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三朝回門

沈沅鈺的話對金靈來說,比聖旨都管用。庾璟年就看見金靈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就覺得頭皮發麻。他對金靈也算有所瞭解了,知道金靈是個單純的性子,清楚自己這下徹底上套了,原來他是真打算趁着這個機會鬆散鬆散身子骨的,沒想到……將軍大人也只能在心底哀嚎了一聲。

送走了庾璟年,沈沅鈺便帶着幾個丫鬟歸置箱籠。沈沅鈺出嫁的時候從孃家帶來的箱籠就堆滿了一個廂房,這時一一打開,有需要的,現在能用得上的,就拿出來放着。這蘅蕪苑的確是地方小了些,好些個擺件都沒有地方擺放。

庾璟年的兩個大丫頭,凌雪自告奮勇跟着庾璟年去了,沈沅鈺也不阻攔。另一個丫鬟寒梅倒是留了下來,幫着沈沅鈺跑前跑後的,十分殷勤,她和凌雪十分不同,對沈沅鈺十分恭敬,一口一個奶奶叫得十分殷勤。沒有一點兒因爲曾經伺候過庾璟年就拿喬的意思。

所以等寒梅出了門,綵鳳就對沈沅鈺道:“這個寒梅,可比凌雪強多了,人隨和。不像凌雪那麼高傲,咄咄逼人。奴婢瞧着是個懂規矩的。”

沈沅鈺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綵鳳的手道:“是不是你說的那樣,還得日後慢慢看。你要記住,咬人的狗是不叫的!”她是不會輕易給人下定論的,這些都是前世做律師得來的寶貴經驗。

過了一陣子,史神醫來了。沈沅鈺親自給王菁寫了帖子,王菁不敢怠慢立刻就派人送了史神醫過來。

沈沅鈺一面派人去前頭叫庾璟年回來,一面帶着丫鬟去花廳見史神醫。就見花廳裡坐着一個不修邊幅的老頭子,穿得那件衣服瞧着是好料子,可衣服上面滿是油印子。丫頭們見他這個樣子,早就躲得遠遠的。

史神醫見了她也不起來行禮,只笑道:“原來是你?我說哪個丫頭那麼倒黴,竟然嫁給了庾小將軍這個倒黴催的,卻原來是你。瞧着你平日裡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這次就犯了傻呢?那小子一天陰晴不定的,搞不好就是個短命鬼!除了長得好看點兒,哪裡好呢,你好好的一個姑娘,這不是往火坑裡跳嗎?”

一衆丫鬟全傻了,這位真是醫生嗎?怎麼說起話來這麼口沒遮攔的。

正說着,就看見庾璟年挑簾子進來,正好把他這番話聽了個十足,庾璟年這個氣啊。氣得臉都黑了。

史神醫看見他進來了,一點兒都不害怕,反而變本加厲地道:“看什麼看,你就是生氣,老夫也要這麼說!你且告訴我,我那句話說錯了嗎?要不是看在你這小媳婦的面子上,老夫才懶得理你呢!”

庾璟年就是一梗,似乎這老傢伙說的一點都沒錯。

沈沅鈺是知道史神醫的孤拐脾氣的,急忙上前打圓場。“神醫能來,我們就深感榮幸了,怎麼會生您的氣呢。”一璧吩咐綵鸞:“去沏一壺上好的鐵觀音來。”又叫沁雪:“把這些點心全撤下去,叫廚房上些豬頭肉、紅燜肘子……”一連報出來十來樣葷菜,每一樣都有十分的油膩。

沁雪眼睛都瞪出來了,這這這……一氣兒吃這麼多油膩的東西,老傢伙也不怕把自己給補死了?

史神醫聽了這話就高興了。他拍着手道:“小丫頭果然有前途,老夫在東海王府的時候就看好你了,若非你是個女子,老夫就收了你作關門弟子了!”

