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想法,似是讓樂兒舒了一口氣,擡起指尖,用力的擦拭着耳畔已經降爲冰冷的液汁,回想着剛纔的觸感,讓她的眉頭蹙的更加的緊。
她果然……還是不能忍受洛吟之外的男人碰觸……讓她,很不舒服,甚至……厭惡。
忽然感覺到洛吟的指尖好似動了一下,將樂兒原本飛走的思緒徹底拉回,雙手本是反射性的握住了洛吟的手,可是在下一時刻,彷彿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了忍耐的苦澀。
她將手收回,在指尖即將脫離的一霎,還是停頓了幾分。
她真的不想再放開這雙手了,她放開過好幾次,而他亦放開過好幾次,但是這一次,一旦鬆開……
然而樂兒卻沒有想到,在即將抽離的時候,洛吟忽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驟然將手向前伸去,用力的抓着她開始變得冰冷的柔荑。
“不要……不要走……樂兒……回來……不要走……”他似是在痛苦的搖着頭,墨色長髮被他惹得開始有了些如絲般的波浪。
而樂兒的心,也因着他那斷斷續續的隻字片語,仿若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捏住,揪在了一起。
她當真不想走,當真不想扔下他,可是她要他活……釋弦在爲他療傷的時候,在他的身體裡放了另一種奇特的毒,但凡她與他一同逃跑,他便要他在一瞬間命喪黃泉,所以……她必須跟他走,必須……留下他。
她緊咬住牙,狠心的將他握住她的手扯了下去,帶着如同撕裂般的心痛,從牀畔站起,靜靜的等待着他的醒來。
然而她知道,當他醒來的時候,便是她離開他的時候……
終於,在洛吟的一聲大喊下,他睜開了緊閉已久的眸子,先前的暗淡似乎增添了一些稍許的光芒,但是依舊微弱的彷彿一吹既沒。
他大口的喘息着,無力的環視着四周,當他將視線停留在樂兒的身上時,先是露出了抹笑,可很快就覺得不對,馬上擡頭慌張的問,“樂兒……你,你莫不是殉情了?你怎麼也來了地府?”
樂兒微怔,因着他的話不由的揚脣淺笑,只是這一次的笑容裡,卻混雜了一些苦澀。
這麼讓她怦然心動的聲音,她還能再聽到幾次呢?她真的好想將它印刻在心中,永遠不要忘記。
“你只是沒死。”樂兒垂下了眸子,用着異常冷漠的語氣對着洛吟說,讓洛吟也怔了一下,而讓他似是瞬間驚慌的事情,並非因爲自己沒有死,而是……
爲什麼他的樂兒,似是忽然失去了一切的情感一樣,冷漠的……仿若對他沒有絲毫的愛。
“是嗎……”他似是有些尷尬,還是想面前下牀,可是剛一動彈,被釋弦縫合的一些傷口便開始有些要裂開,殷紅的血色瞬間自衣服中滲透出來,染紅了一片。
樂兒的心,深深的揪痛着,她好想跑去他的身邊,斥責他的任性妄爲,然後將他按回到牀.上,握住他的手,還有千言萬語想要向他道來……
只是,眼看着洛吟的衣服染滿了血,眼看着他因爲疼痛蹙緊了眉,而她,卻冷眼旁觀,漠視一切,尤其是看洛吟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樣。
洛吟的心,亂了……這是他第一次有了如此的不安,抓住被角的手開始略微的蜷縮,眸中的顫動也越來越強烈。
“樂……”
然則,還沒等他問出口,釋弦便從屋外走進,絕美如仙的臉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而他那銀色的長髮隨着走進的動作左右擺動,像極了無法碰觸的飄渺的瓷娃娃,美的那麼不真實,卻也美得那麼讓人害怕……
“你醒了?”釋弦輕問,而後轉眸看了看似乎因爲釋弦進入而有些閃爍的目光。
她知道,他此刻進來就是要看一場好戲,而她……
“呀,裂開了。”釋弦似是有些不悅,上前將洛吟又按回了牀,洛吟雖是先看了他一眼,可是很快又將眼神轉向了樂兒,深深的凝視着她。
“這是怎麼一回事……”洛吟難以置信的問。
“很簡單,因爲你流着南宮氏的血,故而假死,我便將你救活了。”釋弦聳聳肩,用着最平常的語氣說着,這是在有意無意的時候,會瞥向一旁仿若還在猶豫的樂兒。
“你啊……差一點就死了呢,真是命大,如果真死了……想必就必須要埋在赳國,算不算是客死他鄉啊。”釋弦依舊在用着他的方式說着幽默的話,可是卻只有樂兒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他便是在催促她,如若她依舊呆呆的站在那裡,他便要洛吟……真正的死。
“那……多謝。”洛吟揚脣笑笑,而後便看向樂兒,“樂兒,讓你……擔心了。”
“如果你死了就好了。”樂兒忽然冷漠而語,擡起了讓洛吟都愣住的冷漠的眼神,竟讓他的心好似瞬間凝結。
她是什麼意思……如果,他死了……她會高興嗎?
