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衆人聞言,不由得都沉默了下來。
夜越來越深,夏日已過,沉沉的夜不由得染上了幾分涼意;都是匆忙出門的,此刻大家都感覺到陣陣涼風來襲,其中似乎還染着幾分蕭瑟和肅殺。襯着院中被掀開的白布露在外面奶孃那張蒼白,雙目凸現死不瞑目的臉,甚至有那膽小的,已經開始渾身發抖,神經兮兮地看着四周。
狂風呼嘯,似乎轉瞬即至。
“或許是因爲小少爺對奶孃的奶水素來非常排斥,除非是實在餓得不行了纔會吃上兩口,不然是絕對不會碰的。”琴好聞言,頓時低下頭,聲音囁囁嚅嚅,“這幾日夫人都在家,小少爺吃奶孃的奶水並不多,會不會是……”
不等琴好說完,顧瑾汐搖搖頭,直接打斷她的話,“不,還是不對。除非絲毫不沾,不然絕非可能。剛纔宋爺爺也說了,奶孃體內的毒可並非一朝一夕的,起碼是好幾日前,小子安年紀小,身子弱,便是一丁點兒的鴆毒也能讓他的身子難受甚至是……”
“前幾日你們可有發現小少爺的異常?”說着,顧瑾汐轉頭看向琴好和若雲,她們兩個素來是負責貼身跟着奶孃的。
如果說奶孃是在好幾日前就已經中了毒,那小子安不可能今天才會毒發的。
琴好聞言,搖搖頭,“這……奴婢沒有發現。”
“奴婢也沒有。”若雲低着頭,眉頭緊鎖的模樣,似乎在思索着,可最後什麼異常都沒有想出來,“因爲夫人在家,小少爺這幾日吃得好,睡得也好,所以奴婢們就沒有再多觀察了,小姐恕罪!”
剛說完,若雲直接就跪倒了地上,不管怎麼樣,如今小子安發生這樣的事情都是因爲她們兩個的疏忽所致。
“行了都起來吧。”顧瑾汐面色難看,“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如果真的是有人處心積慮的相對他們顧家動手,就算她們兩個日夜不合眼的盯着,也未必不會出事,關鍵是奶孃中毒爲什麼小子安沒有中毒。
宋院正聽了,面色沉沉,“顧丫頭,這奶孃中毒的份量並不大,按着咱們人體的筋脈來講,在前幾日奶孃的奶水中或許因爲毒性太小而不起作用,也或許根本就沒有毒呢。”
“……”顧瑾汐聞言,點點頭,“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怎麼救小子安。”宋院正一語中的,頓時,整個水榭汀蘭再次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
狂風呼呼的吹拂,帶着絲絲縷縷的涼意,饒是那些剛被從被窩裡拉起來的小廝、婢女,此刻都不由得全身清醒了,甚至從來沒有這般清醒過,尤其是那肅殺和蕭瑟,整個水榭汀蘭似乎都籠罩在了一層濃濃的死寂之中。
“不好!媛媛!”
葉貞娘聽到顧瑾汐的話,先是無盡的沉默,眉頭緊皺,面色越來越暗,眸色越來越沉,直到最後她腦子裡猛然閃過一道什麼,她雙眸圓瞪,陡然驚呼一聲。
“什麼,貞娘,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鐵木媛媛,難道真的是她?”
顧瑾汐立刻回頭緊張兮兮地看着葉貞娘,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在場衆人當中,對蠱蟲的瞭解如果葉貞娘敢說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畢竟是當年鐵木族的聖女。
“不,不是。二少爺,你能不能找到媛媛?”葉貞娘緊張兮兮地看着顧瑾汐,“小姐,不,不對,畢竟儘快找到媛媛!”
從未見過這般慌張模樣的葉貞娘,顧瑾汐的心猛然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雙眸灼灼,眉頭緊皺,抓着葉貞孃的手臂,“怎麼回事,是不是,是不是小子安,小子安他……”
“到底怎麼回事,你說啊!”
