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時間,這進出醉花顏的人多半都成了騰城沒有名的商賈富豪,王族子弟,而樓內的花魁,也多半換成了普通的花魁,人也就是那些人,美貌技藝一樣不差,然而那些層出不窮的表演方式,見所未見的歌舞曲藝,自然的也就有別於其他青樓,而這一切,皆得歸功於鳳羽這穿越而來的身份。
只需從現代那些百花齊放的表演中挑出幾種,便能讓這古代的男子驚歎不已,棋局已經布好,醉花顏如今的目的,除了蒐集情報外,也就只餘留下賺錢這一行當,而早在鳳羽沒來之前,北堂烽又豈會沒有自己的情報網,因此醉花顏實際上已經無用,最多不過算是鳳羽一個落腳的地方。
醉花顏的一切事物皆丟給了封娘,而北堂烽近日忙着朝堂之事也鮮少露面,鳳羽難得的清閒了下來。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奼紫嫣紅中,一襲白衣的女子執筆而書,落墨宣張,靜宜安然。
青嵐磨着墨,看似閒談的問道:“小姐,依你看,涼皇此舉,究竟是爲了向衆人示意,還是在考驗北堂烽。”
“自古言,莫揣君心,能夠坐上那個位置的人,又豈是尋常人能夠猜透,不管他意欲爲何,北堂烽都會有所動作。”鳳羽放下手中的筆,看着紙上的字,似乎不怎麼滿意。
“他若在此時動了,萬一涼皇是在試探他,不久弄巧成拙了?”青嵐問道。
“何爲巧,何爲拙,這不是你我說了算了,而是皇帝心下一錘定音,若北堂烽當真什麼都不做,你以爲皇帝就會滿意嗎?”鳳羽道。
“小姐是說……”青嵐微一沉思,有些恍然大悟。
“他卻是在考驗北堂烽,然而究竟是在考驗他有沒有謀逆的心,還是考驗他有沒有執掌江山的能力,纔是關鍵所在。”鳳羽將紙遞給青嵐道。
青嵐小心的接過,緩走幾步放在了一旁的火盆中,喃喃的說着:“果然是君心難測。”
她從七歲選中成爲暗衛開始,很多時候都是不需要思考太多問題的,她只需要執行,不需要部署,加之自家主子又是個鮮少會多說話的人,因此她對於這些複雜的形勢很多時候都是一知半解,她只知道,只要做好每一件主子吩咐的事情便是,因此這一次,她感慨良多,原來平日裡主子那張波瀾不驚的面孔下,要想如此多複雜的事情。
“姑娘,人帶到了。”就在青嵐微微愣神的時候,卻聽遠處的侍女開口道。
“嗯,讓他們進來。”鳳羽吩咐道,青嵐站起身來,有些好奇的看着門口,便見五名身穿深藍色短衫的男子走了進來。
男子都是統一大半,身形看上去也基本相似,青嵐一愣,隨即問道:“小姐叫護院做什麼?”
這五人正是青嵐找來替步殺減少負擔的護院。
“總歸是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還是要認識才是。”鳳羽不甚在意的說着,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打量着十步之外並排而立的幾名男子。
“樓內都是一衆女眷,手無縛雞之力,因此安危的事情,就麻煩幾位了。”鳳羽道,端然而坐的姿態,不怒自威的氣息,便是那張平淡無奇的*有些不搭,卻也絲毫不影響她那襲攝人的風華。
“姑娘嚴重了。”五名大漢微微垂首回道,呼吸吐納沉穩均勻,腳步穩健,自是高手之列,鳳羽雖不會武功,然後多年來的觀察,自然也能看出一二,見此也無過多驚訝,隨意的打量了一下,看着右起第二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陳一風。”男子微微低頭道。
鳳羽兀自想着什麼,一時也沒說話,片刻之後方纔開口道:“無事了,你們下去吧!”
五人抱拳道是,轉身退下,卻聽鳳羽開口道:“陳一風,你留一下。”
男子聞言停下腳步,轉身等待着吩咐,而其餘四人徑自走出了園子。
鳳羽起身道:“我有幾箱子雜物需要換個地方堆放,侍女們擡起來太費力,有勞你幫我搬一下。”
“是。”
鳳羽微微一笑,徑自的朝着房內而去,男子自然的跟在了身後,而秦嵐卻是眉頭微皺,什麼時候小姐有機箱雜物了,她怎麼不知道。
也不再多想,疾步跟了上去。
房內,青嵐走進去便見鳳羽指着角落處的好幾個箱子道:“這些擡到院子裡去。”
陳一風徑自走上前去,擡起箱子朝園子裡走去,青嵐卻不解,那幾箱是北堂烽之前送過來的書籍,因着鳳羽說想要些書打發時間,於是他便命人擡了幾大箱過來,原本青嵐想要整理出來放到書架上,鳳羽卻說總歸也看不完,拿出來放着也是多事,也就沒有取出來,可是這好端端的箱子,擡到園子裡幹嘛。
“小姐,這是要?”青嵐疑惑的問。
卻見鳳羽自顧的坐回書桌前,拿起之前尚爲看完的書徑自看了起來,回了她一句:“曬書。”
青嵐站在一旁,看着陳一風來來回回的搬箱子,表情卻是有些怪異,然而看看氣定神閒看着書的女子,恭順的站到了一旁伺候着。
“姑娘,搬好了。”不多時,便見陳一風走回房間裡道,依舊微低着頭,一臉的恭敬。
