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瞪着一雙大眼，盯着眼前的男子，憤怒的眼中含着一層霧氣。
沈容煜深邃的目光從少女身上掃過，轉頭瞧着跌入坑中摔倒在地上的馬，斂眉，轉頭，瞧見少女破碎的衣裳，目光一沉，脫下外套，扔在少女的身上，命令道：“穿上。”
黑色的外衫罩了過來，帶着男子身上特有的冷香，還有淡淡的血腥氣息，秦歌一惱，接過外衫就想要扔在地上，卻在對上男子森寒如冰的目光時，心中一滯，披在了身上。
瞧見少女乖乖披上了衣裳，沈容煜的面色緩和了一些。
“沈珏！”
他喊了一聲，話落，一個少年跳了出來，落在了沈容煜的面前，單膝跪地拱手：“主子。”
“找出馬身上的問題，想辦法將馬弄上來。”沈容煜低低道，說話間，輕咳了兩聲。
“主子！”沈珏有些擔憂地擡頭看着沈容煜。
“還不快去。”沈容煜冷冷掃了沈珏一眼。
沈珏一咬牙，站了起來，瞧了站在一邊的秦歌一眼，猶豫了一下，道了一句：“麻煩姑娘照顧一下王爺。”
說着，沈珏一躍，落入坑中。
照顧他？
秦歌自嘲一笑，別過頭，不去看沈容煜。
他厭惡她都來不及。
想到剛纔那冷然的話，秦歌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耳畔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她的心頓了一下，有些難受，忍了忍，終究還是轉頭，往身側看了一眼，這一眼，卻沒能移開。
白如血的裡衣，被嫣紅染成了血色，那一剎那，秦歌只覺得心像是受到了重擊一樣，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他說，他救她，不過是不想欠她，可這世上又有幾個人會拿着自己的生命去救另一個人？
身側的咳嗽聲漸漸大了，那一下一下的咳嗽，彷彿要將肺都咳出來似的。
腰側的嫣紅漸漸暈染開來，可見傷口經歷了剛纔的顛簸已經裂開，此刻正往外流血。
她告訴自己，既然這個人這麼冷酷無情，她又何必擔心？
可是——
她一咬牙，一跺腳，氣沖沖走到他身邊，扶着他有些搖搖欲墜的身體。
迷糊中，他感受到了少女的靠近，本想一用力甩開，卻覺頭昏腦漲，雙腿有些站不穩。
他知道，自己這是傷後沒得到好的處理，傷口感染，而且還發燒了。
“讓開。”他有氣無力道了一句。
“不讓，有本事你就再推開我。”秦歌瞪大眼睛，固執地看着沈容煜：“我沒有聽從劉貴妃的話，不過是我知道，祈福塔一事和你無關，我只是單純的說出事實而已。昨夜——”
她低頭，頓了一下，咬牙繼續說：“我還能活着出宮，參加女學考試，是我欠你的情，今日，若不是得你所救，我已經葬身在馬腹之下，說來說去，你並不欠我什麼，反而是我欠了你的情。”
說着，秦歌擡起頭，琉璃眼眸定定地看着沈容煜：“王爺不喜欠了別人的，我秦歌也不喜欠了別人的！”
沒錯，一開始，她是以爲祈福塔傾毀是他一手促成，可後來御書房發生的一切，讓她明白，那樣卑劣的行徑非他所爲。
乾孃的死，她會找出兇手爲乾孃報仇！
對上那樣的眼眸，沈容煜的眸光晃了晃，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覺頭一陣眩暈，整個人晃了晃。
瞧見身旁的男人朝着後面仰去，秦歌的眼中閃過慌亂，她伸手，連忙抱住沈容煜，卻因他身形太過高大，身體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
沈容煜的身體一僵，整顆腦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滾燙的額頭擦過臉頰的剎那，她才驚覺這個男人的情況有多麼嚴重。
“沈容煜，你怎麼樣了？你不要嚇我啊，我是真的不想欠你。”秦歌摟着面前的人，神情惶惶不安，重生後，秦歌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入靈魂的恐懼不安。
“將他交給我吧。”耳畔傳來男子溫潤如玉的聲音。
秦歌擡起頭，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到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側的蕭景琰。
“師父。”她低低喚了一聲，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彼時，她的聲音是那樣的脆弱不安。
蕭景琰的目光閃了閃，彎腰，伸手撫了撫秦歌的頭，溫潤一笑：“沒事的。”
說着，他伸手，架起已經昏迷過去的沈容煜，正打算離開，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頭對秦歌道：“歌兒，我先帶他去療傷，你還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是嗎？”
秦歌一愣，眨眼的功夫，蕭景琰已經帶着沈容煜從她的眼前消失。
她想要追去，卻是在想到蕭景琰最後的話時，停下了腳步，轉頭，瞧見了沈珏站在一邊，手中牽着那匹跌入坑中的馬，雖然身上受了一些傷，可此刻，它已安靜了下來，溫順乖巧……
“這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她還沒回來，想必希望渺茫了。”
“真是可惜，生的如此漂亮，馬術又好，卻紅顏薄命。”
“不過，幸好這樣的人出事了，否則，她要是真的如了女學，我們定是要被這樣的人壓着。”
監考官瞧着下面議論紛紛的人羣，似乎已經將剛纔驚險的事情忘記了，舒了一口氣，他還真怕這一羣學生將學院告到皇上那裡去，到時候，他就沒辦法跟院長交代了。
他清了清嗓子，本想吼一句“考試繼續”，正在這時，原本紛亂的人羣安靜了下來。
監考官一陣訝異，正覺奇怪，卻見所有人都朝着一個方向望去，他順着衆人目光望去，剎那，愣在了那裡。
清幽密林之中，一少女風姿綽約，踏着幽幽碧草而來，雖髮絲凌亂，略顯狼狽，可那盈盈閃亮的眼眸，清雅脫俗的氣質，卻讓人眼前一亮。
那一剎那，衆人瞧不見少女凌亂的發，破碎的衣裳，只看到那彷彿從盈盈山水間走來的俏麗靈動的少女，仿若下凡仙子一般，嫵媚清雋見之沉醉。
她沒事、她沒事、她沒事，她怎麼會沒事？那馬瘋了一樣，她竟然還能活着，究竟發生了什麼？發生了什麼！
瞧見那翩然走來的少女，秦明月的雙眼染上一層怒火，明明已經絕無生還的可能，卻還是安然無事，她咬着牙，恨恨地看着秦歌，心都要被氣炸了！
眸光一瞥見，瞧見不遠處的秦明月，秦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秦明月，我還活着，你感覺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