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陽明山上,張天涯本就是人生地不熟的。進入樹林後,周圍都是高大的樹木,除了空中的那一點空隙,他幾乎都看不到太遠的地方,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坐井觀天”的錯覺來。
張天涯腳下踩着厚厚的積雪,繞了一個大圈子之後,幾乎都要迷路了。不過他並不笨,奮力躍上了一棵高大的柏樹。
樹上的積雪嘩啦啦地往下掉,驚走了一頭正在雪地裡面埋頭覓食的梅花鹿。
張天涯一手抓着樹枝,一手撥開樹葉放眼望去。這片樹林真的非常大,完全看不到邊際,如同一片綠色的海洋。
橫龍溝就橫亙在不遠處,裡面的霧氣不斷翻滾。目光轉向東看去,冷道人的那幾間黑色的茅草屋,靜靜地立在雪地裡。
張天涯從樹上下來,向着南邊的方向走,半天之後終於回到了茅屋處。
胡濤早已經回到那裡,站在一間屋子前面等着張天涯回去。
胡濤見到張天涯回來了,就向張天涯招招手,說道:“張兄回來得正好,我已經爲你準備了一個房間。我想,你應該還要在這裡再住上幾天的。”
胡濤自小就同冷道人生活在一起,對他的性情瞭解得極爲透徹。他知道,張天涯即使現在要走,只要不交出青斧鉞的話,冷道人雖然不至於強搶,但是定然不會讓他帶着寶物離開的。
對於冷道人而言,要留住一個後生晚輩,簡直是易如反掌,他至少有幾百種方法可以用。所以,胡濤纔會這樣主動爲張天涯準備房間,也就是他身後的那間房子。
其實那還是一間茅草屋而已。冷道人這裡除了茅草屋,就再也沒有別的什麼樣的建築了。不過還是有可取之處的,至少裡面的爐火燒得正旺,發出微微的紅光,想必已經燃燒了有一會兒,整間屋子裡變得很暖和。
可是除了這些,屋裡別無他物,簡樸到了極點。看來胡濤並沒有因爲張天涯是客人,而對他有任何特別的優待。
張天涯感覺,這冷道人師徒的生活,簡直是已經到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步。真不知道這樣清貧的生活,數十年來,冷道人究竟是怎麼能夠熬過來的。
張天涯表面上不動聲色,只是裝着很滿意的樣子,道了聲謝送走胡濤之後,就躺到牀上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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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的奔波,他本來就累壞了。張天涯想着和小師妹的那些童年趣事,由於師門所帶來的鬱悶,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天涯很快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張天涯忽然被一陣嘈雜的喝喊聲驚醒,似乎是有人在遠處發生劇烈的爭鬥發出來的聲響。
張天涯蹭的一下,立刻從牀上爬起來,抓起長劍就向着外面衝出去。
張天涯之所以能夠這樣反應迅速,不僅是因爲那喝喊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悉,而且還是因爲自從師門遭難之後,他一直時時刻刻擔心有人找上門來,所以纔會變得對喊叫和打鬥的聲音極爲敏感。
張天涯辨別清楚聲音傳來的方向,原來是來自橫龍溝那邊,應該是有人在對面發生打鬥。
張天涯跑到橫龍溝邊,峽谷上方依然是霧氣瀰漫,隱約看到一條人影站在對面,腳邊橫躺着一個人,血水汩汩地流着,在雪地上溶出一道深溝來。那人顯然剛剛死去,血水還有餘溫,就將地面上的積雪融化出了一個小坑。
張天涯還有些睡眼朦朧,連忙擦下眼睛定睛看去,那人影居然是他的師伯周雨風。
不過此時的周雨風,已經沒有的原先的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他站在懸崖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顯然剛剛經過劇烈的打鬥,還殺了人。
周雨風的臉上都是汗水,在這樣寒冷的天氣,張天涯甚至想象,他頭頂正在冒着霧氣。
周雨風身上的衣服變得破破爛爛的,有的地方還帶着血跡,原本有些黑的臉色如今變得蒼白。周雨風手裡還緊緊地抓着一把出鞘的長劍,劍上有血跡,而且神色慌張。
張天涯這纔想起來,他和周雨風約定的期眼看將至。看來周雨風終於是趕來陽明山了。
但是當張天涯想到橫龍溝上空有一面結界的時候,頓時感覺心驚肉跳。照周雨風現在的狀況,躍起之後,一旦半路被結界擋住,肯定是沒有餘力再躍回對面的。
張天涯連忙高聲喊道:“周師伯我是天涯,你先不要過來,這橫龍溝上面有一層結界。不撤掉的話,你強行飛渡是要掉落溝底的。”
周雨風氣息微弱地喊道:“天涯,你快撤掉結界,讓師伯過去。”
張天涯不知道周雨風爲何會氣息微弱,但是知他留在啓天宗繼續追查兇手線索,是一件極危險的事情,也許因此受了傷也不一定。
張天涯問道:“師伯,難道有人在追你嗎?”
