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依立刻明白了,什麼要自己去看她做的針線,沈沅珍剛纔分明就是要絆住自己,好讓綠嵐有時間把孔雀綢搶走。沈沅依被小謝氏教育得進退得體,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不過有涵養不代表沒脾氣。被沈沅珍欺負到這個份上了,沈沅依兩眼都要冒火:“沈沅珍,你不要欺人太甚!”
便要去找沈沅珍理論,翠翹想要攔着,卻哪裡能攔得住,只好連忙跟了上去。
謙退堂的丫頭見五小姐黑着一張臉去而復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正要進去通報,沈沅依已經自己撩簾子走了進去。
屋內,沈沅珍正在和綠嵐竊笑不已,只聽綠嵐笑道:“這料子這樣鮮亮好看,只有小姐您才配得起!”桌子上就鋪着那一匹從沈沅依那裡搶過來的孔雀綢。
沈沅依氣得全身發抖:“沈沅珍,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在老祖宗的面前,你明明把這匹料子讓了給我,爲什麼又派了綠嵐從我丫鬟的手裡搶過來,你安的什麼心,要這樣下我的面子?”
沈沅珍從來都是欺侮別人的主,見沈沅依來勢洶洶,她卻一點兒都不害怕,笑嘻嘻地站了起來:“五妹妹你在胡說什麼?你自己的丫鬟沒本事,連匹料子都看護不住,你不好好管教,怎麼跑到謙退堂來怨我?”
沈沅依長這麼大還沒跟旁人吵過架,只氣得滿臉通紅,卻不知該說什麼駁斥沈沅珍。一怒之下,她忽然拔出頭上插着的金釵,猛地向前撲去,沈沅珍以爲她要拿釵子劃花她的臉,登時嚇了一跳,關鍵時刻綠嵐擋在了沈沅珍的面前,尖叫道:“五小姐,你要幹什麼?”
沈沅依卻沒有那麼烈性,她只是奔着料子去的,你不是要搶嗎,我就把料子毀了,咱們誰也別再穿了!
鋒利的釵子在那匹價值不菲的孔雀綢上來回劃了幾道,一陣裂帛聲響起,孔雀綢已經毀得不能再毀了!
“沈沅依,你在幹什麼?”沈沅珍氣得跳腳!
面對拿着金釵的沈沅依,沈沅珍害怕了,退縮了,等她反應過來,發現沈沅依並不是真敢衝着她臉來的,她立刻又生氣得暴跳如雷!
劃爛了這匹好料子,沈沅依的氣也出了,她是個真正的大家閨秀,是個有涵養的姑娘,她本來不想再鬧了,卻沒想到沈沅珍開始不依不饒了。
“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上前把她給我抓住!”這裡剛鬧起來,就有膀大腰圓的婆子見勢不妙衝了進來,只是沒有主子的吩咐,誰敢對小姐動手?得了這句話,就有兩個婆子大着膽子上前來抓住了沈沅依的手,其中一個婆子更是把她手裡的釵子搶了下來。
翠翹要跑上前去幫忙,早被婆子們一把推開了。
“敢到我這裡撒野!”沈沅珍已是恨極,揚起巴掌就抽在了沈沅依的臉上。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屋子裡剎那之間靜了片刻,沈沅依不敢相信地愣了楞,才聲嘶力竭地吼出聲來道:“沈沅珍,你敢打我?”長這麼大,她也是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從來沒有誰碰過她一指頭,這樣的奇恥大辱讓她如何忍受:“我和你拼了!”
沈沅依開始拼命掙扎,婆子們更是不敢鬆手。
“怎麼回事?吵吵鬧鬧的,大老遠就聽到了,成何體統?”湖陽郡主的威嚴的聲音在外邊響起。
說話間湖陽郡主走了進來,看見沈沅依鬢髮散亂,衣衫不整,白玉似的臉頰上有一個鮮明的手掌印,不由得也吃了一驚。看見女兒平安無事,纔算放下心來。狠狠瞪了女兒一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沈沅依開口說話,沈沅珍已經惡人先告狀:“娘,五妹妹不知怎麼的,忽然發了瘋似的闖進來,不但毀了我的孔雀綢,還,還想劃壞女兒的臉,女兒一時氣不過,纔打了她一巴掌!”
湖陽郡主看了兩個婆子一眼,那兩個婆子立刻放開了手,沈沅依大聲喊道:“胡說,你胡說,你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要劃花你的臉?明明是你叫綠嵐搶了我的孔雀綢,我氣不過與你理論,你竟動手打我!”
委屈不已,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湖陽郡主也有些頭痛。女兒是什麼操行她還是瞭解的,一看就知道是女兒搶了人家的料子,人家跑來評理來了。不過知道歸知道,不管女兒做了什麼,她總要站在女兒這一邊的。
湖陽郡主的臉色就沉了下來:“五丫頭,你這是什麼意思?四丫頭哪裡得罪你了,你竟要用釵子劃她的臉?”
