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紅色敞篷轎車行駛在高架橋上,明顯要比別的車要快,它逢車必超,尾座的兩個音箱放着勁爆搖滾樂。開車的男子頭髮理得很短,戴墨鏡,搖頭晃腦的。一個塗得通紅的指甲從副座伸來,在中控臺上戳了一下,音樂停止了。
“吵死人!”
“甜心,沒有音樂的世界會死人。”他皺眉着抱怨,目光撇向旁邊那位捲髮長長,同樣戴着墨鏡的女子。
“喬,能開慢點嗎?你看起來像個瘋子。”女子掏出一支脣膏,對着鏡子比劃。
喬聳聳肩,“好吧!甜心,一切都聽你的。”
但她等來的是一腳無情的轟油門,脣膏沿着嘴角一直劃至耳垂,她從鏡子中看看那道紅印,又瞪向喬,但他專注地盯着前方,甚至從側臉看見咬牙突起的肌肉,車速不斷攀升。往前看去,原來是交通燈準備轉紅,她眼睛朝上翻了翻,將臉撇向一邊,決定暫時不理會身旁的“趕命鬼。”
有個長着一對角的東西在與他們同向奔跑,她分明看見了,但它一眨眼又被高樓遮住。
一個好奇的人推開二樓窗戶,探身出去,馬上又面露懼色縮回屋內,窗戶突出的鋁框被一個鐵甲身軀撞碎。
“見鬼,就差一點!”喬還是沒能趕在紅燈前衝過路口,只能拍打方盤出氣。“紅燈阻礙了文明的前進,違反了達爾文進化論,我恨它!”
“喬,我欣賞你的誇大其詞,但它只是讓我們遲點到達那個無聊透頂的生日派對罷了。”她白了喬一眼。
“天啊,那是什麼?”
喬撩低墨鏡,目光定住,擋風玻璃上的陽光被遮去,一個黑影從天而降,落在前方路口,它的四肢同時觸地,穩定住龐大的機械身軀。
它站起來有六七米高,只是無意地輕輕碰了一下,交能燈的鐵柱便像牙籤一樣折斷,墜落在敞篷車前方。
它用綠色的亮眼看看周圍,接着一個跨躍,越過喬的頭頂,沿着高架橋一路奔跑。
小杉一直緊盯着綠色的雷達,亮點正在邊緣上移動,雖然26號機亡命追趕,無奈雙腳跑不過飛行中的敵機,訊號消失了,雷達變得死寂。
他停下追趕的腳步,從系統中打開一張聯盟城的虛擬地圖。
蛙足機器人的機體空間較小,不可能攜帶大量燃料,飛行裝置是一個“油老虎”,它一定飛不出聯盟城。
而電腦分析出,它就有可能降落地點是:中央公園。
三個小孩正在玩滑梯,其中一個滑到地上,轉身對舷梯上的兩個小夥伴說:“你們看好了,我要變身鐵甲戰士!”他的手伸向天,像要獲得什麼力量,立刻精神抖擻,雙目雪亮,感覺自己變成了大英雄,可當他完成一系列指定動作,什麼也沒改變,他還是一個小不點,沒有如動畫片中描述那樣變成鐵甲戰士。
“它來了!”兩個小夥伴指着天空。
他垂下雙手,擡起頭來,從白雲裡降下一架噴火鐵甲,樹被吹得左右搖擺,塵土落葉被捲到空中,它雙腳觸地停在鞦韆旁邊。
三個小孩跑過去,圍着它看,對他們來說,沒什麼比親眼目睹機器人更高興。
機器人兩腿收起,機身往下沉,金色的玻璃罩打開,裡面坐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一寸長的頭髮生全被抹向左邊,他摘下堵一對耳機,從駕駛倉沿着機身斜面滑下。
“哪來的小鬼?”他打量他們一下,然後掀開機器人背部的貯備箱,從中拿出兩個巴掌大的正方體,上面有指示燈,將它們分別貼在機器人兩側。
“叔叔,它是你的的?”其中一個小孩來到男子的跟前。
“很快就不是了。”男子按了按機器人腳上的隱藏按鍵,液壓懸掛開始伸展,它又恢復了站立姿勢。
小孩仰起頭,“它好高啊!能發射宇宙射線嗎?”
“那是啥玩兒?”男子低下頭問。
“宇宙射線是鐵甲戰士的絕招,每次遇到危險,它就會使出這一招擊敗所有怪獸。”小孩說罷,兩臂交差成“十”字,擺出一個從動畫片學來的動作。
男子露出一個笑,“它不能發射宇宙射線。”
“以後我也要當一名機器戰士。”
“那你得長長個子,小不點是駕馭不了它。”
“嗯!”
男子退開幾步觀察着周圍,“嘿,小鬼們!我們玩捉迷藏吧?要讓誰先當鬼呢?”
