,向裡頭問道,“你不理我了嗎?”
半天,裡頭也沒聲息傳來。
權若雪頓時垂下了頭,將剛走近的慕容拓關切的眼神忽略,慕容拓正想叫住她,誰知,納蘭瑾軒彷彿有眼睛般,在裡頭陰測測的叫了聲,“慕容兄。”
慕容拓強迫自己從權若雪的身上收回目光,應了一聲,上了馬車。
權若雪臉色低沉的上了馬車,納蘭芊語撇了她一眼,語氣有些刻薄的出聲道,“上趕着的買賣,也得看人家稀罕不稀罕,何況還是那麼個玩意兒。”
起得太早,權若雪的頭有些痛,她別開臉,今天的她沒什麼心情去嗆納塵芊語的聲,只是納蘭芊語卻越說越過份。
權若雪擡頭看了納蘭芊語一眼,那一眼,讓納蘭芊語莫名的有些心虛,“我不與你計較,也是,被狗咬了一口,難不成我還去反咬狗一口不成。”
這話暗喻着納蘭芊語是狗。
納蘭芊語的臉色一變,權若雪已側了身子,頭轉向外頭,明顯不想再與她計較的模樣,頓時,納蘭芊語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馬車起步,權若雪看着身後越來越遠的東來客棧,心裡頭的感覺有些奇怪。
出了城,遠離喧囂,外頭的景色漸漸山明水秀起來,這一路,權若雪的頭始終往外伸着,不是在看風景,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鎖定在身後的馬車上。
期望着後車的馬車能向上次一樣,與自己的馬車平行,可是馬車之間卻始終隔了一段距離。
她不禁有些失望,甚至權若雪還特地瞄了眼小道的寬度,明明足夠兩輛馬車並排而行。
當頭頂的日頭漸漸強烈起來,被這灼熱的光芒刺痛眼睛,權若雪不得不放下了簾子,躲了進來。
這一趕路,便到一下午,簡單的在馬車上用過乾糧後,馬車又往前行進起來,頂着日頭,一路遇到城鎮也不休息。
直到入夜,馬車停下的時候是在一處荒野。
權若雪與納蘭芊語相繼從馬車上下來,看着四周荒無人煙的地方,納蘭芊語的臉都黑了。
“怎麼不在前個鎮子休息啊。”
趕了一天的路,吃了一天的乾糧,連口熱飯都沒吃上口,真糟心。
權若雪也微微皺了眉。
慕容子淳拿過幾個水壺,每人給了一個,方纔開口,“剛纔一路忘了時辰。”
他說着,淡淡的目光從一旁正叼了根草的納蘭瑾軒身上掠過,昨天一路都是納蘭瑾軒提醒的,到了什麼地方要休息,別累着了他家小娘子。
可今天,出奇的,從坐到馬車上起,他便一言不發,本來三個人之間因爲身份的迥異,也沒有什麼話題可說,所以在一路的沉默下,導致錯過了鎮子。
權若雪拿起水壺仰頭喝了口,一雙眼睛卻彷彿定在了納蘭瑾軒的身上,見他轉身要走,她連忙放下水壺,說道,“你去哪?”
納蘭瑾軒沒有回頭,只淡淡的說了句,“去找點吃的。”
“我和你一起去。”權若雪歡喜的接了口,結果卻被納蘭瑾軒語氣疏離的拒絕了,她的身子一時僵立在原地。
而納蘭瑾軒始終背對着她,頭也不回。
最後還是慕容拓笑嘻嘻的上前攬住納蘭瑾軒的肩頭,“還是我和你一起去吧,大少爺你保護好她們兩個。”
從小到大,慕容拓便稱呼慕容子淳爲大少爺,喊久了,他倒並沒有覺得什麼不自在。
“嗯。”慕容子淳點了頭。
權若雪垂着頭退到馬車裡坐了進去,空地上,兩個車伕坐在一處,納蘭芊語緊挨着慕容子淳坐在一處。
倒顯得她有些孤單。
想起這一天,納蘭瑾軒對她不理不睬的態度,權若雪就覺得心裡頭難受的緊,連帶着眼眶也酸澀起來,她不就是在那事方在拒絕了他嗎?