沈沅依愕然擡頭看着湖陽郡主,堂堂皇家郡主,掌握東府管家權力的二太太,竟然如此是非不分,黑白不問?只知一味護短!
“郡主這樣欺侮一個從未見過世面的晚輩,是不是有些過分了!”說話間,小謝氏帶着一大羣丫鬟婆子浩浩蕩蕩進了謙退堂的東廂房。顯然是一言不合就打算和湖陽郡主一方上演全武行了。
“四弟妹來了!”湖陽郡主神色淡淡的:“來得正好,免得我再派人去請了!”
“孃親!”沈沅依見母親來了,撲到她的懷裡嗚嗚哭了起來。小謝氏之前已經聽到了丫鬟的稟報,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看見女兒臉上指痕宛然的一個手掌印,又是憤怒,又是心疼。
“郡主,我想問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我家依兒也是從小到大捧在手心裡養這麼大,就算是我與四老爺,也從未動過她一根指頭。依兒究竟犯了什麼大不了的過錯,要勞駕你們小二房替我管教女兒?”
這種情況下,湖陽郡主又怎麼肯示弱:“四弟妹問我,我還要問問四弟妹,五丫頭拿着釵子衝進珍兒的房間,差點兒劃壞了她的臉,這又是哪門子的姐妹情深?”
沈沅依在小謝氏的懷裡哭道:“我沒有!我沒有想過要劃壞四姐姐的臉,我只是生氣她搶了我的孔雀綢!”
小謝氏冷笑道:“依兒是個什麼性子,這些年難道郡主不知道嗎?她怎麼可能做得出毀人容貌這樣惡毒的事情來,何況對着的又是自己的堂姐妹!若不是被別人欺負得狠了,依兒一個大家閨秀又怎麼會跑到謙退堂和四丫頭理論?”
湖陽郡主慢條斯理地道:“四弟妹的意思,今天這事兒,都是我們母女的錯嘍?”
“到底是誰的錯,咱們心裡都很清楚!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小謝氏絲毫不讓。
“四弟妹,老祖宗的壽宴馬上就要開始了,現在就有許多客人到府裡來拜壽,我也不欲與你爭吵,免得壞了咱們沈家的名聲。這件事,既然咱們兩不相讓,不如就請了老太太前來裁奪吧!”
小謝氏冷笑道:“好,那就等老太太來給評評理吧!”
湖陽郡主就吩咐一個婆子去請顧氏來。一炷香的功夫,顧氏帶着李嬤嬤來了。進門就說:“你們這是做什麼?嫌咱們沈家名聲太好了?老太爺剛從外頭回來,裡裡外外來了多少客人,你們就這樣一點兒不知收斂地鬧起來?”她不敢教訓湖陽郡主,對着小謝氏就發起火來:“老四媳婦,平日看你是個懂事的,怎麼今天也在這兒鬧上了?你是不是存心要讓西府看咱們的笑話?”
平日裡顧氏就看小謝氏不順眼,動不動就話裡帶刺,小謝氏全都忍了,今天爲了女兒卻是不能忍了。
她不由怒道:“老太太不問青紅皁白就把媳婦排揎一頓,怎麼不問問媳婦究竟是爲了什麼和二嫂起了衝突?”
她讓女兒轉過臉,將臉上的清晰五指印指給顧氏看:“依兒怎麼說也是金尊玉貴的沈氏嫡女,我這個當孃的都不捨得動一根指頭,憑什麼就被別人掌摑,受這種奇恥大辱?現在她們就敢掌摑依兒,給我們母女沒臉,我今天若是就這麼息事寧人了,他日還不知被別人怎樣作踐踐踏!”
說着小謝氏就拉着沈沅依跪了下來:“今天請老太太給我們小四房一個交代!老爺他再怎麼說也是個吏部郎,也是要臉面的人,不能叫人就這麼踩着咱們小四房的臉,連話都不敢說一聲!況且咱們陳郡謝氏也不是上不得檯面的小門小戶,若是老太太都管不了,我只好請二嫂進宮去求皇后給我們主持公道了!”
小謝氏的孃家二嫂與羊皇后是表姐妹的關係,這也是顧氏忌憚這個兒媳婦的原因之一。
顧氏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聽見小謝氏把皇后都搬了出來,立刻就收斂了氣焰。何況顧氏不喜歡小謝氏,可對一派大家閨秀風範的沈沅依還是十分疼愛的。看見沈沅依的臉也嚇了一跳,心肝肉痛地把沈沅依抱在懷裡:“這是哪個天殺的下這麼重的手,你說出來,祖母給你做主!”
沈沅依撲在顧氏的懷裡嗚嗚哭了起來:“祖母,是她,都是她把孫女打成這樣的,祖母您一定要給孫女出了這口氣才行!”用手指着沈沅珍。
沈沅珍立刻叫道:“祖母,你不能只聽她的一面之詞,若不是她先拿釵子嚇唬我,要把我的臉劃花,我又怎麼會對她動手!”
湖陽郡主只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對顧氏十分了解,她就不相信顧氏敢動她女兒一根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