看着葉貞娘那雙眸圓瞪,震驚得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模樣,顧瑾汐也是急了,生怕小子安體內的蠱蟲真的就沒救了,或者往後長大也只能成爲旁人的傀儡。
“……”
葉貞娘嚅了嚅脣,蒼白着臉,看着顧瑾汐,可卻到底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顧瑾汐趕緊轉頭看向顧子楚,“二哥……”
“我去找她!”顧子楚俏臉頓時一沉,周身散發着濃濃的煞氣。
“你能找到她?”葉貞娘聽了,頓時轉頭看向顧子楚。
“我會把她帶回來。”顧子楚壓低嗓音,似乎帶着濃濃的戾氣。
葉貞娘此刻也是心裡着急,連連點頭,“那,那就有勞二少爺了。”
只是慌張、心裡着急的所有人都沒有發現葉貞娘對鐵木媛媛的稱呼,以及那讓葉貞娘如此驚訝的到底是什麼事情。
“咯,咯咯。”
陡然一陣輕笑聲從院牆上傳來,跟水榭汀蘭那蕭瑟肅殺的氣氛如此的格格不入,衆人擡起頭循聲望過去,赫然見到一名長相明顯透着異域風情的女子,濃眉大眼,高挺的鼻樑,恰到好處的薄脣,此刻就那麼俏皮地坐在圍牆上,頭上戴着毛茸茸的金絲銀線繡花團錦簇小圍帽,趁着胸前的大銀鎖,手腕兒、腳腕兒都帶着的銀鈴兒在微風中叮鈴鈴的作響。
顧子楚原本就心頭着急,此刻看到那女子嬌俏的笑顏,原本心裡的擔憂頓時又去了些,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在看到那女子的時候他的心裡竟然有着剎那的雀躍。只是想到生死未卜的小子安,他的臉色頓時又難看到了極點,“鐵木媛媛,你還敢笑!”
“嘻嘻,楚大哥,怎麼樣。看到我是不是很開心?我說過我會再來找你,你躲不掉的!”鐵木媛媛身着粉色長裙,裙襬上繡着大朵大朵的鮮花,腳蹬一雙精緻的小皮靴,在看到顧子楚的時候,雙眼發亮,精緻圓潤的小下巴微微揚起,似乎還帶着邀功的味道。話音剛落,她足尖輕點,縱身一躍,竟是直接朝着顧子楚的方向撲過去。
顧子楚臉上的悅色褪盡,想到奶孃的死,小子仍安生死未卜……而這一切似乎都跟鐵木族脫不了關係,面前這名女子……
他此刻早已經恨極,雙眸圓瞪,咬牙切齒。
當葉貞娘發現鐵木媛媛竟然朝着顧子楚撲過去的時候,頓時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裡面跳出來了,尤其是在發現顧子楚那恨得牙癢癢,運氣掌間的時候,趕緊高聲厲喝道,“二少爺,不要!”
“啊……”
原本嬌俏的笑聲變成了痛呼,隨着一聲沉悶的聲響和重物落水的聲音,葉貞娘頓時狠狠地瞪了顧子楚一眼,此刻也顧不上其他,直接跳進湖裡面。
“二哥,你沒事吧?”
顧瑾汐也趕緊迎過去,在看到鐵木媛媛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顧瑾汐竟然有片刻的失神,那張分明異域風情的臉,可自己竟然覺得似曾相識。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可能,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鐵木族,都是隻聞其名而已。
“小姐,這,我們該怎麼辦?”杜若看了看顧子楚,又看了看在湖中艱難救人的葉貞娘。
“該怎麼辦,都愣着做什麼,趕緊將人給拉上來。”顧瑾汐俏臉微沉,很快就將自己心底哪點兒疑惑給拋諸腦後,尤其是既然鐵木媛媛對自家二哥有意,就絕對不可能對小子安動手。想到剛纔葉貞娘面色變化,還有那聲驚呼,也許小子安體內的蠱蟲另有玄機也未可知。而這一切都需要鐵木媛媛來答疑解惑,可偏偏自家二哥卻……
顧子騫轉頭看着似有所思的宋院正和宋瑾言,略微思忖,眸色暗了暗,低下頭,“大晚上的勞宋院正走這一趟,如今府上這樣子,還是由小子派人送兩位回府吧。”
“……可是……”宋瑾言眸色暗了暗,卻被宋院正擡手打斷,看着現在明顯已經沒有時間搭理他們的顧瑾汐,想到剛纔顧子楚脫口而出的鐵木媛媛,鐵木族;顧家果然不簡單啊,竟然能跟鐵木族搭上關係,還有那個……視線落在葉貞娘身上的時候,如果他沒有記錯,這該是跟在顧丫頭身邊的嬤嬤,難道也是鐵木族的人,如果這樣的話,不知道爲什麼,他竟然嘴角微勾,輕輕笑了起來,“這樣也好,既然有了那位姑娘在,怕是就用不到老頭子我了,老了老了折騰這麼久,身子骨兒哦,都快散架了。”
宋瑾言瞧着自家那耍寶的爺爺,頓時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額頭上立刻冒出幾條黑線來。感受到周圍那些下人似乎都在輕笑,他頓時黑沉着臉,壓低嗓音輕喝一聲,“爺爺!”