見他不語,樂兒咬了咬脣,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差點耽誤了去給雲霏治療,和你在一起,永遠都會有不幸的事情發生。”
“可是……應該還沒過十天……我……”洛吟似是有些慌張的解釋,然而卻被樂兒再次的打斷,“真是……絆腳石。”
洛吟忽然沉默了,黑亮絕美的眸子好似在回想了樂兒的話,而後略微的擡起眸子說,“樂兒,你……爲何故意這麼說?”
“沒……只是有些氣不過罷了。”樂兒嘆息,這才讓洛吟舒了口氣,以爲樂兒是因爲氣自己的任性,便又揚起他平日裡的笑。
“我的傷沒事,我們這就去給雲霏治療……”
“不用了。”
“什麼……”
“你在這裡養傷,我和釋弦一起去……”
“釋弦?”
“對……我的男人,釋弦……”樂兒忽然而道,讓洛吟猛的擡起了頭,黑亮的眸中再也沒了方纔那般的冷靜,低聲怒道,“是鬼笛……?他把你怎麼了!”
樂兒似是聽到了笑話一般的搖搖頭,上前拍了下洛吟的肩膀說,“其實,我也沒什麼怨你恨你的,只是當你死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早就已經不愛你了,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那一刻我便知道,你對我而言……早就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洛吟的脣輕輕開啓,似是想要說很多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而樂兒此刻放在他肩頭的手,卻是那麼的冰冷,冷的讓他的心,似乎是裂開。
他顧不得身上撕裂的傷口,安靜的走下牀,站在樂兒的面前,凝望着她深邃的眸,竟然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已經看不透這個心愛的女人。
他雙手扶住她的肩,聲音略顯顫抖的說,“樂兒,你是在口是心非對嗎?是在氣我嗎……不要鬧了……下一次,如果下一次我一定……”
樂兒閉上眸子,無情將他的手從肩上甩下,“洛吟,你總是這樣自信,我對你……真的感到膩了……你可知,在因爲你,我受了那麼多傷害後,釋弦對我照顧的多麼的無微不至嗎?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以前對你的追逐,是一場多麼可笑的遊戲……我要屬於我的愛情,我要平靜的愛情,所以……我不要你,我也不想在幫你奪那可笑的皇位,那是你與你兄弟之間的爭鬥,與我……毫無瓜葛,故而,我們便分道揚鑣吧。”
樂兒說完,猛的向後退了一步,似是要從房中離去,而洛吟慌張的追趕,卻因身上的傷痛以及被角的阻攔,讓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而他身上再次溢出的血,將整個地面都染上了緋紅,但是任由身體是如何的疼痛,都無法彌補他心中的痛。
忽然看到不遠處樂兒已經爲他編織好的鳥兒,洛吟似是再次找回了喜悅,大聲的在她後面喊着,“你完成了那個鳥兒對嗎?你是愛我的……到底爲什麼要故意傷害我,告訴我……只要我們在一起,無論什麼困難……”
就在洛吟的話音還沒落下之時,樂兒忽然冷笑了一聲,轉身拿起案上的鳥兒,放在洛吟的眼前用指尖轉動了一下。
“你是說這個?”
洛吟沒有回,只是透過鳥兒看着樂兒此刻那戲謔殘忍的笑,而他抓着被角的手也更加的用力,幾乎快要將其扯碎。
它驟然落地,而後便不客氣的踩上了那鳥兒,甚至狠狠的將它捻爛。
當那被洛吟深深珍愛的鳥兒被踩得再也看不清形狀,成了一團模糊不清的爛草之時,洛吟本是緊皺的眉頭忽然鬆開了,黑亮的眸子再次歸爲了暗淡,只是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來的要暗,暗到……如同葬掉了心中的靈魂。
“你是真的……不再愛我了嗎?”他垂着眸子,語氣中透着些許的冷淡,而他的視線一直盯着那被踩爛的鳥兒,如同他被無情剁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