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端莊地坐在沙發裡，凝視着爺爺的眼睛，認真地聽他講話。心裡的酸楚是不容忽視的。
“爺爺知道你有自己的人生，也不能強求你必須留在嚴景身邊日夜守護。”一字一句，老人家說得很是痛心，微顫的聲音裡透着深深的無奈，“嚴家財力雄厚，別說請人照顧景一輩子，就是一萬輩子，這些錢也是綽綽有餘。然而，這不是錢的問題啊……”
“爺爺，我知道您的心思。”她聲音溫和得像剛剛吹過的風一般，程曦笑容很好看，亮明瞭態度，“請爺爺放心，我在哪兒，嚴景就在哪兒，我會讓他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康復，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傷害他。”
“康復我不指望，這或許就是命。”嚴老說得篤定，“我希望你能帶他走，一切費用我來出。”
“我答應您。”她暗暗下定決心，要用實際行動來報恩。她知道，爺爺這是在交待後事了。
然而，嚴老也相信了她。經過五年的相處，他對景茹一還是很滿意的，如果她沒有帶着個小球球，如果她和黎智宸沒有扯上關係，或者可以做嚴景的媳婦兒，也絕對配得上嚴景。
“茹一，嚴景把葉家整得這麼慘，你怎麼看？” 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問出口過，不過今天，他想聽聽她的想法。再不聽，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嚴老這段日子總是咳嗽，有時候甚至還咳出了血。
程曦臉上總是掛着清清淡淡的笑容，“嚴景做任何事情，一直都有他自己的想法與判斷。”所有事情她都認同，只有這件事情，她是詫異的。但是她感覺，嚴景有難言的苦衷。
“嚴景……他其實不是我的孫子。”嚴老又一聲嘆息，這件事情，近30年，他從未對外提起。
程曦的微笑，僵硬了。她驚詫地望着爺爺。
“他是金振天的獨生子，可是葉澤濤在醫院裡，將他與一個女嬰調了包。他還算有點良心，沒有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嬰兒下手，他把孩子送到了我這裡。”嚴老雖然年事已高，但是27年前那一幕，如今想起，仍然歷歷在目，“後來，我那不婚主義的女兒撫養他長大，最終嚴景一次一次逼問自己的生父是誰，她沒有辦法，才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
聽着這個封陳多年的故事，程曦震撼不已。嚴景是金家的人。
原來，這就是嚴景要將葉澤濤擊垮的原因，他對葉家人是心懷恨意的。他這是報復！
“他是什麼時候知道事情真相的？”
“10歲那年。”
程曦琥珀般的眸子裡泛起哀傷的漣漪，一個10歲的孩子，竟然要承受這些，那段日子，他是怎麼挺過來的？
“血肉親情是割捨不斷的，兜兜你帶走吧。”老爺子雙手拄着柺杖，背深深靠在沙發裡，他有些疲倦地閉上了眼睛：“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希望你實現自己的承諾，照顧好嚴景。也不要恨他對葉家狠心。”
“爺爺……”程曦慎重地再次承諾，“我一定會做到的。”
不費吹灰之力，程曦將小包子帶出了嚴宅，事實證明，有些事情，如果不去嘗試，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是對的還是錯的。是可能還是
不可能的。
嚴老一直是通情達理的人。
陸揚看到她們從院子裡走出來，忙打電話給黎智宸彙報，“少爺，程小姐帶着小少爺出來了。”
“帶他們來公司。”他的聲音無比溫和。
“好的。”
程曦抱着包子坐在車後座，輕撫着小傢伙的腦袋，十天沒見，可把她想念壞了。
“媽咪，我以爲你和爹地不要我了。”
“怎麼會？”
望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她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爺爺剛纔那些話，裡面蘊含着濃濃的離別意味。
她總覺得……爺爺是在交待後事一樣。
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希望爺爺可以長命百歲。
當車子快抵達黎氏的時候。
程曦才反映過來，“陸揚，去哪？”
“程小姐。”陸揚微微側目，笑容柔和：“少爺讓我送您和小少爺來公司。”
車子暢通無阻地開進了黎氏大門，停穩在停車場。
望着車窗外通體明亮的高大樓宇，小包子早就興奮地下了車，並替媽咪拉開了車門，“走，咱們去看爹地！”