這老傢伙醫術出神入化,就是脾氣古怪。平日裡茶葉只喝鐵觀音,從不吃麪食,最愛的吃食就是大魚大肉。沈沅鈺早就把他的性子摸透了,所以能夠投其所好。

沈沅鈺坐在那裡,又不着痕跡地恭維了他一番,果然史神醫老懷大慰,就對沈沅鈺道:“這次請了老夫過來,是不是要給這小子看病?要不是你這小丫頭與我還算投緣,我是真不愛理會他。”就想起庾璟年前次的黑歷史來了,自己好不容易給他治得傷口癒合了,他非得大半夜跑出去不知道幹什麼,弄得傷口開裂。

要是知道當時庾璟年就是跑去面見沈沅鈺去了,他又不知作何感想了。

沈沅鈺連連點頭:“正是。二爺前陣子在北燕和北魏遭到敵國刺客追殺,卻受了許多外傷,到現在還沒有好利索,我擔心他留下什麼病根,才請神醫來給他瞧瞧。”

“善水者溺善火者焚。”史神醫看了庾璟年一眼,道:“這小子仗着自己會點兒內功,一向不把外傷放在心上,須知人體並不是韭菜,一茬茬割還能一茬茬長,再這樣下去,早早晚晚耗盡了體內的潛力,我看他就要死在這個上頭。”

沈沅鈺聽得心裡一寒,想起史神醫說庾璟年有搞不好就是個“短命鬼”,頓時臉色大變:焦急地道:“神醫此話怎講?”

“老夫說得很清楚了,他要是再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搞不好就要英年早逝。單是他這頭風之症,現在年輕時還好些,等將來年紀漸長了,總有他吃苦頭的一天。”這頭風之症還是上次庾璟年在溫泉莊子的時候被大皇子和太子的人追殺,爲沈沅鈺所救落下的病根。那次傷好了之後,一直沒有什麼症狀,庾璟年也就並未放在心上。

“那,那還有破解之法嗎?”

“破解的法子也不是沒有,只是他性子佻脫,不肯遵從醫囑,便是神仙也沒有辦法。”

沈沅鈺當即跪下了,“求神醫救救二爺。”

庾璟年吃了一驚。沈沅鈺如今是縣主之尊,父親又是蘭陵沈氏的宗子,那史神醫雖然本事不小,可畢竟連個士人的身份都沒有,真正的高門大閥中人是不會看得起他的。沒想到她會爲了自己的病情給這樣一個老頭子下跪。

史神醫也嚇了一跳,“你快起來。我又沒說不給這小子瞧病!”庾璟年已經大踏步地上前,扶起來沈沅鈺:“你這又是何必!”

沈沅鈺就瞪了他一眼,心想我是爲了誰呀?這一聽說庾璟年的病這麼嚴重,她真是嚇壞了,也沒想那麼多,只是爲了治好他的病,就情不自禁地給史神醫跪下了。這人怎麼就這麼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子呢。就抓着庾璟年的手腕遞給史神醫:“神醫且給他瞧瞧!”

庾璟年看着史神醫那吃過肘子之後油乎乎的胖手,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想到剛纔沈沅鈺爲他的病情都給這老頭子跪了,只得強忍不適地任史神醫給他把脈。

史神醫把完了右手把左手,一邊搖頭晃腦地道:“果然,果然!”“沒想到竟已這樣嚴重!”

沈沅鈺聽得心驚膽戰的。好容易史神醫收回了手,庾璟年嫌棄地把手在袍子上擦了擦,終究覺得不舒服,便徑直出去洗手去了。

史神醫也不管他。

沈沅鈺焦急地問道:“怎樣?”

史神醫見她如此,不由搖了搖頭:“你對這小子還真極好!雖然比我預料的還要嚴重一些,不過也不是不能徹底作養好他的身子,單看他肯不肯聽話了。”

就給沈沅鈺先開了一個方子,讓她照着方子煎藥,一日三服,這是治療他現在的外傷的。

然後又對沈沅鈺道:“外傷好治,隱疾難除。”提筆又開了一個方子,這是治療庾璟年的病根的。“先吃上一年看看效果吧。”

沈沅鈺小心地將兩個方子收好了。又對史神醫道:“神醫,所謂藥補不如食補,我想着平日裡給二爺做些藥膳,補補身子,您看能行嗎?”就把昨天研究了一晚上的藥膳方子拿出來給史神醫看。

史神醫看了看,眼睛一亮道:“你的這個方子倒也有幾分可取之處。”

沈沅鈺暗想道,這是自己前世跟着爺爺和父親學來的,經過上千年的積澱,能沒有可取之處嗎?只是多年未用,有幾味藥自己給忘了,所以昨天才要查查醫書。史神醫就給隨手刪改了幾個地方,道:“這樣就好了。”

