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成定局了嗎?不見得吧?
清歡只是淺淺的笑着。
逆揚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猛然擡起頭看向清歡,失聲問道:“你……”
“你這幾天一定在試圖跟李思成聯繫吧?而且很不巧,聯繫的內容我剛好知道呢。”她優雅的端起面前的茶杯,飲了一口茶,才又繼續說道:“怎麼樣?如果你們按照來往聯繫信函上面的佈置,到時候我可會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將李思成拿下呢。”
正如清歡看人十分精準一般,李思成對於清歡也有些瞭解。她原本可以不摻和這樣的渾水,可是面對這樣的事情她卻還是留了下來,只怕除了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楚鈺之外,還有一些便是因爲京城是她成長的地方,在京城還有這麼多她在乎的人。
顧清歡說話很少開玩笑,而且她也不太可能會用這樣的事情開玩笑。
逆揚目光定定的看着清歡,想要在她的眼中看出點兒什麼東西來,可惜卻是什麼也沒有瞧出來。
“信不信隨你。”
逆揚默了默。說道:“你當真是我見過的最爲特別的女子,拿到你們的立場當真只能夠背道而馳嗎?我從生下來,就從沒有在這個地方感受過一丁點兒的溫暖,他們那些人給我的全都是黑暗、毆打、剩菜剩飯、飢餓、寒冷、鄙視、壓迫……從來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暖!我恨這個地方,我回來做的這一切有錯嗎?”
清歡聳聳肩,“對你來說沒錯,可是對我來說卻不能接受。所以說,我們立場不同,註定會背道而馳。”
“立場不同?呵呵……有什麼立場不同?你不就是想弄死當今皇上和太后,好爲裴家報仇給你娘報仇嗎?我幫你,如此還有什麼立場不同的?”
“幫我?這份情,我可不敢領。至於裴家和我娘,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逆揚目光閃了閃,竟是不敢再對着清歡的眼神。
當時舅舅去世的消息從戰場傳來的時候,逆揚還沒有失蹤,當時他人還在戰場,難道說,他知道這件事?
清歡擡起頭看着逆揚:“你當時在場?你知道這件事?”
逆揚不說,清歡說道:“你不說又如何?當年的事情的真相,你即便是不說,我也已經猜測到了幾分,你說與不說對我來說並沒有區別。”
逆揚走了之後,清歡便清點起了府裡的一應事物。
而這幾日,太后對於逆揚的不滿也原來越甚。他手裡掌握着五萬禁軍,可是卻越來越不聽調令,這讓太后時不時的就想起當日清歡對她說的那些話。
雖然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那是顧清歡的陰謀,那是她在挑撥離間。可是,結合逆揚最近的種種行爲,還是讓人不得不懷疑他。
終於,在幾日之後皇上過來給他請安的時候,她按捺不住的問道:“皇帝,你近來可有覺得逆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的?哀家總覺得這個人不好掌控,上次在你大婚的時候那些僞裝成刺客的惹殺了不少當時支持楚鈺的人。若是當時那些人一了百了的也就罷了,可是偏偏卻被顧清歡那個多管閒事的人給治好了。現在卻是讓我們十分被動。”
一提起這個,楚恪也有
幾分不得勁兒。
當日,若是那些老傢伙都死了,就算有人知道他這是在藉機剷除異己,也沒有人敢說什麼。但是,現在那些人大部分都被救了,還在當日得罪了永寧侯府,這些人雖然明面上對他恭恭敬敬,可是一旦他有什麼命令傳達下去,實行起來卻總是推三阻四。
尤其是永寧侯府,他看不慣已經很久了。
只是,這會兒聽到太后問起逆揚,他不解的問道:“逆揚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他最近總是不聽調令,哀家還注意到他安排禁軍有不少小動作都不曾向皇上你說明。只怕這個人心中有什麼別的打算,現在朝中軍隊盡數聽從裴逸風調遣,還有各地鎮守的士兵,根本不可能會調動過來,這個逆揚若是記恨從前的事情,對我們來說,將會是一個威脅。”
“那母后說該怎麼辦?”
“自然是除掉了。聽說進來秦家也不太安分,剛好我們可以一箭雙鵰!”
楚恪越想越覺得是個好主意,剛好他看永寧侯府不爽也已經很久了。
他看向太后,問道:“不知道母后有什麼好的法子。”
太后在楚恪耳邊耳語了一番,卻是讓楚恪的眼睛越來越明亮起來。
“母后當真是女中諸葛!”
太后卻是微微一笑。
近來後宮中的諸多事務,太皇太后那個老東西都要插手,仗着身邊有人保護,便不將她放在眼中。從前自己是妃子而那老婆子是太后的時候,便總是難爲自己,變成了現在的身份,卻還是要難爲自己。礙於孝道和你身邊的那些人,我動不了你,難不成還動不了你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孃家嗎?
