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肖雲並不認爲第一個可能有什麼可怕的地方，或者換一種說法，和第二個可能比起來，第一個可能就沒有那麼可怕了。
那名研究人員很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但他只是在那裡不斷的搖頭嘆息着：“肖雲，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的，事情的真相一定是第一個可能，你所推測的第二個可能……不說也罷。”
肖雲也嘆息了一聲：“是啊……如果是第一個可能的話，我們人類還有一點獲勝的希望，雖然這希望也十分渺茫。可如果是第二個可能的話……我想，我們人類文明就徹底沒有希望了。我們必然會像是曾經的火星文明一樣消亡在這個宇宙之中。”
如果是因爲那名天才不斷爲機器人升級，所以這些機器人才可以從只能陸地爬行提升到可以恆星際航行的話，那麼只要將這名天才殺死，這些機器人就將失去繼續提升實力的能力。這樣的話，人類文明就有了戰勝它們的希望，或者說，雖然無法完全消滅這些複製體機器人，但這些複製體機器人也無法完全消滅人類，兩者總歸有僵持在一起，共同生存下去的可能。而人類文明是不斷髮展下去的，只要時間足夠，人類文明的科技發展到一定地步之後，人類文明總歸會有完全毀滅這些機器人的能力的。
退一步說，就算人類文明沒有刺殺那名天才的能力。但一個人的壽命總歸是有限的，等上五百年六百年或者一千年，那名天才總有老死的時候。只要他死了，人類文明便仍舊還有希望。
但是……如果這些機器人實力的增強不是因爲那名天才干涉的結果呢？這樣一來。就算那名天才死去了，這些機器人仍舊可以繼續不斷的變強下去，甚至它們變強的速度比人類文明還要更快，那樣的話……人類文明就完全而徹底的沒有希望了。最終被完全毀滅僅僅是一個時間問題而已。
這就是肖雲推測之中的第二個可能。
“第二可能就是，這些機器人擁有自我進化的能力。”肖雲幽幽說道。“它們不需要任何人的干涉就可以自己不斷的升級科技，就像是……真正的智慧生命那樣。”
埃默克將軍說道：“肖雲，你的意思是說，這些機器人有可能像是我們人類文明一樣，發展出屬於自己的一套科學體系，然後依靠這套科學體系來不斷的進化，不斷的提升自己的能力？”
“我不知道。”肖雲搖了搖頭，“我所說的進化並不是指科學的進步，而只是指實力的增長。”
“可是，沒有科學的進步。實力的增長又從何而來？”
肖雲思考了一番，最終嘆息一聲，說道：“我不知道。”
“實力的增長必然源於科學的進步，雖然我不是一名科學家，但是這一點淺顯的道理我還是懂的。”埃默克將軍彈了彈手指，然後說道：“那麼……你告訴我，一臺機器人如何發展科學？難道它們也會歸納總結，提出開創性的思維，提出新型的理論並且不斷的研究它？如果它們可以做到這一點的話，你告訴我。它們和真正的智慧文明還有什麼差別？它們……還是機器人嗎？”
“它們不可能做到這一點。”肖雲斷然搖了搖頭，“機器人始終是機器人，這一點不可能得到更改。也就是說，機器人不可能有你說的那些能力。機器人只會按照內部已經編輯好的程序來做出動作。它的所有動作都是預設的，不可能有新的東西——就算是某些擁有自我學習能力的機器人，從本質上面說，它所執行的動作也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預設而已。”
擁有自我學習能力的機器人並不是什麼新鮮的東西，這種機器人早在數百年之前就已經出現在了人類文明之中，但是它們仍舊是機器人。距離真正擁有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還差得遠。所謂的自我學習，無非是對已經獲取到的數據通過某些算法進行一番分類，然後來改進自己的工作效率而已。換句話說，它們不具備自我創造新數據的能力，而只具備收集已有信息並對其進行加工的能力。
