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曜神情一變,正要說話,卻見她擡手,然後又繼續道:“聽說她喜穿白衣,如雪飄然,裙下赤足,妖如精靈。有着回眸淺笑戲佳客,柔情綽態媚於言的美態,對吧”
“又聽說,她名爲晨星,正是伴隨曜日東昇時的那顆煙羅星子,對吧”
“呀,我似乎還聽說,她拜了劍聖前輩爲師,稱你一聲,師兄”
她語音嫋嫋而鬆愉,淺笑如煙,又淡漠如水,讓皇甫曜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也是此時,金殿的氣氛不再是先前的莊嚴凝重,此刻,這裡的空氣彷彿染上了皇甫曜周身的煞氣和冷意,只聽他語氣悠揚而邪肆,“誰告訴你的”
玄落轉身,挑眉看着他,忽覺這個男人生氣的模樣也是尤其的好看,難怪會有這麼多女子前仆後繼地想要得到他,唔,她玄落的眼光似乎不錯。
“你猜,我回來時遇見了誰。”她一步步走近他,仰視着他完美的下巴,想要伸手去摸一摸有沒有鬍渣,但是她沒有。
她想,就算知道這個男人愛的是自己,她也得好好收拾他一次才行,什麼公主師妹的,都當她玄落好欺負不成一個個不是威脅她就是毒害她,真以爲她不會下殺手 皇甫曜皺眉,沉吟片刻,“你遇見她了”
“她你說的是誰呀”她故作疑惑道。
嘆了口氣,皇甫曜低頭定定看着她,“小狐狸,別和爺裝傻。”
被他這麼邪魅妖冶的眼睛盯着,她心中一陣一陣地跳,“妖孽。”她低咒一聲,然後紅脣微啓,甩出三個讓皇甫曜腦袋一抽的字來:“你師妹。”
皇甫曜無奈撫額,眼神流轉間帶着一抹寵溺和討好,“那只是小時候母親開的一個玩笑罷了,晨星是母親收養的義女,那時她不懂事,不願做爺的妹妹,然後母親就開了句玩笑,不做妹妹就做妻子好了。誰曾想,她當真了。”
“那麼,你母親後來收她爲義女了嗎”她問。
“自然。”皇甫曜挑眉,“你覺得爺會容許一個女子整日跟在爺身後流鼻涕”
“你那師妹可不是這麼說的,她說,你們成親,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如今她學成歸來,你就得實現當年的承諾。”
說着,玄落決定先回去降降火,這事兒忒氣人,再談下去,她會氣死。
然而,皇甫曜卻不打算讓她走,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按在皇座上,眸色深深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爺都是你的人了,你怎麼這點兒自信都沒有嗯”
玄落臉一紅,“皇甫曜你真無恥。”
他笑,“能換個罵詞不”
她怒,精靈般的眼珠子一轉,學着某個人甜甜的嗓音撒嬌道:“師兄,你放開人家好不好”
皇甫曜心中一陣惡寒,就連臉色都變得比鍋底還黑,他森森道:“小狐狸,你這是在挑釁。”
玄落揚起下巴,“朕就是在挑釁,別忘了,朕可是天子,莫非定國公你要以下犯上”
她擡出天子身份,作威嚴狀。
“那麼,我的陛下,您打算怎麼處置臣的,師妹”他問。
玄落一怔,“那是定國公你的家事,與朕何關只需你好好管教一下你那義妹加師妹,唔,還是個未婚妻吧,好好管教一下她,別讓她來打擾朕就行了,雖然她現在還不知道朕的身份,但她本事可大着呢,竟然知道朕就在皇宮裡。”
玄落的語氣有些諷刺,這讓皇甫曜不悅,甚至是,淡淡的慍怒。
“未婚妻這麼不信任爺”他道,有些受傷地看着玄落。
玄落心驚,這妖孽若不是真的受傷,就是耍詐。
她該不該相信他呢
想了想,她決定放他一馬,沉聲道:“什麼時候解決了你那個師妹,你就什麼時候可以上朕的牀”
皇甫曜沉吟片刻,點頭,露出魅惑衆生的笑容來,“如此,甚好”
看着他眼底的幽幽綠光,玄落有點心驚。
“陛下,皇后娘娘身邊的秋蘭求見。”張閏不明事理地直接從偏殿那邊進來,剛一進來就瞧見這震驚的一幕,不,應該說是把他嚇傻的一幕。
定國公一臉詭笑地覆在陛下身上,而陛下雖然是坐在皇座上,但那姿勢 兩人幾乎都抱在一塊了,一明黃,一月白,雖然看起來有點那麼不協調,但他卻覺得這兩人的姿勢和神態都是那麼的,驚豔。
不對不對,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們的皇上陛下,似乎真的斷了。