當然爲了脫身,她只過略施小計,擰了下他的大腿,然後就看到他的那個……
權若雪想着臉色一紅,也不敢在往下想去,夏日的夜,馬車簾子又都垂下的,裡頭真是悶極其悶熱。
後背都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權若雪又不想下去,只得將兩邊簾子撈起,用勾子定住,有了一絲風進來,她這才感覺涼爽了幾分。
臉上的紅潮也漸漸散去,坐了一天的馬車,權若雪幾乎都沒怎麼休息,這一放鬆下來,她的眼皮就開始打起架來。
迷迷糊糊間,一陣誘人的香味不知道從何處飄來,仍在睡夢中的權若雪肚子已經適時的叫了起來。
“好香。”
她呢喃了一句,翻了個身,由於她是靠着車窗睡的,這一翻身,身子就往外頭掉去。
納蘭瑾軒盯着她看了良久,他的手裡拿了只烤山雞,準備拿進來給她,一掀簾子,卻看到她在馬車裡呼呼大睡。
看着她翻身,然後身子一空,往外掉去,最後,他還是騰出一隻手抱住了她。
當她的臉貼上納蘭瑾軒滾燙的胸膛,權若雪舒服的叫了聲納蘭瑾軒,你終於肯理我了?
納蘭瑾軒冷硬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點,由着她的手抱上自己的腰間,就這麼頓了片刻。
直到從她的肚腹處再度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納蘭瑾軒這才伸手將她推進車裡,面色雖然沉冷,但他的動作卻格外的溫柔。
“醒醒。”
這一動作也徹底將權若雪驚醒,她有些迷茫的擡起頭,卻正好對上納蘭瑾軒那雙深邃的眸子,一時間,她怔了怔,隨即,伸手揉了揉眼睛,出聲道。
“納蘭瑾軒,我這是在作夢還是?你終於不生氣了?”
說到最後,她的話裡已摻雜了淡淡的驚喜。
納蘭瑾軒撇她一眼,輕輕咳了聲,將手中的烤山雞朝她扔過去,“吃東西了。”
權若雪連忙伸手接住,低頭嗅了下,她讚道,“好香。”
說着擡起頭,還想跟他說些什麼,納蘭瑾軒卻已極快的轉了身,朝坐在空地上的幾人走去,只是臨走前,他還是將系在腰上的水袋留了下來。
夜深人靜,權若雪與納蘭芊語睡在一個馬車,另外三人一個,只是權若雪並不知道,當晚納蘭瑾軒在她的馬車外頭整整守了一夜。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做。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他纔回了自己的馬車。
接下來的幾天,除了趕路休息,納蘭瑾軒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理權若雪,每次都是在權若雪開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納蘭瑾軒已極快的轉了身。
這樣的冷戰一直持續到到達蜀郡的當天。
他們是三十號到達蜀郡的,離逍遙王的生辰還有六天,不過看樣子,蜀郡城裡已經早早的佈置起來,四處都是張燈結綵的,人人臉上都是一片歡樂。
看得出來,逍遙王確實是挺得人心的。
本想休息下再去逍遙王府拜訪,結果人家逍遙王老早就收到消息,一聽說他們進城了,便立刻命人前來迎接。
於是,一行人便住進了逍遙王府。
只是,當天逍遙王似乎出去辦事了,幾人並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五個人被安排在兩個相鄰的院子,女眷同住一個院子,男人們同住一個院子,權若雪剛進屋子,就有婢子端了熱水,冰塊,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姑娘趕了一路,先沐浴吧,一會兒,膳食便會送上來。”
權若雪點頭,那婢子便退到了屋外,不得不說,逍遙王雖然人不在,但安排的確實挺周到的。
一瞬間,她對這個逍遙王便有了幾分好感。
雖然是夏天,但是房間裡被放置了冰塊,倒並不覺得多熱。
權若雪洗完後,膳食也端了上來。
總共十二道菜,樣樣精緻,葷素搭配的剛好,不是多油膩的菜色,簡單大氣,權若雪看着就有食慾。
“你們王爺去哪裡了?”