而這一點，恰好便是機器人和人類之間最大的差別。只要解決不掉這一點，機器人永遠不可能成爲真正的生命。
“那麼我來整理一下你的思路。”埃默克將軍說道，“機器人只會按照內部已經編輯好的程序來做出動作，它們永遠也不可能成爲真正的智慧文明，永遠也不可能獨立進行科學研究，而不能獨立進行科學研究就無法提升自己的實力，無法提升自己的實力，也就和當前我們所面對的現實情況產生了衝突——因爲在現實之中，它的實力確實是提升了的。既然如此，你的第二個推測是不是可以被證僞了？更進一步，是不是說明……只有僅剩的那個推測是正確的，也即，那個所謂的天才一直在機器人大軍之中，一直在爲機器人升級科技？”
“你的邏輯鏈條是有漏洞的。從通常意義上來說，無法提升科技程度就無法提升實力，這一點確實是正確的，但是你知道我最擔心的是什麼嗎？”肖雲幽幽說道，“我最擔心的是……那個天才找到了另外一種不依靠科學的進步來獲得實力提升的方法。”
這一刻，就連方纔那名研究人員也有些不敢相信了：“肖雲，你說什麼？不依靠科學進步來獲得實力提升的方法？你是在開玩笑嗎？或者你的意思是說，這些機器人都像是小說之中那些修煉者一樣，可以自我修煉然後提升實力？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你告訴我，有什麼方法能做到不依靠科學的進步來獲得實力的提升？”
“這就是其中最關鍵的地方了。”肖雲說道，“坦白說，我也不知道這種方法到底是什麼，畢竟，無論你還是我，我們不是天才。而……一名可以創造思想，可以攻克困擾我們數百年的技術和邏輯難題，製造出可無限複製自身機器人的天才，你能保證，他也沒有辦法找到這種方法嗎？”
那名科研人員只是不斷的搖着頭：“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實在沒有辦法想象不依靠科學的進步而提升實力的方法到底是什麼。就像這機器人一樣，它們的材料科技從只能在地上爬行進展到足以進行恆星際航行，它們從只能依靠肢體來近距離搏殺敵人進展到足以在太空中摧毀泰山級戰艦，然後你現在卻說，它們的科技沒有進展？它們的實力產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是因爲別的原因？”
肖雲沒有迴應這名科研人員的話語，而是轉過身來，看着身前那已經被拆卸成零件的機器人，看着那原本放置核心芯片的地方，嘆息着說道：“我敢保證，如果那個天才找到了“不依靠科學進步而提升實力”的方法，那麼這種方法一定體現在那些程序代碼段之上。可惜，可惜，這枚核心芯片被摧毀了。”
埃默克將軍在這個時候說道：“依據奧卡姆剃刀律來說，一個假設所需要的前提越多，這個假設爲假的可能性就越大。很顯然，那名天才一直在跟隨着機器人集團的假設，要比這些機器人擁有自我進化能力的假設所需要的前提更少，那麼，我認爲，正確的答案應該是第一個假設。只要我們想辦法殺死那名天才，或者等到他慢慢老死，我們人類文明就可以慢慢的獲取到戰爭的主動權，並且獲得最終的勝利。”
肖雲沉思了一下，然後搖着頭說道：“將軍，我沒有辦法反駁您的論斷，我也沒有任何證據又或者想法來證實機器人可以自我進化的假設，只是……我總有一種感覺，我想，那名天才製造出來的東西，應該不會只有這樣簡單……我總是認爲，這些機器人擁有自我進化的能力這個假設，才更符合我心目中對於那個天才的印象。”
“因爲他是一個天才啊。”肖雲嘆息着說道，“不拿出點驚世駭俗，足以讓人感到震撼的東西的話……又怎麼可以被稱爲是天才呢？”
埃默克將軍便拍了拍肖雲的肩膀，然後說道：“其實你也是一個天才。那個天才能想到的東西，你未必就想不到。所以……你就用自己的智慧想出一個讓這些機器人在沒有自我意識，也沒有科學體系的情況之下自我進化的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