“好了好了,今兒府上不便,改日再來叨擾。顧小子也不必送了。”宋院正輕輕拍了拍顧子騫的肩膀,似有深意,“咱們可都不是那外人。”
顧子騫聞言,看着旁邊臉已經紅透了的宋瑾言,眸色暗了暗,“宋院正,請!”
“留步。”宋院正朝顧子騫罷了罷手。
那邊,湖中,杜若帶着人幫着葉貞娘手忙腳亂地將被顧子楚一巴掌拍進湖中的鐵木媛媛給救了起來,原本挺亮麗的姑娘此刻就算落了水,雙眼也都從來沒有離開過顧子楚。
“楚哥哥,爲什麼,爲什麼?”鐵木媛媛那碩大的眼直直地盯着顧子楚,不管怎麼樣他都想不明白,他們只是短短几個月沒見,爲什麼他竟然會對自己動手。
單手捂着胸口,只覺得那處血氣翻涌,喉頭陣陣腥甜,張口一注鮮血噴了出來,胸前那粉色的衣衫已經被湖水和鮮血浸溼。甚至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顧子楚竟然會對自己動手。
“媛媛!”葉貞娘頓時就急了,緊緊地抓着鐵木媛媛的手,給她探脈,轉頭緊張又帶着濃濃的希翼看着顧瑾汐,“小姐,求求你,救救媛媛,求求你!”
鐵木媛媛不斷的搖頭,似乎對葉貞孃的話並沒有聽到般,“楚哥哥,告訴我,爲什麼?”
“……”
看到原本還活蹦亂跳的姑娘此刻虛弱地躺在地上,渾身溼透了,那語氣中似乎還帶着濃濃的哀怨,顧瑾汐薄脣嚅了嚅,可到底沒有說出話來。
“說啊,爲什麼,爲什麼?”
鐵木媛媛似乎毒顧子楚那不發一語的態度不滿,最後嘶吼着近乎撕心裂肺般,胸口的氣血亂涌,嘴角的鮮血不斷的往外流着,她雙眸盈着熱淚,又哭又笑的。
“半夏,快,立刻將媛媛小姐送到客房去,將我新的衫裙取兩套過來。”顧瑾汐看着面色蒼白,脣無血色,情緒波動異常劇烈的鐵木媛媛,又看了看葉貞娘,“貞娘你也彆着急,她只是傷了心肺並不致命,好好養上幾日也就是了。”
誰知葉貞娘聞言卻是不斷的搖頭。
躺在地上的鐵木媛媛也是輕聲笑着,那笑聲低低沉沉,似乎帶着濃濃的悲哀,又好似帶着點什麼,她低下頭壓低嗓音,“楚哥哥,我討厭你!”
“……”
顧瑾汐看着躺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鐵木媛媛,她給她把過脈了,怎麼會,怎麼會只是短短這麼點時間,傷勢竟然惡化得這麼嚴重,“快,去把我藥箱中的銀針拿來。”
“怎麼會這樣?”她轉頭看向葉貞娘。
葉貞娘抱着鐵木媛媛,眼中的熱淚再也壓抑不住,她死死地咬着牙,擁着鐵木媛媛,輕輕拍慰着,“沒用的,沒用的。”
“貞娘!”顧瑾汐輕喝一聲,近乎低吼,“你冷靜一點兒。”
“媛媛動用了禁蠱,本就傷了心血。”葉貞娘面色蒼白,雙眼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方寸之地,近乎喃喃,似給顧瑾汐解釋,又好似說給自己聽的一般,“二少爺那一掌,傷了母蠱。母蠱……須食用飼者的心頭血療傷。”
顧瑾汐聞言,頓時就怔住了,“這……那應該怎麼辦?”
