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做什麼?”
溫溫潤潤的聲音,沒有激怒,沒有訝然,淡然若水,彷彿靜湖一般,連波紋漪瀾都沒有。【】
大師姐的房門並沒有關上,爭鬧的兩人,也根本沒有留意到,什麼時候,門口已經坐着一人,一襲白衣,安靜的猶如一片葉子,哪怕落下,也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只是,倘若看到了,那麼,無論如何,將無法挪開視線。
他的眼,沉澱着什麼,令人永遠也無法猜透。
他的嘴,似笑非笑,彷彿還帶着玩味。
輪椅後邊,伸着一條白色的尾巴,高高翹起,不用看,也知道後邊是誰。
此時,鐘樂軒的手上,有一片衣料,自然來自秦挽依身上的衣服。
而秦挽依,由於衣服拉扯,肩膀露在外邊,她的雙手,緊緊壓在胸口,整個身體側躺在地上。
這種情況,任誰看了,也不會覺得無事。
“少管閒事。”鐘樂軒向來看不慣鍾九,不知道因爲同姓的緣故,還是因爲其他。
不過,雖然如此說,但他還是站直了身體,呆在一邊。
閣樓的房間,並沒有門檻,似乎是特意爲鍾九準備的,又或者替他削去的,他催動輪椅,直接走了進來,停在她的旁邊。
“三師弟,你如此行徑,實在有傷藥王穀風化,有損藥王谷名聲。”鍾九優雅地褪去身上的外套,微微俯身,緩緩披在秦挽依的身上,遮擋住她欺霜賽雪的雙肩。
清冷的指尖,無意間觸碰到豐潤瑩白的肩膀,帶着柔滑細膩,完全不同於她那張令人側目的臉。
秦挽依微微轉過頭,他長長的墨色髮絲,在她臉上輕輕遊走,酥酥癢癢。
那一刻,她有種異樣的感覺。
“有傷風化!有損名聲!”靈兒探出頭,附和了一句,有鍾九在,它更加有恃無恐,不過爲了自己的安全起見,依舊躲在鍾九輪椅後邊。
“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亂下定論!”鐘樂軒擡起手中的衣料,晃了晃,“我倒是要問你,誰允許你將她帶到這個房間的,誰又允許你將這個房間的衣服給她穿的?”
鍾九收回手,坐直身體,玩弄着扳指:“三師弟,當時情況如何,想必你也清楚,你惹的禍,當然得由你自己承擔,這兒就這個房間空着,她又在這個房間住下,自然將她安置在這裡。再者,師父都允許了,我們做徒弟的,還有反駁的餘地嗎?”
“少給我囉囉嗦嗦,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嗎,憑你一句話,老頭子還不點頭?”鐘樂軒哼哼唧唧。
“三師弟,大事當前,總有先後,人命關天,其他都是小事。”鍾九彷如大哥哥一般,沒有對不懂事的弟弟動怒,“你在氣頭上,對我有意見,也無妨,不過眼下這個情況,卻無法忽視。”
“廢話少說,現在她也醒了,應該可以走……”
“有人!有人!”靈兒話音才落,門外就接着想起一道輕柔的聲音。
“挽依,粥熬好了。”秋韻水端着托盤,走入房間,恰巧看到這一幕,愣在那裡,雙眉微蹙,“三師兄,你在做什麼?”
“沒什麼。”鐘樂軒丟了手中的衣料,渾不在意,對於秋韻水,似乎還是有點特別,至少並沒有像對待鍾九那般,而是帶着解釋的口吻。
“沒什麼?”秋韻水顯然不信。
“謊話!謊話!”靈兒攙和道。
如此,秋韻水更加相信所見:“那挽依怎麼會躺在地上,而且,衣衫不整?”
“你們幹什麼都問我在做什麼,你們又憑什麼爲了她質疑我!”