吃了口菜,權若雪忍不住擱下筷子,朝那婢子問道。
“回姑娘,我們王爺去接老太妃了。”婢子含着笑,語氣恭敬的回答。
“老太妃?”權若雪微微挑眉。
婢子又笑,“是啊,老太妃是我們王爺的母親。”
權若雪聽着,默默的在心裡頭想,這個逍遙王都年逾五十了,這個老太妃得多大年紀啊?
“是這樣啊。”
權若雪笑了笑,持起銀箸,也不再說話了。
那婢子便一直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裡,神情不卑不亢,容色溫婉,權若雪不禁想,連府上尋常一個婢子都要是如此氣度,只怕這個逍遙王並不簡單。
用過膳後,那婢子便命人將屋子收拾好,還給她泡了杯茶,這才領着人退到屋外,“姑娘,奴婢就在屋外,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
權若雪點了頭,那婢子便緩緩的帶上了房門。
在屋中走了幾步,權若雪又喝了口茶,一雙耳朵卻始終留意着院中的動靜。
她在等,等納蘭瑾軒過來。
可誰知左等右等,也不見納蘭瑾軒的蹤影,權若雪再也按捺不住,開了門,也不顧那婢子的詢問,一路跑到納蘭瑾軒的院子。
此時已經入夜,各屋中都點起了燈火,卻唯獨納蘭瑾軒幾人住的院子一片漆黑,還未進去,候在院中的婢子就告訴權若雪,幾位公子出去了。
“那你們知道他們去哪了嗎?”權若雪問。
那婢子想了會兒,答道,“是咱們世子爺帶幾位公子出門的,好像是去蜀羣有名的夢仙居。”
“夢仙居?”
權若雪疑惑出聲,但心頭已經有了不妙的感覺。
那婢子卻面色如常道,“夢仙居是蜀郡有名的花樓。”
權若雪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起來,她怔怔的在原地站了會兒,一時竟說不上來,心裡頭是個什麼感覺。
背後,卻忽然傳來納蘭芊語略微尖銳的一聲,“你說他們去哪兒了?”
那婢子衝着納蘭芊語行了一禮,緩緩道,“回姑娘,世子爺帶幾位公子去夢仙居了。”
“哦,對了,夢仙居是咱們蜀郡有名的花樓。”
不等納蘭芊語發問,那婢子想了想,又這樣補了一句。
納蘭芊語鐵青着張臉,此時她的臉色並不比權若雪的臉色好看多少,一口銀牙幾乎咬碎,最後她還是按捺不住,轉身跑了出去。
周圍又恢復一片寂靜,權若雪仍怔怔的原地站着,便連婢子也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出聲問了一句,“姑娘,你沒事吧。”
權若雪搖頭,身後有腳步聲遞來,她卻已沒了心思去留心這些,轉過身,她低着頭,便往自己院子走去。
誰知她剛走了兩步,跟前就被一堵肉牆擋住,淡青色的衣料,她的頭只到來人的胸膛處,權若雪頭也沒擡,腳步一移,本想躲開,誰知,那人也跟前移了一步,仍擋在了她的跟前。
心情不好,權若雪也不想與對方計較,於是她又移,對方仍跟着移,一連移了幾個方向,直到權若雪的脾氣上來,“我說,你到底想幹嘛……”
那個啊字還卡在喉尖,當納蘭瑾軒的容顏緩緩的映上權若雪的眼瞳時,權若雪只覺得彷彿連天空都亮堂了起來。
那人的眸光變化,有點幽深莫測。
“你不是去……”話還沒有說完,權若雪就已經傻傻的笑了起來。
納蘭瑾軒低了頭,湊到她跟前,那幽深的眸子看得權若雪脣邊的笑意漸漸收起,“怎麼,我沒去你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