鳳羽放下書,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果然見那幾只紅檀木的大箱子依次擺放在院子裡,紅檀木本身就重,再加之那滿滿一箱書籍,若換了尋常男子,恐怕輕易也搬不動。
“把箱子裡的書一一拿出來放在院子裡曬曬。”鳳羽接着吩咐道。
“曬書這種事他一個男人怎麼做的好,還是奴婢叫幾個侍女來弄吧?”一旁青嵐笑着道。
“青嵐,幫我把桌上的書拿過來。”鳳羽吩咐她道,青嵐見此,也只得道是,轉身去拿她方纔未看完的書。
陳一風也不多話,徑自走到箱子前,打開箱子將裡面的書一本本的拿出來,鋪在一旁的石桌之上。
青嵐將書遞給鳳羽,剛想開口又聽鳳羽道:“去尋些布帛鋪在地上,免得弄髒了。”青嵐無奈的道了是,去尋布帛去了。
待到她讓侍女抱着布帛來的時候,便見鳳羽已經將房間內的軟椅搬了出來,安然的端坐在上看着手中的書,而一旁,陳一風還在一本本的鋪着書,春日的陽光雖然不熱,然而長時間的曬着,依舊出了一層細汗。
青嵐讓侍女將布帛鋪在地上,徑自上前幫着陳一風鋪起了書,鳳羽撇眼看了看,也沒多說什麼,徑自的看起了手中的書。
耳中聽着青嵐輕聲的抱怨着:“好好的書,曬它幹嘛……”卻也僅這一句,便住了口。
鳳羽充耳不聞,一派閒散自得。
幾箱書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卻也平平的鋪了半個院子,待到鋪完書時,已然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小姐,鋪好了。”青嵐鋪完最後一本,對着那執書而觀的女子道。
“嗯,休息一會兒,青嵐給他倒點水喝,曬完了以後還要收回去,陳一風也就在這兒候着好了。”鳳羽眼不離書的吩咐道。
青嵐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了鳳羽幾眼,覺得今日的鳳羽多了幾絲怪異,卻也不知怪在何處,也只得按吩咐做事去了。
鳳羽擡眼看了看二人,嘴角微不可查的揚了揚,又專注於書上去了,只不過這書裡說了些什麼,似乎有些模糊。
半園書卷香,侵染羅裙上。
執書的女子,輕靠在椅背上,白色羣裳之上,陽光傾灑綠葉相襯,眉目微頷,風輕雲淡。
不遠處男子筆直立於走廊之上,背靠廊柱,雙眼微闔,雙手抱胸,似在淺眜,青嵐目光於二人只間遊離一番,似是不忍打破這方寂靜,垂首而立,未在多言。
直到餘暉漸落,白衣女子方纔放下手中的書,擡頭看看天色道:“可以收了。”
青嵐道是,俯身下去收拾起了曬在地上的書籍,鳳羽看着睜開眼睛的陳一風,道:“箱子放回之前的地方。”
說完,自顧的站起身來走出了園子,不再管身後的兩人。
青嵐直到鳳羽走遠,方纔站起身來,看着陳一風,臉上忍俊不禁,卻又不敢笑出來,走出去喚了兩名侍女來收拾地上的書籍。
次日清晨,伺候好鳳羽起牀梳洗完畢,青嵐小心的例行着每日最重要的事,爲她上藥,細細的將藥膏塗抹在鳳羽的臉上,之前猙獰的疤痕早已經淡了下去,然而卻依舊明顯的於那張白皙的面容格格不入。
“雖然還是有痕跡,但是比起以前已經好了很多了,小姐要看看嗎?”塗完藥膏,青嵐小心的問道。
鳳羽眉眼微垂,沉默片刻,依舊搖了搖頭道:“把面具給我帶上。”
青嵐心下有些心疼,卻也是恭順的將*爲她小心的帶上,銅鏡中依舊是那張算得上清麗卻算不上傾城的臉,鳳羽擡手摸了摸面頰,便不再多看一眼。
青嵐知道,那是她永遠也無法抹平的傷痕,也正因爲此,對於北堂炙的厭惡,便又多了幾分。
鳳羽走至門前,看着依舊晴朗的天氣,微微一笑道:“今日天氣不錯,出去逛逛好了。”
青嵐笑着道是,卻聽鳳羽下一句話道:“把陳一風叫上,我要買些東西。”
青嵐一愣,剛想說買東西叫陳一風做什麼,卻見她已經徑自走出了園子,也只得無奈的跟了上去,並吩咐一旁的侍女下去叫陳一風。
騰城乃涼國都城,自然是熱鬧繁華,而在熱鬧的大街上,比肩接踵的人不時的回頭打量着有些突兀的三人。
爲首的女子看上去並不出衆,但看身後跟着一名侍女和身形高大的侍從,也覺出該是哪家的小姐。
侍女隨身的跟在身旁,而那侍從手中,卻已然拿滿了東西,布匹、綢緞、錦盒、糖果……便是侍從如此高大的身軀,也已被遮了一大半,青嵐不時回過頭看看身後的陳一風,心下感慨,她怎麼從來不知道公主這麼喜歡買東西。
而前面的女子卻對青嵐的質疑置若罔聞,緩步的走着,流連於各種攤販之前,並未見她有感興趣的樣子,卻是每一件都要拿起看看,然後在青嵐以爲要走的時候,淡然的說一句:“這些都要了。”
一路商販對於這出手闊綽的小姐自然十分待見,滿臉笑意的將東西打包好層層的往陳一風身上堆放,然後從青嵐的手中接過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