既然來了，既然包子熱情這麼高，那她就勉爲其難地上去看看吧。
下了車，她牽起小包子的手，往大廳走去，進了專屬電梯，按下了總裁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十秒後。小包子拉着媽咪走出電梯，熟門熟路地往總裁辦公室走去。
這讓程曦不免疑惑，頓了步伐。望着小包子的背影，懷疑起來。
小包子回眸看她，疑惑地皺眉，“媽咪，怎麼了？”
“你來過？”程曦表現質疑，“經常來？”
小包子扮着鬼臉，掙脫她的手，往總裁辦公室衝去！
小掌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推開門，可是裡面一幕，讓小包子嚇得連退好幾步。
“怎麼了？”這時，程曦已經跟上來。
“裡面有個女人在親爹地！”小包子喃喃地說，“怎麼可以這樣？”
程曦一臉怔然，推開了門，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只有黎智宸坐在大班椅裡，認真地批閱文件，她拉着包子的手，幾分疑惑。
包子走進來，揉了揉眼睛，小聲嘀咕，“女人呢？”
“什麼女人？”黎智宸合上文件，擡眸看他，“兒子，有沒有想爹地？”
來不及回答，只見穿着花裙子的阿強從側門裡走出來，程曦傻了眼，包子卻注意到他手裡的碗，“是混沌嗎？？”小傢伙有了美食，再無暇估計男女。
“是是是……”阿強將混沌輕放到辦公桌上，像以前一樣爲小少爺搬來沙發椅，滿臉尷尬地說，“您啊，就趁熱吃吧，都是阿強叔叔自己做的，乾淨且美味。”
小包子接過勺子，纔看清他這不倫不類的打扮，“一個大男人竟然穿裙子？你是人妖麼？國籍泰國？”
阿強捏去冷汗，“我趕緊去換。”說着，他灰溜溜轉身離開。
程曦也是一臉怔然，“他……”
“服裝秀。”黎智宸站起身，從容淡定地吐出幾個字，“昨天設計
今天趕製的，我想看看效果，又不想讓個女人在辦公室裡圍着我轉，所以只好犧牲阿強了。”
“程曦走到他面前。真是語塞。這總裁特助有時候也不是……這麼高大上的啊？
“要不要來一碗？”黎智宸指指包子吃的熱騰騰的混沌，聲音溫柔，“阿強自己做的，乾淨。”
她搖頭，認真地問他，“今天的新聞你有看嗎？”
“什麼新聞？哪方面的？”他似乎全然不知。
程曦表示質疑地凝着他，似乎在查找他的破綻。他一直有看晨報的習慣。這麼大新聞，他企圖瞞着麼？
黎智宸笑了笑，“有什麼就說吧，不要考慮。”
“少默被判死刑，立即執行。”程曦琥珀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這件事情，你不會不知道吧？”
脣角輕勾，他看着她，“我知道。”
“黎智宸！”程曦激動地直呼其名，甚至帶着強烈的忍意，“你答應我去救少默的呢？”
對於她的激動，他微蹙眉宇，繞過辦公桌，身材頎長氣質尊貴，透出遺世獨立的清冷矜持，“你怎麼知道我沒救？”
看到她眼裡劇烈的波動，他伸手隨意地攬住她，薄脣湊近她的耳邊，“雖然我很希望他死，但是答應過你的事情也不會食言。”
程曦眸子裡錯愕一閃而過，她沒聽錯吧？智宸希望少默死？
不知怎麼的，她突然覺得面前這個男人，她有些看不懂了。真是深不可測。
小傢伙認真地吃着混沌，長輩們的對話聽在耳裡，雖然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但他沒有多問，因爲爸爸從小教過他，大家說話的時候，小孩子不要插嘴，聽到的事情，也不要到處亂講，因爲一句話，有時候就可能關乎很多碗混沌。
從兜裡摸出一張機票遞給程曦。他想證明給她看。
她接過，看到上面的名字，身份證號，以及目的地時，她擡眸，撞入他那灣幽深的湖水裡。
“讓他去希臘，那是一個足以讓人忘記前世的國度。”扯回機票，黎智宸擅自作主地說，“在那裡，我會找人看着他。”
他的話，暴露了他的目的。
程曦蹙着眉，雖然什麼也沒有說，但黎智宸還是能感覺到她失落的情緒。
“往後，他不能再對你動半點兒心思。”他高深莫測地睨着她，“不然，我可以讓他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程曦蒼白着臉不說話，內心卻是失望的，原來一個人的本性，是不可能改變的。
跟他在一起，越來越有一種伴君如伴虎的感覺。
“怎麼了？”薄脣微啓，“心疼？”
程曦不安地看向他，堅定地說：“我要見他，我要親眼看着他進機場。”
“你不相信我？”
本來信的，但是現在，她不信了。
在淡淡火藥味越變越濃的氛圍裡，小包子淡定地吃完了混沌，她用溼紙巾擦擦嘴，“爹地，媽咪，我們什麼時候去看太爺爺？”
落地窗前，黎智宸薄脣微抿，勾出冷冽的弧度。
“兜兜想去，媽咪就帶你去。”程曦輕撫小包子的腦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