“你!”三隻小手不約而同指向男子。
他聳聳肩,“那你們得躲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三個小孩子跑了起來,不一會兒消失在視線中,除了偶爾的鳥鳴,公園裡靜悄悄的。
男子離開遊樂區,在一棵茂密的紅葉樹下有一張長椅子,他走過去,兩手一攤坐在上面。接着目光一轉想起什麼,他在腕錶中撥出一個電話號碼。
“閣下,任務完成了!”
“臭傢伙,你讓我損失了兩架作戰機器人。”電話另一邊的人似乎很不滿意。
“閣下請息怒,成大事者區區損失算得了什麼,很快國會就會批准確軍方的增加軍費提案,軍隊也會在這次事件中樹立良好的形像。這一切是多得了誰啊?是我。”男子說。
“啓明上校,如果不是情況特殊,我真不想與你有任何瓜葛。”
“彼此彼此,我早就不是軍方的人,閣下無需再用上校的稱謂。”
“你丫,當初要不是醉酒滋事,也不會落得個革職查辦的下場,說不定已經是一名大校了。”
“好漢不提當年勇,我打電話給你不是爲了扯這些沒用的,我要的東西呢?”
“東西放在公園遊樂區的鞦韆下。臭傢伙,這事千萬別抖出去。”
“看心情囉!”
“我去......”
啓明沒等對方說完便掛了電話,背靠長椅伸個懶腰,頭頂上的紅葉嬌豔似火,剛入秋,天氣不冷不熱,陽光落在身上暖暖的,最適合在此睡一覺,但他沒有這樣做,重新站起身,向遊樂區走。
鞦韆靜止在那裡,連接頂杆的鐵鏈已經生鏽,正下方是一片沙地,用手輕輕撥開,一個黑膠袋露出來。
“寶貝,我差點把你也毀了。”
啓明將它從沙裡刨出,撕開袋口封條,裡面裝着用白條捆好的鈔票,一共十疊,紅花花的,他目不斜視地數了數,正好十萬元。
他抿抿嘴脣,覺得錢要少了,這次的行動危險性超出預期,特別是與敵機近身搏鬥,蛙足機器人的性能比軍方的作戰機體落後不少,要不是當時機警地將對方掃倒,恐怕這趟是回不來了。
他將錢收回膠袋中,又牢牢封好開口,眼睛撇向遊樂區周圍。在心裡暗思:以後也玩不到鞦韆,這些小鬼會不會恨我呢!
他管不了那麼多,當務之急是辦完事,捲款離開。
“咚!”
地面搖動了一下,一羣雀鳥受驚,飛出林子。
啓明擡起頭,看見半個機器身軀露在紅葉樹頂之上,灰色裝甲,左肩上有個26的編號,下方是四顆黃色五角星。頭部一雙綠眼正在觀察周圍。
“這傢伙居然找了過來。”
小杉看見蛙足機器人停在十米遠的地方,用紅外熱能感應器對它掃描,圖像裡的機體呈深藍色,它的動力裝置關閉,駕駛員不知去向,似乎是因爲燃油耗盡而擱在這裡。
在樹叢中有熱能反應,仔細分辨是三個小孩,接着又在遊樂區捕捉到一個熱能,繞過一棵高大的紅葉樹,這個人立馬出現在視覺器中,他手提一個黑膠袋,頭髮稍長,身穿藍色襯衣,看不清長相,面部被一條白色的手帕矇住。
“混蛋,我找到你了!”小杉將熱能追蹤器鎖定他。
沒有了機體的保護,只要26號機輕輕一踩,啓明就會掛掉,所以他跑起來,帶着那一袋錢逃命。
26號機衝開樹枝的纏繞,追過去,人畢竟是血肉之軀,怎能跑得過這頭鋼鐵猛獸,它跨一步就是五六米,幾步之內就追上啓明,他一個急拐,拖着錢袋子,鑽進兒童玩耍的管道里。
但這個管道並不能保證安全,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遙控器,緊握在手中,現在只有它才能救他一命。
啓明沒有猶豫,用力按下去,同一時間,附在蛙足機器人機體上的立方體裝置亮起紅燈。
聽到一聲巨響時,衝擊波已經從管道兩端擠壓進來,高亮度的白光,煙雲,滾燙的空氣包圍着他。有那麼一刻,他以爲自己會死掉,但熬過來了。
他走出管道,頭髮被烤得豎直,全身積滿塵,粗糙的手掌扔緊握着錢袋,生怕它化成灰似的。
外面的情境讓他吃一驚,蛙足機器人化成一塊塊零件,旁邊幾棵樹只剩下主幹,遊樂區被搗毀,滑梯被吹倒,鞦韆的木板正在燃燒,26號機器人趴倒在地上,表面裝甲被爆炸燻黑,但機體是完整的,駕駛員不知是死是活。
“老天,願你在九泉之下安息。”
啓明解下蒙在臉上的手帕,擦了擦臉蛋,提着錢袋走向公園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