“小少爺體內的蠱,如果貞娘猜得不錯,應該是媛媛以母蠱分裂了子蠱。”葉貞娘說着不斷的搖頭,“不,那已經不能算是子蠱了。”
“那是什麼意思?”對蠱毒,顧瑾汐雖然在師父的教導下知道些許,但無論如何也不能跟出身鐵木族的葉貞娘相比較的。
聽到葉貞娘喃喃的話語,鐵木媛媛這才似終於回神了般,又哭又笑,“姑姑,呵呵,找到你真好。姑姑……”
“乖,不哭,不哭!”葉貞娘胡亂地替鐵木媛媛擦拭着眼角的淚。
“子安體內的蠱蟲,到底是什麼?”顧瑾汐緊張兮兮地抓着葉貞孃的手臂。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任何蠱毒敢近小少爺的身了。”葉貞娘低下頭,只是看着鐵木媛媛,眼底卻是帶着濃濃的震驚和不值,“媛媛,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有什麼後果?”
鐵木媛媛低下頭,嘴角又流出了點點鮮血,“姑姑,你爲了姑父毅然決然抗衡、長老會……的時候,知道有什麼後果嗎?”
“我……”葉貞娘低下頭。
“我想,我後悔了。”鐵木媛媛低下頭,輕聲笑着,那樣的虛弱,那樣的……她轉頭,看着始終站在遠處不曾靠近一步的顧子楚,“楚哥哥……對,對不起,媛媛,不該來的。姑姑,我,我想回家了,噗……”
話音剛落,張口一注鮮血噴出來,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葉貞娘抱着鐵木媛媛,驚呼出聲,“媛媛,媛媛!”
“你們都愣着幹什麼,趕緊的,動作快些!”雖然對蠱蟲並不瞭解,但似乎小子安體內的蠱蟲對他的身體並無什麼妨害,反倒是這鐵木媛媛,瞧着應該影響很大的樣子。
就在說話間,杜若已經帶着人將鐵木媛媛給擡到客房,又以最快的速度給她沐浴更衣換上了一套簡單卻乾淨的衣衫。
葉貞娘一直緊張兮兮地跟在鐵木媛媛身旁,握着她的手,臉上的淚卻始終沒有斷過。
“放心吧,會沒事的。”顧瑾汐從自己留下來的兩顆保命藥丸中的一顆餵給了鐵木媛媛,她胸口處的傷惡化太過嚴重,饒是她都有些措手不及,“難道就沒有辦法先抑制母蠱?”
如果再以這種速度消耗心頭血,怕是就算自己的師父藥塵復生,也救不了她。
顧子楚立在門口,看着手忙腳亂的顧瑾汐,貝齒輕咬下脣,胸口處悶悶的痛,空落落的,似乎什麼重要的東西要失去了般,那種感覺空洞得讓人覺得可怕。
“媛媛,你真傻!”葉貞娘緊緊地抓着鐵木媛媛的手,搖搖頭。
鐵木媛媛已經醒來,雖然身子同樣的虛弱,但經過顧瑾汐的鍼灸之後,體內的血液流動速度緩了下來,雖然她因此頭暈目眩,可卻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自己體內的母蠱活力明顯的降了下來,“謝謝你,顧小姐。”
“不,是我該謝謝你。”顧瑾汐低下頭,“謝謝你救了舍弟,我二哥他……”
鐵木媛媛低下頭,臉上似乎帶着輕輕的笑容,可卻是那樣的蒼白無力,透着濃濃的悲哀,又好似帶着什麼希翼般,“小娃娃,很可愛的小娃娃。如果,如果我能跟楚哥哥有一個孩子,應該也會這麼可愛的吧。”說着,不等旁人開口,她自己就笑了,那是濃濃的自嘲和悲哀,“可是不可能了。楚哥哥,楚哥哥喜歡的是你,以前在邊城的時候,你真的跟我想象中的一樣美麗漂亮,一樣的善良能幹。如果……如果我是楚哥哥,我也會喜歡你的。”
“……”顧瑾汐聞言,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這什麼跟什麼。
“對不起,我不該來的。”鐵木媛媛伸手,顧瑾汐趕緊將手遞過去。