太后脣邊的笑意愈發的深刻,這也算是給太皇太后一個警告了。
再說顧府中,沈壹從外面回來,給清歡彙報過幾個病人的情況之後,又皺眉問道:“主子,假如陸氏母子當真是當年害了裴將軍還有您的孃親的兇手的話,那您現在不動手,卻是看着他將這個皇位越坐越穩,這……”
他其實心中已經全然相信,當年的事情的真相定然也如清歡所說的那般。他等不及了,他想要報仇……
近來,他每晚總是會做夢夢到從前的人和事。夢到他還跟從前一樣,在他們在一塊兒玩耍,可是玩着玩着,那些明明前一刻還活生生的人,卻全都變得鮮血淋漓,一個個都睜着眼睛看着他,控訴他,爲何不幫他們報仇,爲何要放任害了他們的人這般逍遙自在……
每晚他都會被噩夢驚醒,然後看着楚恪坐在皇位上,越走越遠,而自己報仇的機會也離他越來越遠。
“你當真覺得,在這皇城中坐着龍椅,便是安全的了?”
“可是他現在那麼得意!”
清歡似笑非笑的瞧着沈壹,問道:“那麼你現在可是已經確定我所說的就是真的了?不用再確認一下了嗎?”
“我相信你,而且跟在你身邊這麼長時間,我明白裴家人裴家軍是什麼樣子的,我相信你的話,不會懷疑的。”
清歡點點頭:“其實原本今日,我應該是有機會證實這件事的。可惜被那個人走了。”
沈壹猛然擡
起頭,看向清歡,問道:“那個人?誰?”
“逆揚知道嗎?”
沈壹點頭,說道:“知道,他是禁軍統領。”
“沒錯,就是他。他當年也在場,應該是目睹了當年的事情。當年的真相,如今知道的最清楚的,除了兇手和幕後策劃之人,大概就是他了吧。”
“逆揚嗎?”
清歡點頭。
“謝謝主子。”
看着沈壹離開的背影,清歡坐在屋子裡的椅子上,目光卻有些茫然。
旁邊紅柳正在伺候着她,清歡開口輕輕的問道:“紅柳,你說我將逆揚知道這件事告訴他,究竟是對還是錯?我明明知道他對報仇這件事充滿了執念,哪怕只是知道一丁點兒線索,縱然知道前面就是萬丈深淵,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闖過去。而我,卻在這樣的情況,將這件事告訴他,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紅柳愣了愣,繼而才說道:“小姐您又有哪兒做錯了呢?您哪兒都沒錯!沈壹當初爲了報仇,甘願成爲燕王那一方的人前來對小姐您不利,後來也是因爲報仇留在了小姐身邊,最近奴婢瞧着他想要報仇都想的魔怔了。您不知道,他再給病人下針鍼灸的時候,還險些出錯呢。這樣的執念,若是不滿足他,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打消的。小姐您這是在成全他呢,總之報仇的機會給他了,不管什麼後果都該他自己承擔不是嗎?”
話雖說是這麼說,可是清歡心中總有些不得勁兒。
“小姐,您別想那麼多了。”
清歡搖搖頭,也覺得自己實在是矯情了。
她爲何會對沈壹說這件事,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雖然她知道,這可能就是沈壹的所求,可是她自己又何嘗沒有私心?
正如沈壹所說,理智上她明白,按照現在這樣的天下形勢分析,讓楚恪登上皇位成爲天下人的靶子,而楚鈺自己則回到楚地積蓄力量,纔是最爲正確的選擇。
可是感情上,清歡卻依舊做不到眼睜睜看着楚恪母子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享受着生活。
她看似平淡,可是心裡也確然如同沈壹所說,無法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享受。
即便是現在還需要楚恪坐在這個龍椅上,她也絕不想看到衆人稱讚他是個明君的樣子。縱然是這天下至尊,她也要讓他時時刻刻擔驚受怕,害怕旁人會在什麼時候就奪走了他的皇位,就是要讓他活在世人的口誅筆伐當中。
她原本留在府中,一直留意着宮裡的事情,就是想看着皇帝跟逆揚撕逼跟永寧侯府撕逼,後宮還有太皇太后在,朝中還有那麼多牆頭草,他這麼皇位註定不會安穩的。
可是,等了這麼幾日,楚恪竟然還是沒有動作,清歡的耐心都已經用完了……
她很清楚的知道,沈壹知道逆揚清楚當年的事實之後會去做什麼樣的事,也知道沈壹大概會因此而喪命,可是她還是這麼做了。
“你們都下去吧,誰都別來打擾我。”
紅柳知道清歡的心情不大好,便頷首退了出去。
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她卻覺得有些孤獨。她感覺自己正在慢慢的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