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劍琴等到達大草棚時,已是巳時。大草棚西面的水井邊,已有人在洗米準備做飯了。
大草棚棚長約三十丈,寬約二十五丈,其實是由數百個像肖老漢家那樣的小草棚共用中間的木柱連接而成。整個屋頂相對較平,也是用草片紮成,只是中間部位相對略高。這裡住的七百多人,基本上都是單身男性僱工或者孤寡老人,也有個別孤兒。白天,大草棚住的青青壯年基本都出去修路了。
顧老夫子等人走進大草棚,只見一幫老大爺老婆婆正聚集在一起撮草繩、做草鞋、扎草片。他們見到顧先生一行人進來,連忙停下手中的活,圍了過來。畢竟陌生人一般是不會到大草棚來的。
“老朽是龍家裡鄉塾義學的顧先生,今日和幾個學生出來走走,叨擾各位了。”不待他們詢問,顧老夫子向着走過來的衆人環揖行了一禮,朗聲說道。
“顧先生?龍家裡鄉塾義學的顧先生?‘小神童’龍劍琴是您老的學生吧?”有位老人疑惑地問道。
“‘小神童’ 龍劍琴確是老朽學生。不過‘小神童’成名已久,老朽到龍家裡也就半載,可不敢居功。哈哈,他就是你們所說的‘小神童’。”顧老夫子一副自來熟,突然將龍劍琴推了出來。龍劍琴方忙上前與衆人見禮。顧老夫子此舉,無疑拉近了與這幫老大爺老大娘之間的距離。
“嘖嘖,原來他就是‘小神童’啊?真是一表人才啊。”
“俺聽說修路就是他提出來的。你說這人腦瓜子怎麼就這麼聰明呢?”
“可惜俺孫女還小啊。”
……
那些老大爺老大娘圍着龍劍琴,就象欣賞國寶一樣,肆無忌憚的低咕着,品評着,弄得龍劍琴窘迫不已。龍劍琴沒想到自己在流民中還有如此高的知名度。
“呵呵,俺們大草棚比較簡陋,隨意坐吧。”見龍劍琴窘迫的樣子,一位老大爺笑道,招呼顧老先生和龍劍琴等就坐。顧老先生學着那些老大爺老大娘,盤膝坐在簡陋的木牀上,絲毫不顧平日身先垂範的形象,與衆人天南地北的聊起天兒來。
閒聊中,龍劍琴發現在大草棚最角落的地方,有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男孩,右手攥着一把鑌鐵劍,靜靜地坐在那裡。他那冷漠的眼神,好像整個世界都與他有仇似的。
有一王姓老漢注意到龍劍琴等人的疑惑,解釋道:“那個男孩俺們也不認識。他剛來大草棚三天,每天只是坐在那個角落,拎着那把鐵劍,一動不動。煮飯的清嫂子見他可憐,每餐倒給他一大碗飯。他也不說話,飯來了就吃。大夥估計,弄不好是個啞巴。”
聽聞此言,龍劍琴、龍劍鳴、龍劍姝和龍知遠四個年輕人好奇的走了過去。
“在下龍劍琴,這是舍弟龍劍鳴,這是龍知遠,這是舍妹龍劍姝,見過兄臺。”
那男孩呆坐在那,眼皮都沒擡一下,木木的坐在那裡,彷彿靈魂業已出殼一般。
龍劍鳴見狀本有點惱怒,可當他見到那男孩手中的鑌鐵劍時,卻兩眼放光,驚喜的說道:“兄弟,這把劍挺好看的,賣不?或者換東西也行。”他伸出手想將鑌鐵劍拿過來仔細看看。
“哧”是鐵劍出鞘破空的聲音。男孩也不說話,手腕一抖,手中的劍象閃電一般直剌龍劍鳴的咽喉。龍劍鳴呆若木雞,連閃避都忘記了。
在旁的龍劍琴早發現了異狀,瞳孔一縮,下意識的用掌橫掃去拍開鐵劍,卻發現拍在了別人的手背上。那是一隻蒼勁有力的大手。不知何時,龍劍鳴的身邊站着一位老者,那老者的右手正穩穩地捏着鐵劍,令鐵劍無法移動分毫。
“小娃娃,出手也太狠了吧?”那老人微怒訓道。
持劍男孩有些吃驚,顯然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有人能抓住自己的寶劍。他暗暗使力,想從老者手中抽回鐵劍,可鐵劍彷彿在老者手中生了根,紋絲不動。
“好險!老人家,真是萬分感謝,不然舍弟只怕……”龍劍琴看了指向龍劍鳴心臟的鐵劍一眼,額角冷汗直冒。
此時,顧老先生等人也發現了這邊的異狀,趕緊走了過來。
忽然,龍劍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着抓着鐵劍的老者直磕頭,口中喃喃喊道:“師傅,我終於找到您了!求求您收我爲徒吧!”。
“收你爲徒?”這老者看着龍劍鳴搖了搖頭道,“你想跟老夫學手藝?老夫出道以來,從來不收徒弟。”
“前輩,求求您收我爲徒吧。”龍劍鳴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苦苦哀求道。
“前輩,舍弟龍劍鳴雖然資質愚魯,但學武之志甚堅,……”龍劍琴憐其弟癡心一片,幫襯着說道。
“學武?”老者打斷龍劍琴的說話,神情疑惑,突然間哈哈大笑,道,“老夫魯豫,是魯班的後人,只是一名木匠,長年勞作,空有幾斤力氣,只不過手疾眼快些而已。老夫自己都不懂武術,如何教你武術?”
