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響徹澹臺府,到處一片喜氣洋洋。
大理皇后孫嘉怡與寧朝眉貴妃一併坐在上首,笑看着澹臺懷鳴與新嫁娘孫嘉柳行禮。
孫嘉柳的嫁衣乃是用了金絲銀線繡制的,上頭還有真的孔雀翎羽,在燭光的映照下,分外的耀眼,就更別說孫嘉柳頭上那赤金嵌明珠的鳳冠了,孫嘉柳整個人都被籠罩在金銀玉器中,緩緩行動間,只覺得如個珠寶匣子一般的。
人人都在笑着,笑聲從公主府的門前,一直到了正廳,卻截止到孫嘉怡與眉貴妃澹臺眉處,而她們二人身後的花廳裡,冷冷清清,只有澹臺婉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鄒氏陪在身邊。
“真真是的,到底二公子是借用公主府的地界,這些個丫鬟們,還是拿着公主府的份例的,竟是連一個上茶的丫頭都沒有!”鄒氏要親自去煮茶端茶,心裡不免有些埋怨,忍不住就在澹臺婉身邊聒噪。
澹臺婉此刻卻沒有心思喝茶,看着外頭的喜慶,看着那樣華麗的嫁衣,奢華的婚宴,讓她豔羨不已,“原來婚宴還可以辦得這樣好。”
鄒氏掃了澹臺婉一眼,不遺餘力的低聲稱讚道:“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妹妹,這般大的排場,在寧朝,怕是除了帝后大婚外,沒人能有這般的婚宴了。”
澹臺婉聽了鄒氏的話,只覺得方纔的豔羨瞬間變了模樣,只攪着手裡的帕子不說話,她也是皇后的庶妹,孫嘉柳不過是嫁給二哥哥這個翰林院的,就能有這樣大的排場,那她日後大婚,應該不比這個婚宴差吧?
鄒氏看着澹臺婉攪着帕子的模樣,心裡大概也知道澹臺婉心中所想,哀嘆道:“若是婉婉小姐能有這樣的婚宴,怕是老奴死也能瞑目了,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澹臺婉心裡正想着這事兒,鄒氏就這般說話,澹臺婉沒有不追問的道理。
鄒氏甩了甩帕子,將手裡的茶遞給澹臺婉,“可惜,咱們瑾悠皇后,怕是不會辦了這樣奢華的大婚,若是當真要辦,怕是也是給詩雪公主的。”
“爲什麼?”澹臺婉盯着鄒氏說道:“我是三姐姐的庶妹,雪兒她不過是個外人。”
“算不得外人,詩雪公主可是瑾悠皇后認下的義女,當時便發了話的,說是要衆人將詩雪公主當做長公主看待的,憑着皇后娘娘對詩雪公主的疼愛,說不得會當真辦了這樣的婚宴。”鄒氏凝視了澹臺婉半晌,又道:“可惜婉婉小姐是皇后娘娘的庶妹,皇后娘娘爲了彰顯自己的勤儉節約,怕是要將婉婉小姐的婚事辦的輕簡一些的。”
“不可能!”澹臺婉瞪了鄒氏一眼道:“我昨個兒說過,不許你說了三姐姐的壞話,你倒是記不得了,又來挑撥我與三姐姐的關係!我是三姐姐的庶妹,雪兒到底是個外人,三姐姐不可能待我比雪兒差!”
“可話雖這樣說,但到底雪兒小姐如今是公主了,您還是婉婉小姐,奴婢說句不大中聽的話,當初雪兒小姐是寄人籬下,雖是在寧王府住着,可是那些個世家小姐與高門公子,都是與婉婉小姐玩鬧的,都不怎麼理會雪兒小姐。”
澹臺婉想到,她和沈詩雪初開始接觸外人的時候,便是慕容府的那兩個少爺,都是與她說話,卻不怎麼理會雪兒的,只有司徒府的那個少爺沒什麼大本事,跟自己搭不上話,纔去理會了雪兒的。
這種時候,每每都是她出面,將雪兒拉到自己的圈子裡來,還有那些個朝廷命婦們,給了她更金貴的見面禮,卻給雪兒次一等的,那個時候,每每遇到這樣的事兒,她都是直接回絕了那些人的,只爲了給雪兒爭取一樣的東西。
可從什麼時候開始,雪兒已經凌駕在自己之上?不再是那個需要自己保護的小姐姐,反而是與自己並肩而立,甚至於站在自己的跟前?
澹臺婉突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似是擠在心窩裡,使不出來!她不想再想下去了,不願意再想下去了。
她的家在寧朝,她唯一的親人是她的三姐姐,沒人能奪的了她的三姐姐。
看着外頭的大婚場景,澹臺婉緩緩的站起身來,仔仔細細的盯着外頭的紅綾緞子,大紅的喜服,奢華的嫁衣,仔細記個清楚,她的大婚,一定會比孫嘉柳的更加奢華,她是瑾悠的七妹妹,瑾悠待她,定然比孫嘉怡帶孫嘉柳要好的多的多!
