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偷跑了出來？衿然，雖然是你母妃親口所言，但是……”蘇驚墨捏着鳳衿然的手指一緊，脣邊僵然。
但是？沒有但是。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鳳衿然居然聽到淩貴妃親口說出這絕密之事。如今一切的安慰寬解是否都太蒼白了。他也不會聽進去分毫。
“但是，許是你母妃聽信了奸惡之人挑撥，一直以爲你不是親子。沒有真憑實據，你不能如此說自己。這些話我不想聽見第二遍。”
蘇驚墨還是把後半截的話說出來已帶嚴厲之色。是與不是沒有人能改變，但是此事決不能傳出去。
靜芊已成爲淩貴妃義女，母女相聚親暱寵愛，榮華富貴。而鳳衿然還是他的十皇子，縱然沒有淩貴妃的疼愛倒不至於失了性命。如今除了將錯就錯，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撒謊撒謊！那破鐲子和手上的印記都是母妃做的！”
鳳衿然哽咽着嗓音：“憑什麼怪我佔了靜芊的位置，我有求她嗎！因爲她我從不曾見過自己的爹孃，因爲她我千般討好母妃，因爲她我都不知道我是誰，我該是誰！母妃只知道自己不願，又何曾問過我願不願！什麼榮華富貴，什麼皇孫貴胄，誰稀罕！”
“皇上和太后，以及皇兄皇姐是疼你的，沒有淩貴妃不要緊，出身不是皇家也不要緊。那些偷龍轉鳳的事情與你無關，你只記得你就說鳳衿然，你是大昭皇子。”
“聽我的乖乖做你自己，不會出什麼事情。你這些話若是傳到別人的耳朵裡，別說別的，你的小命首先就保不住！”
蘇驚墨有些心疼這個半大的孩子。鳳衿然沒有錯，靜芊也沒有錯，只是淩貴妃的私心讓兩個孩子均受到傷害。
親生母女相認理所應當，可是在她私心裡，她並不想因爲淩貴妃和靜芊的相逢將鳳衿然傷的透頂。自己決定的主意，自己仰仗着的養子，爲何就不能勻他幾分真心呢。
“原來到頭來我竟是一無所有。我不知道除了你我還能去找誰。而你呢？你要怎麼幫我？”鳳衿然苦笑着看着蘇驚墨，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醞釀着洶涌的恨意和懼畏。
“你想我怎麼幫你？”
蘇驚墨暗啞的輕問，這個孩子她要怎麼幫？
“我不想再在宮中，那會讓我覺得恥辱。”鳳衿然拽着蘇驚墨的袖子，一字接一句透着他的決絕和厭惡。
他是驕傲的，一直都是。他可以求人，他可以撒嬌。但是那都是他決定的，他打算的。不能有人在他沒有同意時就踐踏他的尊嚴，決定他可憐又可悲的命運。
“你想離開皇宮？”說的輕巧，卻並不容易。一個備受寵愛的皇子消失，皇宮一定會天翻地覆。說不定大昭都要抖上三抖。蘇驚墨抿脣只覺得身上冷意更重。
“每每看到靜芊和母妃，我都想殺了他們。”鳳衿然嗜血閃過，陰冷又慌亂的看着蘇驚墨，僵硬的掀動雙脣：“你怕了，你也想拋棄我。”
“你我相見時都不知道身份，你不是十皇子，但是還是衿然。不要恨她，她爲你帶來的並不只有傷痛。我會想辦法讓你離開，但是今天並不是個好時候。你需要再忍耐一段時間，也需要冷靜一段時間。到時候如何抉擇，在你。”
一個人消失的辦法只有死。可是風衿然就算死，也是風光大葬不會給人機會輕易帶走。蘇驚墨眉稍凝重，她聽過假死藥，不知道降香可有辦法。
“你爲什麼要幫我。想敷衍我還是打算穩住我不至於連累你。我什麼都不是，你憑什麼幫我。”
風衿然小心臟遭受如此嚴重的打擊，免不得情緒不安。擡眼懷疑又期待的凝視着蘇驚墨，想要從那依舊溫和的雙眼中得到準確的信息。不論是真心還是虛僞，他只是想做個明白人。
“你若不信我，爲何要來找我。”蘇驚墨聽着這賭氣一般的話很是耐心。如此有意的生疏實在讓她聽的彆扭。還是原先那機靈可愛的風衿然看着讓她高興些。
“我……只是如此？”風衿然握了握拳頭又不知道如何反駁。沒錯，他是信任她的。哪怕知道說出來是生死之抉擇。他還是遵循了內心的那個聲音，找她，他只能找她。
“我是你的墨哥哥。我會盡我所能的保護你，幫助你。所以不要害怕。”蘇驚墨莞爾：“別的一會兒再說。你若平靜了些就先把衣服換上，雖然不合身也比你穿着題溼衣服
強。”
“墨哥哥？我不喜歡你這點。”風衿然呢喃一聲，抓起衣服惱怒的走到了屏風後頭，隨即傳來簌簌的換衣聲。
蘇驚墨眼角帶着莫名，搖頭失笑着坐在一旁。端起茶壺倒上一杯茶水，琥珀色上泛着氤氳的熱氣。怎麼還是熱的？
握着茶杯並沒有要喝的意思。她此刻不得不說憂心，甚至有一分內疚。
“墨……”風衿然換好了青色衣衫，袖子衣襬是長些，穿在他身上有幾分滑稽的模樣。尷尬的站在桌子旁邊，不過這躊躇又僵硬的一個字總算是喚回了蘇驚墨的出神。
“呵～你倒客氣起來了。”蘇驚墨看着風衿然與往不同的語氣表情苦笑，點點前頭的位置示意他坐下來。
風衿然繃了繃臉頰撩袍坐在蘇驚墨對面，抿的好像是一條直線的雙脣能看出此時的不悅。
“你……”蘇驚墨重新倒了一杯熱茶推到風衿然面前，話剛出口就又被堵了回來。
“你對誰都這麼好嗎？如果今天不是我，你還會不會幫他？”風衿然並沒有去碰那杯茶，反而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不知道。也沒有如果。你知道我會幫你就行，其他不必多慮。”蘇驚墨一愣搖了搖頭。
“是嗎？我還以爲你慈悲天下呢。”風衿然勾着脣角說着自己並非想說的話。
蘇驚墨眉頭輕蹙，眼中飄過一絲冷意，最終還是沒有出口責怪，只當他是心中鬱結。
這話她聽着彆扭，也知道風衿然語氣並不是誇她的意思。
“你生氣了？”風衿然輕咳彆扭的捏着衣角，剛纔他說出口是後悔的，不過確實是心中自問許久的問題。
“沒有。熱茶驅寒，今天的雨下的大了冷了。”蘇驚墨波瀾不驚的輕笑，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一般。她不知道爲什麼風衿然出此言論，不過也無妨：“不要心中懷着太多怨懟，久了就覺得累了。”
哎，總是說說容易的。蘇驚墨眉眼溫婉，又說了自己一句虛僞。
她是希望這個本該開心的孩子一直這麼快樂下去的。恨不恨，累不累也不是那麼簡單拋之腦後的。
她只希望，不強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