鐵木媛媛笑了,“顧小姐,你真的好善良,以往那些人知道我是鐵木族的聖女,從來都不敢跟我握手,其實我們鐵木族雖然擅長蠱毒,卻從來不敢擅用的。這個手環,送給你!”說着從自己的手腕兒上退下一個銀製的手環,上面綴着三個簡單的鈴鐺,在空中叮鈴鈴的作響,可是那手環剛落到顧瑾汐的手腕兒上,那鈴鐺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般,空氣中急促的叮鈴聲傳來,讓鐵木媛媛還有葉貞娘都皺着眉頭。
“這……”顧瑾汐不解。
“看來顧小姐身上有讓蟲兒門害怕的東西呢。”鐵木媛媛低聲輕笑着,“這手環裡面的蟲兒好厲害的,有了它們,那些蟲兒以後就不會咬你們了。”
顧瑾汐低下頭,眼眶中忍不住熱淚盈眶,“我……”
“難道是因爲……”葉貞娘猛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把抓着顧瑾汐的手撩開,果然那串清淨琉璃珠是顧瑾汐從來不離手的,“媛媛,你看,你還記不記得這個……”
鐵木媛媛見了頓時雙目圓瞪,“聖珠,怎麼會,怎麼會在你這裡?噗……”
“媛媛小姐你別激動。”顧瑾汐並不明白,“這只是故友所贈的一串念珠。”
“是不是它。”葉貞娘看向鐵木媛媛。
“是,我不會記錯的,我不會記錯的。”鐵木媛媛緊緊地抓着顧瑾汐的手,又哭又笑,轉頭看向葉貞娘,“姑姑,我爹,我爹有救了!”
顧瑾汐甚至不明白,轉頭看向葉貞娘,“貞娘這……”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當年貞娘自願接受族中刑罰,關於族內的辛密自然也會被強制的消除。”葉貞娘低下頭,“雖說是秘藥,但到底是藥,這些年有些事情我也漸漸的回想起來,其中就有這麼一串念珠,是所有蠱蟲的剋星,除了曾經與它伴生的千年母蠱。”
鐵木媛媛低下頭,臉上有露出一副悲涼,“看來楚哥哥註定是你的。”
“他是我二哥。”顧瑾汐實在是不想看到鐵木媛媛將她當做情敵的表情。
“我知道啊。”鐵木媛媛不解地看向顧瑾汐。
“在西楚,兄妹是不能通婚的。”葉貞娘實在看不下去,“媛媛,你到底怎麼來涼都的,還有小少爺,當時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鐵木媛媛垂下眼瞼,眼底似乎帶着些許亮光,“真的嗎?姑姑,你沒騙我?”
“傻丫頭,姑姑騙你做什麼。”葉貞娘看着那樣又恢復了往日天真的鐵木媛媛,輕輕點了下她的鼻頭,可只是轉念,鐵木媛媛的臉色又暗了下去,“就算這樣,楚哥哥也不會喜歡我的。我想,我應該回家了。爹爹體內的母蠱已經快壓制不住了,這次我出來,如果他再動用了母蠱,我……”
“什麼?”葉貞娘貝齒輕咬下脣,“大哥今年才四十,怎麼會?”
“因爲我娘丟了。”鐵木媛媛撅着嘴。
“又是因爲她!”葉貞娘面色難看。
“姑姑你也別怪我娘。”鐵木媛媛拉着葉貞孃的手,“我娘好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這幾年一直在外面行走,你也知道我爹對我娘擔心,所以時不時的動用母蠱,所以……”
葉貞娘聞言,眼神閃了閃。
“媛媛小姐。”顧瑾汐看向鐵木媛媛,“奶孃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鐵木媛媛的思緒被拉回來,看着顧瑾汐,雖然胸口仍舊鈍鈍的疼痛,可是她卻沒有半點不開心,搖搖頭,“不,我只是看到有個人抓了奶孃,又給小娃娃下了毒,那種毒好厲害,死了我好幾種蟲兒。唯有母蠱,母蠱分裂出來的蠱蟲能夠吸食毒性,所以我……”
“千年母蠱只有在百年之前分裂過一次子蠱。”葉貞娘低下頭,“母蠱的修爲會隨着分裂而降低,小少爺體內的蠱蟲與其說是子蠱,不如說是另外一個母蠱。”
“什麼?”顧瑾汐聞言,頓時就震驚了。
“只是……”葉貞娘看向鐵木媛媛,“這可是族內的禁術,媛媛你回去要怎麼向族老交代?”
