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在小玉和宏達央民一左一右陪護下進入出入口,順着通道往回走,三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一路上誰也不說話。來到房間門口,照例宏達央民不進去,停住腳步。可就在這時,小水突然伸出一隻手,把宏達央民拽進了房間,門一關,宏達央民已被頂在了牆壁上。
“你牛啊,動不動就掏槍對着我,你再來一次啊,再來一次試試。”小水惡狠狠地叫道。他對宏達央民的印象糟糕透了,他要教訓他。
宏達央民沒防備,一下子慌了神,第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就是掏麻藥槍。可是他剛剛掏出,小水眼疾手快,已經把它搶在自己手裡,狠狠往地下一摔,麻藥槍被摔成了兩瓣,跳了幾下,恰恰掉在宏達央民的腳邊。
“小水,你要幹什麼,瘋啦。”小玉一見小水把宏達央民頂在牆壁上,上去掰小水的手。可她哪掰得動呢,一陣徒勞的努力。
宏達央民驚恐地大張着眼睛,嘴脣抖動着,卻說不出話來。小水不理睬小玉,只是看着宏達央民,得意地揪着他,說:“我就是要告訴他,別動不動就耍威風,他耍不了。”
“小水,你千萬別衝動,他是負責保護你的,不是你的敵人。”小玉掰不動小水的手,只得懇求他。
“哼,保護我,是監視我吧。否則,幹嘛老掏槍對着我。”小水說着,把另一隻手也搭上宏達央民的身上,一使勁,已經把宏達央民舉到了頭頂上,擡腿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宏達央民嚇得哇哇叫着,手腳亂蹬亂搖。機器人老三和老四貼着牆壁站着,不敢惹小水。不過,小水還是很快停住了腳步。幾天時間過去,他對重力的適應程度有了不少進步。但每在用力氣的時候,仍然感覺頭暈,身體乏力。
他勉強撐着,嘲笑說:“瞧你這熊樣,還想保護我?”
“小水,你滴想幹什麼?這裡是天球,不是你滴村子,不准你胡來。”吉登巴揚在自己的辦公室的視頻裡看見了這一幕,也驚住了,用最嚴厲聲音說道。
小水聽出這是吉登巴揚的聲音,他還是有些怵吉登巴揚的,再加上他的力氣快要用完了,於是放下了宏達央民。宏達央民的腳一沾到地面上,一溜煙就消失在門外。
“你滴今天,表現過頭了,先是,在出入口鼓動小玉出去,現在又襲擊,宏達央民。我告訴你,如果,你滴還想回到地球,就請好好配合我們,否則,我們滴,不保證你,回去回不去了。”吉登巴揚不放過小水,繼續敲打他。
小水自己也搞不清楚,他爲什麼會對吉登巴揚心存敬畏。其實,要說恨的話,第一個要恨的人就是吉登巴揚。他是擄獲自己到天球的最高負責人,所有的行動,都是由他指揮實施的。可是對他,小水就是恨不起來。他垂着雙手,任由吉登巴揚訓斥。
吉登巴揚見宏達央民跑出房間,就讓前田石夫通知小玉和宏達央民去他那兒。不一會兒,前田石夫、小玉、宏達央民等人都坐在了吉登巴揚的辦公室。
“所長,這是什麼安保工作啊,太窩囊了,我不幹了。”宏達央民未等吉登揚開口,就鳴冤似的叫道。
“你嚷什麼嚷,還是個男子漢嗎?虧你還天天想着追小玉,你比小玉差遠啦。”前田石夫馬上兇他。“你要是真不想幹,就請自己離去,我們不稀罕你。”
宏達央民被前田石夫一兇,乖乖地閉了嘴,再也不敢吐一個字。小玉在一旁不由得抿嘴偷樂。