剛剛那拔劍剌龍劍鳴的男孩聽到“魯豫”二字,渾身一振,將劍柄一鬆,“撲通”跪在魯豫跟前,喜極泣道:“晚輩獨孤癡,終於找到魯前輩了!爹,您見到了嗎?孩兒終於找到魯前輩了,您九泉之下,一定可以看到,爹!爹!……!”這男孩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甚至是在嘶吼。“咚咚咚”,這男孩也叩了三個響頭,接着說道:“魯前輩,晚輩身負血海深仇,家父獨孤直臨終前交待晚輩,一定要找到魯前輩,請魯前輩主持公道……”。
“獨孤癡……,老夫……,老夫並非令尊所說的魯豫。老夫只是一名木匠……,你認錯人了!”魯豫淡淡地說道。
“魯前輩,您一定是武林高手,求求您收我爲徒吧?”見此情景,龍劍鳴打死也不信,再次哀求道。
“魯前輩……”這獨孤癡望着這老者叫道。
魯豫猶豫了一下,淡淡說道,“獨孤癡,龍劍鳴,如果你們想學武術,還真找錯人了。如果想學木工,就去此山之顛的小木屋,老夫今天就破例收了你倆爲徒。”說完,就轉頭往山顛走去。
“顧先生,……”龍劍琴望向顧老夫子。龍劍琴也弄不清魯豫是不是真和他所說的一樣,只是個木匠。
顧老夫子微微一笑,朝龍劍琴等說道:“我們跟去看看吧。”
衆人剛要離開,卻聽得一女人匆匆趕來說道:“顧先生、魯先生、琴少爺,先不忙着走。現下要吃飯了,吃了飯再走吧!這也算是奴家替……替肖莽謝謝各位了。”趕來的正是寡婦李清。想必她照料好肖莽後又趕回大草棚幫忙做飯,見到顧先生等人要走,連忙出來留客。
“那敢情好,我等就不矯情,就在這吃了。只是麻煩清嫂子了。”顧先生點點頭說道。
“不麻煩,不麻煩。”
修路的流民,其食宿主要分成兩種:一種是家中有人做飯的,如肖靚才家,就有他爹肖老漢做飯,他們自建小草棚獨居;另一種是沒有人在家做飯的,他們和孤寡老人分地段集中住在幾個大草棚,由縣衙統一安排吃住。在大草棚吃住的僱工每月扣一兩銀子。當然孤寡老人、孤兒是不用交銀兩的。
屈子灘路段的伙食主要由寡婦李清、樵夫龍鵬宇負責。他們每日都要將飯菜茶水燒煮好按時送往工地。龍鵬宇,也是龍家祠堂的族人,二十五歲,父母早亡,也未娶妻,獨自一人守着三畝薄田。他自然也是認識顧老先生和龍劍琴等的。
在大草棚吃飯的人不多。顧老先生、魯豫和那幫老人坐一桌,龍劍琴、龍劍鳴、龍劍姝和龍鵬宇、李清、獨孤癡等圍了一桌。飯桌上,李清沉默寡言,彷彿有些許心事。樵夫龍鵬宇卻淡笑風聲,盡講些龍劍琴等極感興趣的山野趣事,惹得龍劍琴等興致極高。
“九月這裡閒一點,要不,我們找個時間去山野打獵?”龍鵬宇笑問道。
“好,好,好!”龍劍琴等自然滿口答應。
飯畢,龍劍琴等告辭離開大草棚,隨魯豫前往山顛小木屋。龍鵬宇和清寡婦也分別挑着兩桶飯菜往工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