鐵木媛媛低下頭,神色似乎帶着些許沮喪,“姑姑,我不後悔。族裡那羣老頭子老想着讓我嫁給和卓哥哥,這次我回去就跟和卓哥哥完婚,他們就不會再爲難我了。”
站在門外,廳內屋內鐵木媛媛那平靜的話語,顧子楚雙眸迸裂,面色難看到了極致,尤其是那縮在袖中的手,指甲掐入掌心,鮮血順着指縫,溼了衣袖,一點一點的落在地上。
“二少爺,您受傷了!”
端着剛熬好的藥送過來的若雲看到顧子楚,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往地上一看,頓時驚呼一聲。
屋內的三個人頓時全都怔住了。
顧瑾汐眉宇微微顰蹙着,葉貞娘似乎還有些義憤填膺,唯有鐵木媛媛在聽到顧子楚的名字時,先是眼神亮了亮,不過隨後就暗淡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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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媛小姐抱歉,我二哥他以爲你是對小子安不利,所以這才……”
瞧着這樣的鐵木媛媛,顧瑾汐心有不忍,更何況自家二哥對這個姑娘,似乎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毫不在乎,如果真的自家二哥動心了,錯過這一次,往後怕是要後悔一輩子的。
鐵木媛媛聽了卻是輕聲笑着,搖搖頭,“顧小姐不必解釋了。”
“……”顧瑾汐低下頭。
“從來,從來都是我纏着楚哥哥的。”鐵木媛媛低下頭,“在邊城的時候,軍營裡面的人都知道,楚哥哥對我從來都不假辭色,嗯,按你們的話是這麼說吧。”
顧瑾汐低下頭,自家二哥那樣的性子,怕是就算自己動心了也不會知道吧,不然怎麼會在小子安還沒脫離危險的時候到這裡來,明明是擔心的,可偏偏要……
“媛媛!”
似乎帶着低沉的嗓音,顧子楚閉上眼深吸口氣,下定了眸中決心進屋。
葉貞娘嚅了嚅脣,可指責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顧瑾汐拉着葉貞娘,搖搖頭,又看了看那四目相對的兩人,朝着門口而去,將屋內的空間留給他們兩個,有些話讓他們自己說清楚了就好。
經過強烈的緊張,現在總算是精神鬆懈下來,顧瑾汐竟然感覺到了濃濃的疲憊,陣陣涼風吹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小姐,我……”葉貞娘嚅了嚅脣,欲言又止。
顧瑾汐搖搖頭,“沒關係,有些東西你也說了,你並不記得,更何況當時發生那樣的事情,誰也不知道結果竟然是這樣,只是,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處心積慮的要對小子安動手?”他們早已經不是顧國公府的公子小姐了,如今只不過是平民百姓而已,到底是誰還是不放過他們。
葉貞娘低下頭,“小姐,您說會不會是柳姨娘?”