沈沅鈺這才略微放了心。史神醫卻交代道:“這些不過是治標不治本,要是庾小將軍能遵從醫囑,少發怒、少生氣、少飲酒,少逞匹夫之勇,別再受傷,就算是活到八十歲也沒有問題。”

就說了一大堆禁忌給沈沅鈺聽。沈沅鈺叫丫鬟拿了紙筆進來,一一記錄下來。又和史神醫討教了半天,送上一個厚厚的紅封,史神醫毫不客氣地拿了。沈沅鈺這才親自送了他出門。

臨走時,史神醫道:“府上後廚這道紅燜肘子做得油而不膩,不錯不錯!”

沈沅鈺感念他對庾璟年的病情盡心盡力,便道:“不若這樣,我就做主把這個做紅燜肘子的廚子送給神醫了,日後您什麼時候想吃,只管叫他做來。”

史神醫連連叫妙。出了一趟診,不但診金不菲,還白饒了一個廚子,他深感沒有白來。

沈沅鈺又把什麼“紅燒獅子頭、叫花雞”之類的大魚大肉打包了好些份,讓史神醫拿着回去吃。這脾氣古怪的老頭子這才走了。

坐在馬車上,史神醫想起沈沅鈺的那份認真勁兒,眼睛中那份堅定不屈的光芒,不由喃喃道:“姓庾的這小子還真是好福氣,若是沈小姑娘真能管得住他,說不定日後真有長命百歲的那個福氣呢。”

說罷就看着沈沅鈺給他打包來的大魚大肉嘆了一口氣,“魚生火肉生痰,我老人家若是再這麼大吃大喝下去,恐怕用不了幾年這把老骨頭也要交代在這上頭了。”明知道是這樣,可他就像是庾璟年一樣,有些習慣根本就戒不掉。

史神醫默默地道:“要不然我也娶個媳婦回來,看着點兒我,幫我改掉這些壞毛病?”

不說史神醫有感於沈沅鈺的堅持,動了娶妻的念頭,且說沈沅鈺把史神醫說的那些條禁忌一一理順了一遍,又拿了紙張來謄抄了幾份,這纔拿着去見庾璟年。庾璟年正歪在牀上看書,見沈沅鈺回來了,就把書本丟到了一邊,迎上來喜道:“你回來了?那老傢伙走了嗎?”

沈沅鈺點了點頭,道:“史神醫給你開了方子,我便送他走了。他說咱家後廚的肘子做得好吃,我便自作主張,把那廚子也送了給他。”

“你做主就是!”庾璟年自然不會理會這等小事。見沈沅鈺手裡拿着幾大張紙,叫了丫鬟進來,要把那紙貼在內室裡頭的牆壁上。就奇道:“這是什麼東西?”

沈沅鈺道:“這是史神醫的醫囑,我怕你忘了,就一條條記了下來,貼在牀上,免得你給忘了!”

庾璟年聽見“醫囑”這兩個字就有些生理厭惡。忙道:“什麼醫囑,拿來給我瞧瞧。”就從沈沅鈺的手中拿了一張紙來看,先就見着自家媳婦的一筆簪花小楷寫得意態風流,比自己的那筆字強上幾條街去。

然後看到那一大張紙上密密麻麻寫着的禁忌事項,簡直一眼望不到頭。

庾璟年就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兒暈過去。他顫抖着雙手,足足花了小半個時辰把這些禁忌事項看完了。最後艱難地嚥下一口吐沫,顫聲道:“阿鈺,咱以後,真的要按照這個來?”

“自然!這不是爲了治好二爺的病根嗎?”

庾璟年都快哭了:“不許喝酒,不讓吃肉,不能生氣,不許受傷……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許,苦行僧也不過如此了吧?這個樣子,做人還有個什麼意思?”

