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五小姐來了。”素心低聲在瑾悠身邊回道。
此刻的瑾悠,方纔換了一件豆青色繡牡丹花對襟褙子,下着杏色百褶裙,便是連發髻還沒有來得及更換。
“這麼快便來了?”瑾悠對着菱花銅鏡,淡然微笑,如白菊綻放,低聲呢喃道:“真真是心急了呢!”
蔣嬤嬤在一旁替瑾悠送着髮髻,輕攏慢捻中,挽了個鬆鬆的墮馬髻,瞧着有種慵懶的美態。
“五小姐方纔才幫了縣主幾句話,這會兒就來要回報,真真是急不可耐的,老奴還以爲,五小姐去一趟莊子裡,這性子多少要收斂些,沒想到,還是沒有用處的。”
蔣嬤嬤低聲提醒道:“縣主,老奴瞧着,五小姐這次是有所求的,縣主可要注意着些,別被五小姐討了便宜去。”
瑾悠微微頷首,“五妹妹與六妹妹便是在澤城的時候,日子太過鬆散了,想要改性子,怕是難得,六妹妹幾乎是半點變化也沒有的,五妹妹倒是學聰明瞭些。”
“只可惜,如今的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了呢。”瑾悠說着,在自己的眉心貼了一枚桃紅色的鈿花,七瓣蓮花的紋樣,襯得瑾悠的面容如薔薇綻放。
五小姐澹臺萱在堂屋裡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想着自己方纔才幫了瑾悠,瑾悠怎麼也該感念她的恩德,速速出來見她纔是,沒想到,竟然讓她在這裡等了這麼久的功夫。
瑾悠從屏風後轉出來的時候,五小姐澹臺萱已經微微有些惱怒神色了,見到瑾悠走了出來,忍不住張口譏諷道:“呦,真真是身份尊貴了,不一般了,這纔多大會兒的功夫,難道是睡了一覺不成?”
瑾悠自顧自的在羅漢榻上坐了,笑語盈盈的說道:“正如五妹妹所言,這才一會兒的功夫,怕是五妹妹還沒有從碧凌院,回了自己的芳菲院吧?我如何能睡得着?不過是更衣梳洗了一番罷了。”
五小姐澹臺萱這個時候才注意到,瑾悠已經將那彰顯身份的宮裝褪了去,這會兒穿的,乃是家常的衣裳,只是便是家常的款式,料子卻是不同的,瑾悠身上的料子,一看就知道,定不是凡品。
五小姐澹臺萱的面上現出濃濃的豔羨與嫉妒,卻被她狠狠的壓制了去,想到自己今日來的目的,五小姐澹臺萱才微微示弱道:“我原本是要回了自己的院子去的,可半路想起來,有事要跟三姐姐說,便折返回來了。”
瑾悠發現了五小姐澹臺萱眼中濃濃的嫉恨,也發覺她是強硬的壓了下去的,心裡倒是有些好奇,五小姐的底線在哪裡。
瑾悠似是漫不經心的從髮髻上抽出一支簪子來,拿在手中把玩。
只見那簪子通身如一汪碧水一般,在瑾悠素白的手掌心裡躍動着,簪頭乃是一朵雕工精緻的荷花,簪底有荷葉相稱,甚是精細。
那玉質一看便知是極品老坑玉,水頭極足,五小姐的手指甲都嵌到了肉裡,咬着牙,擠出一抹笑意說道:“我來尋三姐姐,就是想要跟三姐姐說一說我的婚事。”
澹臺萱的婚事?瑾悠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那碧玉蓮花簪有一下沒一下的滾動着,低垂着眉眼,看不出表情,聲音清澈如水,“五妹妹的病,可是治好了?”
五小姐澹臺萱因爲與王子瑜定親過早,傷了身子,那婦人的毛病一直沒見好,她身下時不時的流血,再嫁人,談何容易?
澹臺萱面上一紅,但還是很認真的說道:“如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縱然還有些,也無大礙了,是不會影響嫁人的,再者說了,嫁人這事兒,從議親到成親,總也要一年多的功夫,到時候,定然已經好利索了!”
五小姐澹臺萱說到此處,有些威脅的意味,“我這病,只有咱們府裡的人知道,縱那王子瑜知道,有爹爹壓制着,他也定然不敢亂說話的,只要三姐姐不往外頭說,不會有人知道的。”
瑾悠未置一詞,就那般平靜的看向她,瑾悠拿不準五小姐澹臺萱的意思,輕聲說道:“五妹妹想要說自己未來的婚事,該去尋二夫人或是祖母,尋到我這裡來,算是怎麼回子事?”
五小姐澹臺萱咬着脣說道:“我細細想過了,這事兒與你說,比與母親或是祖母說,要有用的多。”
五小姐澹臺萱根本就不管瑾悠是什麼神色,自顧自的說道:“我着人打聽過了,禮部侍郎劉大人只有一個正妻,府中有個嫡子,我呢,雖說是嫁過人,但是是和離的,也不是被休棄的,再者我還年紀小着,容貌身段都是上乘……”
“你回頭尋機會,與那劉大人說一說,讓他上門來提親,擡了我做平妻吧!”五小姐澹臺萱頭微微上揚着,彷彿發號施令的女王!