周雨風顯得很是着急的樣子,說道:“正是,敵人厲害得很,師伯吃了他們的暗算。天涯你快設法打開結界。”
可是張天涯又不是陽明山的人,如何知道解除結界的法訣呢?他頓時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忙走到那塊大石頭去察看。
可是那看起來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而已,唯一不同之處,就是上面刻着一個四平八穩的八卦。
張天涯想起當時胡濤就是把法訣打入這個石頭的,會不會就是打入這個八卦裡面去了呢?但是他又不知道胡濤用的究竟是什麼法訣,情急之下也不再去想那麼多了,便直接運起罡元輸入那個八卦中。
張天涯的水屬性罡元一進入八卦中,八卦上忽然發出一道強光,裡面產生一股強大的反震之力,將他硬生生地震退出四五步遠,差點讓他受內傷。
張天涯穩住身形後,心念急轉,知道他是打不開的,最後還是把腦筋動到胡濤身上。
他估摸着,胡濤收了自己他那麼多的真幣,現在正是和他打得火熱的時候,現在不找他幫忙,找誰去!何況,他張天涯的錢從來都不會白白送人的。
於是,張天涯便向着對面喊道:“師伯稍待片刻,晚輩這就去找人來解除結界!”
周雨風立刻回道:“好的,天涯你快去快回。”
張天涯展開身形,極速向着胡濤的茅屋掠去。
現在天才矇矇亮,胡濤還沒有起牀,睡得正香呢!張天涯一把將胡濤從牀上拉下來穿上衣服,也不讓他洗漱,就直奔橫龍溝而去。
張天涯其實在路上早就已經想好說辭。到得橫龍溝,不待胡濤開口詢問,他便指着對面說道:“胡兄,對面那位,就是讓我帶青斧鉞來陽明山的長輩。唯有他纔有權處理我手上的這枚青斧鉞。胡兄請快快撤掉結界,讓他過來。”
胡濤想到冷道人對青斧鉞的重視程度,也沒有細想,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胡濤運起罡元,手中在空中迅速比劃着,很快畫出一個非常複雜的法訣,空氣之中隨即起了一陣波動,想必是法訣被催動了。他便將法訣壓到旁邊的那塊巨石上,沒入了那個八卦中去。
似乎受到了什麼感應,橫龍溝上空的空氣出現一陣波動,上空接着出現一片流光溢彩來。溝裡的霧氣跟着受到擾動,翻滾得更加厲害了。
這和張天涯當初見到的情景極爲相似。
胡濤這才說道:“結界已經解除,可以讓你的長輩過來了。”
張天涯便上前向對面高聲喊道:“師伯,你快些過來,結界解除了!”
周雨風的身形躍起,一個起落越過一個石柱,連續幾十個起落之後,眼前只剩下兩根石柱。可是這時候,周雨風已經感覺罡元不繼,站在那裡不敢再跳躍,想要休息片刻再說。
張天涯這時候也看得仔細了。周雨風額頭在不斷冒出冷汗,氣喘吁吁的。身上的衣服上破了六七個口子,口子的邊緣很整齊,應該是被兵器劃破的,身上也受傷了,傷勢還不輕。否則這些連張天涯都可以輕易越過的石柱子,對周雨風而言,那就更是小兒科了。
張天涯生怕周雨風有失,便高聲讓周雨風站着不要動,自己會過去接他過橫龍溝的。
然後,不待周雨風開口,張天涯一個起落,落到了最後一根石柱子上。
還好這些石柱子夠大,容得下兩人站立。張天涯躍過去後,背起周雨風兩個起落就落到了陽明山這邊。
張天涯放下週雨風后,便問起他的傷勢。
周雨風氣息極爲紊亂,還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虛弱地說道:“我,我傷得很重,不過,你不要擔心……”
話說到這裡,周雨風感覺口中一甜,一口鮮血已然壓制不住,吐到了地上。
張天涯不禁有些心慌了,周雨風現在還不能死,翁寬新夫婦的事情還要他幫忙追查呢!
何況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周雨風身上,他要是就這樣死了,要到哪裡去再找個人,來幫他站在前面頂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