沈沅鈺認真地看着庾璟年的眼睛,說話的時候沈沅鈺淚盈於睫,顯得特別的可憐。

“二爺若是不想英年早逝,讓我當寡婦的話,還是聽從神醫的醫囑吧。我會監督你做好的。”

沈沅鈺又來幫她順毛:“二爺放心好了,我會陪着你的,你不喝酒我便也不喝,你不吃肉,我便也不吃,總要和你同甘共苦的。你就聽我這一回吧。”庾璟年想到未來要過的日子,就覺得生無可戀。眼見自己這是掉落火坑,再也爬不出來,終於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臨暈倒之前就聽見沈沅鈺特淡定地吩咐蕊心道:“蕊心,去把這張禁忌清單貼到你二爺的書房裡去,貼的越醒目越好,讓你二爺沒事兒的時候好好看看,時時警醒。”

第二天就是三朝回門的日子。沈沅鈺一早上穿戴整齊了,先到了榮華院給王妃打過了招呼,又和庾璟年一同去芷蘭堂拜別了老太太,這才乘坐着庾璟年那輛特別拉風的馬車趕往烏衣巷。

在婆家的時候,要給孃家長臉,在孃家的時候要給婆家長臉。庾璟年那輛馬車就是給沈沅鈺撐面子來的。

庾璟年不愛坐車,本來是想騎馬來的,不過卻被沈沅鈺無情地否決了。理由很簡單,傷勢還沒好呢,萬一用力過猛傷勢開裂了怎麼辦?史神醫說了你現在不能做劇烈運動的。

庾璟年發現史神醫已經快要成了沈沅鈺的口頭禪了。動不動就拿史神醫來壓他。

想起昨天晚上和今天一早那苦得掉渣的湯藥,和早餐上滿桌的小青菜,清淡的沒滋沒味的飯菜,庾璟年就覺得胸口一陣酸澀,真的好想哭一哭怎麼破?自己費勁巴力的娶回來的媳婦,看得到卻吃不成不說,不到兩三天就把自己管得死死的,偏偏自己還很享受那種無微不至被她照顧的感覺,所以小青菜雖然不合口味,到底還是捏着鼻子吃下去了。

將軍大人總算知道了,什麼叫一物降一物!這丫頭天生就是來克自己的!

沈府中門大開,沈昀帶着一大幫子侄親自到門外迎接。本來沒有岳父親自接出來的道理,可是庾璟年失蹤了半年之久,親迎的那天突然出現,沈昀驚喜之餘,卻沒有來得及和這位新姑爺說兩句體己話,這幾天建康城中風言風語,說什麼的都有,連沈昀這樣老謀深算的人都有些沉不住氣了,因此便親自迎了出來。

至於周氏,比沈昀更甚。沈沅鈺月事未至的事她是知道的,本來換作平時就與琅琊王府商議晚些成親了,只是當時此事牽連太大,動輒容易讓人產生誤會,所以也就硬着頭皮把女兒嫁過去了。

後來庾璟年忽然出現,周氏驚恐之餘卻又擔心起沈沅鈺來。所以也早早叫人用軟兜把她擡到門口等着女兒女婿。

蕊心撩了車簾子,沈沅鈺從馬車上跳下來,看到門口這麼興師動衆的,就覺得眼睛微酸,“娘,您怎麼出來了?這麼冷的天,萬一凍着了可怎麼好?”

庾璟年緊隨其後,大踏步地上前給沈昀和周氏見禮:“小婿拜見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沈昀見小夫妻兩人滿面春風,眼角眉梢俱含着盈盈笑意。下車的時候,庾璟年怕沈沅鈺摔着了,還伸手扶了她一把,可見這對小夫妻新婚之際,感情正好,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沈昀便滿意地笑了,覺得自己當初沒有看錯庾璟年,他果然是個疼媳婦的人。“賢婿免禮!”

周氏見庾璟年穿着一件大紅繡仙鶴瑞草五蝠祥雲紋的袍子,繫着五色同心絛,自打從北燕逃回建康之後,庾璟年身上的那股子咄咄逼人的精悍之氣就收斂殆盡了。此刻看起來風度翩翩優雅俊秀,已和周氏初見之時大有不同,和老一輩的建康第一男神沈昀站在一處,竟沒有失卻多少風采。那個曾經和沈沅鈺退婚了的郗傑比起來,就顯得多了幾分油頭米分面的華而不實。

周氏越看越滿意,覺得這樣的人才配得上自己的閨女。

庾璟年和沈沅鈺又與平輩中人紛紛見禮,沈沅鈺便把東西兩府自家的兄弟姐妹一一介紹給庾璟年認識。

沈沅鈺看見沈沅思和王芸也在,不由有些吃驚:“二姐姐、二姐夫,你們怎麼來的比我們還早?”