鐘樂軒大吼出聲,反應過激。
本來以爲對上秋韻水,脾氣再大的人,也能消消氣,他恰恰相反,一旦在氣頭上,果然會失去理智,秋韻水正好撞在槍口上。
而且,鐘樂軒本來就是個自私自利、無理取鬧的人。
“三師兄,你才險些讓挽依喪命,現在又出現在這裡,這不是擺明了又要對挽依下手嗎?”秋韻水將托盤擱置在桌上,臉色也很不好看。
鐘樂軒的確動過殺意,如今落人把柄,也不好解釋,只能自己認栽。
“二師兄,你來得早,你說說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秋韻水畢竟比鐘樂軒年長几歲,雖說是師妹,但爲人處事,自然成熟幾分,而且,平常也是對他們照顧爲主,因爲鐘樂軒最小,更是照顧有加。如今鐘樂軒犯了錯,當然要去挽回,而不是一味地將錯就錯。既然鐘樂軒受罰,她自然要代替他好好照顧挽依。
“哎,如你所見,實在難以啓齒,我也無話可說。”鍾九搖了搖頭,一聲嘆息。
然而,他卻不知道,就他那麼一嘆,還有那副表情,簡直給鐘樂軒抹了黑,秋韻水根本不知道一切,也不知道鐘樂軒就是爲了一件衣服,下意識就覺得鐘樂軒在非禮秦挽依,連秦挽依自己,都這麼認爲。
都不知道鍾九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亦或者特意的。
“哎……”靈兒跟着一嘆,有模有樣,一人一猴,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父子呢。
鐘樂軒怒瞪靈兒一眼,靈兒縮了縮脖子,可想到還有鍾九在,怕什麼。
鍾九伸出完美無缺的手,撫了撫靈兒的頭,彷彿在向鐘樂軒示威,又彷彿只是在安撫靈兒一樣。
“好在靈兒及時通知我,否則後果實在不堪設想,若是毀了秦大小姐的名節,三師弟怕是非得娶了她不可了。”
就知道他是故意的,秦挽依撇了撇嘴,那股子異動,全然灰飛煙滅。
鐘樂軒雖然粗暴,但也不過是爲了一件衣服,何必說的那麼曖昧,要知道,若說誰真的毀了她的名節,第一個就是鍾九,而他竟然還在刺激着鐘樂軒,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如此刺激一個性子暴躁之人,除了讓鐘樂軒更加排斥她外,還能有什麼?
電光火石間,秦挽依似是想到了什麼,莫非,其實鍾九也厭惡她的存在?
如此一想,她感覺有點害怕,身體止不住簌簌發抖。
應該不會的,不然,他又何必救她,肯定是她多心了,一定是多心了。
“你別給我抹黑!”鐘樂軒氣歸氣,理智還存在。
“沒抹黑!沒抹黑!”靈兒臉紅脖子粗地道,對鍾九,不是一般的忠誠,一個勁的解釋,然而,哪怕它不解釋,衆人還是相信鍾九的話。
“三師兄,你怎麼能這麼對待挽依呢,她這纔剛好,你居然對她做出這種事情!”比起鐘樂軒,秋韻水自然更相信鍾九的話。
“你們……”
然而,根本沒有人理會他,秋韻水俯身蹲了下來,替秦挽依攏了攏衣服:“挽依,你是不是很冷,要不要緊?”
好在鍾九及時趕到,她也沒有受什麼委屈,哪怕被撕扯掉衣服,裡邊還穿着一件抹胸。
不過,腳踝處的痛,卻是實實在在,除了範燁風,還沒有第二個人敢對她扔來拋去。
即便沒事也得裝有事,她又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爲了以後避免與鐘樂軒見面,她不得不像是受盡千般羞辱萬般折磨一樣,扁了扁嘴,微微抽泣,眼淚撲簌撲簌就落了下來,卻是不吭聲。
秋韻水一見,更是深信不疑,也多了幾分憐憫:“沒事,都沒事了,我帶你去我屋裡。”
說着,秋韻水就要扶起秦挽依,然而,她才一動,腳踝處的痛,讓她立刻跌坐回地上,一陣虛軟無力。
秋韻水一見,大驚失色:“挽依,怎麼了?”
鍾九掃了秦挽依一眼,催動輪椅,到了她的腳邊,附身掀起一看,腳踝處還幫着紗布,不過,腳板似乎有點僵直。
“看來扭傷處又嚴重了。”
秋韻水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異常,她隨即蹲下身體:“挽依,來,我先揹你到牀上,再讓二師兄給你看看。”
秋韻水的纖腰,不盈一握,她若是壓上去,還不把秋韻水給壓趴下去。離開京都來藥王谷的這段路上,除了吃就是睡還有就是趕路,都肥成一圈了。
“韻水姐姐,沒事,我能走。”秦挽依忍着痛意,還有暈眩感,單腳點地,藉着秋韻水的手臂,搖搖晃晃,掙扎着要起來。
“挽依,我看這樣不行啊!”秋韻水在邊上看着都吃力,更何況還是秦挽依呢,她的視線,看向鐘樂軒,“三師兄,你先把挽依背到我的牀上吧。”
這樣的請求,已經不算過分,但是,鐘樂軒聽而不聞。
“你要做好人,我沒有意見。”說完,鐘樂軒揚長而去,本以爲他離開了,哪知竟然站在門口,彷彿等着目送她離開一樣。
三師兄靠不住,秋韻水只能轉向鍾九:“二師兄……”
“韻水,你該不是要讓我來背吧?”鍾九指了指自己的雙腿,他連自己行走都不可能,還怎麼讓他背。
“不行!不行!”靈兒連連搖頭。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請二師兄照看一下挽依,我去叫小師弟。”
言外之意,秋韻水自然是擔心她離開的這會兒,鐘樂軒會做出什麼不軌之舉。
“韻水姐姐……”
秦挽依還沒阻止,秋韻水已經沒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