“不會。”顧瑾汐搖搖頭、
柳姨娘已經被那個人給鉗制住了,就算她有那個心也沒有這個機會,更何況鐵木媛媛說的是,看到那個人對奶孃動手,是巧合還是早有預謀。
“貞娘!”猛然一聲雄渾的嗓音從背後響起。
顧瑾汐轉頭,赫然看到葉岸那高大的身影,宛若棕熊般,輕輕拍了拍葉貞孃的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也別想太多了,好好歇着。”
“小姐,你也早點休息。”葉貞娘看着顧瑾汐。
“嗯,我知道。”顧瑾汐點點頭,循着湖心走廊,繞過九曲迴廊。
兵荒馬亂的,經過整整一晚上的事情,當塵埃落地,顧瑾汐回到淺閣,寅時已過,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外面那原本安靜的涼都城已經又開始有了喧囂聲。
“小姐,您快眯會兒吧。”半夏看着顧瑾汐那蒼白的面色,漆黑的眼眶,心裡好不心疼。
顧瑾汐搖搖頭,心裡卻怎麼都有些想不明白,輕輕撫着那串清淨琉璃珠。這些都是前世所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普濟大師,還有鐵木媛媛口中的聖珠,鐵木族的族長有救了?還有跟聖珠伴生的母蠱,一切的一切都好似是個迷。
“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天亮了,今兒可是七皇子的婚禮,小姐您若是不養好精神,指不定讓那些人怎麼腹誹呢。”半夏癟癟嘴,邊說邊服侍顧瑾汐睡下,“您先歇着,奴婢讓人備上熱水,到時候給您泡泡祛祛疲勞。”
顧瑾汐點點頭,“嗯,你先退下吧。”
“是。”半夏應聲。
顧瑾汐剛闔上雙眼,不到半個時辰,半夏那邊剛讓人竟水送到浴室;水榭汀蘭那邊有來人了,面帶急切,“小姐,小姐,您快去客房看看,二少爺快瘋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顧瑾汐擡手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
“媛媛小姐好像跟二少爺說了什麼,媛媛小姐吐血了,葉嬤嬤已經過去了,小姐您也快去看看吧。”若雲低着頭,面上帶着焦急,“具體的奴婢也沒能聽得太明白。”
顧瑾汐搖搖頭,“行,那你先去看着,我隨後就來。”
“小姐……”半夏嚅了嚅脣,到底沒能阻止顧瑾汐。
水榭汀蘭的客房中。
顧瑾汐到的時候,蘇怡甚至顧子騫都已經在那裡,顧子楚面色頹然地坐在地上;鐵木媛媛面色蒼白的靠在牀頭,雙眸無神,嘴角還有着血絲。
“到底怎麼回事?”
蘇怡一看到顧瑾汐頓時就像是抓到了主心骨般,“汐兒,你快看看媛媛姑娘。”
“小姐。”葉貞娘面色蒼白,葉岸就宛若雕塑般,緊緊地守在葉貞孃的身後,尤其是對鐵木媛媛,似乎還帶着點點忌憚。想來當年葉岸將葉貞娘帶出鐵木族並不容易,才讓素來心性淡漠的葉岸竟然對她都有着忌憚。
顧瑾汐上前,單手搭上鐵木媛媛的手腕兒,很快就蹙了蹙眉,“媛媛小姐你該知道你不宜動怒。”說着,轉頭看向葉貞娘,“她的情況大抵你也是明白的,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失血過多,再加上又……好好養着也就是了。”
“送我回去。”鐵木媛媛張口,似乎是已經哭過了,嗓音不復先前的清脆,反而帶着濃濃的沙啞,一把抓着顧瑾汐的手,“顧小姐求求你,讓我姑姑和我姑父送我回去。”
想來她自己心中也明白,以她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可能自己回去的,鐵木族那個地方,根本不是常人能進得去的,如今她能信得過,並且能夠保護她沒有兩心的,只有葉貞娘和葉岸。
葉岸聽了,頓時緊緊地抓着葉貞孃的手,警惕地看向鐵木媛媛。
“……”顧子楚聞言,有些頹然地擡起頭看着鐵木媛媛,眼中似乎還帶着點什麼顧瑾汐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嚅了嚅脣,可到底沒有能說出話來。
從來沒有見到過自家二哥這般頹然的模樣,顧瑾汐不由得覺得胸口有些微疼。
反倒是鐵木媛媛似乎是終於想明白了一般,看着顧子楚,蒼白的臉上強扯出一個淡笑,只是那笑怎麼看,怎麼苦澀,“楚哥哥,對不起。以後,媛媛不會再纏着你了。”
待回到鐵木族跟和卓哥哥成親之後,她需要的就是給和卓哥哥生個孩子,然後靜靜的等待族老們選出來的下任聖女。她沒有姑姑的名好,有姑父拼命爲她將母蠱逼出來,或是如同除了姑姑之外的每一任聖女般也好,左右這是她們鐵木族聖女的使命。
顧子楚聞言,眸色又暗沉了幾分。
“噗……”鐵木媛媛張口又噴出一口鮮血,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只一眼,顧瑾汐就認出來,那是當初她送給顧子楚的玉葫蘆,並不名貴,可卻是她特意去潭柘寺求了高僧開光的,怎麼會在鐵木媛媛的手裡。
似是看穿了她的疑惑,鐵木媛媛低下頭,“這個東西,還給你,楚哥哥,抱歉,纏了你這麼久,給你造成了這麼多的困擾,以後……不會了!”