瑾悠“噗嗤”一聲,輕笑出聲,五小姐澹臺萱羞惱不已,看向瑾悠道:“你這是什麼表情?你以爲是我求着他不成?”
五小姐澹臺萱挑眉說道:“你是不知道的,那次我與王子瑜在那個小院子裡,被火圍困的時候,是劉大人救了我出來的,我當時衣衫不整,他的臉都是通紅的,他分明就是瞧上我的,不過礙於我當時是有夫之婦罷了!”
瑾悠深吸一口氣,纔沒有讓自己輕笑出聲,真真不知道五小姐澹臺萱是哪裡來的勇氣,認爲劉林泉會娶她爲平妻?
“這事,我怕是幫不了五妹妹,五妹妹既然覺得,劉大人看到了五妹妹衣衫不整的模樣,毀了五妹妹的閨譽,不如將這件事情說給新母親聽,讓二夫人給你做主去吧!”瑾悠纔不會趟這趟渾水!
瑾悠此刻想的,已經不是內宅這些個彎彎繞繞了,她想的更多的是,澹臺善昌與二夫人胡氏,都是四皇子的人,而劉林泉,雖有心向董珺昊,但此刻還是三皇子的人。
澹臺萱嫁給劉林泉,算是哪門子的事!
五小姐澹臺萱顯然是沒有想到瑾悠會拒絕,一下子站起身來,趾高氣昂的說道:“你可別怪我沒有給你機會,我不過是聽說,董珺昊與劉林泉交好,這纔想要給你一個機會,爲我辦成這樁事情的。”
“那劉林泉定然是喜歡我的,否則他也不會冒着生命危險去火中救我,想來是懼怕父親的顏面,這纔不敢上門來提親的,若是你讓董珺昊從中說和說和,說不得劉林泉就會記着你與董珺昊的恩德,在三皇子面前,給你二人說說好話……”
五小姐澹臺萱的話還沒有說完,瑾悠突然冷了臉,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似是突然間染了寒冰,不錯眼的盯着她,“是誰跟五妹妹說,劉大人是三皇子的人的?又是誰跟五妹妹說,董珺昊需要人,在三皇子面前說好話的?”
五小姐澹臺萱舌頭一頓,硬生生的將後頭的話吞回了肚子裡去,“我……我怎麼就不能知道?”
五小姐澹臺萱的神色有些慌張,大眼睛撲閃撲閃的,說道:“你便說一句話,你是幫還是不幫?”
“你可別忘了,方纔若不是我幫你,你早已經被六妹妹擠兌的,在皇后娘娘的侍衛面前丟了臉面,老話說的好,這做人是要感恩圖報的,若是不知道感恩圖報,會遭天打雷劈的!”
“天打雷劈?”瑾悠嘲諷的看向五小姐澹臺萱,幽幽說道:“這話,五妹妹最好也是要記得的,五妹妹總該記得,當初是誰推我下水,害得我幾年不能說話的?既是感恩圖報,那五妹妹覺得,我如今是該推你下水,還是推你進火坑,纔算是感恩圖報?”
瑾悠微微一笑,似是說着什麼雲淡風輕的話,“若是不對五妹妹感恩圖報,我怕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吧!”
“你!”五小姐澹臺萱沒想到瑾悠竟然會舊事重提,咬着脣說道:“我一早便說過,你是不可靠的,她偏說你能幫了我!哼,如今我幫了你一遭,你卻是這麼對待我的!沒良心的小賤蹄子!”
五小姐澹臺萱恨不能用最惡毒的話,來指責瑾悠,可在莊子上的這段日子,她被老夫人派去的教養嬤嬤狠狠的責罰過,如今再張口,最惡毒的話,也不過如此了!
眼見五小姐澹臺萱既要怒極離開,瑾悠卻在其背後,輕聲張口道:“五妹妹放心,我會幫了你去跟劉大人說一說的!至於成不成,還要看劉大人的意思,我說了可不算!”
五小姐澹臺萱嫵媚一笑,扭身看向瑾悠道:“你早說這樣的話便好了,非要我生氣發怒才作罷!”
“哼,你放心吧!劉大人是喜歡我的,等着我做了禮部侍郎的平妻,我會讓劉大人幫着你和董珺昊說話的,我可跟你不一樣,我說話是算數的!”
看着五小姐澹臺萱趾高氣揚,妖妖嬈嬈的離去,瑾悠突然冷了臉,沒想到,朱姨娘竟然算計到五小姐澹臺萱身上,還妄想走了她的路子?
桂媽媽衝着五小姐澹臺萱的背影啐了一口道:“見過不要臉的,真真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縣主,你想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