沈沅思就笑着拉了沈沅鈺的手道:“知道三妹妹和妹夫今日回門。我與你二姐夫昨日便來了。”

王芸便在一旁補充道:“這是我的主意。”

這個時代的規矩,出嫁的姑娘是不能隨便回孃家的,免得被人在背後說新媳婦只想着孃家。不過夫君主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沈沅鈺就看見王芸對着沈沅思寵溺地笑,就覺得沈沅思棄路蕭然選王芸果然沒有錯。

四太太小謝氏就在一旁笑道:“老祖宗還在壽鶴堂等着姑爺姑奶奶過去,咱們是不是先進去。今兒個風這麼大,要是吹着了姑爺和姑奶奶,大哥大嫂該要心疼了。”

周氏這才反應過來,“快進去!快進去說話!”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往壽鶴堂行去。沈沅舒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十分依戀地抱着沈沅鈺的胳膊叫道:“姐姐!”

沈沅鈺就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想不想我?”

沈沅舒眯着眼睛連連點頭,一副十分舒服的樣子,沈沅鈺就不由得笑了。

壽鶴堂中,老太君王氏已經換上了一身喜慶的打扮,高坐堂上。沈弘、沈重、顧氏、謝氏陪坐下首,東西兩府的老爺太太們也全都來了,烏烏泱泱好大一家子人。

庾璟年和沈沅鈺聯袂給老太君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然後從小廝雲惜那裡拿過一掛佛珠來,雙手捧着奉給了老太君。

老太君接過來,她是敬佛禮佛之人,佛珠是要經常把玩的,細細看去,卻覺得這串佛珠頗爲普通,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坐在老太君下首的沈重卻忍不住“咦”了一聲。

“母親,能否將此佛珠給兒子瞧瞧?”

老太君就把佛珠交給了沈重。衆人再看向那串佛珠的目光就不一樣了。蘭陵沈氏人才濟濟,沈弘、沈重、沈昀甚至沈暉,每一個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名士。沈弘雅擅音律,沈昀擅長書法,沈暉擅長清談,沈重則是鑑賞方面的大行家,極擅鑑定古玩字畫。

能叫沈重生出了興趣,可見這串佛珠必定是件古董,且是來歷不凡的古董。

沈重研究了半天,臉色微微一變,問庾璟年:“這串佛珠,可是前朝武帝收藏的那串舍利串珠?”

老太君神色凝重道:“這真是舍利串珠?”

庾璟年點了點頭:“這的確是舍利串珠,乃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

就有人忍不住問道:“什麼是舍利串珠?”

沈重解釋道:“前朝武帝篤信佛教,當年曾有一個番外僧人慕名來到中土,拜見了當時的武帝,並贈送了一掛佛珠給他,便是這舍利珠串。這掛佛珠珍貴就珍貴在,是用一百零八珠串之中,綴有二十四顆得道高僧的舍利子,當年曾被武帝視爲國寶。”

舍利子乃是得道高僧火化後產生的結晶體,不要說二十四顆,就是一顆也極爲難得。衆人聽了不由紛紛變色。這舍利珠串若是真的,絕對堪稱價值連城了。

沈重道:“相傳當年武帝初得這舍利珠串的時候,上頭只綴有十二顆舍利子。武帝將這掛佛珠一代代傳下去,歷經前朝八帝,最後才湊齊了二十四顆舍利子。武帝本想把這一百零八顆佛珠全都變成得道高僧的舍利子,只可惜他的願望尚未達成,前朝便已煙消雲散了。”

“前朝覆滅之後,此珠串便……不知所蹤了,沒想到竟輾轉被三姑爺所得。能得見這樣的佛家至寶,也是我等的幸事了。”其實沈重這話裡頗有一些不盡不實之處,什麼佛珠不知所蹤並不是真的,前朝乃是被北燕所滅,當年這串佛珠流入了北燕皇室之手。這些,熟讀史籍之人都是知道的,不過因爲牽扯到庾璟年的身世問題,沈重便運用春秋筆法,將這件事帶了過去。