“……”顧瑾汐低下頭。
“伯母,你們都出去吧,我累了,想睡會兒。”鐵木媛媛嘴角的血跡未乾,顧子楚卻是什麼都沒說,轉頭深凝了鐵木媛媛一眼,轉身跟着衆人走出房間。
擡頭看看已經大亮的天色和那已經爬上了天邊的日頭。
顧瑾汐擡手揉了揉太陽穴,時辰不早了,她們已經累了一宿,收拾收拾也該去七皇子府了,今天那場熱鬧她可不想錯過了。
“娘,您們都回房好好整理整理吧,時辰不早了。”
七皇子秦襄親自遣人送上門的請帖,如果不去,怕是不太好。蘇怡自然也明白這件事情,點點頭,轉頭看着頹然的顧子楚,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自己怎麼會不明白,“子楚你……”
“娘,我沒事。”顧子楚頹然一笑,臉上似乎帶着什麼,張口猛然一注鮮血噴了出來,整個人就這樣直直地倒了下去。
蘇怡頓時雙眸大瞪,“子楚!”
“二哥!”顧瑾汐輕喝一聲,顧子騫也迎了上來,“快將二哥送回房。”
顧瑾汐轉頭看向半夏,“去我房裡將我的藥箱取來。”
“是。”半夏小跑着朝着淺閣而去。
顧瑾汐擡手揉了揉太陽穴,這整整一晚上,不是這個出事就是那個出事,難道就不能讓她好好的休息一晚上嗎?
“汐兒,你二哥他沒事吧?”蘇怡緊張兮兮地看着給顧子楚把脈的顧瑾汐,雖然怎麼想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兒怎麼會有如此出衆的醫術,但卻並不妨礙她對自己女兒的信任。甚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將顧瑾汐當成了自己的主心骨一般。
顧瑾汐搖搖頭,看着躺在牀上已經醒轉的顧子楚,“傷心鬱結,這口污血憋在胸口反倒不好,如今吐出來了也好。”
“……”顧子楚嚅了嚅脣。
“既然自己喜歡就要去爭取。”顧瑾汐邊說,手上卻不停歇,只見那靈活的十指不斷的舞動着,銀針閃爍,飛快而又準確地落在顧子楚胸前的幾處大穴上。
那漫不經心的模樣,看得蘇怡雙眸圓瞪,生怕顧瑾汐一個不留神就給扎錯了。
顧瑾汐卻是不以爲然,瞧着明顯臉上帶着後悔神色的顧子楚,“媛媛小姐雖然是異族,但卻是個好姑娘。”她低着頭,手上的銀針扎完,靜靜地看着顧子楚,“之前本就是你錯怪了她。人生匆匆幾十載,別倒了年華老去,纔去後悔,後悔當年爲什麼沒有努力的爭取。”說着,似乎怕是刺激不夠,“聽說鐵木族的族老們已經給媛媛小姐選定了未婚夫,如果這次她就此回去,往後……”
後面的話,不用說得太明白。
半盞茶的功夫之後,顧瑾汐擡起頭看了看天色,“時辰不早了,今兒可是七皇子的婚禮呢。”
話音剛落,寬袖輕甩,所有的銀針快速被收回到手中,轉頭看着緊張兮兮的蘇怡,“二哥的身子沒有什麼大礙,好好養上幾天就行了。”
“那就好,那就好。”蘇怡雙手合十,一副謝天謝地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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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的情緣,(*^__^*)嘻嘻……算是個小插曲,總算把這丫頭給弄出來了,呼~親們國慶節快樂哈,都怎麼玩的呢?可憐心兒就宅在家裡碼字了。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