“今天的事情,小玉和宏達央民都有錯,都必須檢討。你們怎麼能夠公然違反紀律,擅自走出出入口?”吉登巴揚板着臉說。“特別是宏達央民,作爲負責安保工作的高級特工,已經是第二次犯低級錯誤了。我之前已經反覆跟你說過,我們這次擄獲來的地球人,是一個跟我們一樣具有高智慧的生命,有知識,會思考,有情感,我們怎麼能像對待普通動物那樣對待他?動不動就拔槍對着他,會嚴重傷害他的感情,會加重他的叛逆性格。這些話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本來這些日子,在小玉的努力下,他的情緒開始平靜下來,也能配合我們了。由於你的輕率行爲,恐怕我們先前的努力又要付諸東流了。所以,你必須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否則的話,就請你自便,回去吧。”
吉登巴揚是什麼人,天球上幾乎無人不曉的明星級人物,對於他的話,宏達央民當然只有唯唯,且敢說半個不字。他覺得有小玉在場的情況下,受到吉登巴揚如此嚴厲的訓斥,顏面盡失,恨不得鑽進地下不見了。
“宏達央民,吉登所長的話很對,做安保工作,首要的一條,就是不能添亂,希望你結合吉登所長的話,好好反省自己,這對今後的工作會有幫助的。”前田石夫說。
“好了,接下來我們分析一下小水近日來的表現。”吉登巴揚進入正題。“小玉,你先說。”
“小水的表現的確有些反常。從昨天開始,他的話突然多起來,一直不斷地詢問天球上的事情。還對天球地面上的情況表現出很大的興趣。這都是以前沒有的。”小玉說。
“我們在監視器上也發現,他上午去出入口,也是很想再往外走。雖然說出現了難得一見的天馬景觀,但這是天球上的事,對於他來說,並不是非見不可,他卻一味地慫恿小玉前去看看,這到底爲什麼呢?難道僅僅是爲了出去看看?”前田石夫說。
“我們在監控中發現小水身體數據顯示出一些異常。”監控室負責數人也彙報說:“比如心電圖出現特殊的波形,G波起點前移、波形增寬;交感神經系統分泌壓力激素、賢上腺素和皮質類膽固醇等較前些日增多……,這些異常數據表明他的情緒處於激動和焦慮狀態。”
“要說激動和焦慮,本應該是他被擄到天球的最初幾天最強烈的,這些日子慢慢平息下來纔對,怎麼反而倒過來呢?”小玉說。
“小玉,你母親過來,事先告訴過你嗎?”吉登巴揚又問小玉。
“沒有。”小玉搖搖頭。
“這娘們,幹嘛不聲不響地來研究所,來了又不看我,只看小玉和小水,就匆匆走了。”吉登巴揚一臉疑惑地說。
“這應該是正常的吧。師母是小玉母親,過來看看女兒,順便見識一下小水,也是很正常的。至於您嘛,她不是有監控了嗎?她隨時隨地都可以看,當然不一定非得到您跟前看您了。”前田石夫笑着說。
這時小玉戒指上響起聲音,小玉聽了一會兒,擡頭看着父親說:“父親,母親問我您幹嘛把監控錄像關了。”
“這娘們,真煩人。我這不是開會嗎?監控關一會兒,她就鬧起來了。不理她。”吉登巴揚煩燥地說。
房間裡的人都笑了起來。小玉就說:“好的。”
“哎,等等。”前田石夫說:“小玉,你有一點同情心好不好,怎麼也跟你父親一個樣,不理解你母親的苦衷呢?等以後你嫁個男人也像你父親那樣是個工作狂,冷落你,看不氣死你。”
“那我就不嫁人。”小玉梗着脖子說。
“哼,不嫁人,就怕由不得你。諾,你身旁就有人虎視眈眈盯着你呢?”前田石夫說着,扭頭看了一眼宏達央民。後者趕緊掉臉迴避了。
“誰要盯,就讓他盯唄,關我什麼事。”小玉輕輕鬆鬆地說。
“就嘴硬。”前田石夫說:“好了,你出去跟你母親說幾句,就說你父親正在跟所裡的人分析情況呢?”
