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鼓山上的守軍駐地裡,只有一小部分感覺敏銳的人注意到遠處有一道銀色流光,由上而下,自雲層中筆直墜入地面,隨後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一切便又重歸於寧靜。
僅僅是一瞬間的事,快的就好似幻覺一般,令人分不清真假。
以至於這些人以爲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有人按捺不住想要查證的心理,隨便揪住旁邊的同伴問:“哎,剛剛你有沒有看到一道銀色的光過去?”
“什麼銀色的光,你傻了嗎?大白天裡胡說些什麼?!”
可惜被揪住的人感覺並不敏銳,什麼也沒注意到,因此只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問話的同僚。
“沒,大概是我看錯了!”
問話的人訕笑着離開,一邊暗自思咐着難不成真的是眼花到出現幻影的地步了?!一邊忍不住又去問其他人。
幾經來回,連續碰過幾次壁之後,這件事也就被人忘在了腦後,不了了之。
當然,這只是對一般將士,特別是敵方駐地裡的人而言!
……
珈藍銀龍降落的地點是一處無人的山谷,待身上的三人剛剛踏上地面,阿銀就重新幻化回一尺多長的模樣,乖巧地纏繞到自家主人的手臂上去。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定位!
三人蹲着圍成一圈,季婉把地圖抽出來,在邵子軒和方盼芙面前展開:“我們現在在這裡,從這條路過去,到鳴鼓山入口大概有……”
她手指點在地圖的一處上,頓住話音,沉吟着心算兩地之間的路程。
“一百一十里!”
熟悉的低沉男音驟然在身後響起。季婉猛地轉過頭去,眉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真的是他!
一身戎裝,器宇軒昂!
一年半不見,他的身形似乎又挺拔了不少,頭髮也更長了!面孔依舊是棱角分明,兩道墨色的眉斜向上,彷彿要飛到鬢稍裡一樣,襯着一雙幽深狹長的鳳眸。
見季婉回頭,微抿的薄脣便隱隱上揚出一個愉悅的弧度,瞬間讓原本冷厲的氣勢變的柔和了許多。
季婉急忙站起身,迎着他走過去:“你怎麼來了,初一和十五不在?!”
她一邊說一邊往他身後左顧右盼,說起來這堂堂鎮國大將軍,沒道理一個護衛都不帶就從駐地跑出來了吧?!
“亂看什麼,他們不在!”
鳳天略無奈地抓住少女的胳膊,旁若無人一般將她順勢勾進懷裡,這纔看向在場的另外兩個人。
“二哥。”邵子軒接觸到自家二哥的目光,率先開口。
方盼芙則毫不猶豫行了個標準的軍禮,飽滿的氣勢令鳳天略滿意地微微頷首:“方將軍的獨女是嗎?你父親的事情我聽說了,方家還有一支軍隊現在在我麾下駐紮,你是要留下來,還是回皇家學院?”
“留下來!”
方盼芙毅然決然地大聲回答,清亮的眸子裡滿是堅定不移的神采。
好樣的!巾幗不讓鬚眉!
季婉在心底暗暗讚賞道,心裡忽然明白自己爲什麼一直對這姑娘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了,前世在她頭痛犯的最厲害的一段時間裡,隊長也曾經逼迫過她做這樣的選擇題——
離開,還是留下來!
“留下來並不容易,這點你該清楚。雖然你是方將軍的獨女,我也知道,你在皇家學院成績不錯,也參加過兩年前的武道大會,但歸根結底你現在資歷不夠,方家軍還不能直接交給你!”
鳳天又淡淡開口,如果不是因爲方御曾是他手下得力干將,總歸有幾分情義在;再加上自家丫頭前幾日在通訊卷軸裡時不時的誇讚,否則他還真沒耐心跟人解釋這麼多!
他所有的耐心,都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戰場之上不分男女,你若留下,該罰該賞,我會和對其他將士一樣對你一視同仁;但你若要回皇家學院,我會派精銳護送,你不用擔心自己路上的安全,也不用擔心回去受到責罰。好,現在你再說一遍,留下,還是回去!”
“我留下!”
方盼芙再次堅定不移地喊道。
她當然知道自己在皇家學院裡的成績只是小打小鬧;也知道武道大會只不過是沾了某個人的光;更知道戰場上瞬息便是生死之間……
但她必須留下,只有留下,她纔有機會更快地成長,纔有機會查清父親被害的真相!而不是藏身在皇家學院安全的壁壘背後,繼續碌碌無爲!
鳳天微微勾了脣角,忽然收回了視線不再看方盼芙,而是揉了揉懷中少女的臉蛋,低聲道:“方將軍的女兒跟着你,你願意嗎?”
“我?!”
季婉擡手指了指自己,瞬間領會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由慧黠一笑:“她可是要參軍上陣殺敵,你怎麼把她推給我?!”
“你有這個能力。”鳳天眯起眸子,語氣極爲肯定。
雖然他不知道是出於何種原因,但從擎雲山事件伊始,他就留意到他家丫頭在軍事上的卓越才能,再到後來的武道大會,甚至直至軟禁和親一事,更讓他肯定了這一點——
冷靜理智、心無雜念、能伸能屈,除此之外還有着精準的觀察和判斷能力!
“……”
好吧,她心裡還是蠻中意這姑娘的,只不過她願意沒啥用,她也不喜歡別人違心跟着她——
季婉淺淺挑了眉稍,餘光在方盼芙身上掃了一圈,落回到鳳天臉上:“在這裡我都聽你的,你該問她願不願意跟着我!”
話音未落,方盼芙竟是沒有半點遲疑,對着她咚一聲就跪了下來:“我願意!”
這是晚輩對長輩,下級對上級的最高禮節!
……
季婉微微一怔,她倒是沒想到,在皇家學院一直對她沒什麼交集,甚至吝於給她好臉色的方盼芙,居然真的答應了!
看來這個責任她是必定得擔下了……
“叫我季婉就行了,學院裡不都這麼叫嗎,季姑娘太生疏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從鳳天懷娘裡脫出來,徑直走到方盼芙面前一步站定,伸手將她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