鄒氏不知道澹臺婉心中所想,抓緊一切機會,離間澹臺婉與衆人的感情!
鄒氏在一旁替其抱着不平,“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趕巧,偏偏二公子大婚的時候,婉婉小姐就不舒服了,若不是婉婉小姐那般上吐下瀉的,說不得此刻與皇后娘娘並肩坐着的,應該是婉婉小姐,而不是四小姐了。”
“那些個大理的太醫也是的,怎麼就連個上吐下瀉的毛病都治不好?愣是讓婉婉小姐拖了三天的功夫?今個兒倒是好了,婉婉小姐直接着了風寒,頭重腳輕的,這氣色差着許多,若不是因着這次的事兒,婉婉小姐可是比四小姐美貌許多的。”
鄒氏偷偷掃了一眼澹臺婉的神色,知道自己說到了澹臺婉的心裡去,“四小姐也是的,她已經尊貴爲寧朝的貴妃娘娘了,還有什麼可爭的?倒是婉婉小姐,還有三年就要說婚事了,若是能在這次二公子的婚宴上露個臉,一鳴驚人,說不得將來還能和親回了大理!”
“憑着婉婉小姐的身份,便是嫁個親王什麼的,也是應該的,如今失了這個機會,還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能來了大理!”鄒氏喋喋不休,嘴巴半分不肯閒着,好在這喜宴上人多的很,沒人注意她們這裡。
澹臺婉猛然站起身來,瞪着鄒氏道:“我身子不適,先回去歇着了。”
鄒氏得意的跟在澹臺婉身後,偷偷的將一包藥粉扔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花盆裡,事情已經落定,她自是不必再給澹臺婉下毒了,澹臺婉這幾天上吐下瀉的,她也跟着不安生!
澹臺婉因爲心裡頭有事兒,回了自己的院子,直接就栽在了架子牀上,再也起不來身,只覺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閉着眼睛,都覺得天旋地轉的。
太醫被請了來,又是一通忙亂。
“昨個兒都說是好一些了,怎麼今個兒倒更加嚴重了?竟是連坐都坐不起來了?”澹臺眉得知澹臺婉起不來榻,等着那邊的事兒收拾的差不多了,急急的就往這邊趕來。
鄒氏眼珠子一轉,道:“太醫說,是病邪入體,怕是昨晚上着了寒涼吧。”
澹臺眉想到昨個兒澹臺婉堅持送她,便忍不住在澹臺婉身邊道:“你也真真是的,昨個兒我說了,你病着,不許你送我,偏你不肯,估摸着,就是因着你昨個兒送我,在院子裡着了涼了!”
澹臺婉這會兒頭重腳輕的,若不是昨個兒澹臺眉說了話,說是不讓她去二哥哥的婚宴,她又何必非要起身送她?
澹臺婉不說話,只微微閉了眼睛,只當自己是病重,沒有聽到了那番話一般。
澹臺眉以爲,婉婉是當真病重的聽不到了,愈發的心急,“婉婉這樣可不成?這太醫也不知道好不好,我這就去了前殿,與皇后娘娘說一聲,再派來幾個太醫吧!”
澹臺眉急急的去了前殿,尋孫嘉怡說話,呼隆隆的一通人,總算是走了個乾淨,鄒氏沒好氣的說道:“不過是趁着婉婉小姐病重,藉着這個話頭去與嘉怡皇后套近乎!”
澹臺婉睜開眼睛,盯着鄒氏,“我身邊留不得你,你走吧!”
鄒氏連忙跪地,她這陣子被那小廝逼得有些急,時不時的就要挑撥了澹臺婉與旁人的關係,澹臺婉這幾天雖然說了幾句,要攆她出去的話,可還沒有當真下了死口,鄒氏想着,澹臺婉不過是嚇唬嚇唬她,可如今看來,卻不是的。
“婉婉小姐,奴婢再也不說這樣的話了,婉婉小姐知道的,奴婢不過是心疼婉婉小姐,恨不能替婉婉小姐疼了去,婉婉小姐便是要打發了奴婢,也要等着病好了纔是,否則婉婉小姐病得這樣重,萬一昏迷了,在病中說了什麼不大好的話,讓旁人聽了去,豈不是一樁禍事。”
鄒氏哭的鼻涕眼淚橫流,她說什麼也不能離開澹臺婉,否則她的小兒子,就再也不能過着公子哥的日子了!
澹臺婉小巧的瓜子臉,蒼白如紙,娥眉微微蹙起,她心裡着實是存了太多的事兒了,她生母月姨娘的死,她對雪兒的嫉妒,對瑾悠微微的埋怨,對四姐姐澹臺眉的不滿……
鄒氏說的沒有錯,萬一她病得糊塗了,說了夢話,讓旁人聽了去,那怕是……
澹臺婉指着鄒氏說道:“你起來,我便再留你幾天的功夫,若是你再說了這樣的話,別怪我當真將你打發了出去,不顧平日裡的半分臉面!”
鄒氏連連稱是,再不敢多言語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