小玉這才答應着,走出房間,在走廊上跟母親說了幾句話又走進來。
“我看了錄像,小水的反常表現是從小玉母親見了他之後開始的。”吉登巴揚又說。
“可是他們倆說話都很正常啊。”前田石夫說。
“錄像裡面看不清你母親的臉部表情,她對着小水的時候,會不會暗示過什麼?”吉登巴揚問小玉。
“當時我就站在兩人跟前,他們之間對話還是我翻譯的呢,沒看見母親有異樣啊。”小玉回答說。
“所長,懷疑誰也不該懷疑師母,她既是您的妻子,又是小玉母親,她怎麼會做不利於您跟小玉的事情呢?這不合常理啊。動機呢,動機何在?”宏達央民接話說。
“我也沒有非說小玉母親做了什麼事,只是這些日子小水只是接觸了小玉母親這麼一個外人,心裡有些疑惑罷了。”
“或者是小水又想念地球上的生活了,情緒出現波動吧?”宏達央民說。
“不是沒有可能。只是從時間順序來看,小水的情緒雖然時時有小波動,但是在總體上卻是逐步平穩,而這兩天的波動太大了,超出正常範圍,所以我懷疑有外力的干擾。”吉登巴揚疑惑地說。
“只是這個外力到底出在哪裡,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外力?”前田石夫說。
“就是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吉登巴揚說。“前田還有宏達央民,你們除了繼續做好小水的保護工作,還要查查有沒有人在覬覦我們的研究項目。”
“好的。”前田石夫和宏達央民答應着。
幾個人又討論了一會兒,做出以下決定。
1、鑑於地球人小水近幾日行爲反常,並對宏達央民使用武力戲弄和威脅,需要薄懲一下小水,禁止他兩天之內不得出門;
2、爲小玉的安全起見,同時也是故意冷落小水,促使其冷靜,小玉暫時不回到小水身邊,小水房間裡的一切服侍事情由機器人老三老四承擔;
3、建議國家安全局派人排查研究所出入口方圓兩公里範圍所有可能藏身之處,以消除一切可能隱患。
小水鬱悶了。不讓他踏出房間一步,這不跟囚禁差不多嗎?只有對犯人、對動物纔可以這樣,可他是犯人嗎?是動物嗎?更要命的是,連小玉也離開了,就讓他孤零零一個人呆着。他們沒有告訴他小玉離開是暫時的還是永久性的,所以他不知道小玉到底還會不會回來。都說失去的纔是珍貴的,小水現在也體會到這一點了。小玉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不把她當回事,對她說話粗聲粗氣,好不耐煩。可如今她離開了,他才感覺到,有小玉在,好歹有一個可與之說話的對象,何況還是一個漂亮妞,瞧着能養眼。現在猛一下子離開了,他才感覺到,他的日子更加孤獨了。
他在無聊的時候,腦子裡反反覆覆出現小玉母親塞給他的那張紙條上寫的字。時間倒是還有一天,只是自己怎麼辦呢?這時候,他有些後悔不該在宏達央民身上發泄情緒。如今像鳥兒關在籠子裡,給上地面又增添了許多阻力。
他煩躁地躺在牀上,雙手枕在腦後,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該怎麼辦。
“別這麼憋着,會憋出病來的,我陪你說說話吧。”老四扭着屁股來到他的牀跟前,坐下了。
“你是機器人,跟你有什麼好說的?”
“你們地球人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嗎?叫聊勝於無。這不小玉不在了,你沒人說話了,就拿我當出氣筒也行,好歹也能給房間添一點生氣。”
這機器人比騷娘還要騷。小水想。翻了一個身,不理它,可轉眼一想,這騷娘說得並非沒有道理。於是又翻過身來。
“喂,我先問你,你走路把屁股扭來扭去的,是誰教你的?”