以沈重的學識和鑑賞能力,自不會認錯此珠串,而且瞧着庾璟年的神情,並非不知道這“舍利珠串”的價值,竟然捨得拿出來做回門的禮物送給老太君,真可不是一般的大手筆了。

連沈沅鈺也有些震驚地看着庾璟年。此前庾璟年倒是與她商量過回門禮的事,也只說這珠串是前朝之物,沈沅鈺以爲只是一般的古董,並不知竟這樣珍貴。

老太君見此情形,便搖了搖頭道:“此物太過珍貴,合該留給你們小夫妻當作鎮宅之寶的,我不能收。”

庾璟年拱拱手笑道:“此物放在庫房裡,也不過束之高閣。琅琊王府之中,並無信佛之人,放着也不過暴殄天物。老祖宗能夠用得上,便是此物的緣法。”

沈沅鈺雖然覺得庾璟年真是有夠敗家,不過他肯把這麼珍貴的東西拿出來送給老太君,可見他對自己的看中,對岳家的看中,便也幫腔道:“這樣的好東西,也只有老祖宗這樣年高德勳的長輩才配用得。既是二爺的一片孝心,老祖宗您就笑納了吧。”

衆人這下也看出來這一對小夫妻是真心送禮了。沈弘就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母親就收下此物吧。”

老太君一向對自己的這個兒子十分信服。聽了此言,便道:“如此,老身便先替你們小夫妻保管着吧。”

接下來,小夫妻兩個又一一拜見了衆位長輩,也一一奉上禮物。庾璟年挑選的禮物很是費了一番苦心。送給沈重的是一副前朝的古畫,送給沈昀的是一本孤本字帖,無不是投其所好。送給沈弘的東西也十分奇怪,乃是西域出產的一架古琴,庾璟年道:“小婿聽說祖父精通音律,這架古琴乃是大食商人不遠萬里從波斯灣帶來,與我朝樂器大相徑庭,其琴絃竟有六根。需用彈片撥彈。小婿命一位幕僚遍訪音律高手,竟無人知其如何演奏。送予祖父參詳,能有一二啓迪,也是此物的一番造化了。”

使人進了上來,沈沅鈺看去卻是大吃一驚。這不就是吉他的古代版嗎?真正的吉他還要近千年才能發展出來呢!沒先到庾璟年連這玩意兒都能淘換得到,真不是一般的強啊!

沈弘聽了果然大感興趣,將這傳自波斯灣的吉他拿在手裡撥弄,音色果然與中土樂器絕不相同。他是這方面的大行家,立刻便覺察到了此物的價值,便笑道:“此物對老夫大有裨益,老夫十分喜歡。”

庾璟年送給衆人的禮物可謂千挑百選,每一樣都是珍貴異常,有價無市的東西。不過有了剛纔的“舍利珠串”作對比,衆人也就不覺得如何震驚了。

總而言之,庾將軍的大手筆給大家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沈沅鈺高興之餘,心底也有種小得意。說起來,比起身家來,庾璟年這位大將軍未必能夠比得過縣主大人呢,庾璟年這麼豪擲千金給媳婦撐面子,沈沅鈺在心裡腹誹他敗家之餘,也覺得在孃家人的面前腰子挺得更直了,心裡其實是十分受用的。

女眷這邊,沈沅鈺也沒閒着,一一派發了禮物。雖然不若庾璟年那邊驚世駭俗。沈沅鈺卻也不是守財奴,拿回來的料子、金銀首飾、掛件擺件也樣樣都是精品。

看着這對小夫妻毫不手軟地送禮送到手軟?,沈昀和周氏都是看得眼皮直跳,而王芸則是直接看呆了。當年他回門的時候,王家給他準備的回門禮也算是豐厚無比的了,可是和庾璟年一比,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死一死了。

沈沅鈺送給四太太的東西格外厚了幾分。除了十匹上好的料子,還額外送了一套內造的點翠首飾。小謝氏笑着問起緣由,沈沅鈺便道:“四嬸嬸爲了我的婚事,操勞這麼久,裡裡外外的打點,花了多少精神,侄女都是看在眼裡的。多孝敬您一些也是應當的!”

小謝氏聽了這話就覺得心裡熨帖,連連道:“都是我的分內事,還提那個做什麼呢!我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做事的都是下頭的人在做呢。”又嘆道:“你嬸嬸我就是個勞碌命!三丫頭你是個知恩圖報的,總算我沒有白花了力氣!不像是旁人,我爲她忙活了這麼久,不但一個謝字沒有,還挑三揀四,這也不成那也不成的,真是費力不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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