定國公似乎真的喜歡陛下,甚至讓陛下都斷袖了,這可怎麼辦喲 忠心的張閏傻傻站在那裡回不來神,而皇甫曜卻是鳳眸微眯,心想着要不要把這個礙事的傢伙送出宮去 玄落一把推開皇甫曜,理了理自己的龍袍,然後故作淡然道:“今日的事就談到這裡吧,定國公自便,朕先去看看皇后。”
直到她走到張閏身邊,他都還沒回神。
“咳咳,張閏,還不趕緊擺駕”她冷聲一喝,那張閏的神魂成功召回。
張閏不敢去看站在殿上似笑非笑的那抹身影,只得低着頭趕緊擺駕,“陛下襬駕鳳儀宮。”
走到拐角處,玄落回頭狠狠瞪了皇甫曜一眼,而皇甫曜很是安然地受了,還將修長的手指輕輕放在嘴邊,自言自語道:“什麼時候,才能和你光明正大地一起斷袖呢”
若是這話被玄落聽見,估計他這輩子都別想上她的牀了。
青石河畔,煙雨竹林,刀光劍影之間,一個黃衣女子從天而降。
衣裙嫋嫋,裙底赤足,綵帶隨風。正如玄落那句“回眸淺笑戲佳客,柔情綽態媚於言”,她靈動的眸子緊緊盯着面前的月白身影,緩緩收回佩劍,輕笑一聲,猶如鈴鐺清脆,絲竹悅耳。
“師兄,我回來了。”
她是精靈,是整個劍宗的精靈,山間雨間,都是她飄逸而又絕美的劍姿,她苦學劍術十八年,等的就是今日。
望月被皇甫曜再次收入腰間,他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幾分讚賞,“多年不見,晨星你的劍術越來越精深玄奧了。”
被他誇獎,哪怕只是這麼淡淡的一句,都足以讓晨星開懷數日,只聽她狡黠一笑,“再精深玄奧也敵不過師兄你的萬劍歸宗。不過,這些年來,爲了見師兄,晨星真的是都在苦練呢。”
或許他知道,或許他不知道,當年帝都城外,青石河畔,煙雨竹林,小小女娃眼中冷漠在看到他時,瞬間化成一汪柔情似水。
芳心暗結,他知道,他也不知道。
“當年讓你去劍宗拜師學藝,不是爲了讓你與我一較高下,而是爲了讓你能夠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我當年保護不了母親,也保護不了你,在這世間,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來,活的好。”
提到風絃歌,晨星的神情暗了下來,“母親當年也是”
“當年的事不必再提。”皇甫曜冷聲打斷晨星的話,看着她亭亭玉立的模樣,以及她那雙靈動眸子裡的癡戀,心中一嘆,“爲什麼要回來”
很冷,很淡。
可晨星能怎麼樣,他再不是小時候的義兄,從當年她拜師起,她便只能喚他師兄,師兄。
她的心之所愛是他,她的情之所繫是他,他怎麼可以如此淡漠地問出這個問題 “師兄,我回來,只是想找你。”她小心翼翼道。
皇甫曜看也沒看她一眼,直接轉身,她趕緊跟了上去,卻聽見他越發冰冷的嗓音,懶懶散散,卻又泠泠冷冷,他道:“你回來也並非不可以,只是,不要去打擾玄落,知道嗎她是我喜愛的女子,是我這一生最愛的女人,你既然稱我一聲師兄,就不要做出讓我失望的事情來。晨星,你該知道,我最討厭的是什麼,我希望你不要觸及到我的底線。只要你不做令我失望之事,我自然當你是我的師妹,如若不然”
他不再說話,只是淡淡然,帶着清風,踩着竹香,一步步走向別的女人。
晨星心一陣抽痛,卻也是一陣清明。
他最討厭的,莫過於打着愛他的幌子,傷害他愛的人。
正如,風野昭
晨星的眸底閃着淚光,比起現在,當年被迫要留在劍宗的痛似乎都是那麼的微不足道,被他拒絕,被他丟下,被他冷待,一切一切的心痛都不及此刻的心痛。
他說:她是他喜愛的女子。
他說:她是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
他說:不要去打擾她。
千百般的討好、眷念,敵不上一個玄落。
可她太瞭解他,因此對於他這淡漠的提醒,只能黯然接受。如若不然,只怕連這一聲“師兄”,都再無機會喚起。
“嗯,我知道了,我會,安安靜靜,不去打擾她。”她故作淡然,笑道。
看着面前的背影,像是在仰望天上的明月,即便她用盡所有等待與癡情,也絕換不來他的一個回身。
一滴清淚悄悄滑落心田:師兄,師兄,你既愛她,我便爲你守護她。
一生一世,愛你所愛,護你所護,可好