“這還用教啊,女人的本性唄。”
“女人本性?那人家小玉就不會。”
“小玉,哼,裝的。”
“這話怎麼說?”話題聊到小玉身上,小水感興趣了。
“哎,我問你,你們男人是喜歡走路扭屁股的女人,還是喜歡呆板得像木棍似的女人?”老四卻反問道。
這話問得有意思,卻讓他不好回答。剛一猶豫,老四又追了一句:“說實話啊。”
“可小玉並非呆板成你說得那樣。”
“抓主題,抓主題。”老四用手敲敲牀沿。
“那也得有前提條件啊,比如這女人品德如何、智商如何、像貌如何,是吧。”
“你這人,真沒勁,不跟你說了。”老四起身要走。
“我說還不行嗎?從本性上說,喜歡扭屁股的女人,但從理性上,卻不一定認同。”小水提高嗓音說道。
“看看,等於沒說。”
“不是沒說,是,本來就是這樣。”小水說。“不是說人有動物屬性和社會屬性嗎?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人都是矛盾的。”
“看不出啊,還有一點點水平的噢。”老四表情誇張地說。頓了頓,俯過身子,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我問你,你爲什麼對小玉那小蹄子的進攻不領情呢?莫非地球人真的那樣較真?”
“什麼較真?”
“就是隻認一個唄,聽說你們地球上不少男人都是這樣的,有了一個心愛的女人,就不再接受另外的女人了。你是不是因爲地球上已經有一個女人了,纔不肯跟小玉上牀,是不是?”
“不給你說。”小水白了老四一眼。他纔不會隨隨便便跟一個機器人說靜文的事呢。
“不說就不說,這麼兇幹嘛。要我說,你跟小玉都是另類,一個字,傻,兩個字,傻傻。”
小水瞧着老四得意洋洋的樣子,心裡突然產生一個念頭,他改變主意了。
“老四,如果我告訴你我在地球上的女朋友的事情,你就得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幹不幹?”
“幹啊。”老四高高興興地回答道,她可不會想得那麼深。
“一言爲定,不許反悔。”
“一言爲定,絕不反悔。”
於是,小水就把他跟靜文的事說給老四聽了。在說到他準備跟靜文一起去省城,而第二天卻給天球人劫到天球后,老四沉默了,好半天才說:“這樣說,是天球人活生生拆散了你們倆,怪不得你的情緒這麼大。”
小水說:“我把我跟女朋友的事情給你說了,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了。”
老四說:“是的,你就問吧。”
小水向老四招招手,示意它再過來一點,老四就把腦袋湊過去,小水在它耳邊悄悄說道:“我看天球上的電源都採用核能,你們機器人也應該是吧,告訴我,你們的電源按鈕在哪裡?”
老四嚇了一跳,趕緊把探出去的身子收回。“唉喲,你怎麼問這個問題?”
小水說:“好奇唄。”
老四說:“這個問題我,我不能回答。”
小水拉下臉:“你言而無信是不是?”
老四苦着臉說:“不是,這個是秘密,確實不能回答。要不,你再問個別的吧。”
“不行,就問這個。”小水眼見着老四還不肯開口,就威脅它。“你要是不回答,我馬上就要求吉登巴揚把你調到別的地方去,我永遠不再見你,我說到做到。”
老四一聽小水說不要它,害怕了。它以前呆在展室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那種寂寞,真的讓它度日如年。它怎麼願意再回去呢?機器人想事情到底要簡單一點,它想了想,想通了。“地球人不是外人啊,告訴他沒什麼大不了。”於是又把身子湊到小水跟前,在他耳朵邊說:“這個,本來是我們的秘密,不能說的,但誰讓我答應你了?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告訴另外的人。”
小水笑了笑,心想,我在天球上連鬼都不認識一個,又能告訴誰呢。他嚴肅地說:“你放心,我嘴緊得很,會替你保密的。”
“你說得對,我們的動力也是核能。至於按鈕嘛,”老四突然咯咯咯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然後才說:“就,就是我們的胸部位置上。”
“再具體點。”
“乳,乳*。”
“左邊還是右邊?”小水可沒覺得好笑的,仍然繃着臉。
“右邊。”
“男女都一樣?”
“男左女右。”
“包括門外的那些機器人?”
“嗯,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